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玉：三喜臨門

文/馬信芳

徐中玉向記者介紹自己的藏書

我們敬仰的徐中玉先生近日喜事連連，可謂“三喜臨門”：一是徐先生即將邁入“期頤”之門，各地學者和學生提前慶賀他的百歲誕辰；二是他捐贈百萬元，“中玉教育基金”正式成立；三是6卷本《徐中玉文集》首發(fā)，他的五萬冊藏書找到歸宿——無償捐給華東師范大學圖書館和他的家鄉(xiāng)。

2013年11月8日，一場盛大的慶祝會在華東師范大學舉行，來自全國各地的數(shù)百位專家學者和學生齊聚一堂，為徐先生的“三喜”恭賀。

徐先生的學生、知名作家王小鷹和孫顒獻上一份特別的賀禮——一幅由王小鷹作畫，趙麗宏題詩并書寫的長軸山水畫。畫上詩曰：“高山不老松，風月見崢嶸。群峰賀百歲，天涯桃李紅。”

上海市作協(xié)主席王安憶以此賀詩為話頭，拉開了徐中玉先生百歲華誕慶祝會暨“中玉教育基金”成立、《徐中玉文集》首發(fā)儀式的帷幕。徐中玉先生曾任兩屆上海市作協(xié)主席，王安憶激動地說：“我們時常想念徐先生和我們在一起的日子，無論是我們進步的時候、魯莽的時候、闖禍的時候，您總是和我們在一起，苦樂同當，在您百歲華誕的喜慶日子里，讓我說一聲，給您添麻煩了，我們愛您。”

算起來，1915年出生的徐中玉并未到百歲，華師大此次是提前為他祝賀。在慶祝會主席臺上，另有兩位“校寶”——103歲的校老書記施平和95歲的中文系教授、文藝理論家錢谷融先生。不少人笑言：“這簡直是300歲的生日慶祝會。不僅在華師大，就是在全國、全世界也難以找到第二場了?！?/p>

徐中玉向華東師大校長陳群轉(zhuǎn)交了“中玉教育基金”100萬元人民幣的支票。他即席答辭說：“我雖已年近百歲，在有生之年我還要繼續(xù)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為我一生鐘愛的文學事業(yè)貢獻一份力量。拿出一些積蓄支援貧困學生是我長久以來的心愿，數(shù)目不多，略表心意而已，謝謝大家給了我這個機會?！?/p>

徐中玉先生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月前，我來到華師大二村，看望這位前輩。那天，徐先生在阿姨陪護下剛從長風公園“走步”回來。虛歲已99歲高齡的他，背不駝，腰不彎，思路依然清晰，只是耳朵有點背。徐先生讓阿姨拿出6本大書，高興地告訴我，他的6卷本《徐中玉文集》已經(jīng)出版。同時告訴我，他的五萬冊藏書將向他告別，原來，他已準備將它們捐贈給華師大圖書館和家鄉(xiāng)。于是，我跟著他到各間房間“巡視”了一圈，又一次參觀了他的寶貝，他笑著說，下次來，你也許看不到它們了?；氐剿呐P室，我看到五斗櫥上堆著的一大摞各式版本的《大學語文》，老人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連說，這不送的，因為我還要修改。我知道，由徐先生主編的《大學語文》，僅華師大版已經(jīng)出到了第九版，可先生仍說：“我想，還可以改得好一點?！本痛?，我們的交談從這已經(jīng)發(fā)行了3000多萬冊的《大學語文》課本開始了。

恢復高校通識教育國內(nèi)第一人

大學是否應該開設(shè)語文課？這本是顯而易見的事，然而自1952年以后此課在大陸卻缺失了整整30年。徐先生告訴我，其實，大學語文在建國前許多高校都已開設(shè)，雖然當時無統(tǒng)一的教材，但在師資上，各大學安排的多是知識面最博的老師。如清華大學，由最有教學經(jīng)驗的朱自清、呂叔湘等來擔任。他當時就讀的青島國立山東大學，語文課也由沈從文等系里最好的老師來教。

但1952年高校院系調(diào)整后，文理不兼，大學語文課（非中文專業(yè)）在高校的課堂上消失了。就此人文素質(zhì)教育與其他專業(yè)教育嚴重脫節(jié)。毋庸諱言，這是根本違背教育規(guī)律的狀況。于是，徐中玉成了提倡以中文為根基的高校通識教育的國內(nèi)第一人。1978年，時任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主任、文學研究所所長的徐中玉與時任南京大學校長的匡亞明教授共同發(fā)起，在高校中重新開設(shè)“大學語文”課程，此舉立即得到了南京大學、華東師范大學等數(shù)十所大學同仁們的熱烈響應和積極支持。1981年，經(jīng)國家教育部門批準，中斷了整整三十年的“大學語文”課終于重見天日。

徐中玉告誡大家，母語教育是貫穿一生的，大學語文應是高等層次的母語教育，它兼有工具性、人文性和審美性，這種學習乃是一輩子的事?？梢哉f，大學語文課程對學生一生受用，只能進一步加強，力求做得更好，決不可忽視、削弱。

就此，他擔負起編撰大學語文教材的重任。他說，編第一版大學語文時，因為那時文化空間不能讓我們完全自由發(fā)揮，編選文章不免有些保守，選編的只是中國古典文學作品，沒有現(xiàn)當代文學和外國文學作品。結(jié)構(gòu)上采用的是文學史的辦法，從先秦兩漢南北朝到唐宋元明清，最后到近代、現(xiàn)代。盡管這樣，這版大學語文一問世就受到歡迎，兩年時間里，三百多所大專院校都采用了這本教材，一次發(fā)行量高達34萬冊。

為配合教學，也為彌補沒有外國文學的缺陷，編第二版時，就增收了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8篇，外國文學代表作品10篇。到1985年修訂第3版時，不僅撤換了與中學語文教材重復的文章，而且補充、修改、重寫了某些說明、注釋和思考練習題，增加了《常用應用文寫作要點》和《學年論文、畢業(yè)論文寫作要點》等。

剛出版的《徐中玉文集》

“不管編哪種大學語文，傳承我國古代優(yōu)秀文化的宗旨不能變?！毙熘杏駡猿种鲝埦x中國優(yōu)秀文學名作為主，酌選外國文學精品；力主啟發(fā)、感悟，重在培養(yǎng)學生的人文精神，薰陶滋潤，結(jié)合有準備、有重點的討論。從1981年到現(xiàn)在，大學語文隨著時代和視野的變化，華東師大出版社出版的《大學語文》自1981年的第一版起，至今已經(jīng)出了九版，而修訂工作一直沒有停止。我翻開最新版的《大學語文》，在附錄中，增添的不少“常識”內(nèi)容馬上吸引了我，如《詩詞格律簡釋》《古漢語常用虛詞》《常用修辭例解》，及《我國歷史朝代表》《簡化字總表》等。難怪新版課本深受學生們的歡迎。

我知道，近二十多年來，除華師大出版社版外，徐先生還應邀編寫過各有其用的大學語文教材7種。作為教育家，徐中玉還提出，上好大學語文課，不盡在于教材，更在于教學。鑒于大學語文的實際定位是通識教育，所以徐先生認為，編好教材重要，教好這門課，方法更重要。大學語文能不能激發(fā)學生的學習興趣，關(guān)鍵在于教師。有些人認為，大學語文這樣的基礎(chǔ)課、公共課誰都能教，其實不然。大學語文對于教師的素質(zhì)要求是非常高的，它要求授課者古今中外廣泛涉獵，文、史、哲相貫通。因此，高校應該重視大學語文課的師資隊伍建設(shè)。徐先生對有些高校安排新來的教師先教三年大學語文，教滿三年走人，新人進來再接著教三年的做法很有看法。他試問，這樣怎么能把大學語文教好呢？

他說，大學語文一定不能搞成中學語文的延續(xù)，它應該更側(cè)重于人文性和審美性。文學作品是以藝術(shù)的方式表達真、善、美，它通過文學的語言來感染人、打動人。對文學作品的分析評論，作為教師，要有兼容并包的學術(shù)思想和胸懷，不能要求學生的觀點一定要和自己的觀點一致，考試不能搞理科化的“標準答案”，因為，文學欣賞是沒有標準答案的。大學語文的教學，不能教師站在講臺上一人講到底，要采取互動式、啟發(fā)式教學。教師在課堂上要鼓勵學生多提問，師生在課堂上或課堂下平等討論，這樣才有利于“教學相長”。

同時，徐先生對大學的教育改革一直抱有熱情，并身體力行予以支持。時任中文系主任的徐先生多次在大會上熱情鼓勵學生課余文學創(chuàng)作。對在創(chuàng)作上有一點成績的學生，還常常點名表揚。學生寫畢業(yè)論文時，徐先生在系里宣布，對創(chuàng)作上取得成績的學生，畢業(yè)論文可以用文學作品代替。孫顒、趙麗宏、王小鷹等人當年的畢業(yè)論文，就是詩集和小說集。今天已成為知名作家的他們，在回憶這段往事時，不無感慨：“這樣的做法，該是史無前例的。華師大后來涌現(xiàn)出的作家群、評論家群，與徐先生的教學理念和教育思想大有關(guān)系?！?/p>

“實事求是”，治學一生

徐中玉還是作家，更是文藝理論家，特別對中國古今文論尤是研究專家。他是江蘇江陰人，母親來自農(nóng)家，不識字。父親以中醫(yī)為業(yè)，過著清貧生活。兩個姐姐讀完初級小學，就去襪廠搖洋襪，家里將讀書機會給了兒子。他后來考進省立無錫高中的師范科，讀師范免學費還可供飯。畢業(yè)后按規(guī)定去小學教了兩年書，憑這個經(jīng)歷才考入國立山東大學中文系?！捌咂呤伦儭彪S校內(nèi)遷，轉(zhuǎn)到國立中央大學，畢業(yè)后又在國立中山大學研究院當研究生，后留校任教。從此他輾轉(zhuǎn)教書，一生未出校門，以教學研究為業(yè)。

徐先生毫不諱言，“我不喜歡讀理工科，讀書時數(shù)理化成績一直平平。”他高中讀書時已愛好寫作，在江陰縣報上發(fā)表。最早寫的是小說，都是關(guān)于教書生活的題材。進大學后，開始在《東方雜志》《國聞周報》《益世報》等許多全國性報刊發(fā)表文章。也在《論語》《人間世》《宇宙風》《逸經(jīng)》《大風》一類小品文雜志寫文章。因性格關(guān)系，他的小品文字并不閑適。

老舍先生當過他的老師，老舍講述的《小說作法》對他影響很大。他大學時代開始愛好文學寫作完全是受老舍先生的指點和鼓勵。但后來從習作小說轉(zhuǎn)向文學研究而且重在古代文論，那是他遇到了葉石蓀先生。

這是1936年，清華大學心理系的葉石蓀教授，乘暑假之便來山大講學。葉先生是朱光潛先生的好朋友，在美國、法國專攻心理學，還寫得非常優(yōu)美的舊體詩詞。徐先生至今沒忘，上葉石蓀先生的課，讓他一生受用。葉先生的講授給了他四點啟發(fā)：一是要有適合自己興趣，有意義而且力所能及的研究目標；二是要掌握豐富的第一手資料。葉先生給徐中玉看了他的大量卡片和筆記，并且告訴他怎樣做，怎樣用；三是對不同學派要培養(yǎng)提高分析辨別能力；四是不能為研究而研究。

徐中玉先生深得其道，自此走上了學術(shù)研究之路。他曾任中國文藝理論學會會長、全國大學語文研究會會長、全國高教自學考試中文專業(yè)委員會主任，至今還是《文藝理論研究》雜志的主編。我很想聽聽他治學經(jīng)驗，徐先生卻謙虛地說不敢妄談，最后才用“實事求是”談了其治學的“體會”。

徐先生說，首先要“實事”，治學應該從實事出發(fā)，也就是從實際出發(fā)。搞文學研究的人，“實際”同樣是無比豐富、復雜的，有過去社會、過去各色各樣人的實際，又有當前社會和當前各色各樣人的實際。實際既記錄、反映在書本里，有的也會生動感人地呈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需要我們從種種現(xiàn)象中及時去捕捉、理解、思考。這句話的核心是“求”，而且是“求是”，即不但去求，還必須求出個“是”。知也無涯，是也無涯。所以“求”，一定要“勤求”、“力求”， 甚至“苦求”才有效。松松垮垮，打一天魚，曬三天網(wǎng)，肯定不行。古人說：“業(yè)精于勤，荒于嬉”，真是心得良言。學術(shù)研究不能有絲毫懈怠之心，只有狠下功夫，學術(shù)之功，才能大有建樹。求“是”，還要“博采眾長”，無論誰說誰寫的，只要是正確、合理、有長處的，就應該博采廣集，取精用宏。

在很多學者心目中，徐中玉先生是一位成就卓著的學者，其實他在讀書期間做研究已經(jīng)體現(xiàn)了他實事求是的特點，北京大學教授陳平原曾去中山大學查閱過徐先生的檔案，“因為看到先生在自傳中說，自己的碩士論文有30萬字，幾乎不敢相信，特地去檔案館查閱了，發(fā)現(xiàn)果真如此。并且，當年徐先生為了查閱論文材料，輾轉(zhuǎn)跑去連縣圖書館，因缺少返程車費，結(jié)果不得不向?qū)W校申請資助?！?/p>

正是這“實事求是”，徐先生做學問沒有半點虛偽。幾十年來，他的著述已有幾百萬字，編寫教學書刊逾2000萬字，其代表專著有：《論蘇軾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關(guān)于魯迅的小說雜文及其他》《古代文藝創(chuàng)作詩集》《現(xiàn)代意識與文化傳統(tǒng)》《激流中的探索》等。其主編的《古文鑒賞大辭典》獲全國圖書金鑰匙獎一等獎，《近代文學大系·文學理論卷》獲國家圖書出版最高榮譽獎。

對如此的成就，他卻說，“我搞文學研究工作，從未想建立什么龐大體系，高談一套一套理論。我也從不迷信文學流域內(nèi)五光十色的主義，特別是以為主義可以解決所遇到的一切問題，這把鑰匙可以開通所有的鎖，切記主義容易變成陷阱?！?/p>

他認為中國古代文論專書最高明的是劉勰的《文心雕龍》；并無理論專著，以創(chuàng)作為主的蘇軾，則是留下最多文論資料、而且最有創(chuàng)新見地的代表人物。先生直言，現(xiàn)在的文學研究之風，遠不如他們精細而闊大，富有藝術(shù)魅力。所以，他建議，今天的論者須把從使用電腦節(jié)省下來的時間精力，轉(zhuǎn)用到精心思考和反復推敲上去才好。

平民生活，省下一百萬捐贈作基金

這位國內(nèi)外享有盛譽的徐中玉教授坐在我的對面。我不能想象如此的大教授今天依然住在這樣陳舊的房子里。先生的寓所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建造的華東師大教工宿舍，自文革后遷入，一直住到了今天。在這套90多平米的老房子里，書桌、五斗櫥、沙發(fā)、茶幾、床等等，沒有一件新式的家具，甚至有些柜面和把手都已經(jīng)斑駁或脫落了。

“我有很多書，到處都是書?！边@是徐先生很自豪的話。當他笑著領(lǐng)著我觀看他的藏書時，我估算著約有五萬冊，涉獵之多，宛如一個小型的中文系圖書館。桌子、架子、柜子、窗臺，還有過道的走廊，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間，全都放滿了書。除了徐先生和保姆的床，其它兩間房已沒人睡的床上也堆滿了書，成為名副其實的“書床”。

“我有這么多的書要看，哪有時間玩呀？”徐先生看著這些寶貝，珍愛之心溢于言表。五萬冊書，除了擺放在書櫥里的能看出大致的分門別類，其余的都顯得雜亂無章、隨意無序，整理它們是一個難題，但對先生來說，每天在每個藏書間里“巡視”，就是在心里為它們整理秩序。

徐中玉至今住的老公房

這里，似乎除了書，先生再無其它愛好。他不吸煙、不飲酒，也不喝茶，茶幾上的保溫杯里永遠都是一杯溫熱的白開水。看書累了，他就用吸管喝幾口。兒孫們給他買來的新衣服，他幾乎都不穿，總是說“舊衣服穿著舒服”。甚至連那副老花鏡，都是先生花15元錢在地攤上買來的。

如今，在卸任了所有社會職務(wù)之后，徐先生仍然每天戴著老花鏡或是拿著放大鏡，一如既往地為他寫過的、編過的、出過的書糾錯?！皩W問做了不少，但不一定好，有一些被大家講得蠻好，”先生指著書桌上他近期經(jīng)常翻看的書說，“在我看得到的日子里，能改多少就改多少吧?！?/p>

《大學語文》占據(jù)了徐中玉教育生涯中的重要地位，書桌上一摞不同版本的《大學語文》教材，這是他最近正在看、正要改的書，“我們出的四五種大學語文教材，都還在修訂中?！弊鳛橹骶帲惶岢删?，而是一再重復地說，“還是可以（弄得）更好”。

徐先生現(xiàn)在每天依然要看三四小時報刊，見到好文章就剪下來，根據(jù)不同主題裝在不同文件袋里。有的寫著“孔子儒家”，有的寫著“魯迅研究”?！斑@樣我寫文章時，查資料就很方便?！毙煜壬忉尩馈募魣笾锌梢钥闯?，老人家不但關(guān)注學術(shù)研究，還很關(guān)心教育?！丁凹t警”拉響能否自動停工停課》《學生守則被指“空洞”行為規(guī)范其實“具體”》等文章，都是他在近期所剪下的，并在其中一些字句下劃了重點線。

今年春節(jié)，趁著兒女們都在場，徐中玉先生表達了想要獻出稿費等生平積蓄100萬元在華東師大設(shè)立助學扶貧基金、并向?qū)W校和自己老家的圖書館捐出家中數(shù)萬冊藏書的意愿，結(jié)果，獲得了家人的“全票通過”。

徐先生說，這100萬元怎么用他不管，由學校決定，但他強調(diào)：“這筆錢不是資助一個人的，是一批學生?！卑⒁淘谝慌哉f：“徐先生自己很節(jié)儉，他吃飯穿衣都不講究。他現(xiàn)在早餐是牛奶麥片；中午小碗飯加薯類等粗糧；晚上則是餛飩、面條之類的面食。這些錢都是他省下來的?！?/p>

如今，徐先生最高興的事，莫過于兒孫們來看望他，知名學者的光環(huán)之下，他也是一個希望享受天倫之樂的平常老人?！拔椰F(xiàn)在是四世同堂，”說到這里他喜形于色，“最小的是我的重孫子，星期天他媽媽帶他來看我?！毕壬呐畠涸谏虾＃瑑蓚€兒子在美國，兒女們繼承了老人的事業(yè)，都從事教師行業(yè)。女兒退休前是上海仙霞高中的生物老師，一個兒子在美國從事漢語言文學研究工作。先生說，“過一段時間兒子就要回來了”，每隔三個月，老人的兒子就會回來呆一段時間，陪陪老父親。

望著眼前的徐先生，淡然自在，卻一臉幸福，我不禁想起復旦陳思和教授日前也向徐先生送上的百歲華誕賀詩：“文界天王尊海上，無私無欲則威剛。風波劫后青松柏，雨雪行前赤葉霜。修水殘年豹愁隱，香山晚歲鶴閑翔。新苗恨不長千尺，猶憶麗娃逢盛唐。”

孔子曰：智者樂，仁者壽。是啊，“大德必得其壽”，我們衷心祝愿徐先生長壽，如松柏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