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收藏，如何煉就一雙火眼金睛

呂友者

去年，北京保利秋拍中，一幅小小的惲壽平《書畫對題冊》就以650萬元起拍，最終以747.5萬元落槌，引人注目。

惲壽平同“四王”和吳歷并稱“清初六大家”，其中唯有惲壽平兼擅山水、花鳥，從而成為清一代影響較大的畫家。那么，在當(dāng)今藝術(shù)市場上，惲壽平不同題材畫作的價格到底如何？我們又該怎樣煉就一雙火眼金睛去鑒別那些贗品偽作呢？

一、清代及民國時惲壽平作品價格

事實上，惲壽平生前的生活十分艱難，他屢嘆知音難求，可見欣賞和收購其作品之人很少。然而他死后，其畫作卻深受各階層的喜歡。清陸時化《吳越所見書畫錄》記述了其祖父在惲壽平一件作品后的尾跋：“及余通藉官京師，見諸名卿購南田畫，即貧者亦不惜重資。自幼服人品之高，至此方知其筆墨之妙，力追古人，從極靜中流出也。深悔經(jīng)年同榻，不索一圖，南田仙去即久，失此機會何可復(fù)得……”從中可知，即使生活窮困的人，都會不惜重金購買惲壽平的繪畫，可見惲氏畫作受市場歡迎程度。

惲壽平的作品在清末不斷漲值，尤其是在咸豐、同治、光緒年間，其書畫價格達(dá)到巔峰。于是一些人為了牟取暴利，開始專門從事其偽作。以致“書因畫并稱，不獨重也。今寫生家，大半皆冒南田，南田畫，得可值數(shù)十金矣”的程度。各種文獻(xiàn)記載惲壽平的書畫價格幾乎達(dá)到了“每幅直皆三五百金，卷冊有至千金者”的高價，甚至比宋元名跡都高。對于此種反?，F(xiàn)象，鑒藏家李芝陔感嘆道：“明時書畫，索值尚廉，故收藏家多。今三王吳惲精品卷冊巨跡，有至千金者。窮措大何與多錢賈爭勝耶?！?/p>

然而，其畫價還是有漲有落，至民國時期，就下跌許多。如在上海不到20兩白銀就可買得一件“四王”作品，與之相比，海派名家任熊作品則可賣到300兩白銀，足見其價格低廉。究其原因，其實跟民國的藝術(shù)品市場形態(tài)有關(guān)。當(dāng)時上海售賣當(dāng)代書畫家作品的箋扇店相對古董店來說要發(fā)達(dá)得多，加之古書畫市場又十分狹小，城隍廟等地的書畫店鋪暢銷的是海派畫家作品，但這終歸只是暫時的，事實證明，隨著藝術(shù)品市場的逐漸完善，惲壽平書畫價值已越加突顯。

二、冊頁、扇面成交價格高

在拍賣市場中，惲壽平作品價格一直在“清初六大家”中處于較低的位置，高價成交的作品幾乎都是以冊頁和扇面為主。從近年惲氏作品拍賣成交排行榜來看，其位列前二十位的作品成交價均在500萬元以上，更有8件作品在千萬元以上成交。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此類型作品價格如此之高呢？

由于生活條件所限，惲氏的山水小品特別多，尤以小幅的冊頁和扇面為主，但畫面卻是十分精美，這顯然與當(dāng)時商品市場發(fā)展的需求有關(guān)。因惲壽平主要靠賣畫為生，加上冊頁和扇面這些小幅作品，受外部條件限制相對較少，欣賞和保管收藏都較方便，且創(chuàng)作所需時間相對少些，所以對于市場來說，能確保一定的數(shù)量，加上惲壽平一絲不茍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其作品質(zhì)量亦很高。他在繼承前人的基礎(chǔ)上不斷豐富和發(fā)展自己的表現(xiàn)技能和內(nèi)涵，尤其是冊頁，畫得尤為精到，很見情趣，他曾題畫曰：“大幅難于得勢，小景難于得趣，于曾見董宗伯有此，戲撫其意，庶幾于趣矣。得勢得趣，自以為繪苑名言，研求斯義者當(dāng)不易，吾語未必以為誕也?！睆默F(xiàn)藏于各大博物館的小景畫來看，皆能證明其小景畫頗能得趣。

這些冊頁、扇面類型的書畫作品，市場上成交價格在十年前就已突破百萬元。如2003年，惲壽平《山水花卉冊頁（十開）》在中貿(mào)圣佳秋拍中，以418萬元成交；2004年，《山水花卉冊頁（八開）》在中國嘉德秋拍中，以693萬元成交；2006年，惲壽平《仿古山水冊頁（十開）》在香港佳士得，以162.24萬元成交。此后便一直呈上升態(tài)勢。

但相比同時期其他畫家，惲壽平的畫作還是比較稀缺，其主要原因是絕大部分在博物館收藏，難以再進(jìn)入市場交易，因此一旦有精品出現(xiàn)，必定會產(chǎn)生天價。如2007年，惲壽平的《仿古山水冊頁（十開）》在中國嘉德春拍中，以1232萬元成交，創(chuàng)下了其作品當(dāng)時最高拍賣價。

之所以高價，除了以上提到的異常精美稀缺因素外，還因其扇面不但有繪畫，反面還有詩文書法和題跋，惲壽平的詩文在當(dāng)時就被稱為“毗陵六逸”之首，擅五言古詩，其詩格超逸，書法俊秀，畫筆生動，人譽之“南田三絕”，小小的一把扇面把“三絕”融合在一起，收藏價值、漲幅自然較大。

三、沒骨花卉受藏家青睞

除冊頁和扇面這類裝裱形式外，如果單以題材分類，惲壽平主要還是以寫生沒骨花卉享譽畫壇。在清初，惲壽平秀潤明麗的沒骨花鳥畫一洗時習(xí)，使得清代朝野上下莫不奉為圭臬，尤其在江南江北一帶“莫不家家南田，戶戶正叔，遂有‘常州派之目”，說明其藝術(shù)成就很早就受世人欣賞，清秦祖永在《桐陰畫論》里說：“南田翁天姿超妙，落墨獨具靈巧秀逸之氣，為當(dāng)代第一。”

惲氏的沒骨花特點是點花粉且筆帶脂，點完后再用染色補足，可謂點和染并用。細(xì)麗與淡雅秀逸之美相結(jié)合，再加以清勁秀潤的筆墨設(shè)色，創(chuàng)造出宛若仙境中的奇花異草，藝術(shù)形象生動逼真，史稱“天機物趣，畢集毫端，比之天仙化人”。因此深受藝術(shù)市場藏家的青睞。

至本世紀(jì)，惲壽平花鳥畫就已成為市場的亮點。筆者從雅昌網(wǎng)的拍賣看，從2000-2002年，惲氏花鳥畫作品價格指數(shù)呈較低的平緩走勢；2003-2004年，惲壽平作品價格指數(shù)開始逐步遞增，并在2004年底達(dá)到了小高峰，每平尺為335，734元；2005年價格沒有太大突破；至2008年，達(dá)到有史以來的最高點，每平尺738，496元；之后又稍有下降，2011年每平尺均價為245，681元；2013年，每平尺均價維持在261，746元。

作為清代著名的主流書畫家之一，惲壽平作品的投資潛力依然不可小覷，特別是最受人們推崇的花鳥畫，更以其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成為藏家的首選目標(biāo)。

四、雅逸山水作品價格差異

雖然為大家熟知的是惲壽平?jīng)]骨花卉作品，但其在拍賣會上的價格卻不太穩(wěn)定，且在惲壽平作品成交價前十榜單中，花卉畫僅占五席，價格相比山水畫稍遜色。但人們往往注重的是他的寫生沒骨花卉畫，其實惲壽平的山水畫造詣也很高，雖然在名氣上，似乎稍遜“四王”一籌，但在專業(yè)人士看來，惲壽平的山水畫特色鮮明，有勝過“四王”的地方，極具收藏價值。

惲氏的山水畫多是“老松危崖，寒梅叢竹”、“荒崖澗路，悄無行人”的畫面，最顯著的特點是寂靜、幽冷和曠淡。在筆墨方面以古為師，追求筆墨意蘊。畫風(fēng)典雅含蓄，別具明凈高逸之氣息。華曾曰：“筆尖刷卻世間塵，能使江山面目新?！币虼吮攘砦寮叶嗔艘恍┏鰤m脫俗的韻味，更具文人氣息。

2004年，中國嘉德春拍會上，惲壽平《山水、花卉 冊頁（十開）》拍出了231萬元；2010年，北京翰海春拍會上，惲壽平《萬壑鳴風(fēng)圖》以313.6萬成交；2011年，在北京匡時春拍會上，《喬林疊嶂圖》以241.5萬元成交；另外，在上海崇源春拍中，《壑云煙圖》最終以1150萬元成交；2012年，北京匡時秋拍會上，《五清圖》以253萬元成交。從以上成交數(shù)據(jù)不難看出，惲壽平山水畫作品價格之間的差異之大。

從市場成交情況看，假畫對惲壽平的市場沖擊較大，使他的作品價格未能達(dá)到應(yīng)有的高度?，F(xiàn)今惲氏作品流入市場交易的也相當(dāng)多，價格相差太大，最高的上千萬元，最低的幾十萬元，說明假畫及可疑之畫較多，而影響作品實際價格。

其實惲氏的山水作品不是很多，尤其是大幅的卷軸畫數(shù)量更是稀少，且一般主要藏于國內(nèi)各博物館中，極為難得。因此一旦有此類精品出現(xiàn)于市場，必將成為藏家爭奪的熱點。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dāng)屬其傳承有序的山水手卷《載鵝圖》，此畫于2006年中貿(mào)圣佳春拍中以1111萬元高價落槌，時隔兩年的2008年再次上拍，最終以3696萬元成交，比之前漲了三倍多，刷新其作品的成交紀(jì)錄。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此畫去年又上拍，現(xiàn)場被叫到8200萬元人民幣，但不幸流拍，不過也充分說明了此作品擁有很高的升值潛力。

如果惲壽平僅以花卉畫而論，在當(dāng)時也許只有在寫意風(fēng)格領(lǐng)域獨領(lǐng)風(fēng)騷的八大山人能與其比肩。但整體來說，惲的山水作品在市場上的價格還不是很高，與“四王”山水作品的價格還存在一定的差距。但近年來，市場上也常有高價位作品出現(xiàn)，甚至有超過其開宗立派的沒骨花卉畫的紀(jì)錄，表明其山水作品市場發(fā)展的巨大潛力。

五、惲壽平書畫作品辨?zhèn)?/p>

惲壽平作品的價格之所以相差懸殊，且成交率也不是很高，總體維持在百分之五十左右。筆者以為，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還是有較大數(shù)量可疑作品的存在。一般來說，名氣越大、越被收藏家看好的畫家，其作品被仿冒的可能性就越大。像惲壽平這樣一位畫壇巨匠，無論在世，還是身后，仿冒者都很多，造假者中還有他的學(xué)生。如范廷鎮(zhèn)“筆墨酷似南田，不少惲之假畫即出其手”。

據(jù)徐邦達(dá)《古書畫偽作考辨》載，惲氏偽作面貌主要有三種：一、學(xué)晚年老勁之筆，花木竹石為多；二、用筆極為輕飄，亦作花木魚鱗，款書方扁的；三、工筆花卉，非?？贪?，款字不流利的。那如何辨別惲氏書畫真?zhèn)文?？除了要真正了解其藝術(shù)特點外，還要從筆法、設(shè)色、書法、款題、印章等進(jìn)行考查。

惲壽平的花卉畫既雅俗共賞，又有超凡脫俗的色彩風(fēng)韻。他以“粉筆帶脂，點后復(fù)以染筆足之”的技法，無論是與黃筌工筆重彩的勾勒填色法，還是徐熙、趙昌“未脫刻畫”的落墨花卉畫法都不同，而是以獨開生面“色染水渾”、“沒骨加寫意”之法。這種畫法比一般畫家的“薄施粉澤”效果明顯要好。與此相反，一些造假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所偽之畫，不是刻板俗艷，就是用筆輕飄軟弱，缺少惲畫的內(nèi)蘊和韻味。

同時，對于設(shè)色來講，惲氏畫面的設(shè)色都較為淡雅。大多效仿惲壽平?jīng)]骨花之人，為了迎合社會上一些人的庸俗欣賞心理，變惲畫的清雅為濃麗。他們的仿作，只注意賦色明麗，用筆流暢，以致精意不傳，充滿了“脂粉華靡之態(tài)”，很是俗氣，跟惲畫的淡雅“本色”不可同日而語。

為了更準(zhǔn)確地鑒定惲氏的畫作，對他的書法也應(yīng)該有所了解。惲壽平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詩、書、畫三絕”的畫家，造假者即使畫能亂真，書法也難以亂真。特別是多看惲壽平的畫集，對于了解其作品特點不無裨益。

此外，還應(yīng)該了解惲壽平的別號。主要有南田、東園、雪衣、鑒湖漁隱、白云外史、云溪漁隱等，其中“南田”是最普遍、且一直沿用的號；“鑒湖漁隱”為36歲后用；“白云外史”、“云溪漁隱”，則是其中晚年回常州后為自己取的號。所以，如見其作品上題了以上這類款的，便大致可以知道是晚于1678年的作品。

同時，我們還應(yīng)牢記畫中的款題和印章。惲氏的署名款共有33種之多，主要有“惲格”、“惲壽平”、“南田草衣壽平”、“南田客惲壽平”、“東園客壽平”、“壽道人”、“東園生”、“西溪過客”、“草衣園客”、“雪衣壽平”、“梅花庵主”、“青蓑釣隱”、“白云溪漁壽平”、“歐香散人”、“抱客壽平”、“白云外史”、“橫山樵客”等。這些名款，不僅是劃分其作品年代鑒定真?zhèn)蔚淖糇C，而且是研究他藝術(shù)思想的重要史料。比如“白云外史”是他45歲后的款，故凡署此款的都屬其晚年作品。如果作偽者畫的是早期面貌的，又署此款的，那必定有問題。

惲壽平的印章，據(jù)統(tǒng)計大概共有53方之多。其常用的有“惲格”、“南田”、“南田之印”、“惲壽平印”、“壽平”、“正叔”、“白云外史”、“惲格之印”、“南田草衣”、“玄賞”、“東野道人”、“南田小隱”、“南田正叔”、“白云草堂”、“天放此間人”、“甌香館”等。鑒定印章真?zhèn)蔚暮啽阒ㄊ呛藢?，即以真印做范本，與被鑒定作品中的印章比較，從印文、尺寸、篆法、刀法、筆法的曲折粗細(xì)，朱文或白文等方面逐一進(jìn)行比較。從一般規(guī)律看，真印大都篆文清晰，刀法自然流暢，印色鮮艷而不火，藝術(shù)水平高，而偽印大都光滑呆板且刀法做作，缺乏古趣。

清代繪畫理論家張庚在《國朝畫征錄》中說：“南田子擬議神明，真能得造化之意，近世無與能者。”給予惲壽平作品極高的評價。筆者相信，有著極高藝術(shù)價值的名家作品，定會在藝術(shù)品市場發(fā)出更亮的光。

（責(zé)編：李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