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顯個性——寫人方法漫談

李 瑩

寫人，就要突出人物的個性。何謂個性？由于生活經(jīng)歷不同，性格稟賦的差異，即便同一種美好人性，在不同人身上也會有不同的體現(xiàn)，這就是個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自己的特點。這樣“人”才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成功塑造個性鮮明的人物的關(guān)鍵，不在于文字表現(xiàn)的技巧如何，而要在捕捉人物的個性特征上下功夫，這就需要有發(fā)現(xiàn)生活的眼睛。如何突出人物個性，使讀者如見其人、如聞其聲呢？

一、貼著人物寫——肖像描寫

寫文章要抓住人物的特征，不能所有的人物都是“瓜子臉”、“柳葉眉”、“明亮的大眼睛”、“健壯的身體”、“古銅色的臉色”、“樹皮一樣的手”……千人一面，沒有特點。寫作時要善于抓住人物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以凸顯人物的精神。要使人物的外貌和內(nèi)心世界統(tǒng)一，做到以“形”傳“神”。肖像描寫要使人物形象立體化，個性化，使之成為“血肉之軀”而不是概念的“軀殼”。

魯迅筆下的人物讓讀者過目不忘。就肖像而言，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有穿著“又臟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長衫的孔乙己，只寫長衫就足以表明他是個好喝懶做，衰頹落魄的窮書生的身份；《傷逝》中的子君，穿著的是“布的有條紋的衫子”和“玄色的裙”，重在顯示她是個蒼白瘦削的小資女性；而《祝?！防锏南榱稚?，她的裝束是“頭上扎著白頭繩，穿的藍夾襖，月白背心，烏裙”，以表現(xiàn)她是勤勞樸實的農(nóng)婦(寡婦)。作者的突出人物衣著，著眼點在于貼切、傳神。另外《藥》里邊的康大叔的外貌描寫：“一個滿臉橫肉的人，披著一件玄色(黑色)布衫，散著紐扣，用很寬的玄色腰帶，胡亂捆在腰間”。這里著重寫了他臉上的橫肉，尤其是細筆描繪了衣服顏色、樣式和穿法。黑的服飾，穿著打扮，配上(后面所寫)“闖”的行動和舉座皆驚的吆喝聲，便將一個兇殘、鹵莽、狡詐、狠毒的職業(yè)劊子手的形象刻畫在讀者面前。所以，作文中，大家應(yīng)該好好掌握通過肖像描寫這一方法，很好地捕捉人物的特點，并有重點的描摹、突出，因為成功的肖像刻畫是一把開啟人物靈魂的鑰匙。

如下面的寫作片段：

第一次見到他，實在很難將他與我心中的老師形象聯(lián)系起來：他有一張職業(yè)拳擊手才具有的臉——臉上肉不多，但整個臉上的骨骼與肌肉都棱角分明。況且，他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平添了幾分煞氣。他的臉上很少有笑容，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還伴隨著壓抑。再則便是那雙眼睛，一雙不怎么漂亮的眼睛暗藏在茶色的眼鏡片后面，那眼皮永遠是耷拉著的，似乎表示它很疲倦，但只要你走近跟前去感受他那逼人的目光，便會知道所謂“疲倦”絕對是個錯覺。記得當(dāng)時，他穿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牛仔服，一股原始而粗獷的氣息從他體內(nèi)溢出。然而，人不可貌相，他是我碰到過的最和藹最可敬的老師。

這篇文章作者通過仔細的觀察，生動細膩地刻畫了一個老師的形象，前文作者似乎要突出老師的“嚴(yán)厲”，職業(yè)拳擊手似的臉，深藏不露的眼睛，洗得發(fā)白的牛仔服；但結(jié)尾收筆出人意料，欲揚先抑，令人叫絕。

二、言為心聲——凸顯個性化語言

即作者筆下人物的語言應(yīng)切合人物身份地位、年齡特征、生活經(jīng)歷和思想性格，特別要寫出人物的個性特征和精神面貌。

一個人個性化的語言更能夠反映他的精神世界。如巴爾扎克《守財奴》中葛朗臺：“老頭兒身子一縱，撲上梳妝匣，好似一頭老虎撲上一個睡著的嬰兒。‘什么東西？’他拿著寶匣往窗前走去?！?，是真金，金子！’他連聲叫嚷，‘這么多的金子！有兩斤重。??！啊！查理把這個跟你換了美麗的金洋，是不是？為什么不早告訴我？這交易劃得來，小乖乖！你真是我的女兒，我明白了?！睂儆诟鹄逝_的語言活化出守財奴貪婪、占有的個性?！澳憧醋〗鹱?！……拿來放在我面前！”這是葛朗臺在臨死之前對女兒說的話，更足以證明他守財貪婪的個性至死不變。

三、透視人物心理的多棱鏡——動作描寫

黑格爾在《美學(xué)》中曾這樣強調(diào)：“能把個人的性格、思想和目的最清楚地表現(xiàn)出來的是動作，人的最深刻方面只有通過動作才能見諸現(xiàn)實。”高爾基認為，寫人物要多行動少說話。老舍曾說，只有描寫行動，人物才能站起來?？梢姡袆訉τ谕癸@人物的個性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我們要善于運用這透視人物心理的多棱鏡——動作描寫。

一個人的行為，是其思想性格的具體表現(xiàn)。個性化行動描寫生動，能準(zhǔn)確地傳神，達到形神兼?zhèn)涞募丫?。寫作切忌空洞地評價人，“他是一個誠實的人”“他是一個道德不好的人”“他是一個熱心的人”之類的話，應(yīng)該讓人物自己的言行來詮釋自己的性格特點。我們都熟悉朱自清的《背影》：

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墒撬┻^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得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這是朱自清眼里的父親?！佰橎恰保f明父親由于身體肥胖的緣故，走路搖擺。年邁的父親爬月臺，抓住手的“攀著”，腳的“向上縮”，上身的動作是“微傾”，可是費了好大力氣，多不容易！而在特定場合下的父親的一系列動作描寫，正刻畫出了父親對兒子的體貼，凸顯父親的形象。毫無疑問，他永遠鐫刻在兒子心中，也永遠留在讀者心中。

臺灣作家林海音的作品《爸爸的花兒落了》其中有這樣一段：“我走出教室，站在爸爸的面前，爸爸沒說什么，打開手中的包袱，拿出來的是我的花夾襖。他遞給我，看著我穿上，又拿出兩個銅板來給我?！边@是文中的爸爸在打了賴床的英子后，又追到學(xué)校給英子送花夾襖和錢，文中的爸爸一句話都沒有說，作者只是描寫了爸爸一連串的動作，這樣就把爸爸對我表面嚴(yán)厲但內(nèi)心非常疼愛的一面展現(xiàn)得非常充分。

四、無聲勝有聲——心理描寫

心理描寫是對處在一定環(huán)境中的人物內(nèi)心活動的描寫。它更能深入人物內(nèi)心世界，表現(xiàn)豐富而復(fù)雜的思想感情。恰當(dāng)運用心理描寫，使人物真實、立體。我們學(xué)過的《皇帝的新裝》中有這樣一段：這位善良的老大臣來到那兩個騙子的屋子里，看見他們正在空織布機上忙碌地工作?！霸干系劭蓱z我吧！”老大臣想。他把眼睛睜著特別大，“我什么東西也沒看見！”但是他沒敢把這句話說出口來。“我的老天爺！”他想，“難道我是愚蠢嗎？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這一點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難道我是不稱職的嗎？不成！我決不能讓人知道我看不見布料?！边@段心理獨白，把這位衰朽的老大臣虛偽的嘴臉刻畫得淋漓盡致。

魯迅的《阿Q正傳》中也有經(jīng)典的心理描寫：“阿Q在形式上打敗了，被人揪住黃辮子，在壁上碰了四五個響頭，閑人這才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阿Q站了一刻，心里想，‘我總算被兒子打了，現(xiàn)在的世界真不象樣……’于是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彪m然簡潔，但很好的揭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將阿Q的精神勝利法活畫了出來。

五、于細微處見真情——細節(jié)描寫

細節(jié)描寫是指抓住生活中的細微而又具體的典型情節(jié)，加以生動細致的描繪，它具體滲透在對人物、景物或場面描寫之中。如對人物的一舉一動、事物發(fā)展的具體環(huán)節(jié)、環(huán)境中的細小物體進行細微描摹。它是最生動、最有表現(xiàn)力的手法，它往往用極精彩的筆墨將人物的真善美和假丑惡和盤托出，讓讀者欣賞評價。細節(jié)描寫在文章描寫中的地位看似閑筆或贅筆，信手拈來，無關(guān)緊要，可有可無；但都是作者精心的設(shè)置和安排，不能隨意取代。一篇文章，恰到好處地運用細節(jié)描寫，能起到烘托環(huán)境氣氛、刻畫人物性格和揭示主題思想的作用。

人物細節(jié)描寫的主要作用是刻畫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一個個傳神的細節(jié)，猶如人體身上的細胞，沒有了它，人就失去了生命；文章少了細節(jié)，人物形象就失去了血肉和神采。

六、橫看成嶺側(cè)成峰——側(cè)面描寫

寫人物除了上文的正面描寫，還可以用側(cè)面描寫的方法。清人劉熙載說：“山之精神寫不出，以煙霞寫之；春之精神寫不出，以草樹寫之。”說的正是這個道理。《三國演義》寫關(guān)羽斬華雄時，避開刀光劍影，先寫華雄敗孫堅、斬祖茂、便涉、潘鳳，及關(guān)羽出戰(zhàn)時，寫關(guān)內(nèi)諸侯的聽聞、驚恐等，而關(guān)羽提著華雄歸來時“其酒尚溫”的細節(jié)，使關(guān)羽這一人物頂天立地起來。漢樂府詩《陌上?！分忻鑼懖缮Ｅ_敷的美貌，“行者見羅敷，下?lián)埙陧?。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峭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蓖ㄟ^描寫行者、少年等人見到羅敷的神態(tài)與動作，有力地表現(xiàn)了羅敷的貌美驚人。另外成語“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用的也是這個道理。

我們學(xué)過《口技》一文，其中寫到“京中有善口技者。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側(cè)面烘托）。“遙聞深巷中犬吠，便有婦人驚覺欠伸，其夫囈語。即而兒醒，大啼……當(dāng)是時，婦手拍兒聲，口中嗚聲，兒含乳啼聲，大兒初醒聲，夫叱大兒聲，一時齊發(fā)，眾妙畢備”（正面描繪）。接著：“滿座賓客無不伸頸，側(cè)目，微笑，默嘆，以為妙絕”（再從側(cè)面渲染）正側(cè)面全方位展示出口技者的高水平。

用環(huán)境描寫來側(cè)面烘托人物形象往往會起到不錯的效果。《藥》中的環(huán)境描寫：

這一年的清明，分外寒冷；楊柳才吐出半粒米大的新芽。天明未久，華大媽已在右邊的一座新墳前面，排出四碟菜，一碗飯，哭了一場。化過紙，呆呆地坐在地上，仿佛等候什么似的，但自己也說不出等候什么。微風(fēng)起來，吹動他短發(fā)，確乎比去年白多了。這一個片斷所寫的環(huán)境，清明時節(jié)，分外寒冷，顯得異常悲涼。

這一氣氛與人物的行動、外貌契合，寫出了人物內(nèi)心的悲苦。

對比也能鮮明的凸顯人物形象。對比，也稱對照，就是把事物、現(xiàn)象和過程中矛盾的雙方，安置在一定條件下，使之集中在一個完整的藝術(shù)統(tǒng)一體中，形成相輔相成的比照和呼應(yīng)關(guān)系。運用這種手法，有利于充分顯示事物的矛盾，突出被表現(xiàn)事物的本質(zhì)特征，加強文章的藝術(shù)效果和感染力?！端疂G傳》中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很大程度上借助對比手法的運用。如在高衙內(nèi)調(diào)戲林娘子的事件上，林沖忍讓妥協(xié)，魯智深則火冒三丈，要讓高衙內(nèi)“吃灑家三百禪仗”，林沖“忍”的性格初步顯現(xiàn)。武大郎被害一事上，何九叔與鄆哥形成了鮮明的性格對比，前者世故、機變且又膽小、怯懦，全身避禍，后者則幼稚天真、逞強好勝，打抱不平。雖是小人物卻也個性鮮明。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也是對照藝術(shù)的精髓。作家通過愛斯梅拉達與四個男性人物的相互關(guān)系的描寫，以及彼此的強烈對照，展示出四種不同性質(zhì)的愛，鮮明地彰顯了愛斯梅拉達的純潔、善良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