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佰案
(鄄城黃河河務局,山東 鄄城 274600)
行政處罰是國家特定行政機關依法懲戒違反行政管理秩序的個人、組織的一種行政行為,屬行政制裁范疇。行政處罰作為一種法律制裁,是對違反行政管理法規(guī)的行政相對人的一種懲戒、教育手段。目的是使相對人今后不再重犯同一違法行為。
因為行政處罰本身所具有的強制力、直接影響相對人權利義務、對相對人的聲譽、財產(chǎn)、行為甚至人身自由產(chǎn)生不利后果的特點,使得行政處罰必須嚴格依法設定、執(zhí)行、監(jiān)督與救濟,并遵守法定的行政處罰原則與適用原則。筆者在本文中想予以討論的,就是行政處罰適用中的“一事不再罰”原則在理論與實踐中的幾個問題。
“一事不再罰”是行政法學界對行政處罰適用原則之一的一個概括性表述,其具體內涵、定義依我國《行政處罰法》第二十四條為“對違法當事人的同一違法行為,不得給予兩次以上行政罰款的行政處罰”?!耙皇虏辉倭P”原則在我國理論研究與立法實踐中尚有未得以充分明晰之處,導致了行政管理實踐中的一些混亂、相悖狀態(tài)。目前國家為了防止處罰機關濫用職權對相對人同一違法行為以同一事實理由處以幾次行政處罰,以獲得不當利益,同時也是為了保障處于被管理地位的相對人法定的合法權益不受違法的行政侵犯,使一定的違反行政管理法律法規(guī)的行為與一定的法律責任相互確定掛鉤,進而體現(xiàn)法律制度與行政管理的可預見性與穩(wěn)定性價值。為此筆者就行政處罰中的“一事不再罰”原則在理論與實踐中的問題談以下幾點:
隨著行政法制的發(fā)展與法律法規(guī)的制定與對社會關系調整、保障的日益細化,一個違反行政管理法規(guī)的行為可能會導致侵犯了不同社會利益客體的后果,這時就可能會出現(xiàn)保護不同利益客體的特別法都對該行為競相適用,而同時產(chǎn)生幾個不同的法律責任、法律后果的現(xiàn)象。筆者稱之為法律法規(guī)適用的競合。而此時如果對相對人依據(jù)不同的法律法規(guī)做出幾個不同的處罰決定,就明顯違反“一個行為,不得兩次以上處罰(此處亦可表現(xiàn)為幾份處罰,但處罰之間肯定會出現(xiàn)時間上的先后、客觀上的表現(xiàn)也是次序不同)”的原則。而如果只做出一項處罰決定,往往會面臨一般法與一般法之間、特別法與特別法之間互無優(yōu)位難以決定選擇適用的難為局面。這種情況給行政主體的處罰管理提出了行政執(zhí)法實踐上的難題。
筆者認為這是行政處罰主體競合的另一種特殊表現(xiàn)形式。由于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達,物流、人流、資金流與智力成果大流通在全國范圍內甚至世界范圍內的出現(xiàn),一個違法行為在一地已被一個行政主體處罰后,是否還應承擔另一地另一相同職能但主體資格不同的行政主體以相同理由、依據(jù)而做出的行政處罰決定呢?例如司機王某運送西瓜由A 省到C 省,途中被A 省道路行政管理部門認定車輛超載并處以罰金。后途經(jīng)B 省又被當?shù)芈氛芾聿块T以超載為由處以罰金。最后進入C 省境內再次受到C 省路政管理部門的相同理由依據(jù)的第三次處罰。王某若以《行政處罰法》中的“一事不再罰”原則抗辯之,達到的答辯可能是“他主體的處罰并不代表本主體的處罰。本主體只要不對你進行第二次處罰便不違犯該原則。”確實,我國《憲法》與《行政組織法》都授權有關行政部門與行政主體資格與相應的處罰權限。他們均以行政主體身份進行行政規(guī)制、行政管理。其主體資格是法定的。以“一主體沒有實施兩次處罰,他主體并不代表本主體”的理由進行抗辯似乎有其邏輯、法理的合法性與合理性。這種現(xiàn)象在現(xiàn)實行政管理處罰中廣泛的存在?!耙皇虏辉倭P”原則對此似乎顯得無能為力。我們先且不論該抗辯理由是否成立,但單憑“一事不再罰”似乎無法判定其違法性與無效性。
出現(xiàn)以上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制度尚未充分完善、立法技術不夠成熟、行政理論研究還不夠細致等客觀因素,也有爭奪部門利益方面的主觀因素,筆者在此試結合法理學、憲法學與行政法學的一般理論、原則提出解決辦法。
在行政執(zhí)法實踐中,“之所以會有兩個以上法規(guī)、規(guī)章對同一行為從不同角度規(guī)定處罰,這是立法者從不同角度考慮問題的結果。并不是這一行為變成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行為。如果一個行為可按不同法規(guī)、規(guī)章規(guī)定處罰兩次以上,隨著我國法規(guī)、規(guī)章的日益增加、規(guī)定日益細密,這一行為被處罰的次數(shù)將不斷增加,其后果不堪設想?!边@種幾個法律法規(guī)對同一違法行為進行規(guī)制的情形似乎已超出“一事不再罰”的要求,但行政處罰所體現(xiàn)的是行政相對人在違反了行政管理法規(guī)后所應依法承擔對己不利的法律責任,是一種對國家的責任、義務。這不同于有的刑事犯罪中還需負擔民事方面的賠償責任。既然只是一種責任形式,那就必須只能承擔一種責任后果。如果按照某些學者的意見認為可以同時處以幾個不同的行政處罰,這無疑就給相對人設定了過重的不合理的法律責任負擔;與此同時,法律的行為規(guī)范指引性與責任后果的唯一確定性將被犧牲,穩(wěn)定性的存亡也會取決于執(zhí)法主體的意念之間。這就明顯是有悖于行政法治的行為規(guī)范、可預見性、穩(wěn)定性等基本價值要求的。所以這個法律法規(guī)適用競合的問題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并加以解決。在此,筆者試給出幾個沖突規(guī)則:
2.1.1 新法優(yōu)于舊法的原則
這是因為行政管理面對的是日新月異的社會現(xiàn)實,新法往往更能體現(xiàn)立法者對現(xiàn)實生活、社會現(xiàn)象的把握、定性、調整的立法意圖與對社會關系的調整理念。從而實現(xiàn)行政管理與時俱進的科學性與積極性,也有利于相對人對處罰理由、處罰依據(jù)、處罰方式與責任形式的接受與認識,避免出現(xiàn)使用過時的法律法規(guī)進行處罰而導致相對人的逆反心理,導致降低行政效率與增加行政成本負擔。
2.1.2 對相對人處罰程度較輕的形式優(yōu)于對相對人處罰程度較重的形式的原則
這是因為行政處罰只是實現(xiàn)一定行政管理目的的具有教育、懲戒兩重性的手段,處罰不是目的,令相對人承擔不利的法律后果也不是目的。站在受處罰的相對人的角度而言,受到行政處罰本身在精神上已是一種不利的后果,責任形式、法律后果的輕重、制裁幅度的大小往往會影響、關系到相對人的認識程度、重視程度與接受程度。所以,刻意地加重行政相對人的行政處罰負擔并不見得是絕對必要的。而站在行政處罰主體的角度而言,對相對人有意識、有選擇地適用制裁后果較輕的行政處罰形式,將無疑更能體現(xiàn)行政執(zhí)法、行政法治中“寓情于治”的成熟管理技巧,將會更容易實現(xiàn)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管理——反饋與意見的傳達與接受,有利于相對人對行政處罰行為的接受與理解,從而有助行政管理的順暢運行與整體行政效率的提高。
2.1.3 絕對禁止同時對一行為適用多法、多種處罰的原則
同時適用多法、給予多種行政處罰的不利后果、于法于理的不成立前面已有論述。必須在行政處罰制度中強調這一原則,以免因為行政主體故意或過失導致此種情形的出現(xiàn)。
筆者認為在此之前還有個法理問題需要明晰。舉上述王某運輸西瓜的案例。對其進行處罰的A、B、C 三省路政管理部門都是合法、有權的、互無隸屬關系的三個獨立行政主體。他們三者的處罰行為似乎不違反“一事不再罰”原則,因為他們均以自己的主體名義做出了“合法”的“一次”處罰,雖然理由依據(jù)是一樣的。然而這樣真的不違反“一事不再罰”原則嗎?筆者認為答案無疑是否定的。因為三個互不隸屬的不同行政主體他們行政權均是來自于國家的授權,也就是說他們的權力均源屬于一個根本的主體——國家,而他們都只是國家設立在不同地區(qū)進行行政管理的代表機構。因此,這三個形似獨立的主體其實質是一體的。
從法制的角度來考察,他們適用的是相同的法律法規(guī),而正是這套法律法規(guī)的原則要求他們“一事不再罰”。也就是說,相對人如果因違法行為被適用這套法律法規(guī)承擔了行政處罰不利后果,他們從法制統(tǒng)一的要求出發(fā)均應予以確認與保護,而不能無視其他行政主體據(jù)此做出的處罰決定而冒違反“一事不再罰”之大不能再次進行處罰。這種行為本身就是違法與背離行政法制統(tǒng)一性要求的。
從相對人的角度來考察,行政機關依法適用法律法規(guī)對相對人的違法行為進行處罰是有絕對義務接受的,因為這種處罰是一種國家行為,反映的是國家對公共秩序的一種要求與調整,是國家行政管理的需要與體現(xiàn),是由處罰機關代表國家意志做出的規(guī)制性的國家行為。而如果允許相同職能的不同行政主體對同一行為進行多次處罰,就會使相對人產(chǎn)生“究竟哪一個處罰機關才代表國家?”從某種意義上講,這種疑問是對國家主權、行政權統(tǒng)一的疑問,其政治危害性是顯而易見的。這對國家主權的統(tǒng)一、行政法制的統(tǒng)一、行政法制建設的破壞性無疑是致命的。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一事不再罰”原則是必要與科學的,是反映自然公正、法治等價值理念追求的。但在理論與實踐中,我們還須進一步深入細致研究,以期盡識其真義,從而使其真正完備起來,為行政執(zhí)法、行政處罰實踐提供更全面的理論指導與更強的依據(jù)性、可操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