齊春紅
(云南師范大學 華文學院,云南 昆明650092)
目前,關于越南學生漢語趨向補語習得的研究主要有楊春雍(2005)[1]、白克寧(2007)[2]、段芳草(2011)[3]和田靜(2011)[4]的碩士學位論文。段芳草和田靜主要分析的是越南留學生習得漢語趨向補語的偏誤類型、偏誤原因,沒有涉及習得順序;白克寧(2007)[2]在對中介語語料的偏誤分析和問卷調查的基礎上總結出了越南留學生習得趨向補語的習得順序,不過他歸納的這個習得順序是按趨向補語的10個子項目在初中高3個階段的平均正確率來定的,這樣歸納出來的習得順序不能全面反映越南留學生習得漢語趨向補語的客觀情況,因為習得順序并不等于習得正確率順序。
從前賢關于漢語趨向補語習得順序的研究來看,因習得標準不同,得出的習得順序也不同。關于習得標準,學界最初一般根據準確率來界定(Dulay,H.& M,Burt 1974[5]),然而準確率只反映了某一個橫向階段該語法項目的習得情況,并且語言的習得受多種因素的影響,習得情況在下一個階段往往還會產生波動,此外,由于學生回避使用比較難的語法項目,即使某個語法項目的習得準確率高,也并不代表該項目在該階段就已經習得了。本文的習得標準從四個方面入手:一是準確率是否達到80%①習得標準一致是個很有爭議的問題,Brown,R(1973)把強制語境中連續(xù)三次樣本的通過率達到90%或以上作為習得標準,后人大多接受這一標準或稍作調整,比如將具體的習得標準定為80%甚至60%,因此我們的標準基本定在達到80%。;二是使用頻率是否達到漢語母語者的使用標準,三是使用頻率和準確率在下一個階段是否出現下滑;四是結合偏誤類型考察“不該用的時候也用了”(過度泛化)的情況,分析這種情況產生的原因,權衡這種情況對習得順序的影響。如果某個語法項目的使用頻率達到或超過了漢語母語者的使用頻率,習得準確率又達到了80%,并且到了下一個階段使用頻率和習得準確率沒有出現下滑,我們就判定該項目在該階段就已經習得了。
我們對越南語母語者漢語趨向補語習得順序的研究是通過對初中高三個階段漢語中介語語料庫的定量統計來實施的。我們的作文語料來源如下:高級來自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中HSK考試分數在60分以上的越南學生作文語料和云南師范大學取得高級證書的越南學生作文語料,共計1.48萬字;中級來自云南師范大學取得中級證書的越南留學生作文語料10.2萬字;初級來自云南師范大學初級水平的越南留學生學生作文語15.8萬字,三階段共計27.5萬字。我們沿用肖奚強等(2009)[6]的做法把漢語趨向補語分為以下14個句式:Ⅰa:主+動+簡單趨向動詞(本義),Ⅰb:主+動+簡單趨向動詞(引申義),Ⅱa:主+動+賓語+簡單趨向動詞(本義),Ⅱb:主+動+賓語+簡單趨向動詞(引申義),IIIa:主+動+簡單趨向動詞+賓語(本義),IIIb:主+動+簡單趨向動詞+賓語(引申義),IVa:主+動+復合趨向動詞(本義),IVb:主+動+復合趨向動詞(引申義),Va:主+動+賓語+復合趨向動詞(本義),Ⅴb:主+動+賓語+復合趨向動詞(引申義),VIa:主+動+趨向動詞1+賓語+趨向動詞2(本義),VIb:主+動+趨向動詞1+賓語+趨向動詞2(引申義),VIIa:主+動+復合趨向動詞+賓語(本義),VIIb:主+動+復合趨向動詞+賓語(引申義)。
基于對中介語語料庫的統計,我們把越南學生漢語趨向補語各句式的使用情況制成以下3個表格。(表1、表2、表3)
表1 越南語母語者初級階段漢語趨向補語使用情況統計表
表2 越南語母語者中級階段漢語趨向補語使用情況統計表
表3 越南學生高級水平漢語學習者趨向補語使用情況統計表
附注:表1到表3的使用頻次是指相應句式在該階段中介語語料中出現的總次數,使用頻率=使用頻次/該階段的總字數,表中出現的使用頻率的數據單位都是萬分位的;正確率=每個句式正確的頻次/總的使用頻次×%;在這三個表格中,初中高三級外國學生使用頻率的數據來自肖奚強、周文華(2009)[6]的論文。漢語母語者使用頻率來自我們對國家語委2000萬字現代漢語語料庫的統計。
Goldschneider,Jennifer M.and Dekeyser,Robert M(2005)[7]指出一個給定變量的高程度預測效度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與另一變量的相關度高,為此我們分析了初中高三個階段各句式的相關性,結果如下:句式Ia和句式IIa、IIIa、IIIb、IVa、Va均高度相關,除和IVa(雙側檢驗,p<0.05)相關系數為1外,和其他句式的相關系數都是99.9%(雙側檢驗,p<0.05);句式Ib和句式IIb相關,相關系數為1(雙側檢驗,p<0.05);句式VIIa、VIIb高度相關,相關系數為1(雙側檢驗,p<0.01)。句式IVb、Vb、VIa、VIb未檢測出與其他句式的準確率相關,這說明這幾個句式的習得數據帶有一定的偶然性。通過相關分析,我們可以看到我們的統計數據有很強的說服力。
從表1到表3可以看到,初級階段Ia、Ib、IIa、IIIa、IIIb、IVa(使用頻率和漢語母語者相差甚微)達到了習得標準,初級和中級階段IVb的習得準確率達到了習得標準,然而使用頻率不足,到高級階段IVb才完全達到習得標準,因此IVb的習得應該排在這些初級階段就已經習得的語法項目的后面。同時,我們還可以看到IIIb是各個階段習得準確率和使用頻率都達到習得標準的句式,Ia、IIa、IVa在初級階段達到了習得標準,到了高級階段沒有出現用例,這應該是由于語料中語體限制的原因,因為我們調查的高級階段語料多為議論性話題,議論性話題中趨向補語的本義使用率會低一些。鑒于Ib的習得準確率在初級階段排在Ia、IIa、IIIa、IIIb、IVa的后面,我們把Ib的習得排在Ia、IIa、IIIb、IIIa、IVa的后面;鑒于IVa的使用頻率在初、中級階段略嫌不足,因此把它排在Ia、IIa、IIIa、IIIb的后面;鑒于IIIa在初中級階段達到習得標準后,到了高級階段習得準確率下降,我們把IIIa的習得順序排在Ia、IIa、IIIb的后面,鑒于IIa在中級階段使用頻率呈現不足,我們把它排在Ia和IIIb的后面。VIa的習得準確率3個階段都很高,但是使用頻率一直不足,我們把它排在上述項目的后面;VIb初級和高級都沒有出現,中級階段習得準確率達到了100%,然而使用頻率不足,VIb初級階段和高級階段都沒有出現,中級階段只出現了兩例,雖然正確率是100%,我們把它排在VIa的后面。中介語語料庫中Ⅱb、Ⅴa、Ⅴb、VIIa、VIIb這5個句式的使用頻率都極低,使用正確率帶有極大的偶然性,比如,IIb高級階段出現了2次,正確率是100%,僅就依據這兩個正確用例確定IIb已經習得不能讓人信服;再從漢語母語者的使用頻率上來看,Ⅱb、Ⅴa、Ⅴb、VIIa、VIIb的使用頻率都在萬分之0.1以下,使用頻率低也應該是《漢語水平等級標準和語法等級大綱》沒有把這幾個句式列入留學生應習得的語法項目的原因。此外Ⅴa、Ⅴb、VIIa、VIIb的使用準確率也未達到習得標準;因此我們把他們列在習得序列的最后面。
總之,綜合越南學生在三個階段趨向補語各句式的習得情況,我們得出以下習得順序:
Ia>IIIb>IIa>IIIa>IVa>Ib>IVb>VIa>VIb>Ⅱb、Ⅴa、Ⅴb、VIIa、VIIb
我們根據三個階段的習得準確率,用蘊含量表進行排序,借此驗證我們通過上述分析得到的習得順序。
語料庫蘊含量表(以80%為標準的二維量表)
這樣我們得到趨向補語各句式的4個難度等級:
a.Ⅰb、Ⅲa、Ⅲb、Ⅳb、Ⅵa
b.Ⅰa、Ⅱa、Ⅳa
c.Ⅵb、Ⅱb
d.Ⅴa、Ⅴb、Ⅶa、Ⅶb
該量表的伽特曼再生系數為90.5%>90%,證明該量表的難度預測是有效的。我們前文已經分析過Ⅰa、Ⅱa、Ⅳa到高級沒有出現是由于語料數量不足和語體限制的原因,因此,這三個項目可以調到和第一階段,看作和它們一樣難度的語法項目。Ⅵa雖然三個階段準確率都很高,但三個階段VIa使用的只有“到……來”、“到……去”、“出……去”、“進……來”、“進……去”、“回……去”6個趨向補語,且使用頻率都不足,因此Ⅵa的排序我們把它調到蘊含量表中a和b兩個難度等級的后面,這樣,越南學生習得漢語趨向補語的排序是:
Ⅰa、Ⅱa、Ⅳa、Ⅰb、Ⅲa、Ⅲb、Ⅳb>Ⅵa>Ⅵb、Ⅱb>Ⅴa、Ⅴb、Ⅶa、Ⅶb
這個順序和我們前面的分析基本上是一致的。這說明我們得到的越南母語者趨向補語的習得順序是合理的,有科學依據的。
關于趨向補語習得順序的研究,李建成(2009)[8],汪翔、農友安(2011)[9]做了較為詳盡的述評。李建成重點分析了目前關于趨向補語習得順序研究存在的不足,例如語料不系統、不全面,考察的語法項目不統一,習得標準不夠科學,缺乏縱向、動態(tài)研究等。我們在此對錢旭菁(1997)[10]、楊 德 峰 的 (2003a[11],2003b[12],2004[13])、陳晨(2007)[14]和肖奚強等所得出的結論進行比較,找出異同,分析差異存在的原因,我們在分析時把他們的研究結論轉換成我們對趨向補語下位句式的分類,以便進行排序比較。
最早對趨向補語習得順序進行研究的是錢旭菁,對日本留學生習得漢語趨向補語習得順序進行了研究,在10萬字中介語語料和150份調查問卷的基礎上考察了以下16項語法項目,并得出了以下習得順序:
Ia、Ib>IVa、IVb>IIIb>“起來”表示開始>IIa、Va>VIIb>“出來”表示暴露>IIa、Va>“下去”表示繼續(xù)>“起來”表示評價>“過來”表示恢復>“過去”表示失去>“下來”表示開始>“起來”引申帶賓語>“起來”表示集中
錢旭菁(1997)[10]還指出日本學生最難習得的是“動詞+處所賓語+趨向補語”,主要原因是這個結構和日語里的對應表達的差異大造成的。對于這個習得順序,她也做了簡單的歸納,即留學生先習得Ia、Ib和IVa、IVb,后習得動詞帶賓語的簡單趨向補語和復合趨向補語;先習得“起來”不帶賓語的引申用法(IVb),后習得“起來”帶賓語的引申用法(Vb、VIb、VIIb)。
楊德峰(2004)[13]在北京語言大學中介語語料庫的基礎上對日語母語學習者漢語趨向補語的習得順序進行了進一步地考察,他指出錢旭菁的習得順序“表示本義的趨向補語的習得順序基本上都在表示引申意義的趨向補語的前面”有失偏頗,他著重指出他和錢的差異有兩點,一是表示引申意義的“動詞+趨l+賓語+趨2(VIb)”要比“動詞+趨l+賓語+趨2(VIa)”先習得,二是“動詞+簡單趨向補語(引申義)”帶賓語(IIIb、IIb)要比“動詞+簡單趨向補語(本義)”帶賓語(IIIa、IIa)先習得。其實,深究起來,從上面它們各自得到的習得順序可以看出在第二點上楊德峰和錢旭菁的結論是一致的,只是第一點和錢旭菁先習得本義后習得引申義的觀點不一致。
楊德峰(2003a)[11]首先在中介語語料庫的基礎上,考察了英語母語者習得漢語趨向補語10個語法項目的情況,構擬出了英語母語者的以下習得順序:
Ia>Ib>IVa>IIIb>VIa>VIb>IVb>Vb、VIIb>IIa、IIIa>Va、VIIa
Shuling Wu(2011)在對英語母語者習得漢語趨向補語的實驗設計的基礎上,得出了他們習得漢語趨向補語的順序,即:
Ia、Ib>IVa、IVb>IIIb>IIa、IIIa>Vb、VIb、VIIb>Va、VIa、VIIa
楊德峰(2003b)[12]考察了朝鮮語母語者漢語趨向補語的習得,考察項目在以上提到的10個語法項目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到……來/去(本義)”和“動詞+到……來/去(本義)”兩個語法項目。根據習得正確率,楊德峰指出初級階段已經基本習得的語法項目有“到……來/去(本義)”、“動詞+簡單趨向補語(本義)(Ia)”、“動詞+復合趨向動詞(本義)(IVa)”、“動詞+趨1+賓語+趨2(本義、引申義)(VIa、VIb)”,中級階段基本掌握的語法項目是“動詞+簡單趨向補語(引申義)(Ib)”。該文指出習得不穩(wěn)定的語法項目是“動詞+簡單趨向補語(引申義)”帶賓語(IIIb),到了中級階段仍未掌握的語法項目是“動詞+到……來/去(本義)”(VIa)、“動詞+簡單趨向補語(本義)”帶賓語(IIa、IIIa)、“動詞+復合趨向補語(引申義)(IVb)”、“動詞+復合趨向補語(本義)+賓語(Va、VIIa)和動詞+復合趨向補語(引申義)+賓語(Vb、VIIb)。這里有一個矛盾所在,即“動詞+到……來/去(本義)”本身也是屬于“動詞+趨1+賓語+趨2(本義、引申義)(VIa、VIb)”的,VIa、VIb初級階段就已經習得了,而屬于這一類的“動詞+到……來/去(本義)”卻未習得,這種情況說明朝鮮語母語者使用VIa、VIb的范圍是有限的,僅僅依靠準確率來確定習得順序是不全面的。這一點李建成(2009)[8]也提出了明確的質疑。李建成(2007)[15]在對漢語母語者進行問卷調查的基礎上,對問卷結果進行了蘊含量表分析和聚類分析,他指出他的研究結論和楊德峰最大的不同在“動詞+趨1+賓語+趨2(本義、引申義)(VIa、VIb)”的習得上,VIa、VIb的習得應該在韓語母語者習得漢語的最后階段而不是第一階段,我們認為他的分析是中肯的,有科學依據的。
陳晨、李秋楊[14]在偏誤分析的基礎上歸納了泰國學生習得漢語趨向補語的一般規(guī)律,即在結構形式方面,不帶賓語的簡單趨向補語(Ia、Ib)習得難度最小,依次是不帶賓語的復合趨向補語(IVa、IVb)、帶一般賓語的簡單趨向補語(IIIb)、帶處所賓語的簡單趨向補語(IIa、IIIa)、帶一般賓語的復合趨向補語(Vb、VIb、VIIb),帶處所賓語的復合趨向補語(Va、VIa、VIIa)的習得難度最大,在語義方面,基本義的習得難度最小,引申義的習得難度較大。
縱觀以上建立在對留學生使用漢語準確率上的習得結果,他們也有明顯一致的地方就是先習得Ia、IVa、Ib、IIIb,再習得IIa、IIIa,然后再習得其他語法項目。
肖奚強、周文華(2009)[6]基于對90萬字的中介語語料庫和漢語母語者語料庫中的趨向補語使用情況的統計,綜合外國學生漢語趨向補語14種下位句式的使用頻率和正確率,得出了外國學生漢語趨向補語句的習得順序為:
IIIa>Ⅰa>IVb>IIIb>Ⅳa>Ⅰb>Ⅴa>VIa>VIIb>Ⅱa>VIb>Ⅴb>VIIa>Ⅱb
這個習得順序和前面眾多專家的研究不一致,有一些屬于研究上的失誤,比如,僅僅依據IVb的使用頻率高于IIIb,就把IVb的習得順序調在IIIb前面不合適,理由是:從肖奚強、周文華(2009)[6]的統計數據我們可以看到外國學生IIIb和IVb的使用頻率和母語使用者相比均不足,IIIb相差萬分之1.867,IVb卻相差萬分之2.089,相差得更多;再從外國留學生使用正確率上看IIIb是93.3%,而IVb是89.6%,明顯比IIIb低;因此,無論從使用頻率還是從正確率上來看,都沒有根據把IVb的習得排在IIIb的前面。再參看《漢語水平等級標準和語法等級大綱》,IIIb屬于乙級語法項目(78-79頁),而IVb屬于乙級和丙級語法項目(116頁-117頁),這種調整確實有待于實踐檢驗。此外,除了人為的原因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肖奚強、周文華的中介語語料沒有分國別。
我們得出的越南學生習得漢語趨向補語的順序是:
Ia>IIIb>IIa>IIIa>IVa>Ib>IVb>VIa>VIb>Ⅱb、Ⅴa、Ⅴb、VIIa、VIIb
我們把得出的越南語母語者趨向補語的習得順序和前賢的研究進行對比,發(fā)現主要的不同是Ⅱa和Ⅲa的排序提前。
IIIa和IIa的習得順序應該和母語的影響有關。從錢旭菁(1997)[10]的研究來看,對于日語母語者來說“動詞+處所賓語+趨向補語(IIa)”是學習的難點,是由于日語和漢語的差異過大。為什么越南學生習得漢語IIIa的順序提前呢?我們還得深究一下越南語與漢語趨向補語類型的差異。越南語里沒有復合趨向補語,只有簡單趨向補語,趨向補語和漢語的語序規(guī)則差別不大,當不帶賓語時,越南語和漢語簡單趨向補語的結構語序都為:動詞+簡單趨向補語;當帶賓語時,越南語趨向補語結構類型主要跟所帶賓語性質有關,當賓語為一般賓語時,語序為“動詞+簡單趨向補語+一般賓語”或“動詞+一般賓語+簡單趨向補語”,如果賓語為處所詞的話,則只有一種語序,即“動詞+簡單趨向補語+處所賓語”。越南語里沒有復合趨向補語,因此補語和賓語的語序相對簡單,在語序上帶一般賓語時有兩種語序,在學習漢語里帶處所賓語的趨向補語時,把漢語趨向補語語序“動詞+趨向動詞+處所賓語(IIIa)”和“動詞+處所賓語+來/去(IIa)”像母語里帶一般賓語的趨向補語的語序一樣分開來記就可以了,因此對越南學生來說IIIa和IIa相對容易一些,習得順序提前??梢娫侥险Z母語者IIIa和IIa的習得和日語母語者一樣,是受母語影響的。
越南學生漢語趨向補語的習得基本上遵循著句式上的由簡單到復雜,語義上的由基本義到引申義的大致順序,然而決定趨向補語習得順序的因素很多,包括各構成成分的“累積復雜性”、母語對該項目的遷移以及學習者對語言的認知等情況。①Mellow,J.D.and K.Stanley(2002)把兩個很有名的概念“累積復雜性(cumulative complexity)”和“競爭”整合到對習得順序成因的解釋中來,他們(2002:18-19)指出相關符號或結構網絡是根據其構成成分的特點以某種特定的順序被習得的,構成成分的特點包括形式成分和功能成分的聚合復雜加工性能,累積的順序是從形式成分和功能成分的在各個符號網絡中的相互作用的過程中產生的。以Ⅲb和Ⅲa的習得為例,Ⅲa是基本義,Ⅲb是引申義,然而Ⅲb是類型學上的無標記形式。根據 Talmy(2000)[16],無論是動詞框架語言還是衛(wèi)星框架語言,只要它是SVO語序,它對運動事件的表達方式都是“動詞+路徑/方式+賓語”的形式,即IIIa或IIIb的表達形式,因此IIIa或IIIb相對于其他帶賓語的表達式IIa等是無標記的表達形式。在漢語里跟IIIb相比,IIIa是有標記的,因為漢語里的IIIa句式(V+趨向動詞+處所賓語)里的趨向動詞是有限制的,不可以是“來”“去”,IIIb句式對動詞后的趨向動詞卻沒有特別的要求。因此IIIb相對于IIIa來說是無標記的,從累積復雜性上來看雖然IIIa是趨向補語本義,IIIb是趨向補語引申義,但IIIa的形式更為復雜,從而變成比IIIb更難得習得的形式。語言里無標記形式比有標記形式更簡單,因此使用頻率也更高,國家語委2000萬字現代漢語語料庫中IIIb的使用頻率是萬分之4.1495,而IIIa的使用頻率是萬分之1.1615,使用頻率更高的IIIb相對于IIIa來說是無標記的形式,因此也是形式上較為簡單的形式,這一點也可以證明IIIa的累積復雜性高于IIIb。從認知上看,IIIa句式是趨向補語的本義,然而越南語里的IIIa要對應于漢語里的IIIa和IIa兩種句式,根據普拉特(C.Prator)(1967)由零遷移、正遷移和負遷移的概念出發(fā),制訂的“難度等級模式”架構②(參見 E llis,R.Understanding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1999,26頁.),IIIa屬于五級語言項(母語的一個語言項對應目的語的兩個或多個語言項,屬于對比等級6級,難度等級5級),這個IIIa是最難習得的語言項目,而越南學生卻在初級階段就輕松地習得了IIIa,這說明一個語法項目的習得雖然和母語的影響有關,但更和習得者對這個項目的難易度的認知有關,學生能輕松地把IIIa和IIa區(qū)別開來,這兩個項目也就不難了。
通過我們的研究和前賢研究的對比可以看到,雖然研究方法不盡相同,但所得出的規(guī)律仍舊體現出某種共性,這說明趨向補語的習得確實遵循者一個大致相似的習得順序,然而母語的遷移在某種程度上影響著某些語法項目的習得,如IIIa和IIa的習得就因母語的影響而呈現出習得序列上的提前或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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