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 挺, 陳金鳳
(江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江西 南昌 330022)
中唐文人的仕途與經濟——以韓愈為中心的研究
鄢 挺, 陳金鳳
(江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江西 南昌 330022)
科舉制從隋朝開始實行,至唐開元年間已經發(fā)展成了一種比較完善的官員選拔制度。越來越多的文人通過科舉考試這個途徑進入仕途,以期獲得自己想要的身份和地位。這些人的仕途進展情況與自己的經濟條件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仕途順利則經濟相對較好,仕途坎坷則經濟拮據(jù)。韓愈作為中唐文人的典型代表,從應舉到出仕,仕途頗為坎坷,他的經濟狀況也隨之發(fā)生變化,但與仕途基本上是正相關的關系,這是一個鮮明的印證。
唐朝;文人;仕途;經濟;韓愈
到科舉制比較完善的唐中朝,越來越多的文人把科舉看成是改變自身經濟條件的主要途徑。文人參加科舉考試前,需要很大的投入,可只要他們榜上有名,出仕為官后一般都能得到豐厚的經濟回報。韓愈于唐代宗大歷三年(768年)生于長安,三歲喪父,就養(yǎng)于兄韓會處,十二歲兄亡,由其嫂鄭氏撫養(yǎng)成人,足見其年少時備嘗艱辛。德宗貞元二年(786年),韓愈入長安求仕,貞元八年始進士及第,此后歷經宦海沉浮,穆宗長慶四年(824年)卒于長安,官終吏部侍郎。略觀其家世,祖父韓睿素,中宗時為桂州長史,父韓仲卿,官終秘書省秘書郎,兄韓會歷起居舍人、韶州刺史,大抵是一個中下級官員之家。韓愈出身與同時代多數(shù)普通官員并無太大差別,仕宦經歷又頗為豐富。目前學術界對唐朝文人的仕途與經濟的研究并不多,筆者擬以韓愈為例,考察其仕途不同階段中相對應的經濟生活,探討中唐士人仕途與經濟間的關系。
唐玄宗之后,科舉之風日盛,所謂“開元以后,四海晏清,士無賢不肖,恥不以文章達”[1](p357),“科第之設,草澤望之起家,簪紱望之繼世”[2](p79)。迄中唐科舉日漸成為高級官吏的主要來源。然而其錄取名額卻極為有限,雖前后數(shù)額或略有變化,但總體上唐代進士及第都非常艱難[3](p302)。
貞元二年,韓愈至長安應進士舉,經濟上頗為貧苦,其“家貧不足以自活,應舉覓官”,[4](p1652)即是指此。在《答崔立之書》中又說:“仆始年十六時,未知人事,讀圣人之書,以為人之仕者,皆為人耳,非有利乎己也。及年二十時,苦家貧,衣食不足,謀于所親,然后知仕之不唯為人耳?!盵4](p1261)可見其求仕長安,不僅為濟世安民,還要為自己、為家族解決衣食生計。然而韓愈的科舉之路卻頗為坎坷,歷經四試,貞元八年始進士及第。孟郊《登科后》一詩曰:“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盵5](p4205)似乎登科之后生活面貌煥然一新,然而韓愈進士及第后卻全非如此。韓愈遂于貞元八年參考吏部博學宏詞科,然而又連續(xù)三年不第,貞元十一年《上宰相書》中所稱“四舉于禮部乃一得,三選于吏部卒無成……遑遑乎四海無所歸,恤恤乎饑不得食,寒不得衣”[4](p1239)。
在長安的那段時期,貧困似乎是韓愈生活的主題。貞元十五年在《與李翱書》中回憶曰:“仆在京城八九年,無所取資,日求于人,以度時月。當時行之不覺也,今而思之,如痛定之人思當痛之時,不知何能自處也”[4](p1387)。其日常生活之概況,我們亦可在其詩文中略見一斑。貞元九年韓愈試博學宏詞科二度落第,作《上考功崔虞部書》曰:“今所病者,在于窮約,無僦屋賃仆之資,無緼袍糲食之給,驅馬出門,不知所之”[4](p1181)?!盎袒毯跛暮o所歸,恤恤乎饑不得食,寒不得衣”[4](p1239),韓愈此時生活無疑頗為拮據(jù)。
自貞元二年應舉長安至十二年入董晉幕府為觀察推官,這十年間韓愈無官無祿,其生活來源又是什么呢?首先當是來自家庭的支持,黃云鶴先生曾指出“下層士人在讀書和科舉期間,生活來源主要由家庭承擔”[6](p95),貞元中陳會應舉期間,“每歲舉糧、紙筆、衣服、仆馬,皆自成都賚至中都助業(yè)”[7](p417),顧況《游子吟》:“三年不還家,萬里遺錦衾”[5](p2931)。韓愈兄韓會官至起居舍人、潮州刺史,應當置有產業(yè)。大歷十四年韓會卒后韓愈隨鄭夫人“百口偕行,避地江濆”[4](p1210),在宣州生活七年,可見韓家在宣州應有一定田產。貞元二年韓愈只身赴長安,不可能離開家庭的支持,韓愈自己曾言“胸中雖有知識,家無錢財,寸步不能自至”[8](p173)。其次拜謁權貴以求得一些資助,前引《與李翱書》中“仆在京城八九年,無所取資,日求于人,以度時月”是也。其時北平郡王馬燧罷河東節(jié)度使歸居長安,給過韓愈較大幫助。韓愈后來追述說:“始余初冠,應進士貢在京師,窮不自存,以故人稚弟拜北平王于馬前,王問而憐之,因得見于安邑里第。王軫其寒饑,賜食與衣。召二子,使為之主?!盵4](p2462)。文中“故人”即韓弇,韓愈之族兄,貞元二年隨渾瑊與吐蕃會盟,結果吐蕃背盟,韓弇因死王事,而馬燧正是積極主張會盟之人,所以念弇新歿王事,撫恤韓愈特厚。
貞元十二年七月,董晉任宣武軍節(jié)度使出鎮(zhèn)汴州,韓愈初以節(jié)度使掌書記隨行,后為觀察推官守秘書省校書郎,僅為從九品上之校書郎,但也可謂自此踏上仕途,開始了居官食祿的生活?;矢洝俄n文公墓志銘》云:“始先生以進士,三十有一仕?!盵9](p192)韓愈在董晉幕前后凡三年,直至貞元十五年二月董晉卒,汴州軍亂,韓愈以從喪離汴幸免。貞元十五年秋,入徐泗濠節(jié)度使張建封幕府,試協(xié)律郎武寧軍節(jié)度推官,至貞元十六年五月張建封卒徐州軍亂,韓愈幸稍早于此離開徐州。自貞元十二年起,韓愈的幕府生涯將近四年,期間他的仕宦與經濟情況又是如何呢?
關于韓愈在此期間的公事,觀其所作文章可得大概。韓愈貞元十二年入幕,直到貞元十四年三月,韓愈尚未得到朝廷正式任命。貞元十五年二月韓愈作《祭董相公文》,始自署名“觀察推官守秘書省校書郎”[10](p71),可知其時朝廷正式任命已下。貞元十四年秋,董晉還命韓愈主持汴州鄉(xiāng)試。張籍應試中舉,以汴州首薦的資格前往長安,十五年中進士?!爸菁遗e進士,選試繆所當。馳辭對我策,章句何煒煌。”[4](p54)貞元十五年冬,韓愈以徐州從事的身份代表張建封前往長安“朝正”,作為重鎮(zhèn)使者,韓愈在長安頗受禮遇?!稓w彭城》詩云:“昨者到京城,屢陪高車馳。周行多俊異,議論無瑕疵。見待頗異禮,未能去毛皮?!盵4](p85)
貞元十三年七月,韓愈以疾退休于居,作《復志賦并序》敘其生平,曰:“居悒悒之無解兮,獨長思而永嘆。豈朝食之不飽兮,寧冬裘之不完……非夫子之洵美兮,吾何為乎浚之都。小人之懷惠兮,猶知獻其至愚。固余異于牛馬兮,寧止乎飲水而求芻。伏門下而默默兮,竟歲年以康娛。”[4](p1282)可見韓愈此時雖經濟狀況已有改善,但心情似乎仍是郁郁寡歡,顯然認為自己未能充分展其抱負。在徐州期間又不為張建封特別重視,且似與同僚有些摩擦,又如《與孟東野書》曰:“吾言之而聽者誰歟,吾唱之而和者誰歟!言無聽也,唱無和也,獨行而無徒也,是非無所與同也。足下知五樂否也。”[4](p1425)此間所作其他詩文如《與李翱書》、《齷齪》《忽忽》、《鳴雁》、《從仕》等,都或多或少體現(xiàn)出對幕府工作的不滿,綜上可見韓愈在幕府仕宦生活之大概。
中晚唐節(jié)度使觀察使的幕府官員收入頗豐,因而韓愈這一時期在經濟上也較為寬裕。唐代幕職官俸祿高下多由府主自行決定,而府主辟舉幕僚,或以欣賞、或以故舊,故給俸豐厚。在《與衛(wèi)中行書》中韓愈說到自己在幕府的日子,“于汴徐二州,仆皆為從事,日月有所入,比之前時,豐約百倍”。[4](p1431)
綜上,在幕府期間,韓愈在經濟上有了很大改善,但就仕途而言卻抑郁不得志。貞元十六年五月,韓愈攜家人離開徐州,自此至貞元十七年冬銓選,得授四門博士,開始其初為京官的生涯。期間韓愈失去在幕府的職俸收入,生活又陷入貧困,這也反映出居官與否對于普通士子經濟上的重大意義。
貞元十七年冬韓愈入京參加銓選,得授正七品上之四門博士,初次為官長安。學官清寒,按貞元四年中書門下奏,四門博士月俸僅二十五貫[11](p1662),而長安又是米珠薪桂之地,韓愈在徐州時已“家累僅三十口”,這一家人到長安后,生活立即陷于窘迫,其《與崔群書》曰:
仆無以自全活者,從一官于此,轉困窮甚,思自放于伊、穎之上,當亦終得之。近者尤衰憊,左車第二牙,無故動搖脫去;目視昏花,尋常間便不分人顏色;兩鬢半白,頭發(fā)五分亦白其一,須亦有一莖兩莖白者。仆家不幸,諸父諸兄,皆康強早世,如仆者又可以圖于久長哉!以此忽忽,思與足下相見,一道其懷,小兒女滿前,能不顧念?[4](p1534)
可見韓愈雖得為四門博士,但家計實極為困難,不得已又復求人資助,貞元十八年獻書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于頔曰“愈今者惟朝夕芻米仆賃之資是急,不過費閣下一朝之享而足也”[4](p1523)。第二年又作《與李尚書書》,向京兆尹李實大獻殷勤,表示“親逢閣下,得不候于左右,以效其懇懇”。李實“為政猛暴,方務聚斂進奉,以固恩顧,百姓所訴,一不介意”[12](p3731),韓愈以道德文章名世而此時對之滿紙諂諛,亦可想見其生活窘迫、急不擇人之情形。
貞元十九年末,韓愈遷為監(jiān)察御史。時關中大旱歉收,“德宗問人疾苦,實奏曰:‘今年雖旱,而谷甚好。’由是租稅皆不免,人窮無告,乃拆屋瓦木,賣麥苗以供賦斂……公卿百執(zhí)事隨其喜怒誣奏遷逐者相繼,朝士畏而惡之。”[12](p3731)韓愈義憤填膺,上《御史臺上論天旱人饑狀》[4](p162),不顧個人安危大膽彈劾如日中天的京兆尹李實。韓愈以貞元十九年十一月三十日上書,十二月九日,僅十天之后即被貶為連州陽山縣令。韓愈《赴江陵途中寄贈翰林三學士》憶此時之倉惶:“中使臨門遣,頃刻不得留。病妹臥床褥,公知隔明幽。悲啼乞就別,百請不頷頭,弱妻抱稚子,出拜忘慚羞。黽勉不回顧,行行詣連州。朝為青云士,暮作白頭囚?!盵4](p221)
貞元二十年二月,韓愈抵達貶所陽山。即使如此,韓愈仍傾心為治,李翱《韓公行狀》云:“出守連州陽山令,政有惠余下,及公去,百姓多以公之姓以名其子。”[9](p182)貞元二十一年正月,德宗駕崩,順宗即位,四月冊李純(即憲宗)為太子,大赦,韓愈得以離開陽山待命郴州,是年秋得授江陵府法曹參軍,同時張署也被任命為江陵府功曹參軍。江陵為荊南節(jié)度使駐地,相比陽山無疑好得多,但韓愈對這一任命卻仍是不滿,在《八月十五夜贈張功曹》中曰:
昨者州前槌大鼓,嗣皇繼圣登夔皋。赦書一日行萬里,罪從大辟皆除死。
遷者追回流者還,滌瑕蕩垢清朝班。州家申名使家抑,坎軻只得移荊蠻。
判司卑官不堪說,未免捶楚塵埃間。同時輩流多上道,天路幽險難追攀。[4](p195、p196)
十一月,韓愈、張署抵達江陵。十二月九日,韓愈便作《上兵部李侍郎書》,述其操守文章與坎坷困窘,希望對方向新皇推薦自己,其汲汲仕進之心可見一般。韓愈任江陵府法曹參軍不到七個月,卻時刻盼望著重返長安。
至于韓愈此間的經濟狀況,元和元年到達江陵后,《喜雪獻裴尚書》中仍云“履敝行偏冷,門扃臥更羸。悲嘶聞病馬,浪走信嬌兒。灶靜愁煙絕,絲繁念鬢衰?!盵4](p267)韓愈此一時期躍躍欲求仕進,作品多反映其在政治上的進退悲喜,而關于經濟狀況的描述較少,僅有的一些則以表達其貧寒窘困為主。
元和元年(806年),韓愈再回長安任國子博士。然而到長安僅數(shù)月之后,卻又卷入一場是非當中,即“宰相有愛公文者,將以文學職處公,有爭先者,構公語以非之,公恐及難,遂求分司東都”[9](p182)。所謂“文學之職”,或指翰林學士,地居近密,極為清要。于是“囂囂之徒,相訾百倍”[4](p171),韓愈在憂讒畏譏當中,遂請分司東都,即到洛陽國子監(jiān)任博士,遠離權力中心,亦遠離是非。元和二年六月,韓愈離開長安赴洛陽。元和四年六月,改官都官員外郎分判祠部,仍分司東都。在此任上因限制宦官濫度僧尼而與之發(fā)生沖突,遂于元和五年冬,遷韓愈為河南令。按《唐六典》卷三十《三府督護州縣官吏》:“萬年、長安、河南、洛陽、奉先、太原、晉陽,令各一人,正五品上。”[13](p751)韓愈在河南令上嚴厲懲治不法軍吏,清理藩鎮(zhèn)私邸潛藏罪士,獲得憲宗的直接肯定,曰:“韓愈助我者!”[9](p188)自此韓愈迎來了他仕途中的春天,元和六年秋遷授職方員外郎,之后雖以論事不當退為國子博士,但貞元八年初很快又升任比部郎中、史館修撰,兩年中三轉其官,元和九年再遷考功郎中知制誥,至此韓愈已接近權力的中心,逐漸進居長安城中的高級官員行列。
韓愈回京初任之國子博士又是一清冷學官,在長安時已“學堂日無事”[4](p364),到洛陽之后更“東都絕教授,游宴以為恒”[4](p476)。按貞元四年規(guī)定,國子博士月俸四十貫,比之任四門博士時多了不少,但從“男寒澀詩書,妻瘦剩腰襻”[4](p464)詩文中,可見韓愈的生活卻依然貧寒。一方面固然因收入有限,另一方面則是因韓愈除自己妻兒外還贍養(yǎng)了眾多家族成員,所以皇甫湜在《韓文公神道碑》中說韓愈“內外煢弱悉撫之,一親以仁。使男有官,女有從,而不啻於己生。交於人,已而我負終不計,死則庀其家,均食剖資與人,故雖微弱,待之如賢戚。人詬笑之,愈篤”[4](p190)。這是韓愈對家族負責與擔當?shù)捏w現(xiàn),但同時也使他的生活總是處于一種相對較低的水平。改官東都都官員外郎之后,韓愈的境況也沒有明顯好轉,元和五年所作《東都遇春詩》曰“為生鄙計算,鹽米告屢罄。坐疲都忘起,冠側懶復正”[4](p484),可見因東都郎官清散,韓愈百無聊賴、牢騷滿腹與家計窘迫。韓愈升為河南令之后,經濟狀況有很大好轉,甚至對于游學士子都能“灑掃縣中居,引水經竹間。囂嘩所不及,何異山中閑。前陳百家書,食有肉與魚”[4](p532),待遇可謂優(yōu)厚。河南令頗具實權,由此亦很大地改善了韓愈的經濟條件,對比他隨后任職方員外郎時“欲以金帛酬,舉室常顑頷”[4](p568)的抱怨,尤可見職務與經濟之關系。
值得注意的是,韓愈到這一階段隨著名望日盛,越來越多的人求其撰寫碑志,這也給韓愈帶來了大量潤筆費。唐代碑志創(chuàng)作極盛,“大凡孝子慈孫,欲彰其先世名德,故卑禮厚幣,以求名公巨卿之作”[14](p82),撰寫碑志成為文人獲取收入之一途。如王勃,“請者甚多,金帛盈積,心織而衣,筆耕而食”[15](p32))。韓愈以文章雄長于世,這方面收入頗豐。從其《進王用碑文狀》和《奏韓弘人事物表》中知,因寫碑文分別得到“馬一匹并鞍銜、白玉腰帶一條”和“絹五百匹”的潤筆。當時物價,“鹽價每斤四十文”,“絹一匹直錢八百”[4](p2508),“米一斗不過五十文”[16](p634),那么五百匹絹值四百貫錢,遠遠超出了俸祿收入。劉義曾“持愈金數(shù)斤去,曰:此諛墓中人所得耳,不若與劉君為壽”[17](p5269),話雖無賴,所言可能也是事實。劉禹錫《祭韓吏部文》中寫到“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價,輦金如山”[9](p181),雖然語帶夸張,但是可以想見潤筆之豐厚。至元和十年,韓愈在長安靖安里購置了一套房屋,其《示兒》詩曰:“始我來京師,止攜一束書。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廬……中堂高且新,四時登牢蔬。前榮饌賓親,冠婚之所於。庭內無所有,高樹八九株。有藤婁絡之,春華夏陰覆。東堂坐見山,云風相吹噓。松果連南亭,外有瓜芋區(qū)。南偏屋不多,槐榆翳空虛。山鳥旦夕鳴,有類澗谷居。主婦治北堂,膳服適戚疏”[4](p669、p670)??梢娦路凯h(huán)境頗為優(yōu)雅,而韓愈也對此甚為自豪,除此之外韓愈還在在城南購置了一套別墅,“幸有用余俸,置居在西疇。囷倉米谷滿,未有旦夕憂?!盵4](p906)總之,此后韓愈官位漸高,聲名俱起,經濟上已日漸富足,不再以貧寒為憂了。
韓愈自貞元八年進士及第,貞元十二年從事董晉幕府,至元和八年居官比部郎中、試官修撰,二十余年間,雖為官員而常不免于貧困??v觀韓愈這二十年間的仕途與經濟,可知貞元、元和年間,韓愈及與其相似階層的官員,從四門博士、監(jiān)察御史、陽山縣令、法曹參軍,到國子博士、都官員外郎,若只靠俸祿收入,而又負擔著贍養(yǎng)著一個大家庭的話,其生活水平都不很高,甚至是比較貧困艱難的。稍晚于韓愈的沈亞之,在《與京兆試官書》中曰“言得祿位,大可以養(yǎng)上飽下”[18](p7589)。結合韓愈的經歷,我們知道中唐時中下層官員的生活也并非那么理想。而在藩鎮(zhèn)幕府中工作,即使職銜品級較低,收入比之品級相對高一些的朝廷官員反而更為豐裕。朝官中若做到尚書省郎中這樣五品以上的清要官職,經濟狀況已然較好,要是再有些額外收入如潤筆錢之類,就更加富足了。
總之,本文通過討論韓愈仕途與經濟狀況間的聯(lián)系,考察了中唐時期普通士人官員的一般情形,探討了當時官員在不同階層上不同的經濟狀況。以韓愈為中心展現(xiàn)這一時代這一階層大概的政治軌跡與經濟狀態(tài),對于全面了解當時士人的政治與經濟生活具有一定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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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贅)
OfficialCareerandIncomeofScholarsintheMiddleTangDynasty——A Study of Centering on HAN Yu
YAN Ting, CHEN Jinfeng
(School of History Culture and Tourism,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Nanchang,Jiangxi 330022,China))
Beginning in the third year of the SUI Dynasty Daye,the imperial civil examination became a consummate system of selecting the officials during the Kaiyuan period of the Tang Dynasty.In order to get the identity and status,more and more scholars got into the official career in this way.The situation of the official career of these people was closely related to their economic conditions.If the career went well,the economic condition was good,otherwise it would be bad.Hanyu was a typical representative of the literati,from taking imperial examinations to becoming an official,his official career was rather rough and rugged,his income changed along with it,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is income and official career was positively correlated,this is a vivid proof.
Tang Dynasty;scholars;official career;income;HAN Yu
2013-07-09
鄢 挺(1990-),男,江西新余人,江西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 陳金鳳(1967-),男,江西萬載人,歷史學博士,江西師范大學教授。研究方向為宗教史、隋唐史。
K242.3
A
1000-579(2014)01-012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