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文空間：安寧的凈土

博香堂：遇見皇家文化

博香堂里有這樣一位主人，著名沉香收藏家江向東老師，他的藏品中有世界各地珍稀天然的香材，曾考察過東南亞多數(shù)沉香產(chǎn)區(qū)，以及中東地區(qū)消費市場，多年的實地考察和經(jīng)驗交流累積，讓他形成了自己獨到的對沉香及中國傳統(tǒng)香文化的認知方式。

博香堂里有另外一位80 后的香道文化傳播者羅子杰，學音樂出身的他酷愛傳統(tǒng)文化，在沉香及中國御香文化領域?qū)Ｑ卸嗄?，而且他還將自己的專業(yè)知識和香文化加以結(jié)合，長期以來對中國香文化與古典音樂藝術(shù)的融合做不斷的探尋和研究。

博大香文化

香文化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最優(yōu)秀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在中國已有幾千年歷史。取名“博香堂”，在江老師的理解中，有博大香文化的寓意。

因為是浙江溫州人，當?shù)貍€體經(jīng)濟發(fā)展比較好，11年前江老師最開始是在南方自己“玩香”，做線香和香丸，起初是送給企業(yè)界的朋友。后來大家覺得總讓他送不合適，就建議他做個空間，這樣江老師才開始有從事中國香文化傳播的想法；收集香材，漸漸地開始步入收藏，這才全面地接觸沉香。過程中不可避免也收到假品，交過“學費”，所以就去研究沉香，下決心去各地找香材。憑借這么多年對香產(chǎn)地的考察，他把沉香定義為御香，“應該要跟北京的皇家文化結(jié)合在一起，因為香文化只有從北京才能輻射到全國。我覺得沉香自古以來就是皇家用的?！币舱且驗橛羞@樣的理解，江老師便來北京考察，曾連續(xù)三個月在這跟別人交流香，發(fā)現(xiàn)在北京做香文化更合適，如此才將博香堂從南方轉(zhuǎn)移到了北京。

博香堂的空間里有許多香材和香具，一些香材的原件，主人盡量呈現(xiàn)它的原型，不給它進行雕琢。還有不少香的工藝品，有佛珠、手釧、掛件、把玩件、線香、塔香等不同形態(tài)的沉香作品，其中有些是老東西，有些是現(xiàn)代的。

在博香堂，最為突出的特點之一是，他們在不遺余力地推廣中國古法熏香。古法熏香，當代簡稱中國香道，在中國古代就叫香文化。古法熏香儀軌完備于宋朝，當時達官貴人、文人雅士們通過不斷對行香過程的探索和規(guī)范，形成固定的行香方法。在此過程中便產(chǎn)生了與行香過程相關的器具，七件套香具就是從當時流傳下來的。當時文化很繁榮，文人們希望通過行香傳達人與自然的契合、感知心靈與天地的高度統(tǒng)一，所以在行香中有標準化的儀軌。我們現(xiàn)在用的古法，原理都是一樣的，去盡可能還原當時聞香的方式。整個過程會涉及一系列步驟，每一個步驟不一樣，精髓在于行香過程中所包含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禮讓、謙卑、虔誠、圓融與智慧。子杰告訴我，古法熏香最大的意義就是對行香者自我內(nèi)心的修煉，對“意”與“味”，“境”與“物”的深度體驗。整個行香過程需要行香者內(nèi)心非常安靜，古人說“定能生慧、靜納百川”，“定”與“靜”能幫助行香者開悟，能讓人感知天地、融入自然?！肮欧ㄐ邢阒皇且粋€形式，最主要的是通過這個形式去鍛煉大家的心智?！?/p>

博香堂這兩年在做的，遠不僅僅是古法熏香文化的傳播，最關鍵的是將香的文化和用法傳播出去。我留意到他們經(jīng)常去別的人文空間交流沉香，江老師會跟大家講一下香材的知識，會拿出不同國家、不同產(chǎn)區(qū)、不同等級的香材跟大家互動交流，也會聽來賓分享自己的所見與認識；子杰會帶去古法熏香表演，讓大家去學習；行香在自己的居家生活中是一種修身養(yǎng)性的方式，也可以為招待賓客增加一些特色。

雖然沉香文化屬于皇家文化，但它也可以步入我們的日常生活中，遠非那么的“遙不可及”。一塊幾克的沉香可以用上好久，現(xiàn)在的一些香具可以定時燃香，我們可以在書房工作或者睡覺時燃上兩個小時，可以讓我們內(nèi)心更加安寧。

沉香的味道是能讓你記住的。很多好的香，聞過之后，可能到了別的地方，一天兩天吸進的空氣還是會有香。這就說明了沉香的特點，它的分子能留香。

傳統(tǒng)文化的非傳統(tǒng)推廣

這兩年，關注香文化的人越來越多了，大家也更愿意去了解這門文化，講座交流是普及的一方面；做成線香、香粉，讓香更接近大家的生活、更方便使用也是一方面；博香堂的主人還用新媒體去推廣香文化，特別是香界新生代的推廣者子杰，在通過微信公眾賬號以及微信群去傳播。

子杰做的公眾微信賬號叫做“中國香道”，會講李白與沉香亭的故事，會講關羽、張飛與沉香，還有乾隆與泰山沉香獅子的淵源等等有趣的沉香故事；也會定期發(fā)布香道文化研習班的訊息，開設初級和中級班的香道課程，會結(jié)合理論知識和實踐操作，內(nèi)容也涉及到香席儀軌與心境，由博香堂的主人親自授課。

微信群也是推廣文化的一個有趣的沃土?！拔覀兙拖胱鲆粋€有品質(zhì)的微信群，區(qū)分一般的吃喝群，在群里推廣沉香與香文化，比如晚上9 點到10 點，群里的朋友開始互動，大家只為一個主題，比如翡翠、佛珠、天珠、緙絲、蘇繡等，香文化主要是我在講；類似這樣的高品質(zhì)群，我們參與的有幾十個。”子杰告訴我：“這些微信群是需要嚴格的身份驗證的，這樣就區(qū)別于別的群。好多有身份的人士平時也不說話，但是他有時間時會看。有的人愿意線下去參觀去看也可以再交流。“群里的朋友，會在別處看見沉香就給我打電話，這樣我在微信群里平時還能起到顧問的作用?！?/p>

公眾微信賬號是對大眾的傳播，微信群還是小圈子的精準傳播，線下有近距離的交流和表演，在博香堂，我看到了不同形式的香文化交流活動。

香文化是否能和音樂結(jié)合起來？當我注意到子杰在做“五音香”系列時，我好奇地打探了他在思索的這個領域。他說，“我們說了一下午的話，有一個不是主角但是必不可少的元素，那就是音樂?！边@是被大家忽視的，又是不可或缺的，如果不放音樂交談會是另外一種感覺。因為他從小學音樂，感知到音樂從聽覺上會有很強的凝聚力，每一個音具有非常強烈的代表性，它可以去帶領人的情緒；憂傷時聽著小調(diào)的歌會很舒服，這和香一樣。很多人說印尼的香有很多泥土、水草的味道，不同的香有不同的味道，這是從嗅覺的角度出發(fā)，它和音樂也可以完全契合。是因為我想找到聽覺上的調(diào)式，和五大類香的感覺是一樣的，比如古琴里有很震撼的曲樂，這個時候我要熏的香可能就是很濃烈的，或者是相反的，一陰一陽，可成整體。我推出五音香是希望從視覺、聽覺、嗅覺上完全契合、高度統(tǒng)一；從而使行香者更大程度上領悟人與自然關系和生活的意義?！弊咏茉谔骄康倪@個香文化的角度已經(jīng)超越了現(xiàn)在香文化的傳統(tǒng)體驗，把它升華到另外一種深度體驗，每一種古典音樂對應著不同的每一款香，從聽覺、視覺和嗅覺達到高度的統(tǒng)一。

和堂敘：一弦一柱一琴音

和堂敘的女主人是位業(yè)內(nèi)知名的建筑與室內(nèi)設計師，負責整個室內(nèi)環(huán)境的設計，男主人葉遇仍老師“身兼兩職”，既是一位建筑工程設計師，又是一位斫琴師（制作古琴的專業(yè)人士），是我國著名的琴家管平湖先生的再傳弟子，田雙坤先生的親炙弟子，這里陳設的古琴，均由他親手斫制。

說起斫琴的緣起，葉老師談得津津有味。最初，是葉老師不小心碰摔了夫人的古琴，因為找不到與原先聲音一樣的琴，隨口承諾“不行，我給你做一把”，這個善意的諾言便悄然驅(qū)使他和古琴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琴之賦

到了和堂敘的門口，見到如古畫中的竹林草屋，草屋里擺放著松根青石的茶臺和老石墩，環(huán)繞草屋是條水渠，顯得曲水流觴，古意盎然。更因為屋頂積雪的關系，這道不大的小院就更像一扇時光門，把里外的年代隔開了——仿佛踏進來，就穿越到了古代。一打聽，這個古雅的小院竟然是由兩個停車位改造而成，這個創(chuàng)意猶如神來之筆，立刻讓這里有了“抱琴看鶴去，枕石待云歸”的仙意。

推開那扇嵌入古琴輪廓的大門，便登堂入室了。大約200 平方米的空間被裝飾得靜雅、安寧，連洗手間都是如此特別——男女的標示頭像都是穿著古裝的古人，詞晦而意達。且古人描寫茶藝、香道的詞賦鋪設在墻體兩邊，中間一根出水管“從天而降”，葉老師饒有興趣地給我介紹，這是夫人在研讀了《易經(jīng)》后，受“天一生水”的啟發(fā)而設計出的。

此外，在用香樟木做的洗手臺，沾水之后方寸之間即會留有余香。

一條通廊兩側(cè)，陳設著各種制式的古琴，伏羲式、神農(nóng)氏、仲尼式……還有葉老師自主創(chuàng)作設計的單焦、雙焦式，琳瑯滿目，不一而足。我們探訪之時，這兒正在舉辦古琴銘文展，每一把琴旁配上一首意境貼切的古詩詞，葉老師說他希望用這樣的方式把古琴的聲音傳播出去。我留意到蘇軾的一首詩，后來發(fā)現(xiàn)也是和堂敘官網(wǎng)上重點引用的一句：“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于君指上聽？”

是的，古琴要去聽才知其滋味。對聲音的品味和理解，實際上就是追尋古琴的根本，就是它的內(nèi)涵。在思索制作古琴的殫精竭慮、不眠之夜中，葉老師的大部分思考徘徊在如何去尋找聲音上，把一把琴的器和魂做出來、把它聲音的魂做出來，這是很難的。尋找聲音也是駕馭聲音的一個過程，是尋找它如何與人相融的過程，必須得把人做到琴中，琴做到人中。古人言說內(nèi)筑精神，外塑形象，形象固然重要，但還是要有一個很好的內(nèi)涵。直到開始做了琴，葉老師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幾十年室內(nèi)建筑設計的工作都是在為斫制古琴修煉基本功，正是有了這些年的歷練，當下他才更懂得如何協(xié)調(diào)古琴的形態(tài)、結(jié)構(gòu)以及聲音。在古畫上我們常常能看到古人的生活，古人常常在大自然中撫琴，周圍是閑云野鶴，聽眾或是書童或是摯友，他們?yōu)t灑的狀態(tài)是我們當下人向往的精神家園。葉老師說，古琴的魅力很大，因為它可以慢慢地幫我們找回自然的狀態(tài)，返樸而歸真。為什么古琴是自然的？首先，古琴是自然界里的木材做的，嵇康在他的詩里為做古琴的桐木寫道：“含天地之醇和兮，吸日月之休光?！比说淖飨⑷裟芎妥匀煌剑湍荛L壽，人和琴若能做到人琴合一，那是一種極大的樂趣。再換個角度，其實古琴跟我們宇宙的空間是一樣的，有河流、有山水，琴腔里的壓力形成了山水的狀態(tài)，發(fā)聲的共振和我們的自然都很相關。古人之所以喜歡在大自然中演奏，也正是因為周圍的樹林會引發(fā)共振，有強化音效的作用……

《本草綱目》問終始

拜訪的當天，恰逢一位中醫(yī)正在和葉老師研討古琴的型材、結(jié)構(gòu)與發(fā)聲的關系，他談到《黃帝內(nèi)經(jīng)》中所表述的宇宙觀、自然觀和天人合一等理念，恰和葉老師多年來所運用的古琴斫制思想不謀而合，古琴的創(chuàng)造閃爍著古代文明的光輝，穿越時空，帶我們走進古人的那片寧靜和自然。

葉老師提到，一般情況下，事物處于一個平衡的狀態(tài)，所有的東西都能發(fā)聲，但是我們要學會尋找讓自己身體舒服的聲音，要去尋找這個過程。他說古琴其實是按照人的形態(tài)塑造的，弦可以理解為人的五臟六腑，只要理解琴的各個部位和發(fā)聲結(jié)構(gòu)，你就能理解它是如何去震撼人的心靈的，選琴就像是伯樂選馬一樣。

中醫(yī)說，古琴有不同的聲音，適合不同體質(zhì)特征的人，琴對人也是一種調(diào)節(jié)，肝氣過旺的人可以調(diào)一調(diào)，脾胃不足的人可以扶一扶，中醫(yī)里有五音療法，用五種聲音來調(diào)人的體質(zhì)狀態(tài)，古琴可以治病。

中醫(yī)講人體臟腑氣機在身體內(nèi)有升降出入，葉老師談古琴的琴聲在琴腔中的震動環(huán)繞即有浮沉出納，歸根結(jié)底就是氣和聲在往復調(diào)和的過程，中醫(yī)認為中和元氣是立命之本，那么我們古琴的中和之音就是治世安身之道，說到這里葉老師會心地泛起了笑容。

在我“窮追不舍”的發(fā)問下，葉老師還透露了一個制琴的秘密，他說古琴非常講究陰陽平衡，這甚至細密到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琴上的胚胎用的是大漆和鹿角霜。為了深入了解這兩種制琴不可或缺的材料的品性，他曾經(jīng)多次不辭辛勞去國家圖書館翻閱原本古籍《本草綱目》?！侗静菥V目》講鹿是靈獸，是一個純陽之物，鹿角生于頭頂，屬于陽上之陽，至陽之物本身就有發(fā)散的作用（陽是上升的），但是它本身又有收斂（陰是下降的）的作用，是一個陰陽的結(jié)合體，放在琴上，有既放又收的寓意。古琴的聲音有放有收，收放相合即是“和”，琴聲是在沁入你心脾的同時，又讓你的心境不要過于躁動，這就是為何琴能養(yǎng)人。我們古代制大漆的技術(shù)很高，而且古人把大漆做藥，可以“攻行走竄”，有“竄”的作用，我們聽琴是要聽它的聲音，所以就是要借助它“竄”的勁，而張弛有度，收的部分就要靠鹿角霜來收了。這兩個配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合”。

學琴不難，學精不易

葉老師為了做好一把古琴，會去細致地觀察陽光、觀察風，看看每個景是否和自然在交流。做琴的功夫不在琴里，而在琴外，正如大詩人陸游所言“功夫在詩外”。他還強調(diào)，中國是尚禮的國家，琴有它的文化和禮儀，高山流水遇知音，知音者懂音者才更配聽琴。研學古琴的樂趣，其實就在于跟古人對話。古琴是講虛實的概念，知音者就有樂趣。漸漸熟悉古琴會調(diào)整你看問題的心態(tài)，對聲音的研究和對事物的看法都會有調(diào)整。

但是古琴學起來還真沒有那么容易，沒有固定的節(jié)奏，一切看起來似乎都是自己對曲樂的了解，沒有兩個人能彈出同樣的曲子。而且，古琴學了如果長時間不碰不練習，很容易就會忘記指法。最重要的，古琴并非會彈就好，它需要的是用心體會，是你聽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生發(fā)了什么。

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學古琴，和堂敘里面有一個空間就是專門的教室，既可以學習，也方便做雅集。大家可以在此一對一學習撫琴，可以吹塤、簫、笛子，學昆曲，學書法，雅集的形式很多。我甚至有一次路過，恰逢他們之前剛做了一個蒸花露的雅集，我有幸品嘗到了幾種新鮮花露，澀中藏甜，甘醇！

耕織堂：絲綢上的雕刻

耕織堂里的王淇先生和靳貽婷女士是一對癡迷制作和收藏絲織繡品的恩愛夫妻。他們夫妻倆在沒有商量的情況下自然分工，妻子負責作品創(chuàng)作，而先生自然負責收藏、管理、銷售兼義務傳播弘揚，且一干就是20 余年。這個店在高碑店開了10 余年了，最初扎根這條老街時，整條街還都是傳統(tǒng)老式小平房，現(xiàn)今則已經(jīng)規(guī)劃成一條極具特色的文化街了。10 年間，耕織堂總共搬了4 次家，但都沒離開這條街，原來的小店不但目睹了老街的變遷，也壯大了自己穩(wěn)定的客戶群實體。

耕織堂的靳老師說：“曾有客人說，別的小店搬著搬著就找不到了，言語中流露出遺憾，而耕織堂卻越扎越深。每隔幾年后再回顧這條老街時，再看到耕織堂的變化，心里莫名的親切，買不買都想進來坐一會兒，欣賞欣賞主人的新作?！苯蠋熣f也許正因為有這些忠實的粉絲朋友，才使得她的大腦和雙手產(chǎn)生不盡的靈感，她理解這才是她人生最大的幸福。她說如果有一天，她和她的客人們都老了，可能會有位客人不知從世界哪個地方又來到這條老街再次找到了耕織堂，雙方幸福的那種感覺是多么的美妙。而讓靳老師最擔心的就是：“有一天因為房租的上漲，我們不得不搬走的時候，我遠道而來的客人找不到我們的時候，那種失落感……”

雙面可賞的美

幼時的靳貽婷老師深受外婆影響，小時候外婆繡花或做緙絲時，她就在旁邊幫助繞繞線、打打下手，繡個小草、繡個小葉什么的，當時只是玩玩，沒想到今天會那么癡迷。90年代中期，已經(jīng)有了不錯收入的靳老師，周末沒事就逛逛古玩店，偶然發(fā)現(xiàn)有外地人帶著老繡片來兜售，因為她懂得刺繡及緙絲的工藝，看到一塊要繡很長時間的老繡品，價格居然很便宜，而且還是清代的，色彩和針法都很精美，甚至有兩片上的針法都已經(jīng)滅絕了，從此，她開始了老繡品的收藏……沒事的時候她就在家照著樣子繡。

有一次她收到一雙水粉色的繡花鞋非常漂亮，她很想穿，但是小了兩碼穿不了。于是她就去瑞蚨祥買了塊真絲的面料，照著這雙鞋給自己繡了一雙。沒想到穿出去很多人喜歡，也是因為這一雙繡花鞋，從此，她開始了自己刺繡和緙絲的創(chuàng)作生涯。

別人喜歡她的作品她很開心，他們夫婦最初只是收藏老繡品，有朋友要買他們的藏品，但每件他們都不舍得出手，于是靳老師就想到幫朋友復制，后來越來越多的人要靳老師幫忙復制。后來，他們決定放棄原來的工作，創(chuàng)辦一個自己的工作室，取名耕織堂。不過，今天的耕織堂不再以復制為主了，靳貽婷老師早已經(jīng)開始了自己的特色創(chuàng)作，很多人會問，那緙絲和普通的繡品有什么區(qū)別，我們?nèi)绾畏謩e緙絲呢？靳老師告訴我，緙絲的第一大特點，就是對著光看有很多的針孔，且是雙面藝術(shù)效果，兩面都能欣賞到精美的畫面，畫面上的葉脈透過光線就像銀線一樣。如果你在市面上看到的緙絲，被賣家裝裱起來而看不到緙絲的另一面，那假的可能性就較大；還有就是針孔越密越費工時，成本會越高，反之針孔越稀疏工時越少成本也就越低。緙絲用手摸上去是平的，但是視覺顯示卻是立體的，臟了也可以放在水里清洗。刺繡用手摸上去，面料是平整的，但花紋是立體的不能水洗。在耕織堂我們看到許多用緙絲表達的精美作品：有晉、唐、宋、明的山水花鳥字畫；有象征智慧的白度母唐卡、招財?shù)狞S財神；有求必應的觀音；象征富貴的牡丹屏風、百鳥屏風等等，最引起我關注的是一幅緙絲的王羲之的《蘭亭序》。看到這些作品，我感到很震撼：太細膩，之前無法想象一針一線，一梭一撥，能做到如此精致的表達。除了耕織堂，在國家博物館、中國婦女兒童博物館、國子監(jiān)博物館、周口店猿人遺址博物館、北京服裝學院織繡博物館等都能見到靳貽婷老師的作品。

時間雕琢的緙絲繡品

在我國的南宋時期，全國有很多地方的人都會做緙絲，當時做得最好的是河北定州，但早已消失，現(xiàn)今緙絲繡娘在不斷減少。雖說有些年輕人開始對緙絲感興趣，那也是僅僅停留在欣賞和收藏上，愿意為它奉獻青春的幾乎沒有。因為緙絲實在太難做了，往往一件作品需要繡娘花很長的時間去完成，且每天工作長達七八個小時，這樣一針一線、一梭一撥很傷眼睛，達不到真正的熱愛，很難堅持下來。今天許多繡娘的頭發(fā)都已花白，只有和靳老師一樣四五十歲的人在做了。

耕織堂的繡娘都是靳老師親自培養(yǎng)的，首先繡娘都要有十幾、二十年以上的基本功底，為了深度溝通，靳老師要花很多的時間和繡娘在一起做活，所以你在店里很難見到她，她既要教她們?nèi)绾巫x懂每份圖紙，又要教她們?nèi)绾卫斫馍省Ｒ环鶅?yōu)秀作品的出爐每一個步驟都要認真對待：如前期工作有選稿、畫圖、染線；中期有打經(jīng)、繞線、緙制；后期有畫框的設計、軟裱、安裝等等，一樣都馬虎不得，有時候你的稿選得很好，但如果在畫圖、染線或裝裱上出了問題，那這幅作品就毀了。在創(chuàng)作一幅作品前，靳老師需要仔細構(gòu)思畫稿，看用什么樣的方法才能表達出它的神韻，然后開始下筆構(gòu)圖、配色，接著就是教繡娘讀圖。大的作品需要做一兩年、三四年甚至更長時間。

耕織堂的小樓上，我們見到了古樸的緙絲架，原來繡娘在緙制時是反著做的且邊做邊卷起來，是看不見完整作品的，只有完全做好放開才可以欣賞到自己的成果。正因為作品未完成前是卷在里面看不見的，雖說有點神秘，但也有點讓人著急，像現(xiàn)在快節(jié)奏生活的人們，很難有耐心去等待漫長的結(jié)果，緙絲真可謂時間雕琢的精品！相比其他繡品、字畫，緙絲的藝術(shù)價值和收藏價值是無法比擬的。欣賞到緙絲架的同時，我們也看到了緙絲做的衣服，這些綾羅綢緞有了緙絲的裝點，真的是錦上添花。靳老師還給我們欣賞了耕織堂的藏品，在靳老師娓娓動聽的講解下，我們了解到從民國到清代不同時期服飾的區(qū)別，細看這些刺繡的服飾時，你真的會發(fā)現(xiàn)它們確實有很大的不同，隨著靳老師的講解，你從中就能品味出當時的經(jīng)濟和人的心理狀態(tài)。靳老師說她每收藏一件繡品時，都會認真地去品味賞析，此件繡品的制作人和使用人的性情及品格。

現(xiàn)今一件精品的刺繡服飾，是可以世世代代相傳的，無論是繡的還是緙絲的，都是可以傳給孩子們留著紀念的，不久的將來，也許就沒有人再繡了，尤其是緙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