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圓》比喻研究

⊙黃年豐［暨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 廣州 510632］⊙陳瑜薇［中山大學(xué)南方學(xué)院， 廣州 510970］

作 者：黃年豐，暨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在讀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現(xiàn)代漢語；陳瑜薇，中山大學(xué)南方學(xué)院文學(xué)與傳媒系本科生。

比喻是最古老也是最常用的一種修辭格，“借與甲事物本質(zhì)不同而又有相似之處的乙事物打比方來說明甲事物”。張愛玲對于比喻的運用一直為人所稱道，她獨辟蹊徑，善于使用通俗的喻體表現(xiàn)嶄新的、陌生的修辭關(guān)系，這種手法精妙絕倫，成為文學(xué)史的瑰寶，流露著揮之不去的藝術(shù)魅力。

2009年出版的《小團圓》是張愛玲晚年一部帶有自傳性質(zhì)的小說，宋淇評論：“這是一本thinly veiled，甚至patent的自傳體小說，不要說我們，只要對你的作品較熟悉或生平略有所聞的人都會看出來?！敝鹘蔷爬虺錾谏虾Ｒ粋€破敗的官宦家庭，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并把她過繼給大伯，長大后九莉在香港讀書，回上海后，就開始以寫作謀生，得到汪偽政府邵之雍的欣賞，他們迅速相愛直至決裂。

對于《小團圓》，人們偏重于出版輿論、思想內(nèi)容方面的研究，涉及到書中比喻的研究為數(shù)很少。因此，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本文以《小團圓》作為研究對象，采取文本細(xì)讀、個案分析、對比研究、綜合分析等研究方法，試圖從修辭的角度對《小團圓》進行研究，揭示其比喻特點，從而進一步探討張愛玲的內(nèi)心世界。

一、《小團圓》比喻特點

1.冷漠化

“為著避免平凡，盡量在貌似不倫不類的事物之中找出相關(guān)聯(lián)的特征，從而把相隔最遠(yuǎn)的東西，出人意外地結(jié)合在一起”，本喻體相似越小，給人想象的空間就越大，文義的跳躍幅度才越大，所隱含的思想感情才越豐富，才愈能給人出人意料之感。雖然《小團圓》沒有了張愛玲一貫繁復(fù)華美的文字和精妙叫絕的比喻，但在喻體的選擇上，張愛玲還是選擇了與本體相似“距離”較大的，將她的冷漠情感流于比喻藝術(shù)中，形成本體和喻體之間關(guān)系的冷漠，這股寒氣由表及里深入骨髓，表現(xiàn)了主角九莉在親情和師生情上的淡漠。

九莉從小就過繼給伯父，但伯父伯母只是充當(dāng)了養(yǎng)父養(yǎng)母，她能獨立之前的開銷仍是由生母蕊秋供給。然而把對親生父母稱作“二叔二嬸”，她卻“從小覺得瀟灑大方”。在比喻中，她完全地顛覆了以往父母這個角色在人們心中的形象。

(1) 在她這封信是生存許可證，等不及拿去給她母親看。

在香港讀書時，她意外收到安竹斯先生個人獎勵給自己的八百元獎學(xué)金，興沖沖拿給在香港度假的母親看。這封信里就是八百港幣，“許可證”是一種對某種行為或事件授予相關(guān)權(quán)利的書面證明，將錢比喻成“生存許可證”，可見在九莉的意識中，母親沒有給她生存的權(quán)利，對她的付出也是需要條件的。一張“生存許可證”，寫活了母女兩人的內(nèi)心，暗含九莉與母親之間的冷漠情感。

(2) 九莉沒想到她手指那么瘦，像一把細(xì)竹管橫七豎八夾在自己手上。顯然她也有點惡心。

母愛是永恒偉大的，通常描繪母親的手都是溫暖的，而她卻用冰冷堅硬的“細(xì)竹管”形容母親的手指，“橫七豎八”是“細(xì)竹管”的形態(tài)，這種形態(tài)的不協(xié)調(diào)更加深了九莉?qū)τ缮眢w接觸產(chǎn)生的劇烈心理反應(yīng)。這個比喻是從九莉的視角來展開的，所以直接地呈現(xiàn)了九莉在接近、觀察蕊秋時的心理態(tài)勢，毫無情感的，這種冰冷的觸覺印證了彼此的隔膜，母女之間的情感早被反感和陌生感占據(jù)，剩下的只是遙遠(yuǎn)的心靈距離。

(3) 乃德脾氣非常好，成天在他房間里踱來踱去轉(zhuǎn)圈子，像籠中的走獸，一面不斷地背書，滔滔泊泊一瀉千里，背到末了大聲吟哦起來，末句拖長腔拖得奇長，殿以“哦……！”衷(原文是這個字) 氣極足。

乃德是九莉的父親，此處描繪了父親背誦詩文時的情景。但當(dāng)時早就廢除了科舉，背誦大量古文、時文并不能幫助他找到工作。不務(wù)正業(yè)、抽大煙、納妾的父親，保留了一切前清遺民的壞習(xí)慣?！盎\中的走獸”，用來形容父親，抓住了兩者都是“被困”的特征，把處于民國而精神上被困于前清的父親的生活狀態(tài)描述出來。但用“走獸”比喻父親，顯然把人物貶低了，透露出九莉厭惡的心理。

對于老師，九莉同樣是冷漠的，這也可以從比喻中體現(xiàn)出來。九莉讀書很用功，所以安竹斯先生私下用自己的錢作為獎學(xué)金獎勵她，但她沒有感謝，反而還暗暗猜測其用意，回避一段正常的師生關(guān)系。

(4) 刀叉旁邊隔著一只郵包，像那種狹長的小字典。

(5) 郵包原樣包好了，擱在桌上，像一條洗衣服的黃肥皂。

收到安竹斯先生寄來的獎學(xué)金時，九莉印象中的樣子，喻體“小字典”“黃肥皂”都是沒有生命沒有溫度的事物，顯然對于這個額外的獎勵九莉沒有任何感覺，說明安竹斯先生的一番好心并沒有給她任何感動。

(6) 九莉繼續(xù)洗襪子，然后抽噎起來，但是就像這自來水龍頭，震撼抽搐半天才迸出幾點痛淚。

這是九莉在得知安竹斯先生陣亡前線的消息后的反應(yīng)。前文提到“圍城中節(jié)水，缸里的龍頭點點滴滴，九莉好容易積了一漱盂的水洗襪子”，可見這里的“自來水龍頭”水流不大。用九莉此時的眼睛比作水流小的“水龍頭”，滴出的眼淚極少，而且是艱難地擠出，證明在九莉心里安竹斯先生并沒有什么位置，他不過就是其生命中一個不走運的過客而已。

2.庸俗化

張愛玲一出現(xiàn)就是一個頂峰，一個傳奇，但是在后期創(chuàng)作中已難達(dá)到前期的頂峰，也很少出現(xiàn)那種令人驚詫的比喻，開始流露出平庸的小市民生活的趣味。

(7) 蒼白的臉，從前可能漂亮過，頭發(fā)中分，還是民初流行的樣式，油垢得像兩塊黑膏藥貼在額角。

這是對表大爺?shù)男蜗竺鑼?，“黑膏藥”是貼敷于皮膚的外用劑，把油垢的頭發(fā)比喻成“黑膏藥”，同是黑亮亮、油膩膩的事物，但是畢竟是種外觀不太雅觀的藥物，用在此處使得整個比喻顯得粗俗。

(8) 生命在你手里像條迸跳的魚，你想抓住又嫌腥。

這是站在之雍的角度談?wù)撋囊娊?，“迸跳的魚”比喻生命很鮮活，但是多姿多彩的生活令人向往，但待你深入了解，就會發(fā)現(xiàn)美好的生活也有缺陷，你會怕它玷污了你，這就是生命的矛盾。

(9) 她把煙灰盤帶到臥室里，之雍抽著煙講著一些入獄的汪政府官員，被捕前“到女人那里住，女人就像一罐花生，有在那里就吃個不停。

這里的“花生”是平常的消遣小吃，而把女人比作花生，顯然是把女人當(dāng)作手中的玩物，貶低了女人的地位，因此在之雍眼里，女人只是一種用以欺辱消遣的玩物。

張愛玲從日常生活能夠感知到生命的深刻體驗，但相對于前期作品中的比喻，顯然過于平庸，遠(yuǎn)不夠前期作品里關(guān)于生命的比喻精致巧妙?！吧且灰u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我的天才夢》) 生命的表面光鮮華麗，但底下掩蓋的是齷齪的人性、丑陋的內(nèi)心和陰暗的靈魂。這個驚人的比喻給人一種強烈的生命觸感，讓人拍案叫絕。

張愛玲后期作品中的比喻，不但描寫得不夠精妙，甚至還流于低俗。

(10) 水里突然涌起一個人來，映在那青灰色黃昏的海面上，一瞥間清晰異常，崛起半截身子像匹馬，一撮黑頭發(fā)黏在眉心，有些白馬額前拖著一撮黑鬢毛，有穢褻感，也許因為讓人聯(lián)想到陰毛。

“白馬額前拖著一撮黑鬢毛”已經(jīng)是缺乏美感的事物，后面再添加一個粗俗丑陋的事物做喻體，雖然尖銳地諷刺了那個人的丑態(tài)，但在整個比喻看來就顯得過于低俗。

3.詭異化

張愛玲曾在《傳奇》序中說道：“我們的文明，不論是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币虼?，她的作品里總是彌漫著悲哀和荒涼的氣息。在《小團圓》中“石碑”“噩夢”“墓碑”“黑影”“斷瓦頹垣”“化石”等廢墟意象，折射出內(nèi)心那份難以言明的感傷，由以往的蒼涼進入一個孤絕幽深的境地。

(11) 過三十歲生日那天，夜里在床上看見陽臺上的月光，水泥闌干像倒塌了的石碑橫臥在那里，浴在晚唐的藍(lán)色的月光中。一千多年前的月色，但是在她三十年已經(jīng)太多了，墓碑一樣沉重地壓在心上。

“石碑”“墓碑”都屬于很重的物體，比喻九莉三十年來沉重而痛苦的過往?！巴硖扑{(lán)色的月光”，朦朧，憂傷。末世的月光，已是深遠(yuǎn)的過去，回憶無法挽留也無法移除，只值得懷念，念起一陣心痛壓在心頭。一千多年過去了，依舊是那月色，只是人不再，這種物是人非的感傷讓她無法釋懷，當(dāng)她想起之雍的名字，就覺得“渾身火辣燙傷”“潮水淹上來淹兩三次才退”，當(dāng)她看見空氣污染讓威尼斯石像患石癌的時候就想道“現(xiàn)在?？菔癄€也很快”。

(12) 修女開了門，里面穿堂黃黯黯的，像看了回腸蕩氣的好電影回來，仿佛回到了童年的家一樣感到異樣，一切都縮小了，矮了，舊了。

“黃黯黯的穿堂”有種陰森森的恐怖感，比喻成童年的家，暗含了病態(tài)無望的大家庭，畸形陰冷的童年帶給九莉太多的陰暗面，使她對家感到孤單、恐懼、彷徨。

(13) 回憶不管愉快不愉快，都有一種悲哀，雖然淡，她怕那滋味，她從來不自找傷感，現(xiàn)實生活里有的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光是這么想了想，就像站在古建筑物門口張了張，在月光和黑影中斷瓦頹垣千門萬戶，一瞥間已經(jīng)知道都在那里。

“古建筑物”強調(diào)了時間，即為過去，“月光和黑影中斷瓦頹垣千門萬戶”是古建筑物里的沒落廢墟，用以比喻陰暗的破碎的回憶，比喻中套用環(huán)境描寫人物心理，“月光和黑影”的鬼魅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了回憶的恐怖感，那么不堪回首，因此她排斥回憶，努力地走出過去，然而她越反抗越是沉淪在回憶里，回憶之于她是桎梏也是悲哀，在她沉重的三十年里一直無法忘懷。

(14) 那痛苦像火車一樣轟隆轟隆一天到晚開著，日夜之間沒有一點空隙。

這是九莉與之雍分手后的訴說，火車速度之快透射出痛苦這種情緒襲擊心頭的猛烈，火車沒日沒夜地開如同痛苦纏繞于心，一刻不曾離開。把離開之雍的“痛苦”比作“火車”，將分手后的心理情感形象化。

(15)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從前的事凝成化石，把她們凍結(jié)在里面。

“化石”是留在巖石中的古生物遺體或遺跡，九莉從前的事存留在回憶里，它們凍結(jié)在化石里形容她自己沉浸在回憶里不能自拔，被不好的回憶禁錮，像時間那樣無法挽留也無法超越，無法擺脫的痛苦。運用罕見的喻體“化石”，表現(xiàn)了九莉被回憶掌握的無助、痛苦的精神狀態(tài)。

4.諷刺化

文章中有意地采取隱含的、拐彎抹角的手法或有意隱瞞自己的意圖或冷諷熱嘲，這時比喻最能體現(xiàn)隱含的語義?！缎F圓》中表現(xiàn)為以人物為本體而動物為喻體，改變了比喻的色彩。

(16) 魏先生沒開口，靠后站著。劍妮大著肚子，天暖沒穿大衣，把一件二藍(lán)布旗袍撐得老遠(yuǎn)，看上去肚子既長又大，像昆蟲的腹部。

劍妮是九莉的同學(xué)，香港被日軍轟炸初時曾約定一起去跑馬地當(dāng)防空員，但是劍妮次日便不辭而別，直到如今在戰(zhàn)亂時和九莉重逢。在學(xué)校時與有婦之夫魏先生有過曖昧關(guān)系的劍妮一直否認(rèn)，堅持自己的清白，如今卻和魏先生一起，并且是“大著肚子”，這里比作“昆蟲的腹部”，表現(xiàn)了劍妮的丑態(tài)，而且暗含了九莉?qū)ζ涮搨螀拹旱男睦怼?/p>

(17) 范斯坦醫(yī)生每天來看她，他是當(dāng)?shù)赜忻姆尾＜?，胖大、禿頭，每次俯身到她床前，發(fā)出一股清涼的消毒品氣味，像個橡皮水龍頭沖洗得很干凈的大象。

九莉得了傷寒，但最后在姑姑那里得知，為了免費醫(yī)治她的病，蕊秋做了范斯坦醫(yī)生的情人。在九莉眼中，“大象”很符合范斯坦的外型，“橡皮水龍頭沖洗得很干凈的大象”諷刺外表很親切的醫(yī)生內(nèi)心的鄙陋齷齪。

(18) 不到一兩年前，九林還有腳軟病，容易跌跤，像公園總是用一條大紅闊帶子當(dāng)胸絆住，兩端握在余媽手里，像放狗一樣。

“放狗”是需要別人的牽引，九林自小身體不好，連走路都需要別人呵護，在九莉心中就是個窩囊懦弱的人，還有比喻如“九林薄脆得像梳打餅”，表明他脆弱無能的性格。

二、《小團圓》式比喻背后的原因

《小團圓》是張愛玲描繪生命軌跡的一部自傳式小說，她毫不矯飾地敘說她的成長、家族、情感，各種愛恨交織的復(fù)雜情感。張愛玲將其情感賦予比喻中，因此在比喻中我們可以探尋其內(nèi)心世界。

1.破敗的家庭和不堪的童年

張愛玲出生在沒落的封建官僚家庭，父母離異，父親抽鴉片煙，娶姨太太，不務(wù)正業(yè)，她逃到母親那里，卻遭母親嫌棄，不久后母親又去了英國。這些讓她過早感受到了社會的冷漠與恐怖，失去孩童的純真，總是表現(xiàn)出對世態(tài)的不屑，情感上的冷漠。在如此病態(tài)的家庭，缺乏長者教導(dǎo)判斷問題所需的價值標(biāo)準(zhǔn)，她只能一味觀察人群中與他人互動的交流，自我思忖，自我判斷，所以從小就培養(yǎng)了客觀的立場和超強的洞察力，在作品中她深刻地洞悉了生活的荒謬，尖銳地譏諷蕓蕓眾生的自私、冷漠、虛偽、可笑與可憐。

因此在《小團圓》里，飽嘗冷暖、深諳人性的張愛玲處處流露出對親情的冷漠和對人性的猜疑。她的心被冷落的回憶淹沒和扭曲，落在筆尖的只有近乎零度的冷漠。

2.卑微的愛情

張愛玲的童年得到的關(guān)愛并不完整，她渴望得到愛卻又得不到，甚至無法傾訴這種悲哀，只能把一切寄托筆下，獨自憐惜。她寫九莉“兩天沒吃東西”，差點被炮火炸死了，“卻沒人告訴、若有所失”時，任何需要親人在身邊的時刻親人都不在她身邊。愛自小就成為她的軟肋，她總是一副冷心腸，因此唯一能將她性格里那些凌厲的冷峭抹去的辦法，是用足夠多的溫暖把她包裹起來。

直至遇見胡蘭成，他以文識人，對她的作品給予極高贊譽，這填補了她多年來缺席的愛，極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這樣一個缺乏愛的人，真當(dāng)有人給了她一點點光和熱的時候，她便會奮不顧身地死守著，毫不諱言對他的崇拜，不顧他的身世甚至濫情，如此縱容和隱忍。她卸下了冷艷高傲的偽裝，卑微得“跌入塵埃里”，連他抽過的煙蒂都“揀了起來，收在一只舊信封里”，她在他心里卻“就只有體積，長度，闊度，厚度，就是不能有一個明確的位置”，“像棵樹，往之雍窗前長著，在樓窗的燈光里也影影綽綽開著小花，但是只能在窗外窺視”，但她對胡蘭成仍是摯愛，若不得不離開他，她“亦不能夠再愛別人”，“將只是萎謝了”，連同她的才華也被沉重而痛苦的回憶消磨掉。她忍受著愛情里委曲求全的悲哀，承受著缺乏親情失去愛情的痛苦，沉浸于回憶中，后期作品《小團圓》中的比喻遠(yuǎn)不夠前期作品里的比喻精致，甚至趨向低俗。

3.內(nèi)心的孤寂

張愛玲晚年避世獨居，不與人交往，去國離鄉(xiāng)，逃開了親人、熟悉的人和事，獨居公寓，過著完全自我封閉的生活，在孤苦中度過她的晚年。被房東發(fā)現(xiàn)逝世于洛杉磯公寓已是六七天后的事，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當(dāng)時身邊沒有一個人，恰逢中國的團圓節(jié)日——“中秋節(jié)”，可見她晚年孤獨得可悲。

她寫九莉，違逆著傷心的情境氛圍，總是“微笑著”，如此更讓人洞悉她內(nèi)心的脆弱和苦澀，她總“以為把自己的情感鎖起來便不至于跌個遍體鱗傷”。她害怕受到傷害，害怕她的過往成為別人的笑柄，她自我封鎖，不與外界交流，忽略了別人的存在，甚至她的作品也始終和讀者保持著距離，不讓外人窺測她的內(nèi)心，因此只能在內(nèi)心吶喊，把自己推向凄清的境地，連死亡也是以一種孤絕的方式。在以回憶為主的生活形態(tài)里，創(chuàng)傷被重構(gòu)，變得錯綜復(fù)雜，仿佛夢魘，揮之不去，無人可傾訴，空留自言自語的喃喃低語，蒼涼蕭索而孤寂，這種孤絕的生存方式讓張愛玲的筆觸異常詭異。

比喻是人類歷史上最古老、最重要、也最常用的一種修辭手段，但是每種觀點道理在運用比喻時都有自己的特點，本文研究的主要是《小團圓》比喻的特點，感受比喻中表達(dá)作品內(nèi)涵以及張愛玲的內(nèi)心世界。在《小團圓》中，張愛玲運用比喻描述了世間的涼薄，等待的無望，只能煢煢立、形影相吊的一個人的團圓，不勝凄涼。

① 黎運漢、盛永生：《漢語修辭學(xué)》，廣東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16頁。

② 張愛玲：《小團圓》，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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