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塑造之路

摘 要：《道連·格雷的畫像》是王爾德一的長篇小說。評論界較側(cè)重挖掘該作品中的唯美主義思想和現(xiàn)代主義因素，對“人性”主題少有提及。本文以存在主義為視角，分析小說中的人物及故事情節(jié)，探討王爾德對“人性”的見解。認為，小說人物的生存境況也是現(xiàn)實中人類生存境況的真實寫照，反映了王爾德對人生和人性深刻的哲學(xué)思考。

關(guān)鍵詞：王爾德；存在主義；人性主題

作者簡介：鄭曉敏（1989-），女，廣東省陸豐市人，華僑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碩士，研究方向：女性文學(xué)。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0-0-02

奧斯卡·王爾德 （1854-1900） 是唯美主義運動的倡導(dǎo)者，英國文學(xué)史上備受爭議的人物之一。他集作家、詩人、劇作家、散文家于一身，除話劇、小說、雋語等備受青睞外，其私人生活也受萬眾矚目。二十世紀后，王爾德研究掀開了新的一頁，學(xué)術(shù)界的研究焦點不再僅限于其美學(xué)思想，而是多視角地探討其作品。作為王爾德唯一的長篇小說，《道連·格雷的畫像》（1891，以下簡稱《畫像》）曾引起軒然大波和猛烈攻擊。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發(fā)現(xiàn)這是一部內(nèi)涵豐富且值得探討的小說，而小說的主題也并非那么晦澀難懂。于是，學(xué)者們開始挖掘小說中的現(xiàn)代主義元素。在筆者看來，該小說充斥著王爾德對人性和人類生存境況的理解，這與存在主義思想是不謀而合的。因此，本文主要結(jié)合讓-保羅·薩特（1905—1980）的存在主義觀點對小說中的人物進行分析，探討王爾德對人性的見解，認為人類本質(zhì)多變，人擁有自由的同時也需承擔相應(yīng)責(zé)任。

1、薩特的存在主義觀點

存在主義哲學(xué)盡管起源于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德國，以人的存在為關(guān)注焦點，主要分為有神論的存在主義和無神論的存在主義。丹麥哲學(xué)家索倫·克爾凱郭爾（1813—1855）通常被稱為“存在主義之父”。但是，直到二戰(zhàn)時期，存在主義才得以盛行。薩特是無神論存在主義的倡導(dǎo)者，他將存在主義發(fā)揚光大。薩特的“存在先于本質(zhì)”、“人注定是自由的”，以及“他人即地獄”也為人們所熟知。

“存在先于本質(zhì)”的觀點主張首先是人的存在，其次才是人性的好壞。進一步說，人性并非根據(jù)上帝意志塑造的絕對品質(zhì)或者命中注定，而是不確定的，而人的終極目標就是在不同處境中，通過行動來塑造自己的本質(zhì)。薩特宣稱：“人注定是自由的”，以此強調(diào)人的主體性。薩特主張人是自我塑造的，人性是人自主選擇的結(jié)果，而自由貫穿于人的存在之中。值得一提的是，自由對于個體來說是絕對的，但對于他人來說是相對的。當人與人之間的自由發(fā)生沖突時，人們會陷入猶如“地獄”般的尷尬境地。于是，“他人即地獄”的觀點應(yīng)運而生。不幸的是，該觀點一直被錯誤地理解為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總是惡劣的。其實，薩特主張個體在考慮自身自由的同時，也應(yīng)考慮他人自由，此外，他認為人有自由沖破這個“地獄”，而那些不敢打破“地獄”的人，薩特稱之為“懦夫”?？傊?，人首先存在，其本質(zhì)則取決于其行動，人有選擇的自由，并為自身行動負責(zé)。

2、道連·格雷的自我塑造之路

《畫像》講述的是青年貴族道連·格雷的故事。畫家巴茲爾·霍爾華德眼里的道連擁有世上最無與倫比的美麗，因此他把道連當作創(chuàng)作主題，而對哈里來說，道連天真純潔、易受影響。不出所料，哈里的批判思維方式和精心獨到見解深深吸引了道連，在哈里的游說下，道連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換取美貌和青春。于是，隨著道連沉溺于感官的享受，其畫像代替肉身開始日漸衰老且丑陋不堪。最終，他用刀子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下文以薩特的存在主義為視角，探討小說中的人性觀點。

2.1 道連的本質(zhì)

道連是巴茲爾畫作的主題，也是哈里實驗的主體。在筆者看來，相對巴茲爾來說，哈里更接近存在主義者。哈里更尊重道連的作為個體的主體性，并引導(dǎo)道連進行自主選擇。起初，道連對畫像得以青春永駐心生羨慕，對自己短暫的美貌沮喪不已時，巴茲爾責(zé)備哈里對道連的不良影響并聲稱那并非真正的道連，而哈里卻堅稱真正的道連并不存在，真正的道連與自己毫無干系。哈里激發(fā)了道連的自我存在意識，并趨勢他追求自我本質(zhì)。道連說，“巴茲爾，我們每個人身上都同時擁有天堂和地獄”，他意識到了人本質(zhì)的不確定性和多重性，而巴茲爾卻忽視了人性中邪惡的一面，堅信其本質(zhì)是好的。

人的本質(zhì)是不確定的，人的終極目標是尋找自己的本質(zhì)，這在道連與茜比爾·文的關(guān)系上有明顯體現(xiàn)。道連的初戀茜比爾是位出色的莎翁話劇演員，道連與她墜入愛河甚至打算娶她為妻。此時他仍是個相信真愛的單純男子。然而，茜比爾在接下來的表演失手，道連很失望，他拋棄了她。從道義上講，負心漢道連理應(yīng)受到譴責(zé)，但斟酌一番后，又是可理解的。當?shù)肋B繪聲繪色向朋友介紹茜比爾時，哈里問他：“什么時候才是她自己呢？”，道連的回答是：“永遠不會”。茜比爾是如此的沉迷于劇中的角色，以至于遺失了真正的自己，因此實際上道連愛上的那個女子只是舞臺上的角色，而非真真切切的茜比爾，這也正是道連態(tài)度突變的原因。當然，不斷變化的還有道連的本質(zhì)。當?shù)肋B決定挽回茜比爾時，他一心變好。然而，茜比爾的自殺給予道連重大打擊，將他再次推向驕奢淫逸的生活。道連的本質(zhì)是飄忽不定的，他一直徘徊于尋找自我本質(zhì)，內(nèi)心充滿了矛盾。

2.2 道連是其行動的總和

“人注定是自由的”是薩特廣為人知的口號。薩特認為，人并非天生便是其所是，相反，人就如同一張白紙，唯有根據(jù)個人意愿并通過行動才能塑造自我本質(zhì)?！耙粋€人僅僅是一系列的行動，是構(gòu)成這些行動關(guān)系的綜合、組合、整體”。人也因此肩負著自己所有選擇和行為的責(zé)任。

道連對自己美貌和青春的虛榮及對享樂的癡迷，讓他心甘情愿拿出靈魂來交換。這是道連根據(jù)自己的意愿做的決定，這個決定也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事實上，茜比爾的死亡曾引起道連的悔恨，但他又禁不住美貌和青春常駐的誘惑而多次放棄悔過自新，繼續(xù)沉溺于感官享受。于是，代表著靈魂的畫像，則開始皺紋重重、衰老腐敗，而道連的肉身則保持著一如既往的青春美麗。隨著情節(jié)的遞進，道連做的每一個決定、犯的每一宗惡行，都讓他進退維谷并招致了死亡。因此，道連的一生，就是在不斷地做選擇、做決定、采取行動，他就是他一生所有行動的總和。

2.3 道連的“地獄”

薩特的存在主義強調(diào)行動的自由，但這并不意味著人在任何處境下都是絕對自由的。薩特認為，作為個體的人總是將他人視為“他者”，并與“自我”相互制約?！暗鬲z是他者”指的就是由“自我”和“他者”的沖突帶來的不良人際關(guān)系。這恰好可用于論證巴茲爾之死的必然性。巴茲爾是畫像的創(chuàng)作者，也是道連和哈里的介紹人，而恰恰是畫像的誘惑和哈里的影響，讓道連無法自拔，所以，巴茲爾是道連墮落的源頭。哈里發(fā)現(xiàn)了畫像的秘密，他驚恐萬分的同時又苦口婆心說服道連改過自新，道連深知自己已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他只能將巴茲爾殺死，否則，他與巴茲爾的“地獄”關(guān)系會愈演愈烈，悲劇一樣會上演。但是，道連并沒有因巴茲爾的死而得到解脫，他最終也走投無路選擇了自殺。雖然行為極端，但道連不是薩特所鄙視的“懦夫”，他敢于沖破“地獄”、用于承擔責(zé)任。從這個角度看，道連又是值得敬佩的。

3、結(jié)語

存在主義哲學(xué)家們提出了人性的不確定性和自我創(chuàng)造性。在存在主義視角下，《畫像》折射出王爾德的人性觀點。終其一生，人的本質(zhì)都在不斷變化，他自主選擇、自主行動，并肩負責(zé)任。同時，人自由和行動，與他人的自由也是息息相關(guān)的。小說中的人物就是這樣一個個體，同時他因為忽視了他人的存在，使自己身陷囹圄。整部小說，都貫穿著存在、自由、選擇、行動、責(zé)任等要素，生動地呈現(xiàn)了人類的生存困境，折射出王爾德對人生的哲學(xué)思考。

參考文獻：

①②③奧斯卡·王爾德. 道林格雷的畫像 [M]. 鄭曉園， 魏文峰 譯. 武漢： 長江文藝出版社， 2007， 第150頁，第51頁，第51頁.

④讓-保羅·薩特. 薩特文集5 [M]. 沈志明， 艾珉 主編. 北京： 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 2005.

⑤讓-保羅·薩特. 存在與虛無[M]. 陳宣良 等 譯. 北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