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南海風云（一）：50年代篇

20世紀50年代，美國、日本、法國等國出于遏制社會主義中國的需要，屢次侵擾南海諸島，不斷制造事端，南海地區(qū)遂成為敏感的“邊緣地帶”。為捍衛(wèi)南海權益，中國政府采取主權宣示、抗議等方式捍衛(wèi)南海諸島主權；與此同時，中國政府在海洋立法、內(nèi)政建設等方面也加強了對海疆國防的建設，從而揭開了新中國捍衛(wèi)南海諸島主權的序幕。

新中國成立后南海疆域的嚴峻形勢

新中國成立后，為形成包圍社會主義國家的前沿陣地，美、法、日等國對南海諸島戰(zhàn)略位置高度關注，為此屢次派遣軍隊侵擾中國南海諸島，不斷制造事端。

在南海諸島的歸屬問題上，美國采取的是模糊處理的辦法。1951年9月由美英主導的舊金山會議對南海諸島的主權歸屬問題未給予明確規(guī)定。美國認為，只有如此才能確?！皩θ蘸图s”文本不會引申出“共產(chǎn)黨中國”對西沙、南沙群島擁有主權的結論。這也為中國政府收復南海諸島制造了障礙。為了從海上封鎖和遏制中國，美軍屢次侵入南海諸島及其附近海域。1955年5月，美軍飛機侵入西沙群島領空，并闖入南沙群島活動；1956年6月，美軍第七艦隊司令公然叫囂要阻撓中國對南沙群島的南威島行使主權；1957年5月，美軍侵占南沙群島三個島嶼，建立雷達站；從1959年6月至1971年12月，美機、美艦入侵中國西沙群島領空、領海達200余次。此外，美國還采取一系列措施加強與東南亞某些國家的合作，簽訂軍事條約和協(xié)定，成立具有地區(qū)同盟性質(zhì)的“東南亞條約組織”，初步建起一個環(huán)南海島鏈，南海遂成為美國遏制中國的前沿陣地。

1952年4月28日，在美國主導下，日本與臺灣當局簽署了所謂“日華和約”，其中稱，依照“舊金山和約”，日方聲明放棄對西沙、南沙群島的權利。而日本與其他國家簽訂的雙邊條約，都未提及放棄西沙、南沙群島問題。這說明日本政府認為西沙、南沙群島屬于中國，所以它向當時它承認的“中國政府”即臺灣當局聲明放棄過去侵占的權利。然而，“和約”筆墨未干，日本就公然侵擾南海諸島：1955年3～4月間，有五艘日本船到西沙群島進行非法活動；1956年6月6日，日本東京東洋貿(mào)易公司勘察團竄入南沙群島進行非法勘測；1959年3月12日，日本漁船搗毀西沙群島北島中國漁民的房屋，劫走中國漁民財物。

由于新中國海軍力量薄弱，法國趁機侵占了西沙、南沙部分島礁。1950年5月，中國人民解放軍進駐西沙永興島，法國派遣了一支600余人的部隊進駐西沙南部島嶼，阻止中國軍隊登陸；10月14日，法國將西沙群島防衛(wèi)權交給南越當局；1951年，法國駐遠東海軍司令部派遣測量人員前往西沙、南沙群島測量，因天氣惡劣，只到了西沙群島；1953年，五艘法國艦艇和一艘運輸船運載上百人分別于南沙琛航島、晉卿島、甘泉島、羚羊礁等地登陸，非法設立航標；1955年6月，一艘法國登陸艦在永興島登陸，并設置了水泥主權碑。法軍在琛航、北島、南島亦是如此。法國勢力在南海地區(qū)的存在，其目的是從戰(zhàn)略上配合美國和南越當局，遏制越南民主共和國力量向南發(fā)展。

冷戰(zhàn)初期，東南亞國家分為兩大部分，一部分是印支半島上的國家，對中國基本上采取較為友好的態(tài)度（南越當局除外），尤其是越南和中國走得很近；另一部分為其他的東南亞國家，是美國的盟友，對新中國采取敵視態(tài)度。這種狀況在南海問題上也有所反映。

菲律賓。菲律賓獨立前后對南沙群島所屬問題充滿了矛盾態(tài)度，一方面承認南沙群島為中國領土，另一方面妄圖侵占南沙群島。1946年11月，中國國民政府通過繪制地圖、公布標準地名、海軍巡視等方式，確認南沙群島歸我版圖，菲律賓并未提出任何異議。1956年菲律賓政府的一個專門委員會在對南沙群島的法律地位進行討論后，認為該群島“并不處在菲律賓的領土范圍以內(nèi)”，而是為中國所管轄。7月7日《馬尼拉日報》一篇文章承認這些島嶼一直是屬于中國的。但是另一方面，菲律賓以所謂的“紅色威脅”為借口，以“地理靠近”、“國家安全”為托詞，妄圖侵占南沙群島。1950年5月，菲律賓總統(tǒng)季里諾稱：“根據(jù)國際公法，該群島應該屬于最鄰近的國家，而距離團沙群島（南沙群島）最近的國家就是菲律賓?！?956年3月，馬尼拉海運學校校長托馬斯·克洛馬派出40多人的“遠征隊”到南沙群島“探險”，并豎立了主權碑，宣稱其“發(fā)現(xiàn)”了“無主之島”的“自由地”，菲律賓政府繼而宣稱這些島嶼“既無所屬”，菲律賓“有權予以占領”。

越南。1956年6月15日，越南副外長雍文謙接見中國駐越南使館臨時代辦李志民時，鄭重表示：“根據(jù)越南方面的資料，從歷史上看，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應當屬于中國領土。”1958年9月4日，中國政府發(fā)表關于領海寬度為12海里的聲明，規(guī)定領海制度適用于中國一切領土，包括南海諸島。9月14日，越南總理范文同照會周恩來，鄭重表示越南政府承認和贊同中國政府關于規(guī)定中國領海的聲明。越南《人民報》刊載了中國政府聲明的詳細摘要，其中摘用了東沙、西沙、中沙、南沙群島屬于中國這一部分內(nèi)容，并全文刊登了范文同總理的照會。越南統(tǒng)一后挑起西沙爭端，向南沙海域增派大量武裝艦船，對南海諸島提出無理要求，這就嚴重違反了國際法上的“禁止反言”原則。

南越。南越當局繼承法國“衣缽”，侵占南海島礁。在1951年9月的舊金山會議上，南越當局發(fā)表了對南海諸島所謂的主權聲明。1956年8月，南越當局派遣軍隊侵入南沙群島南威島；10月22日，將南沙群島劃歸福綏省管轄；1957年1月，甘泉島上的南越當局駐軍向中國“萬興”號漁船開槍射擊；1959年1月，與新加坡就開采西沙鳥糞一事簽訂商約；2月，在琛航島上劫持中國漁民82人，并撕毀船上和島上的中國國旗；3月，成立了康士太沙公司，與新加坡的袁豪特公司合作，計劃在西沙群島盜采磷礦；1961年7月13日，將西沙群島并入其廣南省。

中國政府對南海諸島的主權捍衛(wèi)

新中國從未放棄對南海諸島的主權宣示。1951年8月15日，周恩來針對舊金山會議發(fā)表聲明，其中鄭重表示：“西沙群島和南威島正如整個南沙群島及中沙群島、東沙群島一樣，向為中國領土……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南威島和西沙群島之不可侵犯主權，不論美英對日和約有無規(guī)定及如何規(guī)定，均不受任何影響?！贬槍γ琅灤?、飛機侵犯西沙群島領空領海的行為，中國外交部提出200余次嚴重警告。

當然，僅有主權宣誓是不夠的，由于中國海軍沒有進駐南海諸島，客觀上使菲律賓、南越當局有機可乘，侵占島礁；但是主權宣示又是必要的，它使中國對南海諸島擁有主權在國際法上具有連續(xù)的、充足的法理依據(jù)。20世紀50年代，中國政府對美國、南越當局、菲律賓侵擾我領海、侵占南海島礁的行為進行了堅決斗爭。

在我軍控制范圍內(nèi)，中國政府為維護海洋權益，對外來侵略者實行了必要的武裝自衛(wèi)。

1953年3月21日，三名美國人駕駛美國“克特”號游艇，侵入我廣東領海進行偵察活動，當即被人民解放軍海防部隊扣留。1954年7月23日，一架英國運輸機在海南島榆林港上空發(fā)生意外，26日，美國以“救援”為借口派遣包括兩艘航空母艦及若干艘驅(qū)逐艦的混合編隊進入我國海南島東部附近海面，由艦上起飛的美國戰(zhàn)斗機四架侵入我國榆林港上空，又一批12架侵入我海南島樂會上空，攻擊我國兩架巡邏飛機，又有兩架美國戰(zhàn)斗機向兩艘波蘭商輪及我護航艦進行俯沖射擊，經(jīng)我艦自衛(wèi)還擊后逃逸。中國外交部就此事提出嚴重抗議。1957年12月，美航空母艦“大黃蜂”號和四艘驅(qū)逐艦在我南海海面進行挑釁，四架海軍攻擊機侵入廣東省汕頭地區(qū)上空進行騷擾，當即遭到我駐軍猛烈炮火射擊，擊傷其中一架。

面對南越當局不斷侵占西沙、南沙部分島礁的行為，中國政府多次發(fā)表主權聲明和抗議。

針對1956年8月南越當局軍隊侵占南沙島礁，《人民日報》發(fā)表文章指出：“中國人民再一次嚴正警告那些向中國人民挑釁的不自量的冒險分子：中國人民決不侵犯別人的領土主權，但是中國人民決不容許別人侵犯它的尺土寸地。”1959年2月27日，中國外交部就南越當局侵犯中國領土主權、劫走我國漁民發(fā)表聲明，警告其立即停止侵犯中國領土主權的任何活動。但南越當局在美國的支持下置若罔聞，反而變本加厲地侵略中國領土。1959年4月5日，中國政府再次發(fā)表聲明，抗議南越當局侵犯中國領土主權，劫掠和虐待我國漁民的非法行為。此后中國政府又多次發(fā)表反對南越當局入侵的主權聲明。

菲律賓是侵擾中國南沙島礁最早的國家之一，中國政府對此多次發(fā)表了強烈抗議。

1950年5月19日，中國政府針對菲律賓提出的以“國家安全原則”為借口侵占南沙群島的圖謀，發(fā)表強烈聲明：“菲律賓挑釁者及其美國支持者必須放棄他們的這種冒險計劃，否則必然引起嚴重的后果。中華人民共和國絕對不容許團沙群島及南海中其他任何屬于中國的島嶼被任何外國所侵犯?！?956年5月29日，針對菲律賓制造的“臨近原則”，中國外交部發(fā)表抗議聲明：南沙群島“向來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中華人民共和國對這些島嶼具有無可爭辯的合法主權”。其后，中國政府又于1958年9月4日和1959年2月27日發(fā)表聲明，重申中國對包括西沙、南沙群島在內(nèi)的南海諸島享有合法主權。此后，菲律賓稍有收斂。值得注意的是，此時菲律賓出版的書刊沒有將南沙群島劃入本國版圖。1956年7月7日，《馬尼拉日報》刊載文章，肯定地承認南沙群島一直屬于中國領土?！翱寺羼R事件”發(fā)生后，菲律賓雖然承認南沙群島屬于中國領土的材料比較少，但卻多次否認自己對南沙群島的主權要求。

中國政府對南海諸島的建設與開發(fā)

在新中國成立之際，中國政府就對海疆和陸疆戰(zhàn)略規(guī)劃進行統(tǒng)一考慮，對海疆和海防的重要性有著清醒的認識。為捍衛(wèi)地緣政治利益，在國力所允許的范圍內(nèi)，中國政府從行政、立法等方面加強了對南海諸島的建設和開發(fā)。

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于領海的聲明》。這是建國初期中國政府涉及南海諸島及其附近水域的最重要法律文件，成為當時中國維護海上權利的重要法律武器。為保護海洋國土安全而于1958年9月4日公布了此項聲明，確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海寬度為十二海里”，“這項規(guī)定適用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領土，包括中國大陸及其沿海島嶼，和同大陸及其沿海島嶼隔有公海的臺灣及其周圍各島、澎湖列島、東沙群島、西沙群島、中沙群島、南沙群島以及其他屬于中國的島嶼”。中國領海制度得到了國際社會的廣泛承認。

南海諸島的開發(fā)及行政區(qū)劃的設置。1953年2月，中南軍區(qū)、第四野戰(zhàn)軍派出慰問團，分別向守衛(wèi)在南海大小島嶼上的部隊進行慰問。1953年，海南行政區(qū)水產(chǎn)公司在西沙群島開采鳥糞。1955年5～6月，海南行政區(qū)組織由海南供銷社、水利處、衛(wèi)生處建筑公司以及廣東省農(nóng)業(yè)廳等單位組成的西沙群島調(diào)查勘探隊。1955年起廣東省有關部門對西沙群島的鳥糞進行了開采和銷售。1956年8月，海南島遠洋作業(yè)將西沙群島漁場列為計劃作業(yè)漁場中的一個。正是在這一時期，1957年10月，在西沙群島北島南端灌木叢中，找到了清光緒28年豎立的完整的主權石碑。

1959年3月，中共中央作出決定，指示廣東省和海南行政區(qū)，在西沙群島永興島正式成立縣級政權機構“中國共產(chǎn)黨西、南、中沙群島工作委員會”（簡稱“西沙工委”）和“西、南、中沙群島辦事處”（簡稱“西沙辦事處”）。中國政府對南海諸島的行政建設，為開發(fā)南海海域提供了組織上的保障。在辦事處的籌劃和安排下，海南人民組織了水產(chǎn)漁業(yè)公司，進行廣泛的資源調(diào)查，漁業(yè)很快地發(fā)展起來。1959年冬至1960年4月，海南行政區(qū)水產(chǎn)局成立海南區(qū)西沙漁業(yè)生產(chǎn)指揮部，組織東部沿海各縣漁船到南海諸島海域進行魚類生產(chǎn)。

南海斷續(xù)線的沿用。新中國成立后的一段時間里，中國政府基本上沿用民國時期南海海域11條斷續(xù)線的劃法。1949年底周恩來主持召開的一次政務院會議對斷續(xù)線進行了研究，決定保留歷史原貌，并在中國出版的地圖上予以標明。1954年，國家相關部門對制圖進一步規(guī)范，取消海南島同越南海岸之間的兩條斷續(xù)線，在臺灣島同琉球群島之間增加了一條，于是形成了南海九段、東海一段的斷續(xù)線，并在同年出版發(fā)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區(qū)域圖》首次標繪出來。1959年，國務院組織外交部、公安部、內(nèi)務部總參測繪局、國家測繪總局和中國科學院等單位編制出版《中華人民共和國邊界地圖集》，其中標明曾母暗沙為中國最南領土。1962年地圖出版社出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確認南海斷續(xù)線為九段，該圖“是目前中國所有地圖中海上傳統(tǒng)海疆標準繪法的依據(jù)”，其劃法延續(xù)至今。南海九條斷續(xù)線是中國政府對南海諸島領土主權的公開宣示，當時的國際社會包括中國周邊國家并未曾提出過任何疑義。此后許多國外出版的地圖、各種地理書籍也以此標繪，并注明屬于中國。

為捍衛(wèi)我海洋國土主權，中國政府當時海洋戰(zhàn)略的核心任務是反對美國的海洋封鎖。朝鮮戰(zhàn)爭和臺灣問題無疑是中美在海權問題上交鋒的焦點所在，南海地區(qū)亦是中國反對美國海上霸權的另一戰(zhàn)場。中國政府通過武裝自衛(wèi)或抗議聲明，捍衛(wèi)了本國海洋權益，使美國東亞戰(zhàn)略的實施遇到嚴重阻礙。由于中國在解決南海問題上面臨很多因技術力量和物質(zhì)手段不足而產(chǎn)生的困難，客觀上限制了中國捍衛(wèi)南海諸島主權行動的進一步展開，在這種歷史條件下，多次進行主權宣示、運用有限力量開發(fā)建設南海諸島，就成為中國政府合理的和必然的選擇。盡管當時這些舉措未能從根本上扭轉(zhuǎn)中國所處的不利地位，但是中國保有了對西沙群島部分島礁的控制；更重要的是，中國始終在法理上占有主動地位，多次向外界表明中國對南海諸島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

（作者為黑龍江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