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敏
(河南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河南 焦作 454000)
中介語(Interlanguage)一詞首先由Larry Selinker于1969年在其論文Language Transfer(《語言遷移》)中創(chuàng)造并使用,而后1972年,他又發(fā)表了題為Interlanguage的論文,并提出 “中介語”這一概念。Selinker指出所謂中介語是指第二語言學習者建構起來的介于母語和目的語之間的過渡性語言[1]。此術語有兩個含義,如戴煒棟指出 “中介語即可以指第二語言學習者在學習過程的某一特定階段中認知目標語的方式和結果的特征系統(tǒng),即一種特定、具體的中介語言語(an interlanguage),也可以反映所有學習者在第二語言習得整個過程中認知發(fā)生和發(fā)展的特征性系統(tǒng),即一種普遍、抽象 的 中 介 語 語 言 體 系(interlanguage or the interlanguage continuum),也稱中介語連續(xù)體”[2]。中介語在結構上是處于母語與目的語之間的中間狀態(tài),是從第一語言到第二語言的中間過渡形式,處于不斷的變化之中。中介語是學習者在學習新語言的過程中構建的獨立語言體系。
中介語理論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引入中國,在我國研究的中介語有漢語中介語,也有外語中介語。我國對外漢語界所言的中介語是漢語中介語。漢語中介語是指學習者在學習漢語(目的語)的過程中隨著學習的進展向漢語(目的語)的正確、標準形式逐漸靠攏的動態(tài)的語言系統(tǒng)。根據(jù)學習者的語言特點,我們可以把漢語中介語分為兩類:一類是母語非漢語的第二語言學習者(包括外國人和我國少數(shù)民族)學習漢語過程中所形成的特定的語言系統(tǒng),這是漢語作為第二語言學習過程中出現(xiàn)的中介語;二是母語為漢語方言的學習者(主要是漢語方言區(qū)的人)學習現(xiàn)代漢語的標準語——普通話過程中所形成的特定的語言系統(tǒng),這種語言系統(tǒng)就是我們常說的 “地方普通話”,這是普通話作為共同語(漢語)的標準語學習中出現(xiàn)的中介語。狹義的漢語中介語是指前一類,即不同國家的外國人和我國各少數(shù)民族學習漢語過程中所出現(xiàn)的特定的語言系統(tǒng)。本文中的漢語中介語定義是指廣義的中介語即母語為漢語方言的學習者(主要是漢語方言區(qū)的人)學習普通話的過程中出現(xiàn)的特定語言系統(tǒng)。
我國外語教學界的中介語概念是指學習外語過程中形成的外語中介語(例如英語中介語),與學習者學習漢語過程中形成的漢語中介語是不同的。雖已區(qū)分對外漢語教學和外語教學兩個領域,究其實質(zhì)中國的外語學習者在習得外語的過程中,其漢語也在向其目的語普通話不斷地發(fā)展過程中。即對中國的外語學習者而言,他們的語言體系實質(zhì)上是兩種中介語言語,即漢語中介語和外語中介語。
“雙向遷移”或 “語言遷移雙向性”在二語習得文獻中并非新鮮事物。早在1953年,溫瑞克(Weinreich)把 “干擾”(Interference)統(tǒng)指任意的語言遷移現(xiàn)象,稱作 “出現(xiàn)在雙語者話語中的背離第二語言和母語規(guī)范的事例”[3],也就是后來所謂的 “語言遷移”。溫瑞克關于雙語的研究表明語言遷移的影響是雙向的。這些影響由湯姆森和科夫曼所用概念借用遷移(borrowing transfer)和底層遷移(substratum transfer)闡明的更為清楚。借用遷移是指第二語言或目的語對業(yè)已習得的語言通常指母語的影響。而底層遷移簡言之即是指二語習得研究領域中普遍探討的母語對目的語的影響,通常稱之為母語遷移[4]。關于母語是如何影響第二語言習得、第二語言應用的研究可謂遍地開花。只是近幾年來才有學者開始研究后一種遷移,即第二語言知識向母語系統(tǒng)的遷移,這是一種與母語知識向第二語言系統(tǒng)遷移方向相反的遷移,是一種反向遷移(backward transfer or reverse transfer)[5-6]。在正向遷移和反向遷移這兩個方向相反的語言遷移過程中都產(chǎn)生了干擾和促進,因此語言遷移就更為復雜。圖中的正向正遷移和正向負遷移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正遷移和負遷移。
許多學者已證實了第二語言對第一語言影響的存在[7]。近年來,一些中國學者開始研究證實第一語言環(huán)境下反向遷移的存在。王改燕通過調(diào)查英語對中國學生的漢語IP外名詞性結構知識的影響,證明了如下假設:中國學生的漢語句子結構知識受他們頭腦中已經(jīng)習得的英語句子結構知識的影響。進而說明第一語言和第二語言的影響是雙向的,第一語言會影響第二語言,第二語言也會影響第一語言[8]。張京魚等將翻譯過程分解為翻譯對等原則的應用和目的語整合原則處理,并且據(jù)此對兩則譯作 “病句”進行補檢,發(fā)現(xiàn)它們是追求對等的結果,表現(xiàn)出第二語言對母語的影響,并把順向翻譯中的這一現(xiàn)象稱作二語效應[9]。董燕萍等通過調(diào)查學生根據(jù)讀音寫出漢語拼音的情況和根據(jù)讀音判讀漢字拼音正誤兩項試驗,證實了英語學習對漢語拼音的任務存在負遷移,并主要集中在六個知識點上[10]。由于負遷移的現(xiàn)象更明顯,目前對反向遷移的研究多是反向負遷移。由此可見,語言遷移在本質(zhì)上是雙向而非單向的。
圖1 語言遷移的兩種分類
圖2 漢語為母語的英語學習者的語言系統(tǒng)
Selinker在研究中把中介語產(chǎn)生的根源歸納為五個方面:語言遷移,訓練遷移,二語學習策略,二語交際策略和目標語語言材料的過分概括化。語言遷移對中介語的形成有著密切的關系。語言遷移的雙向性是指在語言習得的初期,母語對目的語的正向遷移和語言習得達到高級階段后目的語對母語的反向遷移,因此對于中國外語學習者的中介語概念也隨之而更為細化。如圖1所示,在二語習得之前的階段,母語為漢語方言的學習者(主要是漢語方言區(qū)的人)學習現(xiàn)代漢語的標準語——普通話過程中所形成的特定的語言系統(tǒng)。二語習得之后的階段,母語為漢語中介語的學習者學習英語并不斷向目的語英語靠近的過程,是介于學習者的漢語中介語和目的語英語的中間階段,即英語中介語。因此對于以漢語為母語英語學習者而言,其中介語連續(xù)體應包括漢語中介語和英語中介語兩種中介語言語。
中介語不僅包括正確的部分也包括錯誤部分。其源自于語際和語內(nèi)的語言負遷移造成了中介語的部分錯誤,語言遷移的雙向性更細化了中介語錯誤的組成部分,在語言習得的初期,母語對目的語的正向負遷移造成了目的語中介語的部分錯誤,當語言習得達到高級階段后目的語對母語的反向負遷移同樣也會造成錯誤的母語中介語。長期以來,人們對中介語中學習者的母語(NL),學習者所學的目的語(TL)和學習者的中介語(IL)三者之間的關系認識有些偏誤。如Hector Hammerly對三者之間關系的表述。
圖3 Hammerly描述NL、IL和TL的關系圖
圖3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NL與IL和IL與TL的關系,但圖中可看出,IL是一個同NL和TL并列共存的獨立系統(tǒng),并不能反映中介語與母語和目標語之間的相關性。司聯(lián)合曾經(jīng)指出 “該圖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IL的獨立性,但是沒有表達出NL與TL的相關性,因為世界上任何兩種自然語言都是有關聯(lián)的,只不過關聯(lián)的程度有大小之分。”并且建議用圖4表示三者的關系:
圖4 司聯(lián)合IL與TL和NL的關系圖
如圖4所示,中介語是NL和TL的交集部分,但是中介語不只是目標語和母語的共有部分。如司聯(lián)合也指出 “目的語與母語的交集部分只是中介語的一部分,也只是正確的部分”[11],但是圖3中并沒有表明。況且目的語與母語交集的部分是中介語的正確部分,但是中介語的正確部分不只是母語與目標語的交集部分,如以中國外語學習者的中介語為例,其中介語正確部分除了漢語中介語與目標語英語的交集外,還應該包括母語漢語對目的語英語的正向正遷移而形成的漢語中介語和目的語英語對母語漢語的反向正遷移而形成的漢語中介語。
圖5 漢語為母語的英語學習者的中介語模型
如圖5所示,圖中的三個圓分別代表母語、中介語和目的語三個互相獨立卻又緊密聯(lián)系的語言系統(tǒng)。三個圓的交集也就是母語與目的語相交的部分屬于中介語中正確內(nèi)容的一部分,中介語中錯誤的部分就是中介語與母語和目的語不相交的部分。中介語與母語相交的部分是母語部分的中介語,如語言習得的高級階段,由于受到語言遷移反向遷移的影響,目的語對母語產(chǎn)生的一些遷移而造成的母語中介語。換而言之,在語言習得的初期階段,語言學習者的母語遷移至其目標語中而產(chǎn)生的目的語中介語,其正確的部分就是中介語與目的語的交集。中介語的錯誤部分也包括受語言遷移影響而產(chǎn)生的中介語錯誤,例如培訓遷移導致的錯誤(如口語表達中,中國的英語學習者總是he和she混淆使用)。
語言學習者的中介語是一個十分復雜的認知心理過程,語言遷移作為中介語產(chǎn)生的重要根源,其豐富性使語言學習者的認知學習過程更為復雜[12],同時語言遷移的雙向性也擴大了中介語的內(nèi)在含義,從而豐富了中介語模型。語言遷移的 “雙向性”是二語習得研究的一個新進展,勢必會對二語習得中雙語研究產(chǎn)生影響,從而加深我們對語言學習的認知心理過程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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