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雪松
上海人杜先生,花200多元買了一套行頭,扮成圣誕老人看望遠在南京讀書的女兒。在網(wǎng)友抓拍的一組現(xiàn)場照片中,女兒杜慧穎見到父親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噎住了,禁不住蹲在地上,激動淚奔。
要不是隨身的那只拉桿箱有著杜家獨特的標志,女兒難以想到,站在面前的這位白胡須圣誕老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這位在女兒眼中向來穩(wěn)重的父親,用一種特殊的表達方式,讓女兒感受到了山一般的父愛。
2013年的下半年,很多中國人在談論著“爸爸去哪兒”的話題。他們在明星爸爸與孩子們相處的電視鏡頭中,談教育的責任,論父愛的重要,把戲劇式的電視營銷,當成了完全意義上的生活指南。但是,當一位屌絲爸爸用自己的方式讓女兒知道“爸爸在哪兒”時,受眾卻表現(xiàn)出兩種極端的觀感反差。一種在屏幕前與幸福的杜慧穎一樣淚奔,一種卻在鍵盤上質(zhì)疑這位父親是否“猥瑣”。
明星爸爸的戲劇生活能夠看出正劇的效果,反而平凡父親的真實人生卻遭遇冰火兩重天的態(tài)度?我看不是人們的價值觀有太大的問題,而是在習慣性的苛求與質(zhì)疑中,有些人正在丟失對于平凡生活的感動。
在中國,如果不是商業(yè)場所或者演出需要,一個中年父親穿一身圣誕老人的衣服到大學校園里向女兒表達父愛,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況且是一位性格沉穩(wěn)的父親。在我的感受中,女兒杜慧穎之所以蹲地淚奔,不會是這個大一女生對圣誕老人多么崇拜敬愛,也不會是對父親精心策劃的戲劇沖突多么贊嘆欣賞,而是在父親的這身裝束中,感受到了父親表達父愛所付出的勇氣。
但是,淚奔者心目中再正的能量,在網(wǎng)絡習慣性的情緒宣泄中,也會夾雜著刺耳的噪音。在這條新聞跟帖中,有愛滿滿、心暖暖的感懷,也有“非分之想猥瑣男”的貶損,并且這種貶損之聲,竟不乏眾多的和者。這種在別人的父女相擁中也能懷疑有淫蕩曖昧的可能的人,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已經(jīng)猥瑣到了不能見到短袖子、不能看到白胳膊的地步了,實在需要心理和藥物的同時問診。
生活中的部分中國人,自嘲屌絲,卻見不得別的屌絲做出點諸如扮圣誕老人讓女兒驚喜這樣的浪漫事來。他們寧愿在明星們“爸爸去哪兒”的劇情中闊論未來、奢談父愛,也不愿為屌絲的父愛拍一下巴掌。他們寧愿在網(wǎng)絡上對老人跌倒沒人攙扶現(xiàn)象慷慨激昂,也不愿在大街上為遭遇困境的路人順手幫上一把。他們嘴上說自己是屌絲,內(nèi)心卻將自己當成一架戰(zhàn)斗機——只有憤怒,沒有感動。
杜先生和他淚奔的女兒的新聞被人讀出猥瑣,這不是畫面中主人公的不幸,而是在別人的淚奔中讀到猥瑣的人的不幸,是社會的不幸。他們丟失的已經(jīng)不僅僅是感動的體驗,而是整個多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