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怡翔的作品多次入選全國畫展并獲獎,其筆下的寫意花鳥墨色素雅、色彩迷離,彌散著中國畫水墨之古韻,思構著自己內心的花鳥世界,其作品中的“花非花,竹非竹的墨痕時空意境”讓人感悟頗多。劉文西先生對其作品評價說:“姜怡翔的藝術風格給人一種清逸、親切、意外之感。”楊曉陽先生也稱贊說,“姜怡翔先生的畫,施色以水墨加入,沉穩(wěn)沖和各種色相都在不露痕跡中自然流露,讓人倍覺淡雅超俗?!?/p>
我們在欣賞藝術作品的同時會融入自我意識,甚至也會有瞬時的自我欣賞與自我陶醉,心中涌動的激情在水墨的驅動下肆意奔流,最后歸復平靜,由此我想到唐代元稹在《幽棲詩》中的描述,“野人自愛幽棲所,近對長松遠是山。盡日望云心不系,有時看月夜方閑。”詩中認為人應在自然界中不斷提升自己的心性。繪畫也應如此,繪畫筆墨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因而您認為是否可以說筆墨的方式就是對人生的體驗與感悟?描繪自然的心境就是對人生的徹悟與反思?
對畫家而言,若想將筆墨精神融入生活當中,使自己的作品出于自然而非虛空,對生活的體察入微至關重要。牡丹盛妍怒放時的華美讓人嘆為觀止,而花苞初綻時的羞澀也會讓人心悸不已,我對沒有花朵婷婷綠葉的牡丹更是情有獨鐘。這時的牡丹有一種單純、素雅、恬淡、抽象之美,它的葉子在光線照射下愈加鮮嫩粉潤,再襯托上葉子周圍的老枝,顏色錯落有致,層次重疊分明,既有一種勃發(fā)向上的生命力,也會勾起你封塵已久的某種思緒。
繪畫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總會自覺不自覺地介入到物象中來,就像齊白石老人畫的白菜、蘿卜、花草,蝦蟹和草蟲,其實就是一種人格,而并非只是該物,那會兒創(chuàng)作的過程是否就是將自然物象轉化成心象之物的過程?這是否也代表了一種中國人對現(xiàn)實物象的認識和轉換方式?
對自然的認識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隨著認識的深入逐漸就會明確清晰起來。開始時,通常只是觀察到自然物象的局部變化及其豐富感,完成實物到表現(xiàn)上的轉換。這一階段往往只注意筆墨的淋漓感和墨色的豐富效果,當時看上去很好看,稍過時日就會意識到這個階段的繪畫只是在臨摹客觀物象,還沒有超脫客觀范疇。這個階段的作品是大眾化的作品,主要表現(xiàn)為形象直接、筆法統(tǒng)一、風格單純、歸納粗陋、過于完整。上升到更高一層的認識,也就是“以心塑物”階段,這一階段更注重對物象的氣質和品格進行觀察體驗,更多的是在主觀方面去思考、去提煉,然后再回到美學實踐上來,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體悟到“此時無花勝有花”的意境。
人們常說“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生活中有許多恍惚不定的情緒,也有許多不斷疊加的記憶碎片,而筆墨卻是一種通透的心性,它以擁有的方式接納光彩和陰影,有曲折有光鮮。把握與再現(xiàn)美的過程必定不是一帆風順,各種辛酸恐怕只有畫家才能體會,請您談談創(chuàng)作中的感受?
任何一種美都需要用心去細細捕捉,只要用心,別人看似平常的景觀,在你眼里就能發(fā)現(xiàn)它的美。記得有一次,我應邀參加浙江大學百年校慶,期間,主辦方邀請我們參觀紹興王羲之的蘭亭公園。這個園子,以前來過,這次算是舊地重游,別人急于尋訪膜拜蘭亭典故之處,我卻樂意另辟淡雅清幽之所。一個人信步游走,突覺一股清新醉人的荷香裹挾著淡淡的水汽撲面襲來,整個人為之一振,迫不及待尋著暗香找來,就在不遠處,一池碧水躍入眼底,水面上星星點綴著初生荷葉,小小的,還呈現(xiàn)著曲狀,宛如含羞帶怯的小女孩;亮亮的,還滿透著翠色,就像拼命呼吸著的新生嬰兒。這些葉子沒有花頭,卻呈現(xiàn)一種秩序美與新生命蠢蠢欲動的鮮活美。無論之前你游歷過多少名山大川、遍尋過多少古道遺跡,那種蕩氣回腸、氣吞山河的感覺瞬間會被眼前的靜謐清雅所湮沒。
默默許久佇立,生怕驚擾這些鮮活的小生命;遲遲不忍離去,擔心離去后美景不再……為了定格這種美,我試圖用寫實的手法把它畫出來,起初用純筆墨,效果遠不及初衷。思量許久,不得頭緒,于是索性用筆墨將畫面涂了,始料不及的是,在破壞的過程中竟還原了當時的感覺。現(xiàn)在想想,最初求而不得是因為急于用客觀的手法來還原原貌,實際上客觀的表現(xiàn)又很難還原那時候的感受。而后放下包袱坦然面對,卻自然而成。這也許是因為擺脫了形式的束縛,反而自然傳達了內心感受。任何事情不能一蹴而就,畫畫也是如此,畫畫的人每一次臨摹、寫生、創(chuàng)作、再寫生、再創(chuàng)作的過程都是自我挑戰(zhàn)的過程,而這些過程中的每一次轉折,都是戰(zhàn)勝自我的過程,雖然充滿痛苦和彷徨,但卻有著蟬蛻般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