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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 琦
關(guān)琦/江蘇農(nóng)牧科技職業(yè)學院講師(江蘇泰州225300)。
《寵兒》的創(chuàng)作取材于真實的歷史故事,描寫了一位名為塞絲的女黑奴懷著身孕從奴隸莊園逃走,奴隸主緊追不放,為了使女兒不像自己一樣變成奴隸,她殺死了自己的女兒。在展現(xiàn)塞絲黑暗過去的同時,托妮還描寫了塞絲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以此告訴黑人同胞,要努力完善自身,壯大民族。
1.塞絲的由來。塞絲的形象不是作者杜撰出來的,而是根據(jù)生活原型描寫出來的。托妮曾做過高級編輯,了解很多黑人的故事,這不僅使她積累了大量的文學素材,還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她的創(chuàng)作欲望。她在了解黑人故事的同時,也在不斷思考故事背后的意義,最終創(chuàng)作出大量的小說作品。托妮在解讀美國黑人的奮斗史中,閱讀到這樣一個故事,講述的是一名逃出奴隸莊園的黑人女性,在被追得走投無路時,毅然用斧頭殺死了自己的女兒,為的是讓女兒不再受奴隸之苦,這個故事深深觸動了她,并以此為原型創(chuàng)作出《寵兒》中塞絲的形象。
2.塞絲的形象。塞絲是具有代表性的黑人女性,解讀塞斯需要從多個方面同時分析。
首先,塞絲是黑人。在種族受壓迫的大時代背景下,她沒有自由、沒有歡樂,終日只能在所謂的“甜蜜之家”為她的奴隸主工作,而奴隸主卻以殘害她為樂。小說中著重描寫了塞絲的后背,奴隸主不滿意她的工作,用刀子劃她的后背,日久天長,她的后背傷痕累累,有的傷口即使愈合了也不能長平,長此以往,她的后背像樹皮、搓衣板一樣,已經(jīng)沒有了痛覺。
其次,塞絲是女人。她承受了作為女人的精神痛苦。自出生開始,塞絲就像一個苦果,被奴隸主剝奪了吃奶水的權(quán)利,她的媽媽被要求去喂養(yǎng)奴隸主家的孩子,后被奴隸主狠心吊死,從此塞絲成了孤兒,沒有了親情呵護和關(guān)懷的她,逐漸失去了對母親的印象。后來她慢慢長大,嫁給了同樣是黑人奴隸的黑爾,但是他們并不能像正常的夫妻一樣生活,只能周末見面。塞絲又一次失去了身為女人的權(quán)利,沒有了愛人的關(guān)懷和照顧。塞絲的生活是麻木的、苦楚的,是毫無生機的。
第三,塞絲是母親。塞絲結(jié)婚后生下了一個女孩,作為一名母親,特別是在自己曾經(jīng)被剝奪被母親喂養(yǎng)權(quán)利的情況下,她深深知道喂養(yǎng)女兒的重要,但現(xiàn)實再一次狠狠地打擊了她,“學校教師”不允許她喂養(yǎng)自己的女兒,而是去喂養(yǎng)奴隸主親戚家的孩子,她被無情地剝奪了作為母親最基本的權(quán)利。
最后,塞絲是兇手。在極端的狀態(tài)下,塞絲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可想而知,這是一種怎樣的無奈。塞絲對奴隸莊園忍無可忍,最終帶領(lǐng)著自己的孩子逃離了“甜蜜之家”。但是現(xiàn)實是殘酷的,塞絲并沒有過上如愿以償?shù)纳?,而是被奴隸主一路追捕,眼看又要重返地獄,她在危急關(guān)頭毅然決定將自己的女兒殺死,只希望她不再步自己的后塵。塞絲成了兇手,雖然這都是奴隸主逼迫的,但是她卻別無選擇,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自己女兒的命運,這成了塞絲終生的陰影。
托妮不遺余力地刻畫了塞絲的形象,通過揭示塞絲主體性的覺醒、反思和拓展,啟示黑人同胞:要想真正地將身處邊緣的黑人群體向中心遞進,就要構(gòu)筑自身的主體性。
1.主體性的缺失。在《寵兒》中,塞絲不僅沒有人權(quán),就連最基本的母愛也被剝奪,子女只有在父母的保護下才能從自身萌生主體性,而母親則是子女的第一保護人。由于母愛的缺失,塞絲在沒有人性的環(huán)境下長大,在奴隸主的“馴養(yǎng)”下,他們的生活如動物一般,這樣成長起來的黑人孩子是沒有主體意識的,相反,在他們內(nèi)心只剩下絕望和恐懼。更深層的意義是,母愛的缺失代表著民族文化的衰敗。就像塞絲一樣,她的記憶里只有唱歌、羚羊舞蹈和人群,對于以前母親的語言毫無印象,這是作者對于民族文化喪失的感慨。殖民化的過程中,“語言暴力”使得被販賣到美洲的土著人喪失了自己的民族文化。沒有了自己民族文化的滋養(yǎng),塞絲的童年沉浸在恐懼和孤獨中,其主體性自然不能健康發(fā)展。作者多次描寫了歌聲,這是黑人婦女對于不公平的抗爭,是她們代代相傳的語言,歌聲破除了她們的沉默,滋養(yǎng)了她們的主體性意識。
2主體性的覺醒。在塞絲成年后,奴隸主加納先生管理著“甜蜜之家”,他實行不一樣的奴隸制,對待奴隸像雇工一樣,教他們一些他們想學的東西,而且不用奴隸男孩配種。因此,塞絲有了選擇丈夫的權(quán)利,一年之后她選擇了為救出自己的母親而放棄了整整五年休息日的黑人奴隸黑爾。她夢想著自己能有一場婚禮,然而,這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奢侈了,于是她決定為自己做一條裙子。加納太太送給她的耳環(huán)加劇了她對奴隸制度的無知,她甚至認為這些“福氣”是可以依靠的。在人性泯滅的奴隸制下,塞絲對于爭取婚姻和擇偶的權(quán)利不僅體現(xiàn)了愛情本身的意義,而且是對人權(quán)和主體性的追求。這一時期,自主意識處于萌芽階段。
“屬性”的定義激化了塞絲的主體意識,“甜蜜之家”被“學校教師”接管后,“學校教師”采用了不同的“科學方式”:將奴隸看作動物,記錄他們的各種行為,測量他們的身體。在偶然間,塞絲知道了“學校教師”要求他的侄子寫出塞絲的人和動物屬性。當她得知屬性的含義后,感覺受了侮辱。她認為自己本身是人,卻被當作動物一樣對待。后來,黑爾告訴她,男孩小的時候干活不給錢,這時塞絲才意識到不管是加納先生還是“學校教師”,他們都只是將奴隸當作賺錢的工具,于是,塞絲決定把孩子們送出去,讓他們脫離奴隸主的統(tǒng)治,從此,主體意識在塞絲心中不斷深化和發(fā)展。
“奶水”事件激發(fā)了塞絲主體性的爆發(fā)。送走孩子們的塞絲回到“甜蜜之家”,不料卻被“學校教師”的兩個侄子鞭打了一頓,還搶走了她的奶水,這本來是留給她自己的女兒的。在這里,塞絲不僅僅是母親,還是哺育者,但塞絲沒辦法哺育,不能做母親應(yīng)當做的事情,這都是奴隸制造成的,“奶水”事件迫使身懷六甲的塞絲出逃,開始了亡命天涯。
“殺嬰”事件終止了塞絲的逃跑生涯,使她的主體意識走向了極端。在主體性的引導(dǎo)下,塞絲將每一個孩子都視為己出。當塞絲認出了“學校教師”時,知道厄運即將再次來臨,為了不讓孩子們再次墮入地獄,她毅然為他們選擇了死亡。這種行為,如同夏娃燒死自己的兒子一樣,雖然有些自私,但這是奴隸制下奴隸母親抗爭命運的唯一方式。這種自殺性的“革命”方式,使得“學校教師”的陰謀沒有得逞,也保護了其他三個孩子。塞絲維護了自己的尊嚴,表現(xiàn)了為我性和我為性,充分顯示了主體性的提升。但是,“殺嬰”的事件使塞絲陷入了沉默和孤獨,主體性也再度蟄伏。
3.主體性的深化。出于對女兒的愧疚,塞絲抑制自己的回憶。在這里,作者想辦法治愈她的創(chuàng)傷,鼓勵她反抗命運,深化主體性。
在美國,不論是白人還是黑人,都不愿意提及歷史上敏感的話題——奴隸史。白人將奴隸制作為一種科學與理智的工程,卻忽視了它的人文代價。托妮認為,忽略奴隸制的人文價值,將會導(dǎo)致“全民健忘”,即對奴隸制的無知與遺忘。而對奴隸后代來說,這一段歷史更是不愿提及。于是,以托妮為代表的作家提出了用新奴隸敘述話語的方式重新梳理歷史、修正歷史,從而使美國的黑人擺脫心靈上的負擔。
為了使塞絲走出記憶的陰影,筆者用人物做引導(dǎo),引領(lǐng)她正視自己的命運。在《寵兒》的開頭部分,托妮安排了和塞絲遭遇相似的保羅這個人物的出現(xiàn)。面對“甜蜜之家”唯一的男性,塞絲開始哭訴自己的遭遇,打開了封閉的心門。后來,作者又讓塞絲的女兒還魂陽間,敘述“重現(xiàn)記憶”,治療塞絲的創(chuàng)傷。托尼的敘述方法,與19世紀的廢奴運動不同,不僅停留在敘述黑人奴隸的悲苦事件和浪漫故事上,而且深入她們的內(nèi)心,挖掘他們的心靈創(chuàng)傷。同時,新奴隸敘述還以解構(gòu)主義分解中心的方式解析了主流文化對少數(shù)民族文化造成的傷害,揭開歷史的面紗,修正了少數(shù)民族的歷史記憶。因此,托妮的《寵兒》引導(dǎo)了黑人重新認識和正視歷史。
新奴隸制敘述只能用來修正歷史,卻不能完全修復(fù)奴隸制給黑人們帶來的心靈創(chuàng)傷。根據(jù)弗洛伊德提出的精神分析理論,心靈的創(chuàng)傷只能通過事件的重演幫助他們愈合。當塞絲以為來接丹芙的鮑德溫是“學校教師”的時候,她拿起冰錐沖向了他。為了避免再次發(fā)生“殺嬰”的悲劇,這次塞絲沒有選擇用自殺的方式來保護孩子,而是將反抗對準了暴力的源頭——“學校教師”。近十八年的深深愧疚讓塞絲明白,一味地逃避并不能解放被壓迫的人民,只有奮起反抗,才能改變?nèi)鮿菝\,變受動為能動,繼續(xù)深化主體性。
4.主體性的擴展。托妮通過《寵兒》來告訴黑人同胞:只有保持和發(fā)揚自身的文化和價值,才能真正擁有自我。
歌曲是被賣到美洲的非洲人民努力抗爭,保存自己文化的重要表現(xiàn)方式。黑人文化中口口相傳音樂傳統(tǒng)來自黑人奴隸的即興創(chuàng)作。在勞動中,歌曲不僅能夠減輕他們的痛苦,還逐漸變成非裔美國人再創(chuàng)自我和保存身份的話語形式。在《寵兒》的結(jié)尾,作者安排了三十名女鄰居來到124號,用民族的歌聲驅(qū)除鬼魂,拯救塞絲。塞絲在歌聲的洗禮下,從夢魘中蘇醒,卻毫無生存的希望,她躺在床上,哼著搖籃曲,就像回到生命的起點。此時,保羅再次到來,給予了塞絲重新生活的勇氣,保羅雖說不能接受塞絲太濃的母愛,但是并沒有拋棄他。在象征死亡的教堂中獲得重生之后,保羅又回到塞絲的身邊,再次從死亡的邊緣拯救了塞絲。面對歷經(jīng)磨難卻依然堅強不屈的女人,他知道只有忘卻昨日的苦難,就能擁有更好的明天,因此他安慰塞絲,告訴她自己才是最珍貴的。保羅認為,只有擁有自我,才能戰(zhàn)勝歷史的創(chuàng)傷?;腥淮笪虻娜z領(lǐng)悟了自己的價值,成了主體性拓展的新生人。在黑人的幫助和扶持下,塞絲走出了困境,所以,個體要想走出主體性的困境,就必須清晰認識自己的存在價值。少數(shù)民族或弱勢群體,應(yīng)該以自身的傳統(tǒng)文化為中心,聚集個體,擺脫無助的散沙狀態(tài)。
《寵兒》甫一發(fā)表就引起了美國文壇的積極評論,并且獲得了高度評價。對邊緣群體來說,《寵兒》更是一次勝利,為受壓迫的黑人,尤其是女性黑人,指出了一條抗爭道路,經(jīng)過主體性的覺醒、反思和拓展,最終構(gòu)建完整的主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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