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英國靠臥底奪回婚房

若寧

在英國，只要是歐盟成員國的流浪漢，如果他們是在非暴力情況下占據(jù)了房主的空置房間，房主是沒有權利請求警察驅趕他們的。房主要么花費上萬英鎊，經(jīng)過5次出庭獲得法院的驅逐令；要么給流浪漢一筆好處費請求他們主動離開。不要以為這是天方夜譚，移民英國的鄧軍平就碰到了這樣的倒霉事……

瞠目結舌

婚房被流浪漢占了

2009年，鄧軍平隨父母移民到英國，他應聘到一家上市公司，由于業(yè)績出色，一年后成為部門主管。事業(yè)順風順水，他還找了一個當?shù)嘏偹棺雠笥?。?jīng)過三年的相處，倆人決定通過按揭的方式買房結婚。2013年4月，房子終于裝修完畢，考慮到房子可能還有甲醛殘留，倆人決定把房子空置半年時間再搬進去。

8月的一天，鄧軍平到新房里查看，可是他怎么也打不開門，就在他納悶時，有人打開了內(nèi)門，然后又迅速關上了。鄧軍平仔細看了一眼樓層，確定是自己的房子?！暗降资钦l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可是無論他怎么敲門，里面的人就是不開門。實在沒辦法的鄧軍平只好敲開鄰居的門，鄰居說：“一個月前，我看到兩個人撬開了你家的門，后來還換了鎖，看樣子他們是流浪漢?！笨删驮卩囓娖较脒M一步了解時，鄰居卻以有事為由關了房門。

自己的房子竟然被流浪漢占了！憤怒的鄧軍平報了警，片刻之后警察就來了，可是警察卻兩手一攤：“對不起，親愛的鄧，對于你的不幸我們也愛莫能助，按照英國的法律，對于你這樣空置的房間，只要沒有足夠的證據(jù)顯示他們進入時采取了暴力手段，我們就不能驅趕他們，除非你手里有法院對他們的驅逐令。”鄧軍平傻眼了，如果拿不到法院的驅逐令，房子豈不是要被流浪漢長期占領下去？鄧軍平聯(lián)系了瓊斯，詢問她有什么好辦法，瓊斯卻責怪他為什么這么久才去看一次。

鄧軍平?jīng)Q定先上網(wǎng)查詢看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可是這一查讓他徹底瞠目結舌了——原來流浪漢占房的情況早就存在了，只要他們不使用武力強行打開房門，入住別人的空房并不違法，甚至他們還建立了一個名為“占房者咨詢服務”的網(wǎng)站，網(wǎng)站上有許多占房者分享了空置房間的信息，還交流如何避開警報進入房子等技巧?！拔夷軒椭汩_鎖和加鎖。我有自己的工具，價格可協(xié)商，質量有保證?！薄斑^幾天我想搬入海格特公墓附近的一所房子，如果你能立即一同搬入，可能的話幫我開鎖，這有點棘手，給我打電話……”

看著一條條留言，鄧軍平欲哭無淚，更要命的是，英國的法律還對流浪漢的占房行為提供了法律保護，只要占領房子的人是歐盟成員國的流浪漢，即使起訴他們，政府也會給他們免費提供司法保護?！敖^對不能便宜了這些占房的流浪漢！”經(jīng)過再三考慮，鄧軍平?jīng)Q定起訴。他聯(lián)系了一個叫瑞恩的律師，等鄧軍平說明情況之后，瑞恩直搖頭，“親愛的鄧，我勸你最好還是和流浪漢進行和平協(xié)商，看看能不能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主動搬走，如果你執(zhí)意要起訴，不僅要耗時半年5次出庭，還將面臨一筆不小的費用。”

明明是對方占了自己的房子，竟然還要自己掏錢請他們離開，這是怎樣的法律規(guī)定啊！徹底被激怒的鄧軍平再次來到自己的房外，可是他看到了房門外貼著一張警告書：“任何未經(jīng)允許進入房子的人可能要面臨6個月的牢獄之災和5000英鎊的罰款?！本驮卩囓娖?jīng)Q定破門而入時，鄰居拉住了他：“他們比我們享有更多的權利，他們巴不得你在未來半年時間呆在監(jiān)獄里！”鄧軍平不得不壓住怒火。

9月2日，鄧軍平把自己的經(jīng)歷發(fā)布在網(wǎng)上，希望網(wǎng)友可以提供給他一些有效的辦法。很快一些有同樣遭遇的網(wǎng)友也講述了自己房子被占的遭遇。76歲的奧黛麗說：“我去后花園晾衣服，剛走出房子10分鐘，房子就被非法移民給占了。”阿爾夫說：“我正在上廁所時聽到前門有人進來，等我從廁所出來，才發(fā)現(xiàn)家里有很多立陶宛人，他們竟然還換了窗簾，看到我后，他們打電話給警察，我竟因為‘非法入侵自家的房子被捕，甚至還被禁止出現(xiàn)在自己的房子周圍?！?/p>

而另一些人則抱怨：“我感到很驚駭，他們居然有法律援助，我工作而且交稅，卻處于不利的位置。為買房我辛辛苦苦攢了10年錢，這就是我得到的結果。他們這樣做也沒事，真是太神奇了。”看著一個個被流浪漢占領房子的受害者的留言，鄧軍平陷入了沉思，難道就真的沒有什么辦法將占房的流浪漢驅趕走嗎？兩天后，鄧軍平接到一個自稱奧沙利文的律師的電話，表示可以給他提供幫助?！案鶕?jù)英國的法律規(guī)定，只要房主可以通過和平的方式進入自己的房間，就意味著占房者默許了房主對房屋的收回?！笨墒窃鯓硬拍芤院推降姆绞竭M入房間呢？網(wǎng)友們很快給他想出了一條好辦法。

想盡辦法

拿回房子實在太難

2013年10月的一天，鄧軍平讓同事戴瑞冒充自來水公司的員工上門抄水表，按照鄧軍平的計劃，等占房者開門后，他將以最快的速度進入房間，然后宣布對房子的收回?？墒亲屶囓娖绞氖牵谡挤空叽蜷_內(nèi)門之后，卻讓戴瑞先提供工作證號，然后又返回了房間。幾分鐘后占房者回來了，說：“對不起，我無法確認你的工號?！敝钡竭@時，鄧軍平才知道，原來自來水公司會將每個員工的證號發(fā)布在網(wǎng)上，隨時供市民監(jiān)督。

鄧軍平并沒有灰心，他聯(lián)系了瓊斯在煤氣公司上班的表姐維金，希望通過維金上門抄表的時間鉆進去。然而鄧軍平再次失望了。雖然占房者通過網(wǎng)絡證實了維金的身份，可是他們還是拒絕開門，“我們已經(jīng)把煤氣費支付給了租房給我們的中介公司?！碑斷囓娖皆儐柺悄募抑薪楣緯r，對方卻“砰”地關了房門。接連的失敗，讓鄧軍平非常憤怒，他狠狠地踢了房門幾腳，可是剛到樓下，就被兩個社區(qū)民警攔住了——原來占房者已經(jīng)換了他的房門，鄧軍平涉嫌破壞他人財產(chǎn)罪，需要接受調(diào)查。一番調(diào)查后，鄧軍平“罪名”成立，他被罰款100英鎊和20個小時的社區(qū)義務勞動。

11月4日，鄧軍平在社區(qū)勞動時，碰到了給他開門的一個占房者，顯然對方也認出了他，并主動打招呼。看著對方自以為是的表情，鄧軍平恨不得立刻沖過去揍他一頓，可是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可不想被占房者抓住什么把柄。看著占房者洋洋得意地離開，鄧軍平?jīng)Q定退而求其次，給一筆錢讓他們離開。endprint

第二天，鄧軍平拿著一千英鎊敲響了房門，動情地表示這套房子是他的婚房，如果他們愿意離開的話，他愿意給他們搬家的“補償”。一個占房者看了看鄧軍平手里的錢，表示他要和其他人商量商量。幾分鐘之后，一個占房者出來回復說：“如果你真有誠意的話，我們需要兩千英鎊?！编囓娖綇妷号穑硎惧X全部花在買房上，根本沒有更多的錢。對方兩手一攤：“這樣的話，我也愛莫能助了！”看著對方自鳴得意，鄧軍平?jīng)Q定起訴，即使花再多的錢，也不能讓占房者得逞。

11月12日，鄧軍平聘請了律師簡妮絲。為了收集證據(jù)證明占房者是采取暴力的方式進入房間的，鄧軍平懇請鄰居出庭作證，可是鄰居卻委婉拒絕了。唯一對鄧軍平有利的是，通過對幾個占房者的調(diào)查后，他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人有穩(wěn)定的工作，根本不是法律規(guī)定的流浪漢。一個星期后，第一次開庭如期進行，讓鄧軍平始料不及的是，參加旁聽的幾乎一半是占房者，他們手握標語：“與其讓房子空著，還不如給我們提供一片棲身的場所?！倍挤空叩穆蓭熞彩强犊愒~，還出示了鄧軍平試圖破門而入的不利證據(jù)。法官在聽了雙方律師的陳述之后，宣布下次開庭在半個月之后。法官離開之后，旁聽的占房者立刻慶祝起來。

第二天，審理過程被報道出來，但是輿論并不站在鄧軍平這邊，一些人認為，英國目前有空置房80多萬處，如果能充分利用起來，可以使很多人受益。而且未來幾年里，社保中的房補可能會大幅削減，導致無家可歸者越來越多，這種情況下，讓無家可歸者住進空置房就顯得合情合理。在“占房者咨詢服務”做志愿者的凱斯·羅賓，更是拿出他們曾經(jīng)占據(jù)的一塊面積大約一英畝的土地說事。18個月前，他和幾名環(huán)保人士占據(jù)了希思羅機場附近的土地，清理出30噸汽車配件和被污染的泥土，然后種上蔬菜與社區(qū)里的人們分享。“如今，這里環(huán)境干凈，鄰居們都心懷感激?！?/p>

不但不能獲得支持，更讓鄧軍平失望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了英國迂腐的法律制度中，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里，他先后四次出庭，每次法官只是象征性地聽取律師的陳述，然后經(jīng)過合議宣布下一次開庭的時間。拿不到法院的驅逐令，鄧軍平只好把婚期不斷推遲。更惱火的是，由于官司不斷延期，鄧軍平支付的律師服務費也不斷增加。眼看著審理遙遙無期，鄧軍平?jīng)Q定不再等下去，他涌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想辦法成為一名占房者，打入他們的內(nèi)部，看看能否找到切實可行的辦法。

很快，鄧軍平從“占屋者咨詢服務”網(wǎng)站上一條“合住”的信息發(fā)現(xiàn)了機會。發(fā)布信息的是來自法國的麗莎，一個星期前，她和朋友占領了現(xiàn)在居住的房子，由于房子有5個房間，他們決定“出租”一個房間。通過“占屋者咨詢服務”網(wǎng)站上留下的電話，鄧軍平聯(lián)系到了麗莎，在麗莎對鄧軍平進行了嚴格的證件檢查確認他和房主沒有關系后，答應每個月以300英鎊的價格把房子“出租”給他。

臥底占房

奪回房子經(jīng)驗共享

搬進來之后，麗莎讓鄧軍平在一份“規(guī)章制度”上簽了名，制度上詳細規(guī)定不能給任何陌生人開門，如果是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要上網(wǎng)查詢對方的工作證號。制度上還規(guī)定，無論什么時候，房間里都至少要留下兩個人“執(zhí)勤”，防止房主以暴力方式闖進來。更讓鄧軍平驚訝的是，麗莎還“提醒”他盡可能地刺激房主，當他們做出暴力行為時就錄下視頻，“只要把房主送進監(jiān)獄，我們就可以悠閑自在地免費住房了！”

幾天后，鄧軍平和麗莎等四名占房者混熟了，他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找機會讓自己的一個朋友打入自己房間的占房者內(nèi)部，等他“執(zhí)勤”時讓自己進門。

鄧軍平聯(lián)系了來自西班牙的同事布朗，說明情況之后，布朗爽快答應了。隨后，鄧軍平給布朗制作了一份虛假的失業(yè)證明。2014年3月13日，鄧軍平在“占屋者咨詢服務”網(wǎng)站上意外得知自己房間的占據(jù)者正在尋求“合住”者，布朗主動聯(lián)系了占房者，約定到房子的樓下見面。在查看了布朗的身份證明和失業(yè)證后，一個占房者將布朗帶進了房間，除了收取400英鎊的“租金”之外，還讓他在規(guī)章制度上簽了字。

可是，占房者對布朗保持著非常高的警惕性，根本沒有給他獨自呆在房間里的機會，直到一個星期后，布朗才等到機會。3月20日，是布朗和波蘭的克拉克“執(zhí)勤”，趁著克拉克上廁所的機會，布朗把瀉藥放在了克拉克的水杯里。毫無警惕的克拉克喝過水后馬上腹痛難忍，不得不外出買藥?？死俗吆?，布朗馬上聯(lián)系了鄧軍平，鄧軍平進門之后急忙將占房者的物品扔了出來。等克拉克返回來，看到門口的物品罵罵咧咧。鄧軍平馬上報了警，警察到之后，他表示占房者布朗主動給他開門，不存在任何暴力行為。由于有布朗作證，而且克拉克又不能提供鄧軍平有暴力的證據(jù)，警察宣布占房者必須在24小時內(nèi)搬走他們的所有物品。

成功奪回自己的房子，鄧軍平把經(jīng)驗發(fā)布到網(wǎng)絡上。72歲的喬治找到他，希望能夠奪回自己的房子。喬治的房子十年前被流浪漢占領，由于他沒有錢打官司，一拖就是十年。這十年里，喬治無數(shù)次懇請對方主動離開，可是對方總表示租金已經(jīng)支付給了中介公司。按照英國的法律，對于空置房，只要占房者持續(xù)占領12年，并向中介支付房租，他們就可以成為真正的房主。在了解喬治的具體情況后，鄧軍平讓布朗如法炮制，輕松地讓喬治進入了房間。

接連的成功，媒體報道了鄧軍平的奪房方式，輿論嘩然，再次指向了流浪漢占領房子的做法。一些被占房的房主紛紛在網(wǎng)絡上講述自己被占房后的悲慘遭遇，而更多的占房者則是走上街頭抗議政府的不作為。迫于壓力，法律方面的專家不得不表示目前的法律太滯后，應該出臺將非法侵占、擅入空置房產(chǎn)定為犯罪，并且將加快相關機制運作，方便房主驅逐擅自占房者，收回房產(chǎn)。

鄧軍平被網(wǎng)友追捧為成功的奪房榜樣，可是那些占房者卻對他恨之入骨。不少人還對他進行了人肉搜索，公布了他的地址和電話，鄧軍平甚至發(fā)現(xiàn)一些陌生人常出現(xiàn)在他的房子外。于是他在房子外安裝了攝像頭，一旦發(fā)現(xiàn)占房者擅自開門就會立刻報警。

成功奪回了房子，鄧軍平并不能輕松起來，他知道那些占房者不可能就此罷手，表面上占房者是對法律權利的利用，實際上不過是對其他人權利的侵占。但搞笑的是，一方面政府表示會通過立法來保障房主的權利，一方面卻又不斷地提醒房主不能采取武力的手段。看來，占房行為還將持續(xù)下去，正如一些占房者在網(wǎng)上發(fā)出的豪言：“我從來不用為買房的事情而擔憂，因為有人早就給我們準備好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合適的時候搬進去?！?/p>

〔責任編輯 袁小玲〕

〔推薦人 水云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