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作品中根據(jù)不同文化情境如何使用性符號

孫彎彎 徐娜

電影作為一門視覺藝術至今僅有百年的歷史，但影片中對于性符號的使用卻千差萬別。絕大多數(shù)導演都不會孤立地看待“性”，而是在生活中進行表達。一些人聚焦在“性”本身，揭示人類的“性”感受，突出了人類對自身的關注；另一些人將“性”作為一種敘事元素；還有些人則把“性”引申向社會、政治、道德等文化背景中，借以探討人生的意義以及人類的未來。本部分重點關注不同文化情境中，如何正確把握性符號的使用。

一、世界電影中性愛的三大獨立風格

縱觀世界電影范圍，在床戲的創(chuàng)作方面大致可以分為三種風格：精致而考究的日韓電影、深邃而厚重的歐洲電影、通俗而華麗的美國電影。然而，一部電影無論表達怎樣的主題，其性愛的敘事和情欲的美學必定要以一個社會體系中的文化形態(tài)作為背景。那么文化情景的迥異便是形成這三足鼎立格局的根本原因。

1.精致而考究的日韓電影

提及日本的傳統(tǒng)文化，首先，人們自然會想到浮世繪和茶道，其中浮世繪中的情色畫和茶道中的藝妓都隱晦地體現(xiàn)了“性”。其次，日本作為一個重視禮儀和追求唯美的國家，“性”的表現(xiàn)往往也傾向于這種格調，如繁瑣的和服、榻榻米地板和紙格窗木屋、悠揚的笛聲等都在日本電影中構成對“性”的表達。再有，沉郁透明的畫面、簡潔干凈的鏡頭、朦朧清淡的色彩往往詮釋了一場質樸而哀傷的性愛，即使以情欲為主要內容也是一段至真至純的情感，這似乎與相對平穩(wěn)的日本歷史有著關聯(lián)，它使得日本民族的任何情感到達最深層都是悲哀的。最后，日本文化最推崇的“耽美”，是一種極致的美，也是一種達到絕望境地的美。而極致往往是短暫的、瞬間的，所以在日本最美的兩件事便是“性”與“死亡”。這致使部分日本電影中所表現(xiàn)的性愛趨于極致，瘋狂的榨取后便是一同毀滅的結局。在這種過程中，受到日本地域狹窄和資源貧乏等因素的影響，自卑和危機意識潛移默化地植入日本民族心中，這往往促使人們產生了虐戀、嫉妒、宿命等極端的觀念。

韓國電影中的性愛部分大多包含了現(xiàn)代都市的流行文化元素，如電影《密愛》中鵝蛋臉型的美女、英氣逼人的俊男、口紅、吊帶睡衣、紅色連衣裙、濕透的頭發(fā)、昏黃的燈光、微風吹拂窗簾、手指慢慢解開襯衫紐扣等都在或直接或隱晦地表現(xiàn)和預示著性愛的發(fā)生。

韓國電影中的性愛在某種意義上觀賞性極強，這是其文化中的東方的含蓄和詩意的美感造就的。雖然其電影在情節(jié)設置上呈現(xiàn)出一種模式化的特點，但其畫面獨有的唯美彌補了劇情上的爛俗。清新溫暖的色調、舒緩悠長的節(jié)奏、完整的構圖給人以安全感，不追求視覺沖擊和畫面的華麗，多采用中景或遠景以產生含蓄的美感。這貼合了東方靜謐而內斂的審美情調，體現(xiàn)了充滿詩意和東方美的韓國文化。

仔細分析韓國電影中的性愛，我們發(fā)現(xiàn)這些電影幾乎都是描寫逾越常態(tài)的男女之情，比如偷情、婚外情、同性戀情、性虐待、甚至謀殺，追究其原因大概可以在整個高麗民族身上找到答案。無論是文學作品還是影視作品中，挖掘到深層它們都表達著濃郁的“恨”，這也是韓國人獨特的審美。在全球化的都市文化背景下，市民社會進入到后現(xiàn)代消費社會階段，人們產生自我焦慮和日?？仗摚氨椤睂⑿詯叟c傷感、冷酷、血腥等聯(lián)系在一起使得情欲看起來似乎是一種“罪惡”，故此以婚外情、一夜情等大尺度的主題來表現(xiàn)人們在空虛和焦慮中自我沉湎的心態(tài)。

2.深邃而厚重的歐洲電影

相對而言，歐洲電影具有深厚的人文底蘊，歐洲導演對于性愛的表現(xiàn)多以嚴肅的態(tài)度進行探索，內容和拍攝手法也相對直接、大膽。如英國電影《羞恥》中男性的全裸對于相對保守的亞洲觀眾則存在一種心理上的挑戰(zhàn)，這樣的做法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炒作和商業(yè)價值。然而，歐洲電影對于性愛的描述和表達絕非如此淺薄。

歐洲作為現(xiàn)代文明和電影的發(fā)源地，電影中的性愛的確獨具一格?，F(xiàn)代心理學、性學和倫理學都起源于歐洲，所以歐洲導演拍攝性愛場景時總能在深層次進行挖掘，不僅在電影藝術上有著較高的領悟，在影像風格上對于性愛的處理也有獨特表現(xiàn)，更在哲學倫理上有著深刻的思考。法國電影《阿黛爾的生活》是一部同性戀題材電影，性愛部分對人物的刻畫和對人性的探尋既詩意浪漫又引人深思。

3.通俗而華麗的美國電影

在二十世紀40年代家園重建以后，人們倍感生命的寶貴，開始重新審視自我，將自我擺在首要位置，檢視自己的身體，大膽地張揚被壓抑的欲望。到了60年代，美國社會又經(jīng)歷了種種動蕩和不安，美國性解放運動轟轟烈烈地展開。一方面，文化領域的后現(xiàn)代轉向為性電影發(fā)展掃清了思想障礙；另一方面，分級制的出現(xiàn)為性電影的發(fā)展提供了體制條件。

美國電影的性愛創(chuàng)作趨向類型片的制作機制，成為一種典型商業(yè)化的電影樣式。美國歷史相對較短，文化底蘊遠不及歐洲深厚，為了進一步滿足觀眾的趣味，美國影片的性愛中加入了暴力、驚悚、亂倫、犯罪等諸多極端的元素，從而給觀眾以新鮮刺激的性愛體驗。電影《消失的愛人》中的性愛段落讓人不禁想起可以稱得上里程碑式標志的電影《本能》。兩部影片的性愛都堪稱經(jīng)典，也都令人不寒而栗?！断У膼廴恕分幸唤M鏡頭將一對瘋狂男女的病態(tài)情欲刻畫的入木三分，將犯罪、暴力、死亡混雜到性愛中，以此來表達人物內心變態(tài)的欲望，推動陰郁、緊張的故事情節(jié)。

二、如何在中國電影中正確用性符號

中國由于其獨特的文化傳統(tǒng)影響以及現(xiàn)行官方體制的約束，與前面提到的三大風格相比，中國并沒有成功地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與那些優(yōu)秀的影片相比，無論是題材選擇、鏡頭表現(xiàn)、思辨深度上都存在著差距。然而差距來自以下幾個原因。一是哲學基礎，西方有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而中國幾千年傳承的是儒家思想。弗洛伊德認為欲望是人類一切行為的根本動力，而孔子認為“本我”是可恥的，要努力修煉自己的言行去實現(xiàn)“超我”。兩者背道而馳，自然形成差距。二是審美標準，西方人認為人體是美的，而中國對于裸體沒有欣賞的觀點。西方人審美傾向于直接、大膽、新奇，而中國人偏愛于傳統(tǒng)、優(yōu)雅、含蓄。三是電影觀念，西方電影的觀念有兩種，一是服從商業(yè)利益，而是服從藝術創(chuàng)新；中國電影力求“文以載道”，同時兼顧著雅俗共賞。

中國電影中的性愛已從上個世紀80年代發(fā)展到今天，無論從內容和形式上都取得了很大的提升。這除了中國電影自身的發(fā)展壯大，也和汲取世界各國的經(jīng)驗密不可分，比如：中國電影開始將個人命運與時代背景交織，挖掘電影中性愛可表達的深層的意義空間，以《霸王別姬》為例；周曉文和姜文兩位導演的作品開始涉及城市題材的性與欲望，以《陽光燦爛的日子》為例；隨著西方思潮的涌入，中國對于性愛題材的選取也趨于廣泛，同性戀、婚外情、暴力等廣為接受，以《浮城謎事》為例?！陡〕侵i事》是中國第六代導演婁燁于2012年的作品，不僅入圍了戛納電影節(jié)，還獲得了亞洲電影的“最佳電影”獎，這也是國際上對于中國電影的認可，尤其是電影中的性愛部分。在這部影片中，性愛不僅承擔著重要的敘事功能，也是塑造人物性格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更是聯(lián)系人物關系的重要紐帶。女主角與男主角發(fā)生的激烈性行為是她對于實施暴力后恐懼和遭到背叛的憤怒的一種釋放的途徑，她選擇用性愛來麻痹自己。男主角在兩個女人、兩個孩子、雙重身份之間不斷周旋而形成的巨大壓力，加之女二企圖破壞他的婚姻讓他最終爆發(fā)，以暴力的性愛解放自己壓抑的內心。

但是，在電影分級制度出臺之前，電影人是無法在電影中完整的詮釋性愛的，但我們可以發(fā)展適合中國文化的獨具特色的電影風格，那么如何正確地使用性符號便是關鍵。第一點，強調敘事。性符號為敘事服務，將符合文化背景和情節(jié)設置的性符號有機地融入到情節(jié)的安排中，避免只關注于性愛本身，而是將注意力放到完整的影片敘事當中。第二點，結合東方美學，不必苛求西方的直接和視覺沖擊，中國將獨具魅力的東方符號好好地利用，著重于氣氛和情調的渲染。第三點，關注社會，從性愛關系挖掘社會意義，提出社會問題并進行思考，從而引起觀眾的共鳴。（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