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老了的模樣

劉希

一向身體硬朗的公公突然中風住院，好在搶救及時，除了不能獨立行走外，思維和表達都還算清晰。

住院幾周后，公公病情好轉(zhuǎn)就想出院。看著急不可耐的公公，一向性格急躁的婆婆，竟然輕言細語地安慰他：“咱在醫(yī)院多待幾天，讓醫(yī)生再看看，不著急?！惫饝?yīng)了。婆婆仍然衣不解帶陪護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到了每天打點滴的時間，四個多小時，婆婆的手總是自然而然地握著公公的手，而公公看她的神情，多了份依戀。

下班后，我去醫(yī)院看公公，順道買了兩份煲仔飯帶去。婆婆嘗了連聲說好，卻把好吃的菜全扒進公公碗里，而她自己，就著一杯清湯僅吃了點白飯就說飽了。公公吃到最后也開始嫌飯里的鍋巴太硬，婆婆便接過來吃了。趁婆婆去洗碗的時候，公公悄悄對我說：“那鍋巴真香，再來兩碗我也能吃得下?！?/p>

誰也不能想象，公公生病前二人因小事吵嘴時，還堅持要分開住。挑食的公公一直在抱怨婆婆做飯難吃，依他的形容，對付了幾十年，不能再對不起自己了。而婆婆也一直抱怨公公做事拖拉，還好面子，跟著他光剩下受累吃虧了。全家人好言相勸，這事才平息。沒想到公公一場大病，卻讓兩個人不僅消了氣，眼里除了彼此，再沒有其他人。

公公終于出院了，雖然走路一瘸一拐，但他還很得意。公公回到家里吃著那些他所謂“對付”的飯菜，津津有味。而婆婆在一旁也勸他，慢點喝慢點吃，再也不嫌棄他磨蹭。吃完飯，婆婆在門口放把椅子，讓公公去曬曬太陽。公公見門口有一輛新自行車，站起來就朝自行車走去，婆婆看見了一下子拉住他，大聲責怪：“咋，你還想騎車呢？看你摔倒了有誰照顧你?！惫s緊解釋：“沒有，我就是想走近點兒看看?！闭f完馬上乖乖地坐回椅子上，婆婆笑了。這一刻，公公像是婆婆的孩子。他們兩個就是秤不離砣，誰也離不開誰。

那天，公公在自家店里幫忙，我勸他：“您得多休息，您還是回家吧?！彼麌@了口氣說：“我還是在店里好些，你媽一個人我也不放心，萬一她忙不過來我也好搭把手。再說，你媽有心肌梗塞，我得守著她。”我便不再勸公公回家，他是要一刻不離地守在婆婆身邊。

看著他倆，我時常在想，這就是老了的愛情吧。當人老了，愛情唯剩下一個字——“守”，你守著我，我守著你，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