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敏
(天津外國語大學濱海外事學院 天津 300027)
從“露西組詩”看華茲華斯的詩歌美學
陳麗敏
(天津外國語大學濱海外事學院 天津 300027)
威廉·華茲華斯是英國浪漫主義詩歌的主要先驅(qū)和集大成者。他的詩歌在語言上一改以往英國詩壇晦澀難懂之風,清新、質(zhì)樸、自然、純凈,實現(xiàn)了深刻思想、真摯感情與樸素語言的完美結(jié)合,體現(xiàn)了高超的美學價值,對現(xiàn)代詩歌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本文將以五首“露西組詩”為研究對象,從詩歌的美學基石、靈魂、空間和技巧四個角度,來探析華茲華斯那完美和諧、意境深遠的詩歌美學。
浪漫主義;自然;詩歌美學
“露西組詩”是英國浪漫主義詩人、“湖畔派”重要成員之一威廉·華茲華斯的重要詩歌作品,一共有五首,創(chuàng)作于1798到1801年詩人短暫旅居德國期間。這五首詩是華茲華斯眾多詩篇佳作中,風格突出、意境深遠的典范。詩人的創(chuàng)作初衷,并不是要刻意寫組詩,只是在1850年,詩人離世之后,學術(shù)界才開始普遍認同這五首詩的內(nèi)在聯(lián)系。雖然,它們描寫的主題不盡相同,但在風格上和美學特征上卻一脈相承,集中體現(xiàn)了華茲華斯作為浪漫主義詩人獨特的詩歌美學。寧靜秀麗的自然之美和真摯的人性之美交相輝映,情感、愛戀、思念、死亡都消融在宏大深邃的自然中,意境純粹而又唯美。分析“露西組詩”的詩歌美學,可以從以下四個層面入手:
1798年,詩人旅居德國,與志同道合的朋友柯林律治暫時分開,經(jīng)濟拮據(jù),雖然妹妹多蘿西的陪伴讓他能獲得稍許的情感支撐,但是,兩人的關(guān)系也一度緊張。在這種苦悶中,他完成了“露西組詩”的創(chuàng)作,把內(nèi)心所有的情緒都消融在優(yōu)美的詩文中。
在這五首詩中,“我”獨留人世,靜靜緬懷那已然離去、歸化自然的愛人。在第一首《我有過奇異的心血來潮》中,情人嬌美如六月的玫瑰,草地沐浴著皎潔的月光,快步疾馳的馬背上,載著迫切想見到愛人的“我”,可是相會的甜蜜霎那間就被悄然下墜的月輪打破,倘若露西也會飄然離世呢?明月的圓缺遵循著自然的常道,人間的生死印證了世事的無常。在第二首《她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中,這個平凡的女子,宛若布滿青苔的巖石旁、那一株芳香自知的紫羅蘭,悄然生長,悄然凋謝。也許,對別人來說,她的生與死都無關(guān)緊要,但對“我”卻是一個天地異變。從此,思念更深,觸之更痛。在第三首《我在陌生人之間游走》中,詩人對露西的思念,更是被升華到對故土的懷念。那爐火邊輕搖紡車的女子不見了,長眠在英格蘭夜色籠罩的林園中,念她若念祖國,魂牽夢縈。在第四首《三年里晴晴雨雨她成長》中,那美麗清雅的女子化作造化的嬌寵,或暢游于綠地山間,或閃爍在浩瀚星空,獨留下一片思念的荒原,寂寥無聲,往日的歡情永難追,再難回。在第五首《昔日,我沒有人間的憂懼》中,露西搖身變成自然的精靈,超然于生者的一切情感之外,與大自然融為一體。
五首詩均以思念為主題,這種人性中最美妙的情感,成為貫穿“露西組詩”始終的美學基石。思念,可以是默默地,不必痛哭失聲,不需要任何張狂的形式;思念可以是柔柔地,不必肝腸寸斷,不需要哪怕一點放縱的表現(xiàn)。它也許只是夢中朦朧的草原、簡陋的小屋、美麗的倩影。一旦思念被生死阻斷,“我”的心從此憂傷而沉重,故而,五首詩無一例外浸透著挽詩般的憂郁。恰是這種思念,賦予詩文真切的生命感,讓冷冷的文字,有了一種打動心靈的力量。
早在與柯林律治共同出版的《抒情民謠集》中,華茲華斯就反復強調(diào)詩歌的抒情功能。在他看來,詩人就是一個與人對話的人,有著相較于常人更鮮活的情感、更多的熱誠和柔情,對人的本質(zhì)有更深刻的認識,靈魂更富有深度[1]。由此可見,在詩歌創(chuàng)作主體上,華茲華斯認為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情感。所有優(yōu)秀的詩歌作品都是強大內(nèi)心情感的自發(fā)流動。但是,這種情感必須經(jīng)過冷靜的沉淀,并在不斷的回憶中加以提煉,把這種內(nèi)在的感情加以外在化,從而使其更具有藝術(shù)的美感[2]。在他的推動之下,詩歌的創(chuàng)作拋卻了18世紀新古典主義的理性,無感情,又回歸到了抒情的本源之上?!奥段鹘M詩”中所描摹的自然無疑是美的,但如果沒有真摯的情感做基石,這種美也只是一種樸素的美。情感好比是籠罩在秀美山巒上的月光,讓自然之美閃爍著華彩。
露西純真安靜的天性和秀美的身影,彰顯女性細膩溫婉的美。而“露西組詩”中一切詩意的想象都圍繞在這個女子身上。深受英國浪漫主義影響的美國詩人、文學評論家愛倫·坡在《創(chuàng)作的哲學》中明確提出,死亡是最為悲郁的主題,當其與美結(jié)合得最緊密的時候,才最富詩意,因此,一個美麗女子的死亡毫無疑問是天下最富詩意的主題。而且同樣不可置疑的是,最適合講述這種主題的人就是一個痛失佳人的多情男子[3]。若從這個角度來解讀華茲華斯的“露西組詩”,的確非常契合,但華茲華斯不同于愛倫·坡的地方在于,坡的詩歌彌漫這一種緊張的恐懼,而華茲華斯則致力于達到平靜的超然。
在第一首中,黯然下墜的明月,預示了露西終將悄然離世。第二首和第三首則從不同的角度表達了對她的深切懷念。最后兩首中,露西的芳魂歸化自然,變成了天地之靈,與星月共依,和大地同眠,于是,思念的苦痛融化在對自然之美的安靜凝視之中。
關(guān)于露西的身份,學術(shù)界一直存在著諸多爭議。也許在她的身上,的確有華茲華斯生活中很多女性的影子,比如他的愛人或追隨左右的妹妹多蘿西。但是,露西出現(xiàn)在這組詩中最大的意義,則是詩歌的美學靈魂,是詩人靈感的繆斯,是想象、表達的最終歸宿,也是構(gòu)筑一切美學意境的必要前提。蘇格拉底認為: 靈魂與肉體是對立的,消除二者對立的唯一方法就是犧牲肉體從而使靈魂得以升華。華茲華斯用質(zhì)樸、柔性、優(yōu)雅的文字,靜靜地思度那種懷念的傷感,那個美麗清雅的女子幻化成夜空閃爍的星辰,于是,思念的痛被一點一點地暈開,鋪陳在天地之間。
自然在華茲華斯的詩歌中,發(fā)揮著重要的功能,有著深厚的美學寓意。在“露西組詩”中,“我”對愛人的殷切思念,總是被放置在自然秀美的風景中。無論是星空下露西棲身的小屋、漸行漸沒的明月、人跡罕至的溪流之畔、夜色籠罩的英倫林園,還是那溢滿芳菲的鄉(xiāng)野田間、星光閃耀的蒼茫夜空,都無一不展示了大自然的醉人之美,營造出詩歌美輪美奐的意境。這五首詩,層層遞進,完美表達了華茲華斯頗具浪漫主義氣息的獨特自然觀。
首先,可從華茲華斯自然觀的形成來理解這種自然觀的獨特性。幼年的家庭不幸,養(yǎng)成了詩人敏感的天性,成長的孤獨讓他從小就向往自然,對自然產(chǎn)生了敏銳觀察力和感悟力。成年之后,他曾經(jīng)狂熱地支持法國大革命,但是革命形式的急轉(zhuǎn)直下,讓他對資本主義道德文明倍感失望,情愿歸隱田園,遠離人的社會,遷居到英國北部的湖畔地區(qū)。把自己變成了完全意義上的“自然之子”。并且開始逐漸接受盧梭在《論科學與藝術(shù)中》表達的自然哲學:“一種最高的全智全能的東西,給宇宙的生命以最初的動力,規(guī)定一切東西的規(guī)律,這就是上帝或自然。[4]”盧梭提出要回歸自然,提倡自然道德、自然教育。在盧梭看來,真正的美源于自然,作用于人的感官,激發(fā)起人們內(nèi)心的真摯情感和道德良知?;貧w自然就是返璞歸真,回到自然環(huán)境的優(yōu)美之中,回到自然情感的真純之中。
其次,可從華茲華斯的詩歌來理解其自然觀的獨特性。他的自然觀獨具美學價值,這一點在“露西組詩”中得到了最完美的詮釋。在他看來,與人類社會相對立的自然是真、善、美的化身;大自然無處不有上帝的精神存在[5]。而大自然本身是神性和理性的最佳結(jié)合,因而是人類最好的陪伴,蘊藏著一種拯救靈魂的神秘力量。而詩歌的創(chuàng)作,就成為他追尋這種神秘力量的最佳途徑?!拔摇币蛩寄疃膬?nèi)心苦悶,對生死的憂懼,都無一不在大自然理性的啟示和安撫中,一點點消散。終于,在“人與自然同化”的超然感受下,心靈的寧靜漸漸取代所有負面的情感,形成一種最唯美的詩意境界。
意象是客觀物象經(jīng)過創(chuàng)作主體獨特的情感活動而形成的一種藝術(shù)形象。簡單地說,就是寓“意”之“象”,就是用來寄托主觀情思的客觀物象,也就是融入詩人思想感情的“物象”,是賦有某種特殊含義和文學意味的具體形象。因此,可以說,意象是詩人內(nèi)在感情外在化的重要手段?!奥段鹘M詩”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意象,華茲華斯獨具匠心地以數(shù)與量的并置和反襯,營造出獨特的美學意境。
這里所說的數(shù)與量指得是單數(shù)與復數(shù),小量與大量??v觀五首詩歌,這種共性貫穿始終。單數(shù)類的小量意象有:第一首中的“a rose in June”、“an evening moon”、“a cottage in the wide lea”;第二首中的“a maid”、“a violet”、“a mossy stone”、“a fair star”;第三首中的“an English fire”;第四首中的“a lovelier flower”以及第五首中的“a thing that could not feel the touch of earthly years”,都屬此類?!耙欢涿倒濉⒁惠喢髟?、一個女子、一株紫羅蘭、一個布滿青苔的巖石、一顆美麗的星星、一個壁爐、一枝更加美麗的花、一個再不能感受世間歲月流轉(zhuǎn)的小東西”,每一個存在都是那樣的簡單,卻充滿了豐富的內(nèi)涵。在華茲華斯的美學世界里,恰是這類微量的意象,更加有利于完美意境的營造,是詩歌美學層面最醒目突出的個性,最能體現(xiàn)詩人精雕細琢的藝術(shù)構(gòu)思。
復數(shù)類的大量意象則更加普遍,“strange fits of passion”、“sweet dreams”、“untrodden ways”、“l(fā)ands beyond the sea”、“bowers”、“floating clouds”、“motions of the storm”、“stars of midnight”、“rocks, and stones, trees”。 詩人借用這些復數(shù)類的意象,表現(xiàn)了人性情感的復雜、夢境的交錯、自然的宏大。
從整體上來說,單數(shù)意象和復數(shù)意象,小量意象和大量意象的并置與反襯,作為一種獨特的詩歌美學技巧,完美體現(xiàn)了個體事物在大自然中的渺小,以及大自然包容一切的仁慈[6]。自然用廣闊的胸懷包容著一切,人與人的情感同樣是微妙的存在。隨著露西魂歸自然,所有微妙的個體都不再單獨存在,而是與自然神交共化,具有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
[1]伍蠡甫.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М].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125.
[2]王潔群.論華茲華斯的情感范疇[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
[3]李正栓.英美詩歌教程[М].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4:101.
[4]盧梭.何兆武,譯.論科學與藝術(shù)[М].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63:9.
[5]王佐良.英國浪漫主義詩歌史[М].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1:65.
[6]楊德豫.湖畔詩魂——華茲華斯詩選[М].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0:1068.
Wordsworth's poetic aesthetic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Lucy poems"
Chen Li-min
(Binhai Foreign Affairs School of Tianjin Foreign Language University, Tianjin, 300027, China)
William Wordsworth is the pioneer and the main representative of British Romantic poetry. His poetry in the language instead of English poetry obscure wind, fresh, simple, natural, pure, realize the perfect idea, sincere feelings and plain language combination, embodies the superb aesthetic value, has an important influence on modern poetry. This paper will take the five "Lucy poems" as the research obje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esthetics four cornerstone, the soul of poetry, space and skills, of Wordsworth the perfect harmony, artistic conception aesthetics of poetry.
romantic; nature; poetic aesthetics
I106.2
A
1000-9795(2014)03-0070-02
[責任編輯:董 維]
2014-01-14
陳麗敏(1981-),女,河北邢臺人,講師,從事英語語言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