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健
2013年10月,我有幸跟隨江蘇省泰州市中小學卓越教師訪問團赴臺灣參觀學習。短短數(shù)日,臺灣的基礎教育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兩岸人民同文同種,血脈相連,但是雙方的教育理念,還是有著不小的差異。何謂美好的教育?也許,我們并不能一下找到答案。但是,只要我們開始嘗試思索,就已經(jīng)在尋找的路上了。
第一站,我們來到臺北教育大學附設實驗國民小學。校長林進山先生一身正裝,早早在門口等候。
校園的整潔與安靜的程度令我們訝然,老式地磚亮光可鑒,幾乎能映出我們的影子。沒有什么喧嘩,即便是課間追逐的小孩也是輕言細語。這種整潔不是來幾次突擊衛(wèi)生大掃除就能做到的,這種安靜也不是教師聲色俱厲嚴加管教就能達到的。我們感嘆,這只能是文明的力量決定了有這樣的一所學校,有這樣的一群孩子。但文明的力量究竟如何在國民小學落地生根,融入師生的血液?
交流會上,林校長一句簡單的話語引發(fā)了我們更深的思考。“一件事可以作為課程來教學?!彼f,“校園內(nèi)有一棵大樹枯死了,這本是一件小小的事情。可是,我們并沒有忽視大樹的存在。在教師帶領下,孩子們?yōu)檫@棵死去的樹舉行了隆重的告別儀式,并把樹根做成根雕放至師生經(jīng)常路過的地方,又把部分樹干切割成塊,涂上顏料粘貼到墻壁上,成為一幅美麗的壁畫。于是,這棵樹的體溫永遠保留了下來。”這就是最好的生命教育!萬物有靈且美,孩子們學會如何與世界相處,如何接納生存與死亡,一顆善念的種子由此埋下。相反,學校忽視生命教育,只能滋生沒有選擇的信息,沒有智慧的知識,沒有良心的能力。
散會后,家長委員會的黃女士帶領我們參觀學校的圖書館。圖書館四壁皆為書架,滿滿地擺著很多精美的繪本。如何才能檢測孩子的閱讀情況呢?一位年輕的圖書管理員解答了我心中的疑問:“學生讀完圖書后,還需完成一份相應的學習單,這樣便能清晰地了解他們閱讀的狀況?!边@時,我看到墻上貼著一份繪本《傳達幸福的動畫大師:宮崎駿》的閱讀學習單。三道檢測題并不復雜,但設計很有講究,既能檢測學生對情節(jié)的熟悉程度,還能考量他們對文本的理解能力。思考本身就是一種樂趣,經(jīng)由這些具體的方式,孩子的閱讀獲得了更深刻的喜悅和學習,有形的學習單最終會化成無形的閱讀能力。
第二站,我們參觀了臺中市東區(qū)力行國民小學。因為校長趕去參加孔廟的祭奠活動,接待我們的是周主任,他指著墻頭上一個小小的棒球雕塑告訴我們,力行國小的棒球隊曾代表亞洲參加過世界大賽,獲獎無數(shù)。一所不足千人的學校竟有如此聲名,令人感嘆。
與球隊赫赫戰(zhàn)績相較,校舍顯得格外陳舊,幾乎每幢教學樓都有著歲月深深的刻痕。不過,樓前有很多棵高大的樹木,它們撐開綠傘,留下陰涼。來到操場,正值下課。一群小孩坐在秋千上笑哈哈地比著誰蕩得更高。雖說地面鋪有一層厚厚的軟墊,但仍看得我心驚肉跳,要不是礙著主人的面,幾乎要一聲斷喝“快點下來”。但隨行的國小教師們神情自若,并不擔心孩子們會從秋千上掉落。李雅卿在《種子學苑教育手記》中有這樣一段話,“真正有價值而沒有危險的事物,在這世界上并沒有多少。教師‘對危險的容許度越高,孩子越是不會發(fā)生事故。相反,如果教師對一切都連聲叫停,連呼危險,孩子反而容易出事?!碑敵踝x到這話,并不以為然?,F(xiàn)在想想,還是很有道理的。想要嚴格限制孩子自由的教師,往往是對自身非常不安的人,因此才會對一切都感到危險。這種態(tài)度傳導到孩子,反而增強了不安定的程度,從而使事故增多。這時,前方走來兩位一二年級的小學生,他們拿著小桶彎腰撿拾著路旁的垃圾,很認真也很開心。我環(huán)顧四周,并沒發(fā)現(xiàn)背著雙手伸長脖子監(jiān)視的教師。
在綜合樓一樓東側的墻壁上,貼滿用陶土燒制的壁畫,每幅巴掌大小,密密麻麻,竟有數(shù)百幅之多。主人告訴我們,新樓落成之后,所有師生將同樣的喜悅化成不一樣的色彩與線條,一人制作一幅陶畫,無一遺漏地展示出來。盡管其中有很多筆法拙稚的作品,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存在,每個人都有表達的權利,這是力行國小對教育的最好詮釋:用尊重培植尊重,用公平培植公平,用愛培植愛。教育是一種復制,粗暴只能培養(yǎng)粗暴,歧視只能培養(yǎng)歧視。過分注重甄別、競爭,“他人是地獄”的教育哲學,只能教會學生早早失去柔軟的溫情,變得功利起來。
高雄市國民教育輔導團是我們參觀的最后一所學校,它坐落于城市的僻靜處,青青草地沐浴著晨光,校園顯得靜謐而美好。它匯集了高雄區(qū)域眾多教育專業(yè)人才,卻不事張揚。
主人引我們到一個小小的會議室里。簡單而熱情的歡迎儀式結束后,大家一邊品嘗當?shù)氐奶禺a(chǎn),一邊聽著學校的簡介。這些精英教師既要帶班輔導、培訓教師,還需靜心做研究,實在很辛苦。從他們身上,可見臺灣教師育人的執(zhí)著之心、進取之心。
接下來,我們與輔導團的教師們進行了一次面對面的研討。坐在我對面的,是學校一名中層管理人員,負責語文課程的研究,他曾多次到大陸參加各種級別的教研活動。我問他大陸與臺灣的語文課有什么非常明顯的區(qū)別。他笑笑,禮貌地回答:“大陸的教師比較權威,課堂氣氛嚴肅。臺灣的教師比較隨意,課堂顯得民主一點?!彪m然早已意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評價,但是聽了這話,我的心里還是很酸澀的,誰都愿意和孩子成為朋友啊。
當然,兩地的語文課存在差異的原因還不止如此,學生的學習方式,教師對語文課程的理解,甚至課堂文化都有所不同,但是兩岸的教師對孩子的愛、對教育的熱忱卻是相同的。
(作者單位:江蘇省興化市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