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周口沈丘方言中的“管”及其語法化過程

盧 君

（云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昆明 650000）

河南周口沈丘方言中的“管”及其語法化過程

盧 君

（云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昆明 650000）

在現(xiàn)代漢語中，“管”字不僅具備名詞、量詞、動詞的語法功能，而且在歷史演變過程中產(chǎn)生了介詞、連詞、助動詞和語氣副詞等用法。該論文首先對沈丘方言詞“管”同時具有的以上這七種詞類舉方言實例進(jìn)行論述，然后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及相關(guān)文獻(xiàn)資料，試圖梳理出名詞“管”虛化成了動詞、語氣副詞的過程。名詞“管”的語法化，主要經(jīng)歷了“名詞＞動詞＞副詞＞語氣副詞”這樣一個過程。同時，“管”的語法化動因并不是單一的，而是多個原因共同促成名詞“管”的語法化，語義的變化、句法位置的變化以及隱喻模式、降類原則都是“管”字語法化的重要動因和重要機(jī)制。

沈丘方言；管；詞類；語法化

一 河南周口沈丘方言的概況

河南省簡稱豫，位于中國中東部，因大部分地區(qū)在黃河以南，故名“河南”。周口位于豫東中南部，東臨安徽省阜陽市，西依許昌、漯河兩市，南與駐馬店市接壤，北與商丘、開封相連。根據(jù)語音的差異，周口可分為東、西兩個方言區(qū)。東區(qū)包括沈丘、鄲城、鹿邑，西區(qū)包括項城、淮陽、太康、商水、西華、扶溝和川匯區(qū)。在中原官話里東區(qū)歸商阜片，西區(qū)歸漯項片。沈丘方言屬于中原官話的商阜片。沈丘方言作為中原官話的一種，與北京話同屬于北方方言，二者雖有相似之處但也存在不少差別。沈丘方言詞“管”，不僅詞類豐富，并且蘊(yùn)含豐富的詞匯意義和語法意義。

二 河南周口沈丘方言中“管”的七種詞類

“管”最初是作為名詞出現(xiàn)的，表示的是一種竹管，長圓而中空。后引申為管狀的樂器、“筆管”、“鑰匙”“樞要”。名詞的這些主要義項在先秦都已出現(xiàn)。在歷史演變過程中，“管”字不僅具備名詞、量詞的語法功能，而且還產(chǎn)生了介詞、連詞、動詞、助動詞和語氣副詞等用法。通過河南周口沈丘方言實例，我們可以看出沈丘方言詞“管”同時具有的名詞、量詞、動詞、介詞、連詞、助動詞和語氣副詞這七種詞類。

（一）名詞、量詞和動詞“管”

《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中“管”有名詞、量詞、動詞、連詞、介詞等五種詞性[1]。在河南周口沈丘方言中，“管”同時具備這五種種詞性，前四種詞性的方言實例如下“鋼管”、“兩管鋼筆”、“今天我管飯（請客吃飯）”“小姑成天管俺家的閑事（過問、照應(yīng)）”、“這藥（io24）吃了管xur213（效果好）”。

（二）介詞“管”

呂叔湘先生在《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中，認(rèn)為“管”具有介詞和連詞兩種詞性，介詞“管”相當(dāng)于“把”，構(gòu)成“管……叫……”的格式，用來稱說人或事物。只用于口語[2]。

河南周口方言中，“管”在介詞這個方面仍和普通話存在一些區(qū)別。“管”做介詞一般用作口語詞，略相當(dāng)于“向”，引進(jìn)動作行為的對象，如：“沒錢花管你爸要?！痹诤幽现芸谏蚯鸱窖灾?，這句話是這樣說的：“沒錢花跟恁爹要?！庇秩纾骸肮湃斯苎劬小俊！薄八麄児芪医欣先！薄坝行┑貐^(qū)管土豆叫山藥蛋。”在沈丘方言中，上述三個句子我們一般也這樣說：“古人把眼睛叫‘目’?！薄八麄兘形依先！薄坝行┑胤桨淹炼菇猩剿幍??！被蛘摺坝行┑胤浇型炼股剿幍?。”據(jù)此，我們可以看出“管”作為介詞在沈丘方言中使用頻率并不是很高，一般都會用“跟”或者“把”代替。

（三）連詞“管”

“管”做連詞時，呂叔湘先生認(rèn)為表示行動不受所舉條件的限制，相當(dāng)于“不管”?！肮堋焙笮【涞闹髡Z一定用“你”或“他”（“他”有時候虛指），謂語或者包含肯定和否定兩部分，或者是一個疑問代詞。下句多用副詞“都、也、就”等詞呼應(yīng)，用于口語[2]。在沈丘方言中，“管”同樣具有連詞的用法，如：“管他去不去，你也一定要去?！薄肮芩虏幌掠?，我們都得這就走。”“管他是誰，該批評就得批評。”“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們先吃了飯再說?！?/p>

（四）助動詞“管”

1.李秀紅（2011）指出：助動詞“管”可以表具有某種能力或某種用途，意思基本等同于北京話的“會”和“能”[3]。但“管”表具有某種能力時，一般沒有否定形式，周口沈丘方言的“管”大多表具有一種超常的能力，“管”后的動作，是主語在一般情況下可能不具備的。“管”表具有某種能力，如：

（1）那老人家身體真好，80多了還管下地干活。

（2）他才學(xué)英語兩個月，就管跟外國人對話。

（3）他才出去打工兩年，斗（就）管掙四萬塊錢。

（4）那孩子才上大班，斗（就）管長恁高了。

“管”表某種用途，可以單獨(dú)回答問題，否定用“不管”，可以有疑問形式。如：

（1）土方子上說，吃狗肉管治喉兒。

（2）這張代金券面值100塊錢，你買東西時管直接抵消現(xiàn)金。

（3）養(yǎng)只狗管看家護(hù)院。

（4）長嘞好看管當(dāng)飯吃？

（5）橘子皮管當(dāng)藥（io24）。

（6）A:芹菜葉子管不管降血壓？B:管。

2.“管”表示許可。跟北京話里表示許可的“能”相同，表示情理上的許可和環(huán)境上的許可時，多用于疑問句或否定句。如：

（1）這件衣服小了不管穿。

（2）修電腦花了650塊錢，這個月你不管再亂花錢了。

（3）這車你不管開。

（4）作業(yè)做了就管玩了，做不了就不管玩。

（5）這個人太賴，他的事兒不管管。

（6）晚上歇咯他管來。

（7）A:你明天管來不管來？B:不管。

（8）A:你病剛好管騎車子不？B:管騎。

（五）語氣副詞“管”

“管”在周口沈丘方言中，是一個使用頻率較高，表推測語氣的副詞，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可能/大概”。周口沈丘方言副詞“管”雖然只是表示一種推測語氣，但是，這種推測的可能性很大，基本上傾向于肯定,首選位置是主語后。表推測語氣的“管”，只有肯定形式，沒有否定和正反重疊形式。

1 你那樣說，人家管該不高興了。（你那樣說，人家可能會不高興。）

2 菜管炒好了，你去端吧。（菜可能已經(jīng)炒好了，你去端菜吧。）

3 管要下雨了，你還是帶上傘吧。（可能要下雨了，你還是帶上傘吧。）

4 這人管有四十出頭。（這人可能有四十一二歲。）

5 你管是抄的別人的作業(yè)吧?。愦蟾攀浅膭e人的作業(yè)吧。）

6 老張家正裝修房子嘞，管要要媳婦哩（老張家正在裝修房子，大概是要娶兒媳婦）。

7 管他吃罷了。（他可能已經(jīng)吃過飯了。）

8 他管不來了。（他可能不會來了。）

同時，在周口沈丘方言中，作為語氣副詞的“管”帶有感情色彩，語氣較強(qiáng)烈，是以肯定的形式表達(dá)否定的意義。在下面的句子中，“管”就是“不管、不會和不可以”的意義。呂叔湘先生在《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中說否定義的“管”是由反問語氣取得否定意義，因而成為“不管”的同義詞的。張斌《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也認(rèn)為“管”是由反問語演變而來的，語氣要比“不管”強(qiáng)烈。而胡德明（2010）則提出：“反問句的否語義說到底是來自說話人主觀上的否定態(tài)度，而不是來自反問語氣或預(yù)設(shè)[4]?！睆南旅娴睦佣伎梢钥闯觥肮堋笔潜硎緩?qiáng)烈主觀情緒的詞語，表示不滿、責(zé)備、輕視和反感。

1 你身為一個學(xué)生，管一天不去上學(xué)。（作為一名學(xué)生，你不可以一天不去上學(xué)。）

2 連恁媽嘞話，你斗管不聽。（連你媽的話，你都能不聽。）

3 別人都在干活，你管一天不伸頭。（別人都在干活，你不管一天不出現(xiàn)。）

4 你管嘞歇嚴(yán)，連上廁所都要問。（你不管這樣嚴(yán)苛，連上廁所都要問。）

5 這事你管怪誰，只能怪你自己。（這事你不管怪誰，只能怪你自己。）

6 我還告訴他這些事情了，那他可不管說。（我還告訴他這些事情了，那他可不會告訴你。）

7 都這個時候了，你咋管還恁高興嘞。（這個時候了，你不可以這么高興。）

8 這飯做嘞齁死人，誰管吃哎！（這飯做的太咸了，沒有人愿意吃?。?/p>

9 管他呢，愛咋的咋的。（ 不管他了，他想愛咋樣就咋樣吧。）

三 “管”字的語法化過程及其動因

沈家煊（1994）認(rèn)為：語法化通常指語言中意義實在的詞轉(zhuǎn)化為無實在意義、表語法功能的成分的一種過程或現(xiàn)象。通常是某個實詞或因句法位置、組合功能的變化而造成詞義演變，或因詞義的變化而引起句法位置、組合功能的改變，最終失去原來的詞匯意義,在語句中只具有某種語法意義，變成了虛詞，這個過程就是語法化[5]。河南周口沈丘方言“管”就經(jīng)歷了由實變虛的語法化過程。“管”字主要涉及到以下的語法化問題。

（一）“管”從名詞到動詞演化過程

“管”最初是作為名詞出現(xiàn)的，表示的是一種竹管，如：

1是直用管窺天，用錐指地也，不亦小乎？（《莊子?秋水》）

后引申為管樂器之義，中國古代的這種管樂器,起初用玉制成,后改用竹。傳說似箎而小、六孔、長一尺，并兩而吹?！肮堋弊鳛闃菲髅?，如：

2 嘒嘒管聲。（《詩?商頌?那》）

3 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籥之音，舉疾首蹙額而相告。（《孟子?梁惠王下》）

現(xiàn)在“管”的這個意義已經(jīng)不多見了，只保留在個別的表示樂器的詞語中，如“管弦”。同時，“管”作為名詞還具有“鑰匙”之義，如：

4 杞子自鄭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北門之管，苦潛師以來，國可得也。（《左傳?僖公三十二年》）

5 所舉于晉國，管庫之士，七十有余家。（《禮記?檀弓下》）

例五孔穎達(dá)疏：“管謂夾取鍵，今謂之鑰匙?！?/p>

此外，“管”作為名詞具有“樞要、關(guān)鍵”之義，如：

6 圣人也者，道之管也。天下之道管是矣，百王之道一是矣。（《荀子?儒效》）

7 三代之道無二，以信為管。（《呂氏春秋?用民》）

那么“管”作為動詞出現(xiàn)在什么時候呢？根據(jù)相關(guān)語料，我們認(rèn)為“管”用作動詞最早見于戰(zhàn)國，我們在《戰(zhàn)國策?卷五?秦策三》、《韓非子?愛臣第四》、《荀子》中發(fā)現(xiàn)以下用例：

8 淖齒管齊之權(quán)。

9 將相之管主而隆家，此君人者所處也。

10 知夫為人主上者，不美不飾之不足以一民也，不富不厚之不足以管下也。

在8中“管”直接帶了賓語，“管齊之權(quán)”就是掌管齊國的大權(quán)、管理齊國之義。這說明在戰(zhàn)國時期，“管”已經(jīng)具有了動詞功能。又如：

11 升歌《鹿鳴》，下管《新宮》，笙入三成。（《儀禮?燕禮》）

12 乃歌《鹿鳴》三終……乃管《新宮》三終。（《儀禮?大射》）

11、12兩例是活用，表示“用‘管’來演奏”的意思，隨著活用的逐漸發(fā)展，“管”的動詞性也就固定下來。那么它是如何獲得了“管理”、“約束”意義的呢？這就涉及到“管”的語義演變的動因之一問題：隱喻。黃斐（2006）指出：隱喻不僅是人類思維的一種模式，也是語言生成演變的一種機(jī)制。在詞語演變過程中，由于受到認(rèn)知心理相似性或相關(guān)性隱喻機(jī)制的影響，詞義從本義的認(rèn)知域向另一個目標(biāo)認(rèn)知域的投射，出現(xiàn)了詞義由具體到抽象的演變，形成詞義的擴(kuò)大、縮小和轉(zhuǎn)移[6]。據(jù)此，我們認(rèn)為動詞“管”是由其名詞的引申義“鑰匙”這一語義演變而來的。在認(rèn)知方面，名詞“管”作為“鑰匙”這一引申義，很容易使人從這一領(lǐng)域的概念投射到“權(quán)利、權(quán)勢和掌管”等另一領(lǐng)域，具有一個從具體到抽象的認(rèn)知過程。因而，由“管”的名詞“鑰匙”一義，自然可以引申出動詞“管理、約束”意，而這一意義在西漢得到了進(jìn)一步的發(fā)展，《史記》就頻繁使用了這一意義：

13 李兌管趙，因主父於沙丘，百日而餓死。（《史記?范雎蔡澤列傳》）

14 進(jìn)入秦宮，管事二十余年。（《史記?李斯列傳》）

（二）“管”從動詞到語氣副詞“管”的演化過程

現(xiàn)代漢語口語中，“管”的使用頻率依然很高，“管”本身的動詞性很強(qiáng)，有“管理”、“管轄’’、“顧及”、“干涉’’等義。但“管”字也有虛化的用法。如現(xiàn)代漢語用的連詞“不管”、“盡管”；副詞“只管”、“盡管”、語氣副詞“管?！薄ⅰ肮軠?zhǔn)”。同時，在河南沈丘方言中，“管”字單獨(dú)做語氣副詞來用，那么，這個實義動詞“管”是怎樣虛化為副詞的呢?

在唐宋文獻(xiàn)中，“管”已有“一定、必定”之義，又有“保證、包管”之義，還可以組成“管許”“管情”“管取”等合成詞。如：“管取沒人嫌，便總道，先生俏?！保ㄖ於厝濉稇浀劬罚┫阚囗樢恢赋觯肮堋备绊殹币粯?，可以表示“一定”義，這時，“‘管’有很多雙音節(jié)詞，如‘管著’‘管情’‘管取’……還可用于‘管是’”。由表示“一定”的意義，進(jìn)一步發(fā)展為表示推測的語氣：“表示推量的副詞，……在舊白話中占優(yōu)勢，但在現(xiàn)代漢語中已失去聯(lián)系或者說正在消失的是‘敢、多、管、應(yīng)’系統(tǒng)的詞。其中‘敢、管、應(yīng)’從表示確實，到導(dǎo)入濃厚的主觀色彩，再發(fā)展到有推量的語氣[7]。”龍潛庵在《宋元語言詞典》中認(rèn)為“管”在宋元漢語中具有以下三個義項：①為“估量之詞，大概”；②為“肯定之詞、保管”；③為“包管、包下來”；可見這三個義項存在引申關(guān)系[8]。

我們認(rèn)為由于“管”有“掌管、約束”某事或物、“顧及、過問”某事或物之義，進(jìn)而漸漸演變成按照預(yù)期的規(guī)定進(jìn)行,萬無一失地、精準(zhǔn)地達(dá)到預(yù)期目標(biāo)之義。因而“管”由此義慢慢地虛化出“準(zhǔn)定、保證”義,從而引申出副詞的用法?！疤圃娭幸岩娪美顦s祥）[9]?！比?

15 生時自樂死由命，萬事在天管不迷。（楊發(fā)?《南野逢田客》)

16 殷勤最是章臺柳，一樹千條管帶春。（雍陶?《春詠》）

“管”在宋元時期具有“肯定、保管”之意，如：

17 休論殘臘千重恨，管入新年百事諧。（朱淑貞?《立春》）

18 有必勝之兆。明公但出戰(zhàn)，管有神助也。（《五新編代史平話?周史》卷上）

同時，在宋元時期，“管”具有“大概、估量”之意,如：

19 醉紅宿翠。髻亸烏云墜。管是夜來不得睡。那更今朝早起。（石孝友?《清平樂?醉紅宿翠》）

20 他管初逢著路柳絲，他管乍見著墻花片，多應(yīng)被花柳牽纏。（《李亞仙花酒曲江池?那吒令》）

21 伯楊大驚，“管解了厭法，救了孫子！”（《全相平話?樂毅圖齊七國春秋后集卷下》）

22 管著你笑吟吟同做醉鄉(xiāng)候。（桃花女破法嫁周公?賺煞）

同時，由“顧及、過問”某事或物，進(jìn)而按照預(yù)期的規(guī)定進(jìn)行。因而“管”由此義慢慢地虛化出“準(zhǔn)定、保證”義,同時也產(chǎn)生了肯定性相當(dāng)強(qiáng)的“大概、估量”之義，三者顯然在語義方面是有相通性的。此外，針對動詞“管”虛化為副詞及表“大概、估量”義的語氣副詞的依據(jù)，我們可以作如下淺析：沈家煊（1994）認(rèn)為如果把名詞、動詞看作主要詞類，介詞、連詞、副詞看作次要詞類，那么實詞詞義的虛化總是伴隨著詞性的降格，即由主要詞類變?yōu)榇我~類、由開放的詞類變?yōu)榉忾]詞類[5]。結(jié)合“管”字的詞義虛化以及隱喻機(jī)制，我們可以看出“管”字為“準(zhǔn)定、保證”義已經(jīng)是其詞性虛化中詞義的最高階了，此后在其詞性的降格中，它的詞義很有可能會降階為肯定性相當(dāng)強(qiáng)的“大概、估量”之義。

同上，這種內(nèi)在的語義聯(lián)系正是名詞“管”虛化為副詞的語義基礎(chǔ)。當(dāng)然，光有語義的虛化還是不夠的，一個實詞要虛化為副詞，還必須具備一定的句法條件，居于狀位是極為重要的。劉堅等提出：“當(dāng)一個動詞經(jīng)常在句中充當(dāng)次要動詞,它的這種語法位置被固定下來之后，其詞義就會慢慢抽象化，詞義進(jìn)一步虛化的結(jié)果便導(dǎo)致該動詞的語法化：由詞匯單位變成語法單位[10]?！痹谏弦T例中，名詞“管”是具備這一條件的，它們都處在謂語動詞的前面，其前都有真正的主語，或顯或隱，由于長期處于狀語的句法位置上，它的意義逐漸泛化、抽象化，由具有較實在意義的名詞逐漸向表推測性語氣轉(zhuǎn)化，終于在元代演化為純粹的副詞。據(jù)此，可以看出“管”字在唐代已經(jīng)開始虛化，“管”在宋元時期，基本已經(jīng)完成了動詞向副詞的虛化。

此外，發(fā)展到明代，“管”的“保管、肯定”之義已經(jīng)非常頻繁的使用了，說明“管”的副詞性發(fā)展成熟，類似的用法在以后的文學(xué)作品中也屢見不鮮，只是“管”逐漸受到了“管情、管取、管保”等雙音節(jié)副詞的競爭。

23 今日既有書來，陛下寬心，微臣管送陛下還陽，重登玉闕。（《西游記》第十一回）

24 若奶奶噻下這桑椹子去，管情百病消除了也。（《降桑椹蔡順奉母》第四折）

25 哥哥，今日父親呼喚，要著俺兩個那里辦事去，管情就做下了。（《陳州糶米》楔子）

26 你與我傳語他家，將怨恨都銷化，到明朝管取擒拿，看那鬧市云陽木驢上剮。（《包待制智勘后庭花》第三折）

在現(xiàn)代漢語中,“管”一般停留在方言中,通常表推測的語氣。發(fā)展到現(xiàn)代漢語，該詞成為一個較為常用的肯定語氣副詞。周口沈丘方言副詞“管”雖然只是表示一種推測，但是，這種推測的可能性很大，基本上傾向于肯定。

綜上我們可以看出，“管”字的語法化過程中，內(nèi)部存在一脈相承的演化軌跡和清晰可辨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從上述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理清“管”語義虛化軌跡，如圖1：

圖1

結(jié)語

通過河南周口沈丘方言實例，我們可以看出沈丘方言詞“管”同時具有的名詞、量詞、動詞、介詞、連詞、助動詞和語氣副詞這七種詞類。而“管”字動詞、副詞詞類的出現(xiàn)，其實是由于實詞虛化，也即是廣義的語法化現(xiàn)象?！肮堋弊种饕?jīng)歷了“名詞＞動詞＞副詞＞語氣副詞”這樣一個過程。同時，“管”的語法化動因并不是單一的，而是多個原因共同促成名詞“管”的語法化。語義的變化、句法位置的變化以及隱喻模式、降類原則都是“管”字語法化的重要動因和重要機(jī)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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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賀良林]

Zhoukou Shenqiu Dialect of "Guan(管) " and Its Grammaticalization Process in Henan Province

LU Jun
(College of Literature of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Kunming 650000,China)

In modern Chinese, the word "Guan(管)" not only has the function as a noun, a quantifier and a verb, but also has other parts of speech, such as a preposition, a conjunction, and an auxiliary verb and a modal adverb and other usages in the process of historical evolution. This paper firstly describes the Shen Qiu dialect word "Guan(管)"having all these seven parts of speech above with dialect examples , and then on the basis of previous studies and related literatures, trying to tease out its grammaticalization process from a noun to a verb,from a verb to a modal adverb,etc. In this paper,we are going to discuss how the word "Guan(管)"was mainly going through such a process: a noun - a verb - a adverb - a modal adverb. In the meantime, the motivation behind the grammaticalization"Guan(管)"there are not single, but multiple factors contribute to this change. Semantic change, the change of syntactic position, metaphor mode and the principle of drop classes are the important motivations and mechanisms of this grammaticalization process.

Shen Qiu dialect; Guan; Part of speech;grammaticalization

H17

：A

：1008-9128（2014）04-0100-05

2013-10-08

盧君（1990—），女，河南周口人，碩士，研究方向：語言學(xué)及應(yīng)用語言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