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子
使命感會讓凡人瞬間高大
Sense of Mission Makes an Ord inary Man Great
□雯子
“無論你的命運被什么樣的力量所影響和改變,永遠不要丟棄你的使命。也只有這一點點微弱的念頭,才能使你不同于一個平庸的人,才能讓你在晚上臨睡覺前,不會覺得自己很無力?!边@段話來自張良的演講,那是2005年他離開《南風窗》前夕,主題是“命運與使命”。
“我想,只有知道了自己從何而來,才能明白自己該向何而去。”張良說。使命感一直是張良生命里的關(guān)鍵詞。
1980年代末期的中國風云激蕩,錯覺也好,幻想也好,那時的洶涌波濤給大學生張良一種自己一直在參與歷史的感覺,坐在中山大學大氣科學專業(yè)的課堂里,他卻常常夢想從事更可以推動國家進步的新聞業(yè),追求個體在社會的價值。
大二那一年,中山大學舉辦了紀念五四運動70周年征文大賽,對民國歷史很有興趣的張良,寫了一篇文章,題目叫《歷史遺忘了什么》,獲得征文大賽惟一的一等獎。雖然只是一個校級獎項,但對一個20歲的年輕人來說,它所帶來的心靈沖擊是巨大的,這種對自己的價值判斷的正式肯定,讓他對社會問題有了更全面、主動的關(guān)注。“強烈地干預(yù)社會,在歷史中留下自己一點聲音和印記的想法成了一種自我設(shè)定的使命。”他說。
后來,他考上廣州暨南大學的研究生,畢業(yè)論文研究二三十年代的中國獨立報業(yè),研究那些“不黨不賣不私不盲”的新聞人是如何在中國現(xiàn)實的環(huán)境里生存的。再畢業(yè)時,他就成了一個媒體人,《南風窗》的記者,他在那里十幾年,從記者到副總編,一路看著《南風窗》一度成為國內(nèi)最有影響力的時政刊物之一,卻因種種原因,最終離開了。
張良的使命感又一次強烈爆發(fā)出來是在2008年汶川地震時。那時,他是上海一家公司的CEO。他覺得,這是每個人一生中難得遭遇的大事件之一,應(yīng)該產(chǎn)生與之相匹配的記錄文本。他選擇了新聞人退場而廢墟尚未大規(guī)模清理的時機進入映秀。
采訪的時間前后相加有3年多,張良早就辭了職,往來奔波的足跡主要在四川、山東、江西、廣東、上海等省市,累計起來多達三四十次。中國還沒有哪個記錄當代史的個體,為一個題目傾注如此心力。170位幸存者、救援人員、志愿者,采集了數(shù)百小時的錄音資料,整理出80多位當事人的口述資料。
寫作開始于2011年年中,張良在偏于北京通州一隅的朋友家借了住處。三面墻上貼滿了密密麻麻標注著各種信息的紙片,有170多位受訪者的名字,以及從至少3000萬字的資料中提煉出的要點與線索。書中不僅絕少議論與抒情,甚至連大段描寫都很難找到。他常常想象自己是映秀高空的攝像機,“就架在那里,默默記錄,把作者本人的痕跡徹底抹掉”。后來《南方人物周刊》對他的評價是“在非虛構(gòu)寫作升溫的當下,他在專業(yè)主義上的追求堪稱典范?!?/p>
“我原以為在記錄別人的命運,但這個過程也改變了我自己的命運?!睆埩既绱嗽u價著書的5年。確實,他又找到了新的目標。他對探索新的教育模式發(fā)生了興趣,恰好,《校長》雜志準備創(chuàng)辦一個教育實驗機構(gòu),需要踐行者,這正是此刻的他渴求的工作。
作為《校長》雜志教育創(chuàng)新研究中心的主任,中心成員僅張良一人。即使這樣,他的使命感依舊很強烈?!澳切┱n程新穎的學校沒有好老師,那些資源豐富的學校找不到合適的教學流程……要是能把這些學校的優(yōu)點都集于一身,會發(fā)生什么樣的化學反應(yīng)?”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張良腦中漸漸成型,他要辦一個開創(chuàng)性的教育實驗班。通過朋友介紹,6名少年成了實驗班的全部陣容,地點定在江蘇茅山。
第一天,張良把正規(guī)學校高中三年需要學習的120余本教材,啪一聲攤在桌上,鼓勵大伙一起動手把它們撕了。學生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幸福是不是來得有些突然。
“其實不是真的撕,只是把它重新分類重組。比如涉及到水污染的知識,地理課和化學課都有涉及,就把它們?nèi)诤显谝黄稹!彼脑瓌t之一是要打破學科界限,僅以思維習慣和能力培養(yǎng)為依據(jù),把知識完全融合。
最終這120本書被重組成了“環(huán)境與災(zāi)害”、“工具與產(chǎn)品”、“政治”、“法律”、“傳播”、“商業(yè)”、“倫理”等28個學習板塊。除了“認識論”和“自我規(guī)劃”作為核心課程,需要全員參與外,其余板塊學生可以根據(jù)自己的興趣認領(lǐng)。一旦認領(lǐng)成功即被封為“版主”。版主負責組織該板塊下的各種專題討論,制作專題報告,把所學知識傳授給他人。當這些不同專題串聯(lián)到一起,就構(gòu)成了一個知識網(wǎng)絡(luò)。
他還借鑒了世界頂級高中“深泉學院”的做法,給實驗班開設(shè)了烹飪、運動、創(chuàng)業(yè)等實踐性課程;每天的一日三餐得由學生們自己動手;每個月實驗班要定期舉行一次戶外拉練,基本要求是負重20公斤,在5個小時內(nèi)徒步20公里;看諸如《浪潮》這樣的電影并討論……一個月后,學生開始焦慮,有孩子問張良:“張老師,我們什么時候開始學習?”“我們已經(jīng)開始學習了啊!”他回答。
這是一種完全個性化的學習。不定規(guī)矩,不設(shè)限,教學計劃可以隨時更改。這里的一切都是為學生服務(wù)的。“張教練”的目的很明確,要下一場雨,不是打濕地面,而是能潤物無聲。他要喚醒的是沉睡在每個孩子心中的力量——好奇心、開放性思維和創(chuàng)新精神。
一年后,這些孩子們有了變化。有人決定申請去意大利讀大學,已經(jīng)開始報讀意大利語;有人對教育學產(chǎn)生興趣,準備報考相關(guān)的學院;當然也有的孩子面臨家庭的壓力,要參加高考,但他們的目標無一例外都是名牌大學。
張良的教育實驗仍在繼續(xù),在他心中還醞釀著一盤更大的棋?!靶畔⒋蟊ǖ臅r代,知識每5年就會更新一次。面授最終會被在線教育所取代,現(xiàn)在實驗班里的小課程體系正是為了未來移植到網(wǎng)上做準備。我想打造的就是這樣一個知識搜索的垂直引擎。只要借助網(wǎng)絡(luò),人人都可以實現(xiàn)在家上學?!边@是他的新使命。
責編/王迅wx@lnddgr.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