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
高中時,我屬于班里嚴重偏科的后進生,語文英語雖可以考全班第一,無奈數(shù)理化三科的總分還沒這兩科高。所以,我就是同學們現(xiàn)在形容的“學渣”。老師強調(diào)要打造高考“合伙人”,把成績好的同學安排到同宿舍,文理學科可以互補的同學安排為同桌。于是,我這樣的異類,就成了白天與“學霸”齊飛,晚上同“學渣”共眠。
那時候,爸媽從未給我施壓。我爸是上山下鄉(xiāng)的50后“知識青年”。雖帶有“知識”二字,但這位17歲就主動去農(nóng)村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熱血青年,學到的最大本領(lǐng)就是呼朋喚友、有聲有色地為知青宣傳隊吹拉彈唱。立足現(xiàn)狀、有滋味地生活即是他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最好方式,以至于在我家還能翻到怎樣識五線譜、怎樣下圍棋、怎樣釣魚之類的閑書。
因著這樣寬松的家庭氛圍,青春的荷爾蒙將我早早地變成了一名文藝小青。高中里,我最喜歡干的三件事就是:主編校報,去廣播臺播音,每天拿著乒乓球拍“獨孤求敗”。上課很少聽講的我,常常顛三倒四問大家作業(yè),弄得別人剛剛啟動的萬有引力動量定理總是齊刷刷“升空”灰溜溜“落地”……后來進復(fù)讀班,遠走高飛的同學們給我寫各種鼓勵信,第一句問候常是:“丫丫,今天表現(xiàn)怎樣?”
其實,我也有一個好習慣:成績再差,絕不在試題上留白,這對于理科生而言簡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跟大家一樣“杠杠地”做題,懷著強烈的好奇心和僥幸心理,臨時抱佛腳地摸索公式做運算,這樣純粹的“自主學習”居然有時讓我感到酣暢淋漓。大學里依然逃不了線性代數(shù)、電工、共用天線等理科課,卻記得自己有段時間每天待在機房沉迷網(wǎng)頁設(shè)計和VB語言。如此看來,我骨子里也不算厭學吧!
從大一起,我特別在意自己的就業(yè)。因為媽媽希望我當她的同事去做老師,而我則無法想象家里三代人窮盡一百年只為教書。爺爺曾是“學霸”,畢業(yè)于國立成都高師,教高中數(shù)學,還給學生們自主研發(fā)過教輔小書。但我從未發(fā)現(xiàn)父親因爺爺而自豪。我記得小學畢業(yè)的暑假,父親去爺爺?shù)拈w樓里翻出厚厚的《射雕》給我,說,你以后要能寫出這么好的書,這輩子就值了。
對于父親而言,金庸才是他的偶像,爺爺不是。我,就在父親的影響下,在大學里繼續(xù)把高中不務(wù)正業(yè)的事情重復(fù)做,幸運地找到了自己喜歡的工作。
每年此刻,也懷念大二那年的寒假。當時我聯(lián)系了單位實習,父親突然生病住院,我匆忙趕回老家,以為他無甚大礙,于是次日動身回城。當天,我們一起吃早飯,他叮囑我說,那就好好干吧!不曾料,這句話竟成永別!我靈魂的導(dǎo)師就此離我而去!
在與父親相距十余“光年”的歲月,每當提及我的高考點滴以及青春過往,我最要感謝的人就是我父親,我要感謝他讓我受用了那么一段輕松愜意的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