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彼岸的世界去
2011年出版的長篇小說《到世界上去》, 被譽為“中國第一部Cult小說,不計后果的寫作冒險”,記錄了一群寂寞的70后少年,他們迷茫、混濁、糜爛生活、逃課、打架、撒野、混街、吹牛皮、殺人;他們是手淫犯、亂倫犯、強奸犯、精神病犯、破鞋、小偷、殺人犯、騙子、同性戀。
性,成為少年覺醒的武器。劉小微和小玲玲脫光衣服,互相捆綁,變態(tài)的游戲讓劉小微愛上了小玲玲。多少年之后,他重返故地,小玲玲已經(jīng)淪落成酒店的洗衣工,他終于實現(xiàn)了少年時代的夢想,和小玲玲做愛??墒?,“她的口臭令我艱難地屏住呼吸,頭腦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干什么,悲哀得突然想死”。更令劉小微驚訝的是,小玲玲告訴他一個秘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小玲玲。
他殺死了小玲玲,把尸體捆綁起來,一如多年前他們玩的SM游戲,那具尸體是“我永遠(yuǎn)十五歲的王后”。
瓦當(dāng)轟毀了英雄——脫離了戰(zhàn)場的殘疾軍人,不過是沒有性能力的殘廢,妻子由此做了破鞋,和千萬人上床;父親風(fēng)流一生,晚年出現(xiàn)在電視上,為一種壯陽藥做廣告。瓦當(dāng)特別強調(diào)自己“對青春期式的寫作沒什么興趣”,他向我們展示的,是70后一代人的灰色青春。
《齊魯周刊》:小說《到世界上去》,似乎分開了兩個世界,一個是我們生存的世界,一個是彼岸的世界,你試圖用這部小說抵達(dá)一種怎樣的境界?
瓦當(dāng):到世界上去,有著多重含義,一是顯而易見故事中的小城少年憧憬的外面的世界,希望到不同于此間生活的另外的世界上去,因此選擇出走、浪跡天涯;二是每個人都無法回避的“我們從哪里來,我們到哪里去,我們是誰?”的永恒追問。我們到這個世界上是做什么,有沒有另外一個更好的世界?這是永生意義上的世界;到世界上去,實際是一種對彼岸的尋求,到世界上去就是到彼岸去,如何抵達(dá)和成就?這是我們窮盡一生思索的問題。
《齊魯周刊》:作為成長小說,《到世界上去》的魔幻色彩加重了它的神秘感。
瓦當(dāng):我在寫這個小說時,是以《西游記》和《封神演義》打底的。雖然人物是當(dāng)代的,但我想寫出那種神話的氣質(zhì),探索人的可能。我希望《到世界上去》不僅僅是一部成長小說,我想為人類的童年立傳,那生生不息的悟空與哪吒的精神。
《齊魯周刊》:變態(tài)和邪惡,是否給小說帶來快感?你會用什么來注腳一代人的青春?
瓦當(dāng):對我來說,小說的快感只能來自于語言和敘事,不在于內(nèi)容是否刺激。我覺得70后一代人是混沌的一代。混沌,沒錯。
《齊魯周刊》:為什么小說通篇會有那么多死亡?死亡本身意味著什么?這是小說必需的元素嗎?
瓦當(dāng):可能是因為死亡更極致一些,才使人感到驚異。其實生活里死亡也到處發(fā)生,誰的人生中都會伴隨著一些人的死去。文學(xué)關(guān)注死亡天經(jīng)地義,因為生死是人間第一大事。
一個真實的悲觀主義者
臨河,是瓦當(dāng)小說中一個虛幻的地理概念?!兜绞澜缟先ァ返墓适戮桶l(fā)生在這里,他談到自己:“我的童年基本跟劉小威、王小勇他們一樣,生活在一個偏僻臨河的縣城里,目睹了小城里男女老少的垂死生活。像所有小地方的孩子一樣,心中充滿對外面世界的向往。死亡對我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事?!?/p>
他說,小說中沒有自己的影子,“我只是一個旁觀者”。
瓦當(dāng)?shù)牡谝徊恐衅≌f“逃離臨河鎮(zhèn)”,一個八歲男孩從父親的葬禮上憤然出走,他要告別身邊這些混蛋,到隨便任何一個外面的世界里去。多年后,他在隨筆《出走記》中寫道:“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一個八歲男孩的父親了,在這個夜晚,我清晰地感覺到那個孩子一直活在我的心里,從未投降?!?/p>
瓦當(dāng)也曾經(jīng)歷過出走和回歸,南下南京、北上京城,帶著文學(xué)的夢想四處游蕩,最終回到煙臺,廁身大學(xué)校園。
“回顧這段顛沛流離的生涯,我時常會下意識地想,自己是不是走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在一個看似平靜的時代,選擇了自我放逐。我必須為自己的行為找到意義,才能接受失敗的結(jié)局?!敝钡接幸惶?,他意識到一個事實——這么多年來讀過的所有文學(xué)作品加在一起,都不如一部佛經(jīng)或《易經(jīng)》帶給自己的幫助和力量大。“無論大乘佛教,還是儒教、基督教,其核心都是利他的,而今天的文學(xué)寫作多數(shù)卻是自私自利的。因為自私,所以低下;因為自利,不關(guān)心人類和世界,所以對別人和世界來言并沒有多大的意義?!?/p>
他說:“如果必須給自己也下個結(jié)論,那么我寧愿是一個真實主義者,一個真實的悲觀主義者,或者一個悲觀的真實主義者?!?/p>
《齊魯周刊》:當(dāng)代文壇,70后普遍40歲了,卻在彌補一種30歲左右的寫作狀態(tài),普遍向青春和過去致敬。這是否準(zhǔn)確?過去的十年意味著什么?
瓦當(dāng):事實上,《到世界上去》就是我30歲時寫的,只不過很多年后才得以出版?!堵o聲》更早(27歲),我30歲時還寫過一部反右、文革題材的長篇小說,到現(xiàn)在還沒出來。對我來說,過去這近十年,一片空白。
《齊魯周刊》:我在長篇小說《漫漫無聲》中讀到了愛情的冷峻和隔膜,你如何書寫愛情?
瓦當(dāng):愛情在我小說中占的比重比較大,與世俗生活相比,它更接近于靈魂的生活。愛情其實是一種燒智商的游戲。但我的愛情觀比較陳舊,無非是歲月靜好。
《齊魯周刊》:從你的小說中,能讀到蘇童、余華的影子,對于他們,你有何繼承和突破?
瓦當(dāng):我的小說跟蘇童、余華他們還是有明顯的不同,他們的小說是封閉式的,我的小說是開放式的;他們寫的是現(xiàn)實,我寫的是可能。我初學(xué)寫作的時候,他們對我有很大的影響,特別是余華,他有非常高超的敘事技藝,我從他那里受益匪淺。
《齊魯周刊》:對你影響最大的人是誰?如何理解思想和小說文本之間的聯(lián)系?
瓦當(dāng):外國的加繆,中國的魯迅和李叔同。小說可能跟一個人的思想無涉,小說就是作家找到一個故事,然后把它講出來。小說不是用來表達(dá)思想的,小說有它自己的思想。
《齊魯周刊》:如何看待目前的校園寫作,或者說新成長起來的90后作家?
瓦當(dāng):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寫作,這是他們的事,跟我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