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萬元“買斷”政治生命

文_沈義 黃進

8萬元“買斷”政治生命

文_沈義 黃進

近年來，隨著房價上升，一些地方出現了違建“小產權房”的現象，并由此誘發(fā)了腐敗。重慶市永川區(qū)檢察院針對一封匿名舉報信反映在該區(qū)鄉(xiāng)鎮(zhèn)存在大量“小產權房”的情況，經評估分析認為，這是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偵查人員敏銳地察覺到，“小產權房”之所以存在，背后可能隱藏著職務犯罪。偵查人員順藤摸瓜，挖出了永川區(qū)國土資源和房屋管理局第一管理所原所長高長書。落馬前的高長書剛從永川區(qū)國土資源和房屋管理局何埂所所長職位調整為該局第一管理所所長，其大好的前程就此被貪念斷送。

貪官無處可藏

2013年3月，永川區(qū)檢察院職務犯罪偵查局接到線索，稱永川區(qū)何埂鎮(zhèn)、五間鎮(zhèn)存在大量違建“小產權房”，可能與當地官員違法包庇有關。

經過初查，偵查人員將突破口鎖定在了重慶某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董事長孔某某身上。專案組通過技術偵查手段，掌握了相關證據。偵查人員以此為突破口，從孔某某口中得知，2008～2012年期間，孔某某在修建何埂鎮(zhèn)聚美農貿市場、五間鎮(zhèn)友誼花園小區(qū)等項目過程中，在手續(xù)不齊全的情況下，為逃避相關部門檢查，違規(guī)擴大聯建房規(guī)模并作為商品房出售，并交代了向何埂鎮(zhèn)國土所原所長高長書等人行賄的情況。

孔某某的供述，將偵查人員的視線引向了高長書這個國土系統(tǒng)年輕干部的身上。

憑著一股敢作敢為的沖勁兒和踏實肯干，高長書曾被組織委以重任。2010年7月，這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被安排到重慶市永川區(qū)國土資源和房屋管理局何埂管理所主持工作。何埂國土所系轄區(qū)中心所，負責對轄區(qū)內何埂、松溉、五間三個鎮(zhèn)的土地和房屋進行管理，主要包括土地管理、房地籍管理、礦產資源管理、地災防治四大塊重點工作。高長書身為中心所的負責人，手中的權力不小。

2010年8月的一天，剛走上何埂鎮(zhèn)國土所負責人崗位不到一個月的高長書，接到了該鎮(zhèn)一個朋友打來的電話，說是要給他介紹建筑圈的朋友認識。當時，朋友介紹給高長書認識的，就是重慶市某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孔某某。雖然高長書之前聽說過孔某某，但沒有見過面。

一頓美食美酒之后，雙方便熟悉了。高長書此刻才知道，孔某某正在修建聚美農貿市場的聯建房項目。因為聯建房項目需要與高長書經常打交道，指不定哪件事情還要他幫忙，為此，孔某某在高長書面前把姿態(tài)放得很低。

這次見面后沒過幾天，孔某某來到高長書的辦公室，先是跟他說修建的聚美農貿市場項目第一期的用地許可證遺失了，需要補辦，請高長書給予關照并幫忙，希望能夠盡快幫他補辦下來。高長書讓他把相關資料準備齊，答應會給他處理。

這時，孔某某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塞到高長書手里。高長書本能地推辭了一下說：“這個我不能收！你快收起來?！钡啄衬硡s對他說：“這點小意思，是我的一點心意。咱們是朋友，請務必收下！”高長書沒能爭過孔某某，最終還是收下了，并承諾盡力幫忙落實?；氐郊液?，高長書打開信封數了數，里面裝的是1萬元現金。

默契的權錢交易

有了第一次收錢的經歷，此后高長書對收錢就心安理得了。

2010年12月的一天，孔某某約他吃飯。席間，孔某某將一個信封遞到他手里說：“希望您幫我把用地審批手續(xù)盡快辦完?！备唛L書收下后答應盡力幫忙。這一次他收的同樣是1萬元現金。

接下來，一連串的事情又把高長書與孔某某更緊密地聯系起來。

2011年3月，國土資源部通過衛(wèi)星遙感拍攝（簡稱“衛(wèi)片”），發(fā)現永川區(qū)存在違法用地，其中就有孔某某修建的聚美農貿市場項目。永川區(qū)國土資源租房屋管理局遂要求未辦手續(xù)的抓緊補辦，該處罰的要接受罰款。

高長書將此事告知孔某某后，孔某某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并盤算著：“如果按照違法用地面積30元/平方米的標準來罰款的話，我的損失就比較大了。”第二天，孔某某叫上公司的幾個職員，約請高長書一起出來吃飯，準備請他幫忙解決這個問題。

見面之后，孔某某一個勁地向高長書訴苦，希望他能幫忙減少處罰面積。高長書聽后，只是口頭上答應幫忙協調。等吃完飯走出包間后，孔某某就塞了一個信封給高長書，并再次請求他盡力幫忙協調“衛(wèi)片”執(zhí)法的事情。高長書迅速將信封收了起來，對孔某某許諾說：“你放心，我?guī)湍闳f調一下吧。”這一次孔某某送給高長書的還是1萬元現金。

由于何埂鎮(zhèn)國土所是永川區(qū)國房局的下屬單位，高長書跟區(qū)國房局的很多人都熟悉?？啄衬持栏唛L書有能耐將罰款的事情擺平，就多次催促高長書，請求他盡快去相關部門協調此事。高長書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通過運作私人關系，并在核實處罰面積的座談會上，為孔某某極力開脫，對減少違建面積的處罰起到了關鍵作用。為了表示感謝，2011年5月的一天，孔某某分兩次送給高長書2萬元現金。

孔某某所建的聚美農貿市場項目和五間友誼花園項目，所用土地都是集體土地，按規(guī)定是辦不到房產證的，也不能用于出售，就是人們俗稱的“小產權房”。但是，兩個項目在沒有完成用地手續(xù)的情況下，仍然斷斷續(xù)續(xù)在修建?？啄衬巢扇〉氖侄问沁呅薹孔舆呣k手續(xù)。

在接受偵查人員訊問時，孔某某也訴苦：“我手里的兩個項目都接到過四五次停工通知，停工后都是沒有經過同意就繼續(xù)修建的……我知道這樣做是違法的，但我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為建這兩個項目拆遷了一些農民的房子，他們等著房子住，如果不按時修好，一些農民就要找我們鬧事。另外，項目前期已經投入了大量資金，如果不繼續(xù)修，租來的機器花費太高，所以我寧愿接受罰款，也要違法修建，早點把房子修出來?！?/p>

為了能順利把項目房產證辦下來，2011年9月的一天，孔某某來到高長書的辦公室，要求辦理聚美農貿市場項目的房產證。高長書清楚這個項目的情況，如按正規(guī)操作是辦不了房產證的，但辦理房產證是屬于國土所的職責范圍，需要所長簽字蓋章，自己能夠憑借手中的權力違規(guī)辦理。于是，為了撈取好處，他幫助孔某某辦理了房產證。為表示感謝，孔某某再一次送給高長書1萬元現金。

據檢察機關查明，孔某某不光自己送錢給高長書，還慫恿建筑圈的朋友共同向高長書行賄。截止2012年4月份，高長書就接受孔某某及其朋友的行賄共計八次，金額達8萬元。

個人受賄謊稱單位受賄

在審訊過程中，高長書突然翻供，稱自己剛收到錢時，內心還是想占為己有的，但考慮了一些時間，心里覺得不踏實，擔心事情以后會暴露，將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就把錢交給單位的內勤人員了。他還講到，考慮到國土所的同事很多沒有出去旅游過，有些連飛機都沒有坐過，他想把收來的錢當做福利，作為單位同事出去旅游的費用。

然而，高長書的謊言沒有騙過偵查人員。

偵查人員經過核實相關證人證言，調取了有關書證，證實了何埂國土所外出旅游、日常開支費用的資金來源，并非源于高長書個人受賄所得。這也就說明，高長書在審訊過程中所稱把受賄來的錢交給單位的說法系謊言。后在相關證據和偵查人員反復做工作的情況下，高長書終于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高長書在被限制人身自由后，在監(jiān)舍里看了很多有關刑事犯罪方面的書，他發(fā)現受賄分為個人受賄和單位受賄，而對單位受賄的處罰要比個人受賄輕一些。于是，他便謊稱自己收來的錢交給單位用于旅游開支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高長書的謊言在鐵一般的證據面前，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落入法網后，高長書也清醒地認識到，孔某某等人向他行賄，看重的正是自己手中的權力。

在審訊過程中，他曾向偵查人員表露：“他們先后七八次送我錢，之所以要這樣做，就是因為我是何埂國土所的負責人、所長，他們是我所在國土所轄區(qū)修房子的老板。他們的工程要順利推進，用地和辦證等手續(xù)都要經過國土所，需要我簽字、蓋章?！?/p>

案件偵結后的2013年7月8日，重慶市永川區(qū)檢察院依法將此案向永川區(qū)法院提起公訴，指控高長書的行為已涉嫌犯罪。不久，法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該案。

2013年10月25日，重慶市永川區(qū)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高長書因犯兩起罪被數罪并罰，法院依法判處其有期徒刑3年3個月。

高長書不服一審判決，向重慶市第五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2014年2月19日，重慶市第五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二審裁定：維持原判。

剛滿35歲的高長書在落馬前不久才被提拔為永川區(qū)國土資源和房屋管理局第一管理所所長，可謂前途一片光明。但遺憾的是，他因為自己的貪念，為了區(qū)區(qū)8萬元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辦案檢察官稱，高長書的落馬不是簡單的官員腐敗問題，該案反映出一個關乎民生民利的現實問題，暴露了相關部門對鄉(xiāng)鎮(zhèn)“小產權房”的監(jiān)管存在嚴重的漏洞。

據永川區(qū)檢察院職務犯罪偵查局負責人介紹，從2013年4月份起，該院以轄區(qū)內何埂鎮(zhèn)“小產權房”為突破口，嚴肅查辦民生民利方面職務犯罪，共查處有關“小產權房”的職務犯罪案件7件7人，其中包括處級干部3人，科級干部2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