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布查爾之行(二首)

張映姝

愛新舍里

1

愛新舍里，金泉

不同的讀音，意思相同

阿蘇這樣說的時候

我的心卻漾起波痕：

愛新舍里，多好聽啊

仿佛一雙暖暖的小手

捂在冰涼的臉蛋上

2

哪里去找傳說中

老爺爺發(fā)現(xiàn)的那九個泉穴

哪里去找兩條金魚嬉戲的

清清泉眼

哪里去找干涸后又復涌的

傷心之水

貪婪的人心，為了一時的

滿足，卻陷入貧荒

3

愛新舍里，只是一個詞

幾個音節(jié)，就柔軟了我

高遠的云，碎銀般的光

金子般的大地，空氣中

彌漫的花香、果香、稻香

那久遠的芬芳啊

喚醒了我，濕潤了我

4

愛新舍里，是鄉(xiāng)愁的絲線

遠歸的詩人沉默，表情柔和

目光卻能穿透一切。故鄉(xiāng)啊

讓語言如此蒼白、脆弱

就像我們多舛的人生

溫情的，遙遠的

明媚的，難以挽留的

唯有故鄉(xiāng)的氣息，能夠

撫平心傷，慰藉疼痛

5

愛新舍里，釋放我們的鄉(xiāng)愁

你的鄉(xiāng)愁，系于白山黑水

又有誰人能識

一樣的遙遠，一樣的溫暖

一樣的不可回頭，一樣的愁苦

所有的思念和追懷，你的

和我們的，有著相同的況味

6

不僅僅是思念、追懷

離鄉(xiāng)的惆悵，遠走的艱辛

我們這群候鳥，起飛時

就夢想著回歸的榮耀

自以為是地認定，故鄉(xiāng)

就在那里，等游子歸來

我們飛啊飛，越飛越遠

遠得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

7

終于飛倦了，想回家了

可何處是家？家在何處？

這時，我們才悲哀地恍然

家，荒蕪已久

曾經(jīng)葳蕤的記憶枯黃如紙

故鄉(xiāng)啊，早已離我們遠去

只留下絲線般的鄉(xiāng)愁

納旦木卡倫

像鳥群闖入打谷場

嘰嘰喳喳，興奮不已

原野蒼黃，卡倫枯守

我們像外星人，站在

歷史的場景外

殘垣剝落出歲月的年輪

踏上衰老的土墻

蓄滿陽光的黃土，溫暖

如錫伯士兵激情的胸膛

那歲歲枯榮的芨芨草

回響著戍邊兩百多年的

歡樂和愁苦，雄心與壯志

歷史如風吹過，兩百多年

是一片小小的樹葉

我的心捕捉著微小的悸動

它如草尖上的風語

迤邐而去，轉(zhuǎn)瞬即空

卡倫無言，生命不息

眾人一聲歡叫

那幾只小蜥蜴的平靜

就碎了一地

注：卡倫，錫伯語意為“瞭望”、“守衛(wèi)”。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