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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命邂逅

    2014-05-14 15:24:19周月生
    故事會 2014年12期
    關(guān)鍵詞:董家楊花胡蝶

    周月生

    1.何人投毒

    一天午后,縣刑警大隊(duì)辦公室的電話突然急促地響起來。隊(duì)長陸偉抓起電話聽著,站在一旁的是技術(shù)員田皓。田皓一見隊(duì)長陸偉那嚴(yán)肅的表情,知道出案子了。

    果然陸偉對田皓說:“走,蓮葉鄉(xiāng)發(fā)生了投毒案!”說著便快步走出了辦公室。田皓應(yīng)聲跟了上去。

    兩個人上了車,田皓開車,快要出城時,陸偉讓停車,然后下車買了兩只醬板鴨。陸偉對田皓說,蓮葉鄉(xiāng)派出所副所長周仁是他警校同學(xué),好久不見了,這次可以抽空和校友小酌兩口,敘敘舊。

    車子很快到了蓮葉鄉(xiāng),接待陸偉一行的是鄉(xiāng)派出所所長尚鵬,簡單寒暄后,三人便駕車向案發(fā)地駛?cè)?。路上尚鵬向大家介紹了案情:一個叫董真的農(nóng)民報(bào)案,說他和妻子就著冷酸菜正要吃飯,突然聞到菜里有一股類似農(nóng)藥的味道,他趕緊端起菜碗來到豬圈,把剩菜倒進(jìn)豬槽里。沒多久,吃了剩菜的豬就開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尚鵬說到這兒,小車已到了董真家。一個中年婦人站在門口指天畫地、唾沫飛濺地亂罵著:“龜孫子,站出來!老娘要你斷子絕孫!”

    尚鵬搖著頭說:“她是董真的老婆楊花,哎,潑辣無比。”

    見警察來了,楊花大大咧咧地迎了上來:“警官,你們來啦!查,給我查出來,槍斃這狗東西!”

    陸偉并不搭話,他見屋檐下坐著一個中年農(nóng)民,低著頭一聲不吭。尚鵬輕聲對陸偉說,他就是董真。陸偉打量了一下董真,這是個在中國農(nóng)村隨處可見的典型農(nóng)民:黝黑的皮膚,木訥的表情。

    陸偉走過去說:“董真,你帶我們四處看看?!?/p>

    董真帶著陸偉一行走近豬圈,突然一只黃毛狗“汪汪”地沖著眾人叫起來。董真“喝”了一聲,那狗一轉(zhuǎn)身跑開了。董真說這是他家的狗,他們外出時狗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呆在豬圈旁看家。陸偉朝豬圈看去,那豬僵硬地躺在圈里。田皓翻身跳進(jìn)豬圈作進(jìn)一步勘察,陸偉則沿著豬圈走了一圈。他突然發(fā)現(xiàn)豬圈屋檐下掛有一個粗布口袋,走近聞了聞,一股惡臭。

    董真也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趕緊說道:“里面裝的是農(nóng)藥?!?/p>

    陸偉心里一震,趕緊戴了手套,取下布袋子打開來,里面果然裝了兩瓶農(nóng)藥。

    董真望了一眼布袋里的農(nóng)藥,嘟囔著:“咦?怎么少了一瓶?”

    經(jīng)過楊花再次確認(rèn),袋子里的確丟了一瓶劇毒農(nóng)藥“氧化樂果”。通過現(xiàn)場分析,下毒的人應(yīng)該是繞道來到董家,從豬圈屋檐下拿了一瓶“氧化樂果”,然后下毒。奇怪的是負(fù)責(zé)看家護(hù)院的狗近在咫尺,竟然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

    通過了解,董真幼年喪父,家境貧寒,高三時,他母親又突然病倒。董真是個大孝子,他放棄高考,把錢留給母親治病。但母親已病入膏肓,彌留之際,母親希望看到兒子能成個家,可他家哪還有錢娶媳婦?為了完成母親的心愿,董真選擇了入贅成婚。就這樣,董真到了楊家,娶了楊花,董母含笑而去。楊家也算有情有義,他們替身無分文的董真厚葬了母親。董真記著楊家葬母之恩,老老實(shí)實(shí)安心當(dāng)了上門女婿。

    楊花與董真婚后只生下一個女兒,取名楊小草,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八歲了。初中畢業(yè)后,楊小草就一直在外地打工。董真在蓮葉鄉(xiāng)的口碑極好,楊花雖然潑辣,但屬于心直口快的那種,與鄰家有什么小摩擦很快就過了,也沒人和她計(jì)較。說到有人要下毒弄死他們?nèi)?,村民們都表示不可能?/p>

    投毒案毫無線索,眾人回到鄉(xiāng)派出所。田皓帶了現(xiàn)場提取的相關(guān)物品準(zhǔn)備回縣里,臨行前,他想起了陸偉買的醬板鴨,于是提醒陸偉。這一提醒,陸偉這才想起今天參與案件調(diào)查的民警中沒有老同學(xué)周仁。陸偉問尚鵬,尚鵬說周仁正在偵辦一件連環(huán)盜竊案,抽不出身來。兩個人正說話間,一輛警車開進(jìn)了派出所大院。

    車?yán)锵聛硪粋€五大三粗的警官。陸偉一看,笑容立馬涌上臉來:“周仁!你還是那樣精神!”

    從車?yán)锵聛淼娜苏侵苋?,他先是一愣,又立馬反應(yīng)過來,笑著大步流星地走來一把握住陸偉的手:“呀!陸偉,好久不見!”

    見兩個人嘮叨個沒完,尚鵬不耐煩道:“天色不早了,走,去我家,叫嫂子炒兩個菜,邊吃邊聊?!?/p>

    陸偉笑著將醬板鴨提在半空中說:“噢,不用麻煩嫂子,醬板鴨,現(xiàn)成的。”

    一見醬板鴨,周仁眼睛都綠了:“你夠意思,還記得我的嗜好,走!”

    陸偉趕緊攔?。骸澳膬喝パ??”

    “去老尚家呀!”

    陸偉一臉不屑:“周仁,太不厚道了吧!我哪兒也不去,就去你家,今天喝定你啦!”

    周仁一聽,臉上掛著笑容卻不說話。陸偉打趣道:“咋的?是舍不得酒?還是不歡迎?要不,怕老婆?”

    周仁臉色陰了下來,但很快又堆上了笑容,說:“你呀,就是屬耗子的,我正好有一瓶劍南春,哎,還是被你老遠(yuǎn)就聞出來了?!?/p>

    三人一邊聊一邊走,來到了蓮葉鄉(xiāng)南邊街后的一棟居民樓。周仁領(lǐng)著二人走進(jìn)樓里,門開了,一個中年婦人出現(xiàn)在眼前。陸偉一見,心里吃了一驚,好一個靚麗的女人:端莊秀麗,雍容華貴,韻味十足。奇怪的是,陸偉好像在哪里見過她。周仁介紹那婦人是他的妻子,名叫胡蝶。三人在客廳里坐下,東拉西扯閑聊開了。

    很快,胡蝶將醬板鴨切好裝盤端了上來。陸偉又看了胡蝶一眼,終于忍不住問道:“嫂子,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p>

    胡蝶臉上擠著笑容,說:“是嗎?”

    “不會的,她都沒怎么去過縣城。”周仁趕忙給陸偉倒酒,“來,喝酒?!?/p>

    尚鵬喝了杯里的酒,對陸偉說:“你怎么會見過她,周仁金屋藏嬌,他三個月前才把老婆調(diào)到我們鄉(xiāng)……”

    “你們聊著,我去弄兩個熱菜?!焙f罷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2.楊花失蹤

    三個人接著喝酒聊天,直到深夜,尚鵬和陸偉才回了派出所。第二天一大早,陸偉剛起床,田皓就敲門進(jìn)來了。他把一疊卷宗遞給陸偉,說:“隊(duì)長,檢驗(yàn)結(jié)果出來了?!?/p>

    陸偉看了看,說:“走,去會議室,叫上老尚?!?/p>

    三人來到會議室,田皓說:“毒查清楚了,在剩菜和豬體內(nèi)的毒藥是同一種農(nóng)藥‘氧化樂果。中毒者多表現(xiàn)為肌肉痙攣、抽搐、口吐白沫,最后因呼吸麻痹死亡。另外,在相關(guān)物品上提取的指紋都是董真或楊花的?!?/p>

    尚鵬說:“看來兇手很專業(yè),他一定是戴了手套?!?/p>

    陸偉看著手上一份有關(guān)農(nóng)藥的資料,突然,眉頭皺了起來:“奇怪,袋子里有兩種農(nóng)藥,兇手為什么偏偏選用‘氧化樂果,而不是‘?dāng)硵澄罚俊?/p>

    尚鵬說:“都是劇毒藥,隨手拿一瓶就行了唄?!?/p>

    陸偉搖著頭說:“不對,資料上說‘氧化樂果很刺鼻,而‘?dāng)硵澄窡o色且有淡淡的芳香。兇手為什么偏偏用味重的毒藥下毒?”

    陸偉這一席話讓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迷茫。每個人都在思考著同一個問題:如果兇手用的是“敵敵畏”,那么董真就發(fā)現(xiàn)不了菜里有毒了。兇手究竟想干嗎?難道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們?或者下毒的人是一個不太熟悉農(nóng)藥的人?

    毒檢結(jié)果出來了,但并沒給案情帶來進(jìn)展,反而增加了新的謎團(tuán)。陸偉、尚鵬決定重新部署警力,對董家的人際關(guān)系、經(jīng)濟(jì)狀況、仇怨等可能的因果關(guān)系進(jìn)行分析挖掘。

    經(jīng)排查、走訪,重點(diǎn)嫌疑人皆被一一排除。一周過去了,一切都毫無結(jié)果,蓮葉鄉(xiāng)似乎又恢復(fù)了平靜。陸偉只得無功而返回到了縣刑警隊(duì)。

    兩天后的早上,陸偉剛走進(jìn)辦公室,電話鈴又響了,是尚鵬打來的,他說:“楊花失蹤了!”

    陸偉、田皓連忙駕車趕到了蓮葉鄉(xiāng)。尚鵬率民警早已到了現(xiàn)場。那董真更是失魂落魄,焦急不堪。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上午,董真和楊花在地里干活,快到中午時,楊花先回家做飯。楊花對董真說,飯做好了就來叫他。可是董真左等右等也不見楊花來叫他,他感到情況不對勁,慌忙回到家中。進(jìn)屋一看,淘好的米還在盆里,灶里卻沒生火。董真到后門查看,發(fā)現(xiàn)地上散亂著一地的柴火。

    陸偉和田皓隨即對現(xiàn)場進(jìn)行勘察。他們在豬圈的墻壁上發(fā)現(xiàn)了帶血的抓痕,在墻壁與地腳基石的夾縫里還發(fā)現(xiàn)了幾塊掉落的指甲。從抓痕的深度來看,楊花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氣。董真又提供新的情況:豬圈閣樓里的尼龍繩不見了。

    陸偉又看到了豬圈旁的那條狗,此時那條狗正被一條繩子系著。尚鵬嘆著氣說:“跟上次一樣,這董家的狗又沒有叫過?!?/p>

    經(jīng)分析,兇手是趁楊花抱柴火時勒死她的,隨即隱藏了尸體。兇手竟然在辦案民警的眼皮底下作案,這是對公安工作的嚴(yán)重挑釁,簡直猖狂至極!縣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做出批示: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破案。于是縣里派了一百名警力到蓮葉鄉(xiāng)。與此同時,村民也自發(fā)組織了近兩百人尋找楊花。他們對方圓十里地進(jìn)行了地毯式搜索,依舊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楊花就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縣局又調(diào)來了一只警犬。訓(xùn)犬員將警犬帶到楊花房間里,把楊花之前穿過的衣服給警犬嗅。警犬嗅了一下,機(jī)靈地抖了抖身子,虎撲一般地向后門沖了過去。大家興奮地跟著警犬跑出來,沒想到警犬轉(zhuǎn)了個圈,最后竟然在豬圈旁邊趴了下來,那里正是楊花最后失蹤的地方。

    尚鵬問道:“這是咋回事?”

    訓(xùn)犬員解釋道:“從警犬的表現(xiàn)來看,有人在豬圈旁對楊花的尸體進(jìn)行了非常專業(yè)的處理,讓她的體味再也沒有出現(xiàn)?!?/p>

    “兇手絕非等閑之輩。”尚鵬喃喃說道,“他究竟是怎樣做的呢?用床單裹住帶走?用口袋裝了帶走?不對,這些都會留下氣味的!”

    尚鵬拿出香煙,挨個發(fā)了一支。陸偉吸了一口煙又重重地吐了出來,說:“田皓,要不,這事你給瞎掰瞎掰?”

    “我?”田皓撓著頭皮。這些年來他一直跟著陸偉,要說提取現(xiàn)場物證,搞個技術(shù)鑒定什么的,那田皓是高手中的高手,可讓他分析案情,他真的就只能瞎掰。陸偉每次遇到思維瓶頸的時候,總是喜歡拿他“開涮”借以活躍思維。

    田皓有些不知所措地抬頭左右看了看,見沒外人,說道:“我覺著呀,從董家的狗不叫這一點(diǎn)看,兇手就是董真!楊花這么強(qiáng)勢、霸道,連女兒都跟著她姓楊,這樣的女人,誰受得了。至于董真是怎樣藏的尸體,那就得問董真了?!?/p>

    尚鵬一聽,嗆了一口煙,嚴(yán)肅地說:“你還真會瞎掰,要是因?yàn)檫@個,那這二十年來?xiàng)罨ㄔ缢腊税倩亓?。再說投毒案中,要不是董真發(fā)現(xiàn)及時,當(dāng)時躺在地上的就不是他家的豬了。還有,這次楊花遇襲的時候,董真正在地里干活呢,他干完活回家的時候鄰居們都有看到,難道他有分身術(shù)?”

    田皓吐了吐舌頭,道:“是……是陸隊(duì)叫我瞎掰的?!?/p>

    對楊花的搜尋工作整整持續(xù)了三天,毫無結(jié)果,搜尋的人員相繼撤回。第四天,唯有董真沒有放棄,他早早地起床爬到后山找。陸偉勸董真想開些,警犬都找不到,何況人。董真像沒聽見,一個人在山里又找了整整一天。

    陸偉問道:“董真,你再好生想想,究竟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董真說:“想了,我這段時間天天想,可就是想不到誰會下手害我全家。我看一定是前輩子作了孽,老天要懲罰我:我十歲不到,爸就沒了;二十歲不到,媽沒了;現(xiàn)如今,老婆也沒了……”董真說到動情處又抹了一把眼淚,陸偉在一旁看了,不由得心里直泛酸。

    3.藥物催情

    尋尸未果,陸偉和田皓只得回縣城。他們驅(qū)車去了汽車站,去接楊花的女兒楊小草。

    兩個人剛到汽車站,就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個扎馬尾辮,身穿藍(lán)色運(yùn)動衣,背個黑色背包的女孩。待走近女孩,田皓卻迷惑地打量著她,問道:“咦?你小名是不是叫‘燕子?”

    女孩吃驚道:“是呀,奇怪了,‘燕子這名只有我本家的親戚知道,你是……”

    田皓指了指楊小草頭發(fā)繩上的飾品說:“大概十幾年前,在黃塘鄉(xiāng),我見過你。當(dāng)時你頭上也戴著這個銀燕子,你說這銀燕子是你奶奶給你的。我見它漂亮,讓拿下來給我看看,你不肯,還想咬我!要不是你媽媽攔住……”

    提到楊小草的媽媽,田皓這才意識到自己話多了,可還是晚了,楊小草哭了起來:“一個月前我給媽媽郵寄包裹的時候,我還跟她通了電話,沒想到竟然是最后一次!”陸偉瞪了田皓一眼,田皓內(nèi)疚地吐了吐舌頭,趕緊接過楊小草的背包,安撫著帶楊小草上了車。三人來到刑警隊(duì),陸偉問了楊小草一些情況,但都沒什么價值。陸偉只得安排田皓先送楊小草回蓮葉鄉(xiāng)。

    陸偉回到辦公室。過了一會兒田皓回來了,他詭秘地笑著說:“陸隊(duì),你知道我為什么對燕子記憶深刻嗎?”

    陸偉打趣說:“你不是說因?yàn)轭^飾嗎?喔,不對,她一定是你的初戀情人!”

    田皓笑道:“真會開玩笑,她那時才五歲。她是和她媽媽到我外公的藥鋪去買藥,被我記住的?!?/p>

    “買藥?”陸偉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瞎掰!你外公的藥鋪在黃塘鄉(xiāng),楊花為啥跑那么遠(yuǎn)去買藥?”

    “嘿嘿,”田皓得意地說,“這藥就是那么奇怪:蓮葉鄉(xiāng)的女人要買這種藥,就得跑到黃塘鄉(xiāng)去買;反過來,如果黃塘鄉(xiāng)的女人要買這種藥,就得跑到蓮葉鄉(xiāng)去買?!?/p>

    “裝神弄鬼!”陸偉當(dāng)然不信。

    田皓急了:“真的!這副藥叫‘石燕方。我當(dāng)時覺得好奇,就偷偷翻了外公的藥典,一看終于明白,這‘石燕方里主要有兩種藥,一種是古生代動物中華弓石燕的化石,另一種是叫陽起石的硅酸鹽類礦物。二者分別燒碾成粉末,再與當(dāng)?shù)匾环N植物花粉混合,這種粉末對男性催情有效果——那是相當(dāng)?shù)陌缘溃 ?/p>

    陸偉聽著,表情突然嚴(yán)肅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又猛然問道:“這藥是催情,還是治療陽痿?”

    “主要是催情。就是因?yàn)檫@個原因嘛,農(nóng)村婦女害羞,怕被熟人知道,所以她們一般跑到外鄉(xiāng)去買這種藥?!?/p>

    陸偉聽了,頓時陷入了沉思。田皓嬉笑道:“怎么,陸隊(duì),你也想買一副?”

    陸偉卻不答話。田皓收住了笑容,他明白陸偉已經(jīng)陷入了思考。但他搞不懂,十五年前楊花買的一副藥能跟今天的案子有什么瓜葛。

    過了一會兒,陸偉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田皓,你可立大功啦!”

    “什么情況?” 田皓有點(diǎn)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陸偉分析道:“從楊花買催情藥來看,董真對楊花沒有感情,以至于楊花要靠催情藥來維持夫妻生活。整個案子中我們都在調(diào)查董家和外界的恩怨糾葛,卻忽略了他們家庭內(nèi)部情感的關(guān)系,說不定這里面還真有名堂。咱們呀,就從二十年前查起!”

    4.疑云漸散

    陸偉立馬電話聯(lián)系了縣教育局,查到了董真當(dāng)年高中時的班主任劉老師的住址。劉老師住在橫田鄉(xiāng),去橫田鄉(xiāng)正好要路過蓮葉鄉(xiāng)。

    這次是陸偉開車,一路疾行,不多時便到了蓮葉鄉(xiāng)。陸偉突然停住了車,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車窗外不遠(yuǎn)處的一個婦女。田皓順著陸偉看的方向看去,喲呵,好靚的女人。只見她穿一身得體的郵政工作服,雖然人到中年,但風(fēng)韻不減。

    “什么情況?陸隊(duì),我記得你好像不好色的呀?!?/p>

    陸偉不說話,若有所思,突然他拍著腦門,叫道:“我終于想起來在哪里見過她了!”

    田皓好奇地問:“她,她是誰呀?”

    “胡蝶,”陸偉笑著說,“她是我那個老同學(xué)周仁的妻子,上次我沒把她認(rèn)出來,今天看見她穿著郵政工作服才想起來。”

    陸偉笑著,正要重新啟動車子,田皓卻一把擋住,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盯著車窗外的胡蝶,很認(rèn)真地說:“我說,陸隊(duì),這胡蝶身上是不是有案子???”

    田皓接著說:“你想想,一輛警車開著開著突然‘嘎地停在路當(dāng)中,這里所有的老百姓都朝這邊張望,唯獨(dú)那個美女硬是瞄都沒瞄一眼。她肯定是看見了的,只是裝著沒看見而已,為什么要裝?那就是‘有情況!”

    陸偉聽著,覺得有些道理。再看那邊的胡蝶,只見她一溜煙地拐進(jìn)了一條巷子里。陸偉突然想到了在周仁家喝酒時的情景,的確從頭到尾她都怪怪的,但究竟怪在什么地方,他也說不清楚。

    車重新啟動,幾經(jīng)周折,兩個人終于找到了已經(jīng)退休的劉老師。

    劉老師雖然已退休多年,但對董真仍印象深刻。在陸偉面前,他甚至用才華橫溢來形容董真。劉老師還拿出了當(dāng)年“繳獲”董真寫給初戀情人的幾首情詩。陸偉拿過情詩一看,嘆道:“好字,這字寫得瀟灑流暢、優(yōu)美俊逸?!标憘プx起其中一首名為《戀蝶》的詩:今生不與蝶相伴,來世化蝶心不甘。若是蝶兒飛別處,木魚青燈西湖畔。

    陸偉贊嘆道:“果然是風(fēng)流倜儻!”但他心里卻很納悶:真不敢相信這情詩是出自董真之手,還以為他是一個木訥呆板、胸?zé)o點(diǎn)墨的莊稼漢呢!

    劉老師搖頭嘆息:“命運(yùn)弄人呀?!?/p>

    陸偉好奇地問:“劉老師,您還記得這詩中提到的蝶兒姑娘指的是誰嗎?”

    劉老師說:“當(dāng)年的?;ㄑ?,那女娃真可謂是天姿國色……喔,她叫:胡蝶。”

    “胡蝶!”陸偉、田皓幾乎同時叫出聲來。怎么可能是胡蝶?陸偉腦子里敲鑼打鼓一般,有很多事情似乎立馬就能迎刃而解,但他此時腦子里卻很亂。

    陸偉迫不及待地問劉老師:“有畢業(yè)照嗎?”

    “有,不過就缺少董真一人,因?yàn)樗?dāng)時已經(jīng)退學(xué)了。”劉老師說著,從書桌上找出一本相冊,翻開遞給陸偉。

    陸偉看著照片,真的是胡蝶。劉老師又遞過一疊紙。陸偉接過來,只見上面也是一首情詩,陸偉隨便撿了一首,道:蝶兒美貌絕當(dāng)代,天下無人配相愛。我愿淪為臭流氓,劫得佳人歸山寨。

    陸偉禁不住又點(diǎn)評起來:“這詩比起剛才的,感覺差了不少?!?/p>

    劉老師點(diǎn)著頭說道:“這是另外一個男生寫給胡蝶的,喔,就是照片中緊挨著胡蝶的那個男生?!?/p>

    陸偉拿起相冊,再仔細(xì)一看,竟然失聲驚叫起來:“周仁!”

    沒錯,那人正是陸偉警校的同學(xué)周仁。陸偉心里頓時七上八下起來,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周仁卷進(jìn)這件案子中來。在告別時,劉老師又提供了當(dāng)年那個班級的班長的地址。陸偉和田皓馬不停蹄又找到了老班長。在老班長那里,他們得到了更為重要的信息。當(dāng)年在所有的追求者中,周仁最是一表人才,但胡蝶卻更傾心于才華出眾的董真,而且就在董真退學(xué)的那個晚上,胡蝶把第一次給了他。

    后來,董真得知胡蝶和周仁好上了,他因嫉生恨竟然溜回學(xué)校,把他和胡蝶性愛的過程寫成大字報(bào)貼在了校門口,讓周仁顏面盡失。老班長還提到一件事,有一次他遇到周仁,兩個人一起喝酒,結(jié)果周仁喝高了,又提起當(dāng)年的事。周仁說:董真這娃太不是東西了,有機(jī)會老子非得弄死他!

    從老班長家回來的路上,陸偉心里糾結(jié)得要命,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老同學(xué)夫婦竟然跟這件案子牽扯上,這叫陸偉情何以堪。

    車快到蓮葉鄉(xiāng)時,陸偉突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情況,楊小草曾經(jīng)提到一個月前她給家里郵寄了一個包裹。陸偉趕緊下了車,他讓田皓立馬去董家找那份郵寄單。

    田皓開車走后,陸偉見公路旁邊有一條岔路可以上山,山上是一個廢棄的糧倉。陸偉信步走上山,在糧倉外的石階上坐下,一支又一支地抽著煙。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jī)終于響了,是田皓打來的。田皓報(bào)告道:郵寄單是董真簽收的。

    其實(shí)這個結(jié)果早在陸偉意料之中?,F(xiàn)在一切都明白了:董真在取包裹時見到了胡蝶,而且周仁一定知道了他們見面的事……

    5.風(fēng)云突轉(zhuǎn)

    陸偉不能再往下想了,他告訴田皓呆在董家并且保護(hù)好董真父女的安全。陸偉又給尚鵬打電話,要尚鵬一個人來后山糧倉與他會面。

    天色暗了下來,陸偉朝山下望去,看到尚鵬開了警車沿著山路上來。尚鵬把車開到了陸偉的跟前,陸偉鉆進(jìn)了車?yán)?。尚鵬趕緊問:“你查到什么了?”

    陸偉把在董真班主任那里找到的資料遞給尚鵬,尚鵬看著資料,聽陸偉介紹著情況,不停地驚呼著。末了,尚鵬揉著額頭說:“我的天,他們?nèi)耸峭嗤瑢W(xué),周仁竟然從未提起!”

    陸偉補(bǔ)充說道:“另外,剛才田皓還在董家找到了那份郵寄單,簽收人正是董真?!?/p>

    尚鵬說:“也就是說,胡蝶和董真見過面?!?/p>

    陸偉點(diǎn)著頭,又說:“我還從老班長那里了解到,周仁對董真公布他和胡蝶性愛過程的事耿耿于懷,還曾經(jīng)放狠話,要弄死董真?!?/p>

    尚鵬撓著腦袋說:“難怪周仁一直沒申請將妻子調(diào)來蓮葉鄉(xiāng)工作,他這是不想讓妻子再去想起這個初戀情人。直到二十年后,他認(rèn)為一切都該過去了,這才向組織申請把妻子調(diào)了過來,可沒想到一個無意的包裹又把昔日的一對戀人‘裹到了一起。周仁壓抑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恨奔涌而出,他決定殺了董真以泄心頭之恨。周仁常走村下鄉(xiāng),狗都認(rèn)識他,所以都不叫。周仁來到董家,由于不太懂農(nóng)藥的物理性質(zhì),慌忙中他把臭味較大的藥放進(jìn)了食物里,導(dǎo)致下毒失敗。第二次他潛伏在豬圈附近伺機(jī)動手,但正好董真不在,卻讓取柴火的楊花發(fā)現(xiàn),他便順手拿了尼龍繩勒死了楊花并藏匿了尸體?!?/p>

    陸偉聽完尚鵬的分析又說道:“周仁在警校里學(xué)的是刑警專業(yè),他的反偵察能力極強(qiáng),只有他有能力在殺人藏尸后連警犬都找不到,而董真卻做不到這一點(diǎn)?!?/p>

    尚鵬嘖嘖說道:“我說難怪,出了這么大的案子,這周仁怎么跑去偵辦什么盜竊案,原來他是在為自己作案提供時間和掩護(hù)?!?/p>

    “車!”陸偉突然指著窗外叫道。尚鵬嚇了一跳。夜色里,兩束燈光正沿著山路朝山上飛馳而來,車越來越近了,兩個人一看,那車?yán)镒木谷皇侵苋省?/p>

    “老尚!”周仁一溜煙把車開了上來,兩車并行,車窗對著車窗,“哦,陸偉也在啊?!?/p>

    尚鵬答道:“我們碰碰案情呢?!?/p>

    周仁笑著問:“喔,那碰出點(diǎn)眉目沒?”

    “有了,我們初步鎖定了一個犯罪嫌疑人。”陸偉說話時眼睛看著周仁,然而他的余光已經(jīng)注意到尚鵬從腰里悄悄地掏出了手槍。

    “啊,這么快,誰?。俊?/p>

    “你啊。”陸偉的笑看上去是那樣的犀利。

    周仁一聽,笑得前俯后仰。大笑了一陣后,他疲憊地趴在方向盤上,過了很久,才說:“厲害,最終還是被你們查出來了?!?/p>

    尚鵬警惕地注視著周仁,他想如果周仁有絲毫的異常舉動,他將立馬采取行動。

    周仁顯得異常平靜地說:“老尚,把槍收起來吧,不要走火了,人的確不是我殺的,但我想我應(yīng)該知道案件的起因?!?/p>

    原來事情的前半部分,陸偉和尚鵬都分析對了,但在“董真取包裹”的地方他們偏離了軌道。董真在郵局邂逅胡蝶其實(shí)并沒有交談什么,胡蝶看到董真很吃驚,說了一句:“啊!你現(xiàn)在怎么邋遢成這個樣子了?”董真這才知道給他發(fā)放包裹的工作人員原來是胡蝶。他滿臉恐慌和羞愧,取了包裹一言不發(fā)就走了。胡蝶下班后給周仁說起這事,周仁還埋怨她,不該那樣打擊別人的自尊。直到后來傳出董真妻子遇害的消息,他倆才意識到可能是胡蝶的那句話引發(fā)了悲劇。董真一定認(rèn)為自己的人生毀在了這個女人手里,于是他選擇用殺死楊花的方式來解恨。

    周仁接著說:“我和胡蝶之所以回避著董真家的事,一是因?yàn)槲覀儾幌氚旬?dāng)年的事再扯出來;二是因?yàn)檫@些都是猜測,沒有實(shí)際的證據(jù)。但現(xiàn)在你們既然都已經(jīng)查到這個分上了,我還是說出來吧,畢竟這種推斷是最符合案情的。”

    陸偉點(diǎn)點(diǎn)頭,尚鵬把槍重新插回腰里。尚鵬問:“現(xiàn)在怎么弄?”

    “連夜傳喚董真!”陸偉說著掏出手機(jī)撥了田皓的電話。

    電話通了,田皓問:“陸隊(duì),什么情況?”

    陸偉說:“你當(dāng)初真的瞎掰對了,董真有重大嫌疑。你先把他穩(wěn)住,我們馬上就到。”

    還沒等陸偉反應(yīng)過來,電話那頭傳出“啊”的一聲慘叫!

    陸偉驚恐萬分:“田皓一定是把手機(jī)開了外音,董真也聽到我剛才的話了?!?/p>

    三人開車向董家奔去,到了董家發(fā)現(xiàn)屋里亮著燈,屋里傳出女孩的哭聲。三人交替掩護(hù)著沖進(jìn)屋里,只見田皓正躺在地上,楊小草拿了衣服蓋在田皓身上。田皓的臉上、衣服上全是鮮血。

    陸偉扶起田皓的頭大喊:“田皓……田皓!”

    田皓聲音微弱地說:“陸……陸隊(duì)……”陸偉趕緊把耳朵湊攏。田皓從嘴里擠出:“槍……槍……”

    陸偉一聽,打了個寒戰(zhàn),他趕忙掀起田皓的衣服,見田皓腰間皮帶上只剩下了一個空空的槍套!

    尚鵬驚呼道:“不好,他是要逃!”

    周仁定住眼神,思考片刻,說:“董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逃是逃不掉的?!?/p>

    尚鵬急切地問:“那他搶槍干嗎?要到哪里去?”

    周仁突然眼睛一亮說:“他一定會去一個地方?!?/p>

    陸偉也明白過來:“董真是個大孝子,他知道這次自己完了,他肯定會到父母墳前去拜祭?!?/p>

    事不宜遲,眾人把田皓抬上了車,讓楊小草照看著,尚鵬開車送田皓去醫(yī)院。

    6.真相大白

    周仁和陸偉關(guān)了手電,一路摸黑朝董家祖墳奔去。夜色中,兩個人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朝墳靠近。他們透著夜光,看到一個黑影正跪在兩座墳堆前抽泣訴說著:“爸呀,媽呀,你們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人間受苦,二十年來,我就沒過一天的好日子!”

    陸偉掏出手槍又拍了拍周仁。周仁當(dāng)即領(lǐng)會,沖著那黑影喊話:“董真,老同學(xué),我是周仁,好久不見,咱倆聊會兒?!?/p>

    那黑影仍然跪在原地抽泣著,并不理會周仁的喊話。陸偉意識到了不對勁,剛要沖過去,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槍響,那黑影應(yīng)聲倒地。陸偉和周仁趕緊打開電筒跑了過去。只見董真倒在血泊里,他是朝自己的胸口開了槍。

    董真死了,楊花的尸體仍然是個謎,田皓經(jīng)搶救脫離了危險。

    一周后,陸偉抽空到醫(yī)院看望田皓。田皓問起案情,陸偉細(xì)說了一番,末了嘆氣說:“我們?nèi)匀粵]能找到楊花的尸體?!?/p>

    田皓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陸隊(duì),可不可以讓我再瞎掰瞎掰?”

    陸偉會心一笑:“行,你說吧。”

    田皓說:“這幾天我在琢磨一個問題,這董家的狗一直都是放養(yǎng)著的,為什么楊花失蹤后,他家的狗就被拴起來了?這狗會不會知道楊花藏哪里?”

    陸偉一聽,差點(diǎn)跳起來!激動不已地說:“你娃天生就是干刑警的料!”他顧不得那么多了,開車直奔蓮葉鄉(xiāng)派出所。

    陸偉找到尚鵬和周仁說明了情況,三人趕緊上車,又一次來到董真家。村民們聽說找到楊花的尸體,都跑來看熱鬧。

    陸偉徑直來到董家,解開狗脖子上的繩子。那狗顯得異常興奮,它在原地蹦跳了三五下,便箭一般地向后山躥去,陸偉等人立馬快步緊緊跟著。那狗穿過樹林,來到一塊雜草坪,在一個突出的土堆前停了下來,嘴里“嗚嗚”地哀叫著。

    “會不會錯了?這里是埋那頭死豬的地方?!庇写迕裾f,“第一次搜山的時候就已經(jīng)挖開看過了。”

    陸偉一聽,心里也涼了半截。一個村民拿來鋤頭挖了起來,很快,一股惡臭從泥土里彌漫出來,大伙兒捂住口鼻伸長脖子看著。泥土被刨開,周仁走近看了看,失望地說:“陸偉,真的是豬。”

    空氣似乎在這股惡臭中凝固了。陸偉神色凝重,他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董真最后那得意的笑容。

    尚鵬無奈地說:“把泥土再重新填上吧?!?/p>

    看著泥土一抔又一抔地重新填上,陸偉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diǎn)。他百思不得其解:楊花的尸體究竟藏在哪里?董真這樣大費(fèi)周章地毒死一頭豬又是為什么?

    那狗仍舊站在土坑旁,望著土坑,嘴里“嗚嗚”地叫著。陸偉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到了狗的身上。

    “等等!”陸偉突然叫填土的村民停住,“再挖,快,楊花在死豬的下面!”

    果不其然,掀開豬的尸體,下面有一個系著尼龍繩的尿素化肥口袋。打開口袋,里面裝著的正是楊花的尸體!

    說到這尿素化肥口袋,它有兩層,里層是厚厚的PVC塑料袋,外邊還有一層結(jié)實(shí)的編織袋。另外尿素化肥具有濃烈的尿液味道,正是這種味道干擾了警犬的嗅覺。

    事情真相大白,這一切都是董真的精心安排:第一次投毒案中看起來是豬無意中毒死亡,其實(shí)都是董真有意安排,他就是為了用死豬掩藏楊花的尸體。在楊花失蹤案中,董真從屋后的小樹林偷偷跑回家勒死楊花后,把尸體放進(jìn)化肥袋扛到后山,埋到了死豬的下面,然后溜回地里,由正道回家……

    根據(jù)風(fēng)俗,楊家族人請來陰陽先生為楊花重新選了墳地,好生安葬。至于董真的尸體,楊家和董家都不愿意接納,最后只能火化,撒在了他家的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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