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針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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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wǎng)上看到一組圖片，是跟拍某地一組乞丐的一日生活。看那照片上的場景，這乞丐一家除去每天在路邊的工作時間之外，生活質(zhì)量是很不錯的。于是就有不少人驚呼受騙，說是以前經(jīng)常會為這些乞丐掏一點零錢的，以后見到乞丐，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我以前也經(jīng)常會在遇到乞丐時犯起猶豫，不知道是該掏些零錢出來，還是該假裝沒看見。這樣的猶豫犯了很多年、很多次，每次都要先觀察幾眼，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一下再決定。但這種事兒確實沒那么好分辨，又不可能花太多時間，所以經(jīng)常是心內(nèi)輾轉(zhuǎn)個幾番，還是拿不定主意，或者是做了決定，但走遠(yuǎn)幾步又覺得可能不太妥當(dāng)，反倒弄得自己還有些道德上或智力上的小負(fù)擔(d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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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近幾年好點兒了，因為我后來想出來了一個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強行給自己制定了一條行為準(zhǔn)則：遇到行乞者，凡是有任何“才藝展示”行為，或是能看出任何“自食其力”態(tài)度的，就趕緊掏些零錢，凡是只會叩頭哀告或是默默宣示慘狀的，就全然不顧。

這個辦法未必完美，但對我個人來說，確實是減少了很多次精神上的掙扎，也節(jié)約了不少時間。而且，這個標(biāo)準(zhǔn)未必能說服別人，但卻足夠說服我自己：既然我沒資本救濟天下寒士，也不想把自己的錢浪費在騙子身上，那就必然要有所選擇。林語堂說，外國的乞丐手捧鮮花口稱祝福之語，中國的乞丐卻常以爛瘡示人。相比之下，我也更喜歡前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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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非街頭見過一個青年乞丐，就是在塞車時走入車流行乞的那種，當(dāng)時他脖子上掛著一個紙牌子，上面用英文寫著一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大致是：“寧做乞丐不做賊—給我?guī)讐K零錢，街上少一小偷?！边@句話剛看到時覺得很氣派，窮橫窮橫的，很有點人貧志不短的意思，后來細(xì)一琢磨就覺得不對了—這是拿自己的道德底線要挾旁人？世上又不是只有做賊和行乞兩種人生。

所以，也就更愿意把零錢捐助給那些仍愿為他人做出些微薄貢獻(xiàn)而換取報酬的人，而不是那些顯然仍有部分勞動能力但卻只會伸手乞討的人。即便是懷抱胡琴手拿琴弓、只會吱吱扭扭把半首《十五的月亮》無限循環(huán)下去的小伙子，也好歹比那些只會博取旁人可憐的更多些誠意。

這樣判別當(dāng)然是簡單粗暴了些，錯怪的、漏網(wǎng)的，恐怕都不會少，但似乎也并不大要緊，我一個人少給乞丐幾塊錢，也不至于有誰記恨我，乞丐自己的收入也并不會有多少波動，社會也不至于因此就和諧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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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需要一些簡單粗暴的小原則，來處理一些麻煩而不緊要的小事。小時候常在公共廁所等處瞧見寫著“南洋一針靈”的廣告，上邊說的這類生活小訣竅，要算是“人生一針靈”了。都是你有千般變化，我有一定之規(guī)，以不變應(yīng)萬變，包治百病的好絕招。

巴甫洛夫讓狗一聽鈴鐺聲就流口水，于是狗只需要每次聽見鈴聲趕忙分泌唾液就好，省心而高效。只不過，狗流口水這事兒還是靠狗自己長期的經(jīng)驗慢慢摸索出來的，簡單粗暴的人生小訣竅，也要靠經(jīng)驗和思考得出才好，講究的就是“一次思考，終身受益”，可現(xiàn)如今從朋友圈到教科書，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隨便撿一堆款式新穎或是光榮正確的就堅定不移起來，指導(dǎo)今后的人生，可不大靠譜兒。

而且，小病可以拿“一針靈”來頂一陣，大病還是得辯證施治。多給或是少給乞丐幾塊錢都是小事，錯了也就錯了。大是大非上，也來“瞧見吹拉彈唱就掏錢”、“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什么的，可就不科學(xu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