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文脈 文氣

何玉華

《中國古代詩歌散文欣賞》作為選修教材，是指導(dǎo)學生掌握古典文學欣賞方法的重要范本。同時，對引導(dǎo)學生傳承民族精神和傳統(tǒng)文化，提高文學素養(yǎng)，陶冶情操有著重要意義。本教材的編排按照專題來安排，詩歌散文各有三個單元，并結(jié)合高中生的學習要求，安排了以下專題學習任務(wù)：詩歌單元是把握詩歌的意境；探究詩作的旨意；體會詩歌的聲韻；散文單元是從散文所塑造的形象上理解散文的形象性；從章法上體會散文的靈活性和趣味性；從散文的脈絡(luò)意蘊上把握散文的邏輯性和抒情性。本文就中國古代散文教學來談?wù)勛约旱囊娊夂妥龇ā?/p>

首先，我認為要準確界定古代散文教學中選修和必修課程的地位和區(qū)別。與必修教材相比較，選修課程有以下幾點不同：必修是基礎(chǔ)，選修是提升；必修注重知識點的把握，選修側(cè)重面上的體現(xiàn)；必修教材的編排體例較為分散，選修教材編排體例較為集中，以專題形式呈現(xiàn)。因而，在這一意義上，作為選修教材的中國古代散文欣賞就不能只局限于文言文層面的教學，更應(yīng)該在兼顧文言文教學的基礎(chǔ)上，即文章的層面來引導(dǎo)學生欣賞古代散文的為文之道。

其次，古代散文名篇閱讀鑒賞對提升學生的文學素養(yǎng)和詩文鑒賞能力有著重要的作用。選修課程的閱讀鑒賞指導(dǎo)，在主觀感受的基礎(chǔ)上還應(yīng)在鑒賞方面有所提升，通過總結(jié)方法，歸納梳理，使學生對于古代散文的鑒賞能夠由感性提升到理性，從零散提升為系統(tǒng)，從朦朧走向清晰。

基于以上所述，筆者認為，選修課程的古代散文教學在完成文言文教學的基礎(chǔ)上，還應(yīng)抓住以下幾條主線：

探究文體特征，欣賞章法之妙

散文較之詩歌而言，篇幅長，容量大，優(yōu)秀的散文總是情感豐富，思想獨到，包蘊廣博，因而散文就比較講究章法上的開合照應(yīng)，起伏變化。所以引導(dǎo)學生欣賞散文的章法之妙，對學生的閱讀與寫作均有較大幫助。散文的章法既有議論論辯上的嚴謹，又有敘述取材組材上的靈活，表達形式上的豐富。傳記、游記、語錄、小品、序言、政論文等形式多樣，取材廣泛，行文靈動，章法巧妙。

同為說理性散文，《庖丁解牛》寓理于事，說理形象生動，又用問答對話，逐層深入，其中章法上的妙處就藏在這幾句對話中：文惠君問“技盍至此乎？”庖丁答“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痹俚轿幕菥潎@“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yǎng)生焉?！庇山馀５金B(yǎng)生，由技藝到道，借助一個故事，生動的闡述了一個哲學思想，并給我們無盡的啟示?！读鶉摗穭t結(jié)構(gòu)嚴謹，首段是總綱，提出論點：六國滅亡，弊在賂秦。然后分兩層論述，逐層展開，反復(fù)論證，但始終圍繞中心論點，整體思路嚴謹，富有說服力。而《阿房宮賦》則借助賦文的特點，鋪敘、夸張、反復(fù)渲染，層層蓄勢，把贊嘆到對秦王朝的怨嘆再到對秦滅亡的悲嘆，留給后人的感慨無窮無盡。

同是寫人記事，蘇軾的《文與可畫筼筜谷偃竹記》信筆揮灑，筆筆看似閑情，實則處處關(guān)聯(lián)。作者先從與可畫竹之論入筆，畫竹之時，枝與節(jié)不可脫離，成竹在胸，心手相應(yīng)，方可畫出好作品，蘇軾在其中豈止僅悟畫竹之理，更應(yīng)有深刻的人生思考?！肮史灿幸娪谥卸僦皇煺?，平居自是了然，而臨事忽焉喪之，豈獨竹乎？”政治仕途的屢屢受挫，難道不是看得明白，臨事“糊涂”的人生慨嘆嗎？回憶往昔，蘇軾和文與可詩畫交往，與可狷介之態(tài)躍然紙上，但與可所畫《筼筜谷偃竹記》其用意又是何其深也?！按酥駭?shù)尺耳，而有萬尺之勢?！币环戎?，斜而有節(jié)，既是對蘇軾處世的提醒，不可太直，太直則易折，更是對蘇軾人生的肯定，風狂雨驟，竹雖傾斜，其節(jié)仍在。與可于蘇軾是一位性情相投的知音，更是一位心意拳拳的兄長兼人生導(dǎo)師。蘇軾行文中所言，與可發(fā)函得詩時，失笑噴飯滿案。蘇軾在與可去世后，曝書畫時廢卷哭失聲。一笑一哭，其人生況味難以窮盡。而蘇軾和與可之間的親厚無間豈可人人皆有？全文瑣事看似隨意點染，但敘事上用畫竹串起，情感上以二人的親厚無間綿密縫合，充分體現(xiàn)了散文章法的靈動之態(tài)。

相較而言，李密的《陳情表》向朝廷表達自己與祖母的相依為命不能前來應(yīng)詔之意，行文章法綿密，言語之間，分寸俱在。全文以陳情為主線：寫生平坎坷孤苦之情，與祖母相依為命之情，對朝廷恩寵感激之情，不能應(yīng)詔赴任惶恐忐忑之情，盡忠與盡孝不能兩全的進退兩難之情。這兩篇文章，都有記敘抒情的成分，前者信筆揮灑，行文搖曳生姿，后者章法綿密，分寸盡顯，充分體現(xiàn)了散文行散神聚的章法之妙。引導(dǎo)學生探究古代散文靈活多變的章法，亦是散文教學的重要內(nèi)容。

學習提玄鉤要，把握行文意脈

文章的意脈即作者貫注在文章中的思想情感。在不同的文章中作者或記敘或議論或抒情，總是傳達出作者特定的感情思想。文章意脈是統(tǒng)率文章各部分的主線，指導(dǎo)學生尋求這根主線是散文閱讀的重點所在。指導(dǎo)學生學習提要鉤玄，梳理歸納，弄清脈絡(luò)文章層次，尋找作者的感情線索或敘事線索，是把握文章意脈的關(guān)鍵。韓愈的《祭十二郎文》把沉痛悼念十二郎的情感與家庭瑣碎小事的追憶交織在一起，忽而現(xiàn)在事，忽而往昔事，忽而未來事，忽而回憶事，忽而設(shè)想事，而統(tǒng)帥全文的是作者對十二郎英年早逝的深切痛悼和對自身身世悲苦的悲嘆之情。指導(dǎo)學生通過概括各段內(nèi)容，探究各文段之間的邏輯與情感聯(lián)系，即可把握文章的文脈，從而感受到古代散文的外形散內(nèi)神聚的特點。第一部分，記敘自己年幼喪父，惟依兄嫂，和早年與侄子南北遷移，聚少離多的經(jīng)歷。所敘之事時間跨度和空間跨度都極大，但貫穿其中的是家世衰微叔侄二人相依為命及自己因求食逐祿，不能與侄子長相廝守而悔恨不已的深切感情。第二部分，寫因比自己年少體強、生性“純明”的侄子遽然辭世而悲痛欲絕。在這一部分文字中，作者抒寫了聽到噩耗時從不信到確信的復(fù)雜心理變化過程，他因少者、強者早夭，長者、衰者存全而埋怨天道難測，神靈不明，又為不能弄清老成的死亡月日，不能親自撫尸、憑棺、臨穴而愧疚。第三部分，主要交代對老成身后事的安排。孤苦哀告之情難以自抑。全文以追悼老成英年早夭，抒寫自己悲痛難抑之情為抒情主線，同時在遭受這一打擊時所產(chǎn)生的宦海浮沉、天意難測的概嘆也糅合其中。在本文的教學過程中，指導(dǎo)學生概括各部分內(nèi)容不是難題，而引導(dǎo)學生披文入情，探究各段之間的聯(lián)系，把握文章中復(fù)雜的情感，才能抓住文章的行文意脈，也才能更好地把握散文外形和內(nèi)質(zhì)的有機聯(lián)系。

吟誦句段篇章，感受文章氣韻

古人行文講究文氣，以文氣反映作者的精神狀態(tài)與情感流程。通過指導(dǎo)誦讀，用心揣摩作品中詞句聲音的情感色彩和作者的情緒變化，句式的長短變化；句式的整齊或錯落；語勢的緩急、輕重；句子的語調(diào)曲直高低中體會作者情感的沉郁、激越、歡娛、悲愴、平和、憤激。歐陽修的《伶官傳序》一文，以兩組長句，寫出了作者對莊宗得天下之盛和失天下之衰，文勢一揚一抑，一起一落，傳達出作者感情的變化，對莊宗的贊嘆和對他因逸豫亡身的嘆惋。教學過程中通過指導(dǎo)誦讀感受行文中輕重緩急節(jié)奏的變化。例如“晉王三矢”故事敘述相當充分，筆勢則比較平緩；事例之后，便立即用繁促的節(jié)奏把文章推向高潮：“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yīng)，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何其衰也!”這兩個長句，一揚一抑，大起大落。前者如箭指長空，負勢競上；后者似高山墜石，一落千丈，這就形成了全文中一個很有聲勢的大波。再則兩個長句分別用“可謂壯哉”“何其衰也”兩個分句感嘆作結(jié)，也是又唱又嘆，遙遙相對，使人感到筆墨酣暢，痛快淋漓。大波過去以后，下文還有小波與之呼應(yīng)配合，這就是“故方其盛也”至“為天下笑”各句。這樣便顯得筆有余力，文不單薄。文章正是通過對李存勖的揚和抑的強烈氣場對比，凸顯了中心：“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的歷史警戒。

把握藝術(shù)形象，探究作者意旨

優(yōu)秀散文中的形象或人或物或景，均鮮明而具體，把握藝術(shù)形象，感受形象之美，并借助形象探究作者的意旨。司馬遷筆下的《項羽之死》塑造了一個末路英雄的形象，一哭寫其柔情，一叱寫其勇猛，一笑寫其尊嚴自負。讀來讓人感慨唏噓，既嘆息又景仰。陸游的《過小孤山大孤山》中兩山各具特色，小孤山俏麗大孤山峭拔，山川風物因人而別致動人。

散文因其靈動別致，富有生活情趣而深受人們喜愛，也是最能表達性情的文體，學會鑒賞散文，感受其章法氣韻之美，欣賞其形象思想之美，氣象萬千，妙趣無窮，引領(lǐng)學生推開散文欣賞這扇門，是我們的責任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