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做不成夫妻……

玉曉

一段發(fā)生在40年前的初戀，讓我多年耿耿于懷，40年后，我們再次相遇。這不是什么傳奇坎坷曲折的故事，其實就是一對普通男女之間的40年不變的情感。它的價值或者就是它的真實，是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對他們情感的一個印證，愛是一點一點累積，從來不是隨心所欲的。

一天早飯后，我和老伴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劇，突然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一個十分陌生的手機號。在平常我對于陌生手機號一向是不接的，但是這個號碼十分執(zhí)著地連續(xù)響了3次。我沒好氣地按下通話鍵：“你是誰？”我正想用生硬的語氣，刻薄的詞語把這個騷擾者數(shù)落一頓。突然聽到幾分陌生又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小玉，你好??！”我愣了一下，對方大聲說：“我是你的大學同學老貓呀！”

與初戀男友重逢，

我完全投入到另一個世界

“老貓”！我一聽到這個綽號，嗓子眼里好像叫人灌了一碗酸辣湯，嗆得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40年前，我正上大一，系里調(diào)整班級專業(yè)結構，一個中等個子，眉毛濃濃眼睛微微下凹有幾分像越南人，說著一口濃濃的湖南話的大男孩來到我們班，因他特別愛吃魚，班里的男生就給他起了一個綽號“老貓”。綽號叫得很響，大家?guī)缀醢阉竺?。后來我和“老貓”一同被選為班里的團支委。學習會后，我明顯感覺到，有時在勞動中，他會遠遠地偷偷瞧我，可等我正眼看他時，他又馬上扭頭和別人說話去了。就這樣，我們始終靠眼神交流，朦朦朧朧。后來他主動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我們順理成章地成了初戀朋友。怎奈大學畢業(yè)，因為他是獨子，父母一定讓他回家鄉(xiāng)，而我的父母也不同意我去南方。我們無奈地分手了。

我說：“真的是你呀？為什么一直不給我打電話？”電話那頭的“老貓”似乎松了一口氣，忙說這不是剛打聽到你的聯(lián)系方法嗎。他也退休了，幾年前就在長沙定居，也經(jīng)?；剜l(xiāng)下照顧母親。

雖然我們倆都是六十大幾的人了，但是想起當年那些美好的歲月還是很激動。自從跟“老貓”接上頭起，早晨我不和老伴一起出去遛彎了，上午不和老伴一起出去買菜了，晚上不和老伴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了。我一有時間就趴在電腦前和老貓聊QQ，看到什么有意思的文章、好玩的圖片就通過電子郵件發(fā)給他，外出時也不忘了發(fā)幾個手機短信。我和“老貓”之間有說不完的話題，時間仿佛倒流回了母校的林蔭道下，月季花前。特別是晚上我們聊得更多，從晚上7點到半夜時分，我們就是喝水、講話，偶爾停下來，我們會突然同時開口，笑中帶淚。

“我這輩子感謝有你”

我睡得遲，早晨自然起不來，常常是老伴已經(jīng)把早飯做好，獨自外出鍛煉。忽有一日我醒來，發(fā)現(xiàn)老伴還躺在床上。我問，你怎么還不起床？話說完，老伴沒吭聲。我用手一摸老伴的額角，燙得嚇人，老伴發(fā)燒了。老伴的病又把我拉到了現(xiàn)實生活里，這些日子我把心思全部放到了“老貓”身上，忘了老伴是年過七十的老人了（老伴比我大七八歲）。我忙給兒子打電話，我們一起把老伴送到醫(yī)院，又是打針，又是吃藥，老伴歲數(shù)大了，恢復得慢，在醫(yī)院里住了十多天，病才好。

在老伴病床前，女兒問我：“媽這些日子忙活什么呢？家里什么也不管，把我爸這個大活人也忘了?！?/p>

我老臉一紅，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好。老伴清清嗓子對女兒說：“你這半個月才到家里坐了幾小時啊，還好意思說你媽媽?！?/p>

等兒女都走了，老伴說：“你和老同學聊天我不攔著，要注意身體啊，這幾天你天天黏在電腦上是忙啥呢？”我想老伴是個細心人，這事藏著掖著也不好，倒不如實打實挑明好。于是我把和老貓當年的方方面面全盤向老伴端出。

我說完便垂著頭等待老伴的數(shù)落，他這個人當過兵，說話都是直來直去。然而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老伴大手一揮：“如果有機會帶我去老貓家看看，看看你當年的相好是什么樣的人，做不成夫妻，做個朋友也成?！?/p>

老伴為人勤勉，經(jīng)常下廚房為我做上幾個可口的菜，吃完飯，陪著我去散步。我的生日時，他更是不會忘記給我送上一份禮物。連他的父母都說，他對我比對他們還要好。在圈內(nèi)，人人知道他對我好，給他還取了個名字叫“愛妻號”。老伴說：“咱們剛結婚那會兒，我在外地工作，你并沒有多言甚至抱怨，只說‘我們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干家務、做粗活、搖煤球，你樣樣拿手，當時有人開玩笑說我娶了個男人，就算這樣，你都不在乎，這讓我很感動。我這輩子感謝有你?！?/p>

我沒想到老伴能如此寬厚，這一席話如同一陣春風，把我和他之間平時種種磕磕碰碰吹得干干凈凈。

給初戀的故事寫一個結尾

今年，兒子調(diào)到福建工作，我和老伴去看望兒子，回京順便拜訪老貓。我和老伴到達長沙那天，下著大雨。我一出車站，就看見老貓打著傘站在雨地里，我的眼睛頓時濕潤了。

一進老貓家，老貓的夫人熱情地取出兩雙干干凈凈的拖鞋，我看著個頭、相貌和我差不多的同齡人，朝她送去一個感激的微笑，她也朝我笑了。我們在老貓家住了兩天，老貓陪我們游覽長沙，他老伴變著花樣為我們做各種美食。從此，我們和老貓一家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每逢節(jié)假日我們總打打電話，發(fā)發(fā)短信，送去一份節(jié)日的祝福。

多年前，我就想寫寫我和老貓的故事，但是始終沒有下筆，就是寫了也沒有結尾。直到今天，它們結束了。40年了，我完成初戀的故事?，F(xiàn)在故事有結尾了，我可以把它們完整地說出來了。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