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哲學的發(fā)端—先秦哲學與古希臘哲學特點及成因

楊成才 李士朋

摘 要：中國哲學的源頭是先秦哲學，西方哲學的源頭是古希臘哲學，兩者有著各自的特點和發(fā)展趨向，深入地分析兩者的不同及其成因，對于我們很好地把握“地球村”間的文明沖突和文化戰(zhàn)爭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在對比與淺析中理解兩種哲學的內在精神與外在表現(xiàn)方式，有助于我們更好地去繼承傳統(tǒng)文化和借鑒西方外來文化。

關鍵詞：先秦哲學；古希臘哲學；邏輯；體悟

人類正在進行著漫長的文明沖突和信仰戰(zhàn)爭，包容與理解能否代替強權下的狂熱與偏執(zhí)仍是值得我們警醒與反思的問題?！暗厍虼濉钡内厔?，使得世界各種文化與傳統(tǒng)的交流與日俱增，在交流過程中表現(xiàn)出來的文明沖突顯而易見，在解決這種沖突時，我們需要深刻地去反思，認識到在沖突帶來的種族之間、區(qū)域之間的矛盾的同時，也帶給了我們一個能夠更好地認識理解各自文化特點與源流的契機。在沖突中發(fā)現(xiàn)不同，在矛盾中發(fā)現(xiàn)特點，這本就是我們人類關注自身歷史發(fā)展的一種普遍且必要的方法。在文明融合與沖突的這一浪潮中，作為最系統(tǒng)的兩種哲學傳統(tǒng)，中國哲學和西方哲學必然扮演者主角，像唱雙簧戲一樣在沖突與疏導中牽引著當今這個時代文明的向前推進，而兩種哲學傳統(tǒng)之所以既能在沖突中分疏又能在交流中融合，作為兩種哲學初段的先秦哲學與古希臘哲學中我們既可以初見端倪又可以以此深刻認識兩種哲學以后的歷史傳承。所以分析中國先秦哲學與西方古希臘哲學的不同特點及其成因對于我們繼承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與借鑒西方傳統(tǒng)文化的優(yōu)點有著無以替代的幫助和啟示。

就總體而言，中國哲學是一種“天人合一”、“性行相一”的道德倫理哲學，而西方哲學是一種“天人之別”、“主客二分”的自然科學哲學。兩者在人生的自我追求和外在世界追問中表現(xiàn)出來的差異與特點既讓我們驚嘆文明的豐富又讓我們無奈地屈服于文明的軌跡。上到哲學中的世界觀、認識論，下到個人的信念與安生立命，中西方哲學的種種差異因兩種哲學傳統(tǒng)的源頭的不同而不同。車頭的方向就是車輛行駛的方向，歷史的車頭造就了兩種不同文明不同的歷史趨向。中國的先秦哲學牽引中國的整個哲學向著個人內在追求與外在行為相統(tǒng)一的“內圣外王”的方向發(fā)展，而西方的古希臘哲學帶動西方的整個哲學向著追求知識、探求自然的方向發(fā)展。

一、 先秦哲學與古希臘哲學的不同特點

1.關注內容不同

只要詳細地讀幾本有關先秦哲學與古希臘哲學的中西哲學史我們不難看出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現(xiàn)象：中國先秦哲學家們很是關注個人內在的修養(yǎng)與外在的社會政治活動的統(tǒng)一，也就是既重視個人道德品質的培養(yǎng)又重視個人在社會政治活動的作為。“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雹購倪@段話中我們不難看出中國先秦哲學內在的旨趣與外在的追求。而古希臘哲學與此截然不同，古希臘哲學重視自然科學方面的研究，往往將自己的認識與宇宙自然結合在一起。古希臘人在航海中仰望星空，使得他們有了對天文歷法的關照，他們在探求外在自然萬物的本源時就已經(jīng)將自己與自然劃分為二。天人相分的特點使得他們在思索外在自然時多了幾分邏輯性與科學性，而這種科學性和邏輯性也神神地灌注于他們的生活各方面之中了?？梢钥闯?，中國先秦哲學重視人與自我、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而西方古希臘哲學重視人與自然、自然萬物之間的關系，兩者所重視的內同不容，此而兩者研究哲學問題的傾向也就不同。在中國先秦十幾位哲學家中，曾經(jīng)從政為官的不再少數(shù)，他們每一個人都很重視個人的品德與政治生活中的作為，像孔子、荀子等。在古希臘的十幾位哲學家中有大部分致力于研究自然科學，很少有人從政為官，像泰勒斯、阿納克西曼德、德謨克利特等。早期西方哲學中一個哲學家往往是一個科學家，而在中國早期一個哲學家往往是一個政治家。

2.內在精神不同

中國先秦哲學講究“內圣外王之道”，在對待人與外在客觀世界的關系上，側重于自我內在的探求，主張向內協(xié)調，力求做到內在之性與外在之天的統(tǒng)一，由此中國哲學演繹出了“天人合一”的特點。中國先秦哲學的這種向內探求自我的完善，是一種以道德精神為主的思想，主要目的是培養(yǎng)自己的道德水平，達到一個內在真實，境界很高的圣人?！爸袊軐W的傳統(tǒng)，它的功用不在于增加積極的知識，而在于提高精神的境界——達到超乎現(xiàn)實的境界，獲得高于道德的價值?！雹诙鞣秸軐W要求向外追問自然中一切事物的本源是什么，由泰勒斯的“水是萬物的本源”到阿納克西美尼的“氣是萬物的本源”我們不難看出自然觀在他們身上的影響，他們是實實在在的自然哲學家。外在自然的探求勢必會產(chǎn)生科學與宗教，因為對于自然合理地解釋就是科學，對于自然不明確、盲目地解釋就是宗教。對于超自然、超現(xiàn)實的未知與驚嘆勢必會將人帶入對自然的崇拜之中，這個過程也就是將自我與自然相分離的過程。中國哲學顯現(xiàn)的是道德精神，是個人社會中的責任與義務，這是一種淡化自然對象性而強化自我主體性的哲學。中國先秦哲學追求一個人自我內在的超越和道德化，注重完善道德主體的自覺性和內在意志，這閃耀著中國哲學獨有的人文精神的光輝。西方古希臘哲學表現(xiàn)出的是科學精神和宗教精神，這種科學精神和宗教精神相統(tǒng)一的哲學既注定了西方哲學在以后的發(fā)展中始終擺脫不了理性與信仰的矛盾，也注定了科學與宗教在西方哲學中的相依相伴的影子。

3.表達方式的不同

中國的哲學史上幾乎沒有像西方哲學史中那樣的長篇巨制，這不是說中國哲學家沒有這個能力，也不能表明中國哲學沒有西方哲學的系統(tǒng)性，而是中國哲學有一種特殊的表達方式。從《論語》、《大學》的格言形式到《孟子》、《莊子》的文章形式，中國的哲學表達形式雖有變化，但這種變化與西方的表達形式相比實在可以忽略。從亞里士多德的《第一哲學》到貝克萊的《倫理學》再到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我們不難看出西方哲學的系統(tǒng)性與邏輯性。也正因在此對照下，很多西方哲學家認為中國沒有哲學，這實乃是一種偏見，他們沒有認識到中國有自己的表達思想的方式?！案挥诎凳荆皇敲魑靡挥[無余，是一切中國藝術的理想”，③也可以認為是一切中國哲學表達的形式。“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者而忘言?！雹軓倪@當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先秦哲學家們表達思想時不注重邏輯性和系統(tǒng)性，而重視蘊含意義和隱喻意義的特征。中國先秦哲學以直觀、領悟、體驗為表達方法，而西方古希臘哲學則以抽象的邏輯分析和系統(tǒng)的演繹推理為主。先秦哲學特有的思想和境界決定了其自身的表達方式。向內在探求看來，無限永恒的“天人合一”的道德精神是不可能求助于科學的理性思維來推理論證出來，只能依附于個人的直觀和心靈證悟；從外在追求來看，安生立命的外在行為也就是道德行為，不可能靠邏輯分析和理性演繹來獲得，只能在直接的踐行經(jīng)驗和身體力行的感悟中尋到，所以中國的哲學此后都是重體悟、神會、深思來表達自己的思想。與此相反，西方古希臘哲學中的，每一個概念、命題都是確切的，有很強的邏輯說明，由此經(jīng)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當然也就容易形成長篇巨制。

二、中國先秦哲學與西方古希臘哲學不同特點的成因

哲學是人對現(xiàn)實生活的反思，人們在反思時常常受外在客觀條件的限制。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下就會以特定的方式去生活和思考，因而所存在的文明之中必然就會有特定的環(huán)境的烙印。中國哲學產(chǎn)生于中國這樣一個特定的環(huán)境中，西方哲學則必然在西方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中。對于一個人來說，一定的環(huán)境會造就一個人不同于他人的氣質，對于一個民族來說同樣如此。地理環(huán)境、經(jīng)濟背景、思想浪潮等等諸多條件決定著一個民族、一個區(qū)域的文化特質。

1.地理經(jīng)濟壞境

中國是一個大陸國家，而且這個大陸國家的面積足以讓這個國家的國民以為，他們的國土疆域就是整個人類世界。這個我們從中國特有的詞語“天下”、“四海之內”之中看到?！捌仗熘?，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⑤很好的說明了中國古代的人對于世界的認識局限于自己的認識之中。由于先秦時期的中國局限于中原一帶，也就是今天的山西河南一帶，所以眾哲學家沒有見到過海洋，不知道他們所謂的“世界”是有限。這種大陸國家所衍生出的就是以小農(nóng)為主的家庭小經(jīng)濟，因為土地的遼闊以及人口的稀少，他們有足夠的土地去耕種，很少有商品的交換和流通，做到衣食無憂的自給自足便是他們的生活追求。加之交通的不便，很難跟外邊的世界有文化、經(jīng)濟、科技上的交流，所以人們的思維意識局限于靠天吃飯的農(nóng)耕文化之中。而古希臘不同，它是一個海岸國家，幾乎四面環(huán)海，海岸線曲折且港灣甚多，能用于耕種的土地少之又少，不利于農(nóng)耕經(jīng)濟的發(fā)展?？墒茄娱L的海岸線和星羅棋布的港灣，造就了便利的海運交通，有利于海上貿(mào)易的發(fā)展。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大大有利于數(shù)學、航海技術、天文歷法的發(fā)展。在公元前8世界到6世紀，希臘本土的部分居民相繼搬遷到小亞細亞地中海沿岸、意大利半島、西西里島等地，并在這些地方建立了眾多的奴隸制城邦，隨之工商業(yè)也逐步在這些地區(qū)發(fā)展起來。隨著工商業(yè)的發(fā)展，人們的知識水平、科學技術也相繼提高，有力地推動了人們的思想水平的進一步提高。重自然科學的發(fā)展、重科學、數(shù)學的研究也成為古希臘哲學的重要特點。

2.政治文化環(huán)境

“‘農(nóng)只有靠土地為生，土地不是能夠移動的，作為‘土的地主也如此。除非他們有特殊的才能，或者特別的走運，他們只能生活在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那也是他的子子孫孫繼續(xù)生活的地方。”⑥從“農(nóng)“發(fā)展起來的小民經(jīng)濟，以家庭為單位，具有穩(wěn)定性，而這種穩(wěn)定性帶來的家族制度就是中國的政治制度。中國在公元前21世紀時進入了奴隸制社會，但是中國進入奴隸制社會是在商品經(jīng)濟欠發(fā)展、氏族血緣未外瓦解、科技技術較落后的條件下邁進的，這就使得中國的奴隸制社會具有以土地為基礎而不是以商品為基礎、以家庭血緣為階級而沒有明顯的階級等級的特點。這樣，中國的一切文化制度、思想基礎都是在這種宗法制度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中國的哲學先天的帶有家庭責任意識和社會道德精神也必然是合情合理的了。古希臘進入奴隸制社會是在公元前的7世紀到6世紀，相對于中國晚了將近1000年。 具有先進的機械工具、瓦解了原始氏族公社、發(fā)展私有商品經(jīng)濟就成為了優(yōu)越于中國進入奴隸制社會的先天條件。隨之也就具有階級對立和階級斗爭凸顯、商品經(jīng)濟較發(fā)達、城市經(jīng)濟為生活重心等的特點。在這樣的社會中熱衷科學的研究、重視數(shù)學、天文學的探究也就成為自然而然的事了。正是由于古代中國社會和西方古希臘社會在以上政治經(jīng)濟條件、思想文化背景、地理交通環(huán)境等一系列因素的作用下，導致了中國先秦哲學與西方古希臘哲學兩種不同傳統(tǒng)的哲學。以上諸多的條件造就了中國先秦哲學和古希臘哲學在內容、精神、表達方式等諸多方面的不同。由于兩種哲學傳統(tǒng)源頭的不同也就引導出了兩種不同歷史傳承的哲學，此而也就有了現(xiàn)今時代中兩種不同文化潮流見的沖突與融合。

世界的融合不僅是經(jīng)濟的融合，更有文化、習俗的融合。在21世紀這樣一個經(jīng)濟全球一體化為背景的時代，文化的融合也必將是可能的，只是過程中會伴有一定的沖突與隔閡。現(xiàn)在文化領域常常有“世界哲學”、“世界習俗”等的口號，我們不能說這一定是對的，但我們可以預見到這是一種人類歷史發(fā)展的趨勢，就好比是經(jīng)濟全球化一樣，不能說絕對的好也不能說絕對的不好，我們只能以到底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來判斷一個潮流的進步與否。在窺探兩種哲學源流的同時，深入理解兩種哲學的歷史脈絡，對于我們認識時代的車頭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我們要在回溯歷史中審視當前，以便于我們能更好的把握將來。

參考文獻：

[1] 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3年1月版

[2] 劉文英：《中國哲學史》 南開大學出版社 2002年12月版

[3] 張志偉：《西方哲學史》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6月版

[4] 羅 素：《西方哲學史》 商務印書館 1995年7月版

注解：

① 朱 熹 《四書集注》 中華書局

② 馮友蘭 《中國哲學簡史》 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1月第一版

③ 馮友蘭 《中國哲學簡史》 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1月第一版

④ 《莊子·外物》

⑤ 《詩經(jīng)·小雅》

⑥ 馮友蘭 《中國哲學簡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