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已消失的空軍紀念亭

唐學鋒

在海南省陵水縣永安街尾（又名正街，今沿河路）河濱，曾有一座“空軍少校莫烈士同淅紀念亭”。該亭始建于1948年6月5日，為當時國民黨陵水縣政府悼念一位本地出生、在抗戰(zhàn)中犧牲的空軍英雄——莫同淅而建。亭中立碑記，用正楷字題刻時陵水縣縣長黃紹濃撰寫的360多字的碑文。然而，這座紀念亭因缺乏專人管理，年久失修，并經侵蝕，現(xiàn)已毀掉，惟存的兩塊碑記被陵水縣博物館永久收藏。

輾轉求學路

莫同淅出生于1914年7月16日。自陵水縣第一小學校畢業(yè)后，即考入廣東省第六師范學校附屬初中。1930年，他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浙江大學附屬高級中學。他曾在?？习l(fā)表文章《談我國在國聯(lián)落選》一文，表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多難足以興邦，殷憂足以啟圣”，流露出對國家前途的關切。

1936年9月，他考入筧橋中央航空學校，入第8期學習。次年，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他開始隨學校西遷，先至漢口，轉駐湖北孝感訓練，后經湘桂公路到達柳州。最后，他們這一期學員到達昆明，完成了高級飛行訓練，于1938年12月1日正式畢業(yè)。莫同淅被分配至中國空軍第四大隊任見習官，駐防重慶。

戰(zhàn)斗在重慶的天空

在中日重慶空戰(zhàn)最為頻繁、最為激烈的1940年，莫同淅在重慶參加了多次重要的空戰(zhàn)——

5月30日，據(jù)情報所稱：敵機27架于上午8點24分，經五峰向西飛，有進襲重慶的企圖。9點48分，我空軍第四大隊派8架E-15戰(zhàn)斗機、8架霍克Ⅲ戰(zhàn)斗機從廣陽壩機場起飛，升空搜尋敵機。莫同淅駕駛編號為2704的E-15戰(zhàn)斗機，緊跟第23中隊副隊長吳鼎臣參加了這次空戰(zhàn)。

7月9日，敵機90架分3批空襲重慶。我空軍在第四大隊大隊長鄭少愚的率領下，起飛12架E-15、2架E-16、7架霍克Ⅲ戰(zhàn)斗機升空作戰(zhàn)。我機群分別在江北和南川附近上空發(fā)現(xiàn)敵機，并向敵機發(fā)動了猛烈攻擊，擊傷多架敵機。在這次空戰(zhàn)中，莫同淅駕駛的是編號為2306的E-15戰(zhàn)斗機。

7月22日，敵偵察機2架（1架屬陸軍航空隊，1架屬海軍航空隊）分別自山西運城和湖北武漢起飛，先期飛臨重慶上空偵察。是日，敵機125架分4批空襲重慶。我空軍起飛18架E-15、7架E-16、7架霍克Ⅲ戰(zhàn)斗機升空作戰(zhàn)。此次空戰(zhàn)，莫同淅駕駛的是編號為2302的E-15戰(zhàn)斗機。

7月24日，莫同淅所在中隊接到上級命令，馳援成都，因到時已晚，未參加戰(zhàn)斗。但在當天的空戰(zhàn)中，我空軍擊落敵重型轟炸機1架，墜落于南部約20公里附近的盤龍驛。

7月31日，敵機108架分3批空襲重慶。我空軍起飛21架E-15、7架E-16、8架霍克Ⅲ戰(zhàn)斗機升空迎戰(zhàn)。敵我雙方飛機分別在市區(qū)和銅梁上空相遇，并發(fā)生激烈空戰(zhàn)。莫同淅仍駕駛編號為2302的E-15戰(zhàn)斗機加入了對敵機的攻擊。根據(jù)次日發(fā)行的《中央日報》《新華日報》《國民公報》等報道，此次空戰(zhàn)，我空軍擊落敵機5架，擊傷10余架。

8月9日，敵機90架分兩批空襲重慶。另有偵察機多架，輪流飛渝監(jiān)視我機行動。我空軍第四大隊7架霍克Ⅲ戰(zhàn)斗機由第22中隊隊長張偉華領隊，于11點35分在廣陽壩起飛；18架E-15戰(zhàn)斗機分成兩個編隊，由第21中隊隊長陳盛馨、第23中隊隊長王玉錕領隊；4架E-16戰(zhàn)斗機由第24中隊隊長楊夢青領隊，先后于12點前后在白市驛機場起飛，至重慶上空布陣。12點17分，敵機飛抵長壽后，仍沿用慣伎在豐都、道真、松坎一帶繞飛，以消耗我機油量及疲乏我軍。我機群輪流至遂寧、廣陽壩、白市驛基地加油后，又分別于下午1點38分和2點28分，再次起飛返渝迎戰(zhàn)。下午2點39分，第1、2批敵機同時以大編隊突入市區(qū)上空投彈，據(jù)中國空軍當日的“戰(zhàn)斗要報”記載：“我H-3（即霍克Ⅲ）機當即在敵大編隊前側方全隊攻擊，脫離后各機復攻擊多次，因火力太少，未獲戰(zhàn)果返回。E-16、E-15機因高度不足，未能攻擊?！贝舜慰諔?zhàn)中，莫同淅駕駛的2302號E-15戰(zhàn)斗機在空中發(fā)生機械事故，螺旋槳斷1葉，發(fā)動機架損壞，機槍走火，但他仍將受傷的飛機安全降落在白市驛機場。

8月12日和17日，莫同淅又與戰(zhàn)友們在重慶上空嚴陣以待，敵機見無機可乘，便繞開我空軍布防空域，飛至鄰近的四川地區(qū)進行轟炸。

“九一三”璧山大空戰(zhàn)后，莫同淅隨部隊撤往川西地區(qū)，暫時離開了他生活和戰(zhàn)斗過的重慶。

出川第一戰(zhàn)

1941年12月7日，日軍偷襲擊美軍在太平洋的重要軍事基地珍珠港，太平洋戰(zhàn)爭由此爆發(fā)。8日，美、英、加、澳、荷等國正式宣布對日作戰(zhàn)。1942年1月1日，中、美、英、蘇等26國在華盛頓發(fā)表反侵略共同宣言。不久，中國空軍得到美國正式援助，各大隊開始換裝美國的P-40、P-43、P-66、A-29等戰(zhàn)斗機和B-24、B-25轟炸機。同年，中國空軍的主要任務就是練習使用這些美國飛機，并接受各種美式飛機作戰(zhàn)戰(zhàn)術的訓練。

1942年底，莫同淅隨同第一批空軍部隊，悄悄回到了闊別兩年的重慶，進駐梁山機場，重新?lián)撈饘χ貞c地區(qū)的防空任務。此時的莫同淅，已升職為中國空軍第四大隊第23中隊上尉分隊長。

1943年1月10日，中國空軍第四大隊的5架P-40、8架P-43戰(zhàn)斗機奉命由梁山機場起飛前往湖北荊門，轟炸日本陸軍航空隊第44戰(zhàn)隊基地。這是自“重慶大空戰(zhàn)”開始以來，我戰(zhàn)斗機部隊首次獨立（非為轟炸機護航）出川作戰(zhàn)，從而拉開了反攻的序幕。

是役，我軍炸毀敵機場上的3架飛機及機庫、營房等設施。但因采用美式訓練的超低空轟炸法，雖然投彈的準確度較高，但自己受損的機率也相當大。我機被擊落2架，莫同淅與第22中隊隊員黃光潤不幸陣亡。

莫同淅、黃光潤犧牲后，其骨骸埋葬入重慶南山的空軍烈士公墓。

1944年8月15日，莫同淅被國民政府追授為空軍少校。航空委員會主任周至柔將軍曾為其題寫一幅“壯志凌云”的銀質挽匾。

如今，那座消失的“空軍少校莫烈士同淅紀念亭”建亭時的碑記永遠地保存了下來，銘刻著烈士的功績：

亭以紀念名，其義何居？為其忠烈也。忠烈者誰？莫烈士同淅也。烈士于民國三十二年一月十日，奉命出炸湖北荊門敵倉庫殉國捐軀，國褒其忠義之節(jié)故建亭紀念也?？詴r變世衰，功利中于人，名利薄于時，忠孝廢馳矣，而莫烈士之建樹，表表如此，則是亭建豈偶然哉？亭之大不能一畝，而忠義之氣，則能貴云落星井干麗譙非不高且華也，然一經兵火之余數(shù)，其高亭大榭蕩然無存者，而事有關于義烈則巍然獨在，豈非天理民彝自古來尊崇正義，雖兇暴之徒亦憚而不敢逞耶，然則是亭之建將歷久而彌昭更亂而長著矣。昔顏淵附驥尾而名益彰，則是亭也，將得烈士而名著歟，抑烈士之有待，將撰文記斯亭者，豈亦曰依朱光借余輝幸其皆有所遭彌。亭臨江岸之上，清風醉人，碧流映月，春秋暇日，登覽娛游，足以遠挹山光近聆瀨抒騷人墨客之幽情，而并瞻仰綱常名教之大，姑置之不論，取其足以敦澆俗而振隳風者，尤為至要之事也。

前陵水縣縣長黃紹濃撰

中華民國三十年七月

另有建此亭之奠基碑記一塊，上書：

中華民國三十七年六月五日奠基

陵水縣縣長林涪書

亭建成后，前來瞻仰者絡繹不絕，不少人誦讀了紀念碑文后，賦詩抒懷。其中題為《獨步莫烈士紀念亭》的兩首詩如下：

其一

壯哉陵莫公，為國盡精忠。

身死白云里，名留青史中。

浩氣凌蒼穹，精誠貫白虹。

尤聞離同志，莫復駕長空。

其二

獨來新亭畔，憑吊仰英風。

唯見流波碧，難與烈士逢。

古樹徒呈綠，暮霞自放紅。

回看碑志在，讀罷淚無窮。

（本文作者系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特約研究員）

（責任編輯：楊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