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年后領取的披薩

李香云

三十歲的米娜三次戀愛都失敗了，最后一次還讓對方騙走了全部的積蓄。米娜很絕望，幾乎無法再相信生活，決定回故鄉(xiāng)療養(yǎng)心靈的傷痛。培明小鎮(zhèn)是她的故鄉(xiāng)，她在這里出生，但是在六歲那年跟隨父母離開這里到柏林生活。

當米娜說自己再也不相信生活時，表姐卡洛琳說她可以帶米娜到一個地方去治這種不相信生活的病，那個地方就是維特父親開的西餅店。西餅店的店面古樸到幾乎有點寒酸的地步。里面的餅點品種也很少，但卻在這個小鎮(zhèn)開了足足有五十年了?？傆幸恍┤斯忸欉@家西餅店，叫上一份點心，再來一杯咖啡或者冷飲坐上一會兒。維特的父親為了感謝顧客對餅店生意的照顧，每個月都有一次酬賓活動，免費贈送給月末的最后一天光臨西餅店的前十名客戶一份最貴的披薩。這個傳統(tǒng)據(jù)說也已經保持足足有五十年了。久而久之，小鎮(zhèn)的人都說，得到維特西餅店的披薩的人就可以得到好運。

米娜隨卡洛琳來到西餅店，在門口看到了一塊很舊的牌子，上面寫著這樣一行字：“很慚愧。本店因為疏忽，沒有兌現(xiàn)承諾，在1973年9月30日上午欠了一位耳邊有顆紅痣的小姐一份免費贈送的披薩，希望這位小姐知道后盡早過來領取，本店會一直恭候您。”

米娜看第一眼時并沒在意，但又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這張牌子上寫的事情原來已經過去二十四年了。也就是說二十四年來，這家西餅店都一直在等待著那位小姐的到來，等待著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米娜有些感動了，現(xiàn)在竟然還有這樣信守承諾的人！卡洛琳看出了米娜眼神里的變化，就說坐下來來杯冷飲和點心，心情會好起來的。

因為人少，維特親自過來給兩位女士送點心和冷飲。維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現(xiàn)在這家西餅店由維特繼承經營，但經營的品種和風格卻絲毫未變，這里成了小鎮(zhèn)人懷舊的一個好去處。“你知道嗎？店主維特到現(xiàn)在還沒被允許戀愛結婚呢！”卡洛琳說，“盡管他已經三十歲了！”“為什么？”米娜不解地問?？辶照f，說來話長。據(jù)說二十四年前，一個女孩光顧這家西餅店，希望能夠得到一份免費的披薩。維特的父親看了看準備送出的披薩發(fā)現(xiàn)已經沒有了，就告訴那個女孩：今天的披薩已經全部贈送完畢了，如果想得到的話就下個月末的最后一天再來吧。小女孩哭了，因為她即將離開這個小鎮(zhèn)了，她早早地來只是喜歡那種披薩，并且想獲得一份幸運。當維特的父親表示可以額外贈送一份時，小女孩堅決拒絕了，她說她不要自己不應該得到的東西。小女孩走后，維特的父親卻在維特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一份用于贈送的披薩。原來是六歲的小維特悄悄從贈品的柜子里拿走的。也就是說，實際上，按照西餅店對顧客的承諾，那個小女孩是應該在她離開這個小鎮(zhèn)的之前得到一份披薩的。維特的父親很生氣，覺得是維特不懂事使他做了沒有兌現(xiàn)承諾欺騙顧客的事情。他因此狠狠地批評了維特，并且立了牌子道歉并等待那個小女孩回來領取禮物?？墒且换味嗄赀^去了，那個女孩再也沒回來，這成了維特父親的一塊心病。他教育維特說，自己一生言出必信，忠于承諾，這是唯一一次沒有說到做到的事情，希望自己死后維特能繼續(xù)等待那個小女孩來領取披薩，并且在女孩沒有到來之前，不允許維特結婚，算做對維特當年過錯的一種懲罰。維特的父親說，如果這件事不能解決，他在天國也會死不瞑目的。卡洛琳說：“因為這家西餅店十分信守承諾，所以它成了小鎮(zhèn)人的道德寄托。人們遇到欺騙的事只要到這里來坐坐，心里就會莊嚴起來，就會相信真誠，重新對生活充滿信心?！?/p>

米娜聽了，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她覺得自己冰冷的心開始蘇醒、溫暖起來。其實，從在店門口看到那行字的那一刻起，她就想起了往事。二十四年前，自己將要離開小鎮(zhèn)前曾為了獲得幸運，在一個早晨早早地來到這家西餅店?？墒牵齾s哭泣著失望而歸。真是沒想到維特一家竟然還在等待著自己！

米娜看著帥氣而又一臉虔誠的維特有點臉紅了。她鼓起勇氣走到維特所在的吧臺邊，一只手輕輕地攏起耳根金色的頭發(fā)，一顆鮮艷的紅痣出現(xiàn)在維特的眼前。

“維特，這里跟二十四年前一個樣子。真是不錯！不過我想要你送一份你們免費贈送的那種披薩。你不是已經等待這天二十四年了嗎？你能抽空帶著我到墓地告訴老維特先生，那個耳邊帶紅痣的小女孩終于來領取披薩了嗎？”

（責編/黃素萍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