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艷
(廣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1)
真正理解中國古代民間的社會關系,以及人民與官府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不僅要立足國家官方正史,更要關注于不同地域環(huán)境中和不同的歷史條件下所形成的獨特的社會習俗、實踐狀況。即“如何從地方的視角去重新理解中國和世界,而不是像以往或者現(xiàn)在許多論著依然如故的那樣,恰好倒過來”。[1]那么,在此來自民間的碑刻、契約等,為我們研究清代、民國的社會史、法制史等提供了極好的第一手材料。本文正是本著這一學術研究思路,通過對這些第一手文書、碑刻資料的細致解析,管窺在當時民間社會糾紛治理中官府、中人這些具體角色在人們心中的權威變化,并對其變遷過程及原因等進行初步探討。
直到清代康熙十八年,廣西才真正歸于大清之版圖,成為十八行省之一?!扒褰y(tǒng)治中國,其地方建置和官制,多沿襲明朝而稍有損益。如地方設省、道、府、縣四級……廣西設蒼梧、右江、左江三道。蒼梧道轄桂林、平樂、梧州三府……全省11府共轄州14,縣19?!盵2](P428)“清朝時的桂林府,沖,繁,難。隸桂平梧郁道。巡撫,布政、提學、提法,勸業(yè)、巡警道駐。順治初,因明舊為省治。乾隆六年(1741),析義寧縣地置龍勝廳。光緒三十二年(1906),析永寧州、永??h、融縣、柳城縣、雒容縣四縣地置中渡廳。領二廳,二州,七縣:龍勝廳、中渡廳、永寧州、全州、臨桂縣、永??h、灌陽縣、陽朔縣、義寧縣、興安縣、靈川縣?!盵3](P1562)
桂東北有越城嶺、都龐嶺、萌諸嶺等諸多山脈,而桂林府地處廣西東北部,其轄地大多是崇山峻嶺,山地環(huán)繞,因此民間時常發(fā)生“田土”等糾紛。雖然在清代法律規(guī)定:“各省戶、婚、田土及笞、杖輕罪,由州縣完結,例稱自理”[4](P4207)。但與此同時,清政府也在大力推行息訟政策,正所謂“民之有訟,出于不得已而后控,官之聽訟亦出于不得已而后準,非皆樂于有事者也”。[5](P328)特別是政府認為涉及戶婚、田土、錢債等民事糾紛皆為細故,多令民間自行解決。
在晚清以前的大部分歷史時期,王朝政府對于鄉(xiāng)村社會實行的都是一種非正式的治理方式,不管是由于無力滲透,還是出于制度設計。總之沒有將國家的正式機構和行政人員延伸到縣以下的鄉(xiāng)村社會,實行的是一種間接的控制和管理方式。[6]而正是國家對基層社會的滲透的相對有限,所以地方精英(中人、寨老)在民間社會才得擁有一定的基層自治權力。清代保留的龍勝廳的鄉(xiāng)約、靈川的碑刻等,可以有效地說明在清代官府、中人這些調解主體的權威性。
龍勝古稱桑江,位于廣西省東北部,桂林府的北部,全境皆山,雄拔杰出,巍峨磅礴,境內諸山屬南嶺山脈越城嶺山系。龍勝地境世居瑤、侗、苗、壯、漢等民族,縣境瑤族,多聚居偏僻高山,皇朝刑政莫及??h境瑤族古代社會組織為“社屯團”制,以村或數(shù)村為“社(屯)”,集若干“社(屯)”為“團”,“社”設頭人(屯設“屯甲”),“團”亦設“頭人”。古稱“團頭人”為“團長”,元、明史書稱為“瑤老”。[7]“社(屯)團制”,沿襲至清末。頭人由族中理事公道,熱心公益,能言善辯,熟悉族規(guī),有威望的老、中年男性擔任,一般眾舉產生。其職責為:主持眾議制訂或修改族規(guī),維護社會治安和生產秩序,籌辦公益事業(yè)和集體性祭祀等事務,除緊急事外,通常在農閑時活動。
清同治三年,位于龍脊的孟山石碑載:“地方凡有大小事務者,必要鳴報屯甲,鄰右理論曲直,如祝未息,須經本團論之不散,頭人常告方準詞論”[7]。
中人是契約的必備要件,簽訂契約時必須有一位或數(shù)位見證人。契約文書也暗含出地方中人、村老的社會權威。
案例1息事合同書[8]
立合同息事人廖弟廣、廖弟領,廖弟則,情因吾堂祖四房各居,有長房廖弟礙養(yǎng)女育一男,名號光文,父亡母寡;有四房廖弟林,于嘉慶五年招附廖良春兄弟良老,入宅代養(yǎng)潘氏并男。有三房祖廖弟勤養(yǎng)生一女,因勤路中身亡,托付良老出棺,酒席下葬…………后因取筍相爭,詐錢三千文,及又田土園內請中不斷,具名呈訟。有譚世榮留回改息,地方十老和息了事…………今憑地方二比,甘立合同二張,永遠子孫存照。
憑中地方村老:
廖光玉、譚士榮、侯光明、潘學繩、潘才學、潘香祿、廖光福、潘學美、廖光吾、廖金全
中證錢二千五百文
執(zhí)合同廖良春
代筆潘學文,通道羊一皮(只)、酒十斤
廖弟廣、領親立道光十一年(1831)三月十八日
這是一份立于道光十一年的文書,從“息事合同書”中我們不難看出,廖家兄弟之間因家產分配、家人欺騙、田土等事而起爭執(zhí),期間他們曾“請中不斷”,因為在一個寨子里大家公認的可以處理糾紛的人就是村老(寨老)。但是,文書中我們可以看出廖家人本要“具名呈訟”,卻被村老譚士榮“留回改息”,雖然村民有呈訟的權利,但是一旦被村老發(fā)現(xiàn),就會立即制止,而村民并不敢頂撞村老??梢姶謇显谔幚肀镜厥挛锷稀皩唷保唇^對權威。
案例2龍勝南團永禁章程[8]
欽加同知御、特授龍勝理苗分府加二級、隨帶加一級王為曉御事。案龍脊眾等開例條稟,懇出示以靖地方事等情前來,查龍脊地方人等戶撤,自應設條規(guī)以規(guī)盡一,而垂永古。茲據(jù)稟懇前情,除批示并將條規(guī)刪改核定外,合出示曉諭,為此示,仰居民人等知悉,自示之后,爾等即宜遵照條例,各安本分,不得違抗,自干其罪累,各宜稟遵毋違,特示。
……
一、遇旱年,各田水渠照依舊例取水,不得私行該舊換新,強奪取水,隱瞞私行,滋事生端,且聽頭甲理論,如不遵者,頭甲稟明,呈官究治。
一、田土、風水、婚姻之事,不清明白,以憑中證、媒人、村老排解,毋得串唆私賄,不可親戚袒護相護,務要秉公理勸,如果不息,經明頭甲帶告訊究,不得違抗。
……
同治十一年(1872)壬申五月三十日發(fā)龍脊團曉諭
這份同治年間的官府章程,可以更明顯的看到清政府對地方頭甲的承認。對于官府而言,戶婚田土等民間細事官府是無暇管理的,往往令民間自行解決。官方認可村老、頭甲在社會管理中的管理權,當?shù)胤桨l(fā)生民間糾紛時首先要經過頭甲、村老,如若他們解決不了,還必須經由頭甲等稟明官府,“呈官究治”。其實,我們不難看出,民間調解已經不只是存在于鄉(xiāng)土社會中解決民間糾紛的傳統(tǒng)習慣,而且是國家制定法確認的一種重要制度。
同樣,在靈川縣大境瑤族鄉(xiāng)廖家村廖姓公祠內的碑刻,其碑文內容也反映了村老在處理民間糾紛中的權威。
案例3廖家大境兩村分占山場合同碑[9]
蓋吾廖家村、大境村原賴始祖廖萬高遺下山場,土名長峰歧、紅盤水一帶地方,……迄今事遠年湮,人事遷變,因葬墳、割草引起訟端,蒙鄰村老等勸息,書立合同二紙,各執(zhí)一紙,照舊管業(yè),彼此相安,仍系二村葬墳割草,永遠不得爭占。是以請匠勒石,以垂世世子孫之記云。
今將合同刊于其后:
立寫合同廖家村、大境村,原因祖上遺下之山場,系割草燒灰,安葬墳墓,不得亂伐風水古樹,歷年以來,各守舊章……今經明老等,敘明此紙,其后尋事亦作費契,二村仍然照舊章程葬墳、割草……今當憑鄰村老等親口口白。日后,如不遵約者,自投法外,稟明鄰村老,送官究治??趾鬅o憑,特立合同二紙,各收一紙永遠永遠和合如意。
在場人:周觀堂、秦習規(guī) ……
廖家村:廖世昭、廖世現(xiàn) ……
大境村:廖得珪、廖得沛 ……
執(zhí)筆:得珪
同治十年辛未歲二月初二日
此碑刻中,廖家村、大境村兩村村民因山場內葬墳、割草問題引起訟端,后經村老等處理,立下合同,并且請匠勒石,以示后人。一場村與村的糾紛,在村老的主持下避免了混戰(zhàn),矛盾得以平息。
在帝制中國的大部分農村地區(qū),由于縣以下缺乏正規(guī)官員,地方村社的非正式代理人和機構履行了國家委托的日常管理職責,而只有在村社內部出現(xiàn)糾紛并危及地方制度的正常運行時,國家才會介入。僅就清代而言,中人在整個社會經濟生活中扮演的角色極其重要,而且在習慣法上,他們的活動也已經充分地制度化,以至于我們無法設想一種沒有中人的社會、經濟秩序。[10](P121)他們在國家力所不及,而家庭又無力可及的中間地帶,維持與農民生產生活密切相關的基本秩序,而在處理戶婚田土等民間細事時,村老就成為及其重要的中人。
民國期間,廣西行政區(qū)域仍稱廣西省,但將清制的府、州、廳全部改為縣,形成省、道(區(qū)、市)、縣3級建置。民國前三年,許多地方仍沿襲清末之制,將縣之下的層級分為城、鄉(xiāng)(鎮(zhèn))或市鄉(xiāng)。民國早期的地方政治相對于晚清是其延續(xù)性,由于國家勢力沒有成功地滲入到縣級以下,國家不得不依賴士紳精英去動員地方資源,在帝制時代和民國早期,國家依賴紳士精英作為縣衙門和鄉(xiāng)村社會之間的中間人。
例如,民國六年的位于龍勝潘內楊梅屯的——改革風俗碑[11],碑文里有一條內容:“一凡地方如有口角是非,各鄉(xiāng)理落,如逢重大事物,即經團排解,若判不清,方可興訟?!?/p>
明清時期,山林、水田、房產等買賣時,簽訂契約必須有中人(頭老)或者房族在場,這既是一種保證契約的“合法性”,也是一種防止日后買賣雙方出現(xiàn)爭執(zhí)的有利“證據(jù)”。翻閱很多明清契約資料,凡是與以上有關的買賣契約,中人們的名字必在契紙之上。而大清帝國覆亡后,這種現(xiàn)象在民國初期依然存在。例如民國早期在龍勝簽訂的一些山林買賣契約。
案例4賣山場契約①
民國七年戊午歲正月初七日,成香、成萬有就口口得買吳李氏高壁山檀對塆土一塊,上憑尖峰,下憑底水墰,左憑埋石為界,右憑受主土為界,桐茶宗竹杉樹一并在內土價二千文正。
親房:吳立元、吳曹氏、吳連告
中人:廖樂仁、廖樂義、蔡錫春、戴庭文
案例5賣山場契約①
民國思念乙卯歲五月十九日,得買章松老橫沖源頭屋脊山一塊,又占丁家圖,主賣一半。上憑大界,下憑分水漕口,左憑漕口,直上旗領分水為界,右憑受主土為界。玉價伍仟文。
中人:丁卓連、位壽、章梅
押字六十五文
中人一百五十文
以上買賣契約均由龍勝縣江底鄉(xiāng)村民提供。從這些契約不難發(fā)現(xiàn),民國初期時山場買賣依然延續(xù)著清代的傳統(tǒng):中人作保,親族見證,白紙黑字,一張契約,永存留照。
民國20年,廣西在全省推行區(qū)、鄉(xiāng)(鎮(zhèn))、村(街)、保、甲制度,在縣以下建立較為健全的基層政權組織。民國23年,推行鄉(xiāng)、村、甲制之后,龍脊的“社(屯)團制”瓦解。大權已歸鄉(xiāng)、村公所掌握。如民國33年,金坑大寨民制訂鄉(xiāng)約十五條,鐫刻石碑立于村邊,條文末記載:“十五議,有違犯以上各條,輕則鳴公處罰,重則送官究辦”。
而到民國中后期,隨著政府不斷健全政權組織,一些新的機構如法院、審判院等的出現(xiàn),民間糾紛的處理方式也在悄然變化。民國16年,桂林地方審判廳改為桂林地方法院。院內設置民事審判庭、刑事審判庭、簡易庭、執(zhí)行庭,受理桂林縣屬第一審及桂林道屬第二審簡易民事、刑事案件。下面我們就以一份發(fā)生在靈川縣民國18年的訴訟案件為例:
“遠在明清時期,潛經村遠祖白清英后人因當兵遠離家鄉(xiāng),將其家產竹山贈與本村白氏宗祠,此后該山場為潛經村白姓全族所有。清光緒年間,臨桂縣署,勒石立碑,明示山場所有權為白氏宗族所有。中華民國18年,古東村秦姓等人因山場立碑糾葛,將清朝臨桂縣署所立的告示碑抬回村,雙方為此釀成糾紛。潛經村白姓村民隨向廣西桂林地方法院提起民事、刑事訴訟。廣西桂林地方法院于民國18年,做出一審判決,以妨礙公務罪判處被告罰金各10元。民國19年,廣西桂林地方法院簡易庭做出民事判決:“認定紛爭之竹山:東至山底熟地為界,南至大小獅山為界,西至水溝為界,北至水源溝為界,應由潛經村白姓全族共同享有、使用、收益,古東村秦姓全族不得混爭?!惫艝|村村民不服,于民國19年、20年先后向桂林地方法院民事和議庭、桂林地方法院民事庭、廣西高等法院第一分院,提起正式訴訟,均被駁回?!雹?/p>
此次潛經村和古東村的爭訟,在清代與上文中廖家大境兩村的解決方式一樣,勒石立碑,表明歸屬。過去,當村民陷入民間糾紛時,他們傾向于訴求有權威的村老,因為廣大民眾深知一旦涉訟,他們要付出比前者大的多代價(百姓赴衙門狀告不僅耗費時間,而且還要支付較高的訴訟成本,其間也不免受到書吏及差役的勒索與欺詐)。但是到了民國中后期,更為深刻的是民眾對合法化的理解以及表達自身關注的方式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更多的民眾選擇“官方途徑”來維護自己的利益。
抗戰(zhàn)時期,桂林人口增至40余萬人,月收訴訟案件多達400余件,乃呈準自32年起照民國26年以前編制,增設員額。[12]看得出廣大民眾的法律意識越來越強烈。下面兩個表格的數(shù)據(jù)亦可證明。
表1 民國35年度辦理案件統(tǒng)計表
表2 民國36年度辦理民事案件統(tǒng)計表
注:表1、表2數(shù)據(jù)根據(jù)中華民國三十八年編纂的《桂林市年鑒》-司法篇統(tǒng)計所制。
民國后期,無論從法院人員數(shù)量的增設,還是法院的立案數(shù)以及結案數(shù)中,都可以說明廣大民眾對新的解紛機構的認可。村民們正在逐漸承認法典和法律原則至高無上的地位,這也體現(xiàn)出國家制度和近代話語緩慢而穩(wěn)步地滲入到鄉(xiāng)村社群。在民國中后期民眾依法主張權利,審判依法保護擁有正當權利者的這一民事訴訟制度觀念已成為國家正統(tǒng)的訴訟觀了[13]。
清代到民國時期的桂北民間解紛方式演變,是面對當時經濟結構和政治社會變遷作出的反饋與適應。
在晚清以前的大部分歷史時期,王朝政府對于鄉(xiāng)村社會實行的都是一種非正式的治理方式,不管是由于無力滲透,還是出于制度設計,總之沒有將國家的正式機構和行政人員延伸到縣以下的鄉(xiāng)村社會,實行的是一種間接的控制和管理方式。在帝制中國的大部分農村地區(qū),由于縣以下缺乏正規(guī)官員,地方村社的非正式代理人和機構履行了國家委托的日常管理職責。也正是如此,才成就了村老、中人在鄉(xiāng)村的絕對權威。
民國時期,隨著封建專制的結束,新的國家政權采取不同的政策來達到國家權力的下移。其中地方法院的設立,在處理民事案件方面起了很大作用,因為相比清代的“息訟”政策而言,法院為“吸引”了廣大民眾參與。這無疑是國家權力滲透到鄉(xiāng)村的一種信息。
注釋
①契約來源桂林市調處辦公室《龍勝各族自治縣與資源縣爭執(zhí)高璧山一帶山場的糾紛》檔案資料.
②案例來源桂林市調處辦公室《桂林市靈川縣大圩鎮(zhèn)古東村與雁山區(qū)草坪回族鄉(xiāng)潛經村爭執(zhí)古東源山場、水源瀑布權屬的糾紛》檔案資料.
[1]王先明.中國近代社會史研究的歷程及走向[J].歷史教學,2007,(7).
[2]鐘文典.廣西通史(上卷)[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99.
[3]趙爾巽.清史稿[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4]趙爾巽.清史稿(卷144)[M].北京:中華書局,1976.
[5]黃六鴻.?;萑珪す袤饡蒣M].合肥:黃山書社1997.
[6]王科.控制與發(fā)展:南京國民政府建立初期的鄉(xiāng)村治理變革[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
[7]龍勝各族自治縣縣志編纂委員會.龍勝縣志[M].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2.
[8]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編輯組編.廣西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碑文、契約資料[M].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1987.
[9]曾橋旺.靈川歷代碑文集[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0.
[10]梁治平.清代習慣法:社會與國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6.
[11]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編輯組編.廣西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碑文、契約資料集[M].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1987.
[12]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桂林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桂林市志(上)[M].北京:中華書局,1997.
[13](日)寺田浩明.權利與冤抑:寺田浩明中國法史論集[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