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會》和我們所看到過的絕大多數(shù)韓劇不同之處在于,它突破了人們習以為常的倫理道德,把所謂的不倫之戀演繹成了曠世愛情。20歲青年與40歲有夫之婦的曖昧,鋼琴教師與羞澀學生的隱秘約會,尊貴熟女與貧窮男孩之間的激烈擁吻,禁忌之門在一部電視劇中被打開,這在一貫以“純愛”為主題的韓劇中不能說絕無僅有,至少也是極度罕見的。
當然,我們也可以把這種“不倫”看作是另一種另類的“純愛”,一種不被世俗認可只能出現(xiàn)在故事中的純潔情感—前提是故事主人公必須是超級美女和大帥哥。在某種程度上,世人接受一種愛戀的心理底線完全取決于男女雙方究竟是誰。吳惠媛,這個有著漂亮外表和完美家庭的中年女人表面上風光無限,年薪超過一億韓元,做事干練,說話得體,周旋于一個丑陋不堪的大家族中,雖然辛苦重負,卻也樂此不疲。然而吳惠媛一切的隱忍,都是為了進入上流社會,進入那個外表高貴典雅、內(nèi)部腐朽不堪的古典音樂圈,哪怕是被老板的女兒徐英友狠狠抽了一記耳光,她也能表現(xiàn)得鎮(zhèn)定自若。正如對方所說,她的車子房子一切的一切,都是別人給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聽話隨時會有被無情剝奪的悲慘下場。
換言之,吳惠媛雖然一只腳已經(jīng)踏入了上流社會,但她依然還有一只腳被一塊惡心的口香糖死死黏在了門外。這種不上不下不進不退的尷尬處境對于她而言顯然是一種內(nèi)在的折磨和煎熬。包括她的丈夫姜俊享,這個被他人稱為“無能”的鋼琴教師,雖然也在上流圈中,但并不被人看重,不僅得不到中意的學生資源,也無法在一些關鍵的音樂會上獲得獨奏的機會。所有的信息顯示,這對模范夫妻組建的家庭實際上已經(jīng)危機四伏。
就在這時,李善宰出現(xiàn)了。作為一名天才鋼琴少年,他不過是一個“首爾經(jīng)濟圈一小時即到”的快遞員,貧窮而沒有自信,努力而沒有方向。他有一個并不喜歡的女友,也有一個略微極品的老媽,要不是一次意外闖入了那個象征高貴的音樂演奏廳,他的人生可能不會有任何改變。事實上,李善宰雖然有著極為過人的音樂天賦和生理沖動,但相比高雅的藝術生活,他似乎更愿意從事一些普通而機械的體力活。他和吳惠媛的相識相愛完全是因為機緣巧合,網(wǎng)絡上的匿名聊天使他們在毫無拘束的情況下敞開心扉,鋼琴協(xié)奏時的激情澎湃又讓他們迅速找到彼此,兩個世界的人在同一個空間維度產(chǎn)生了火花,拋開一切道德的因素不提,難道大家會認為他們的愛情不純潔嗎?恰恰相反,在我看來他們的愛不僅純潔,而且轟烈,哪怕影影綽綽,偷偷摸摸。
這個故事的戲劇沖突點在于,來自兩個社會的人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觀。來自上流社會的吳惠媛追求的是成功,而來自下流社會的李善宰則寧愿選擇平淡而自由的生活。也就是說,李善宰過于理想和單純,而吳惠媛過于現(xiàn)實和成熟。這不僅僅是年齡上的差距,更是身份上的鴻溝,于是,“密會”(說白了就是偷情)成了故事主題,曖昧成了情緒基調(diào),故事也由此變得好看。值得一提的是,本劇的“好看”與我們通常意義上的 “好看”稍微有點差別。本劇既沒有刻意耍弄幽默搞笑,也沒有在情節(jié)上故作懸念,說它好看,完全是基于它在細節(jié)上下足了工夫,一點也不嘩眾取寵,劇本做得非常扎實。今年的韓國百想藝術大賞,《密會》勇奪電視類最佳導演、最佳編劇兩項大獎,有這樣的成績,這里面有江國香織原著小說《寂寞東京塔》的故事基礎,但顯然與創(chuàng)作團隊的用心制作密不可分。
對于任何愛情故事,觀眾的期望一定是男女主人公修成正果。好了,問題來了,他們假使最后真的在一起,又能怎么樣?李善宰不是于連,他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帶走吳惠媛,但絕不會在道德法庭上對世人控訴開槍;吳惠媛也不是安娜·卡列尼娜,她寧愿繼續(xù)穿名牌套裝,而不是在寒冷的冬夜走向鐵軌深處。他們只是現(xiàn)實社會中兩個可憐的愛情戲子,在奮力沖破禁忌囚牢之后,故事的詩意戛然而止,隨即,庸常生活的無聊和空洞很快撲滅兩人身上不可多得的激情,進而將他們無情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