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地域女作家瑪·金·羅琳斯的氣象書寫

張冬梅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xué)語言文化學(xué)院,江蘇南京210044)

美國地域女作家瑪·金·羅琳斯的氣象書寫

張冬梅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xué)語言文化學(xué)院,江蘇南京210044)

被譽為“佛羅里達女梭羅”的美國地域女作家瑪·金·羅琳斯創(chuàng)作的大部分作品都以佛羅里達中北部荒野地區(qū)為背景和素材。該地區(qū)的氣象不僅是羅琳斯描寫的主要內(nèi)容，同時也在其創(chuàng)作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四季的交替變化是組織作品架構(gòu)的重要方法；氣象災(zāi)害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決定人物命運；自然界的各種氣象是促進人物成長的重要因素。羅琳斯的氣象書寫表現(xiàn)了其精湛的創(chuàng)作藝術(shù),同時也體現(xiàn)了她對自然的熱愛，以及對人與自然關(guān)系的深刻思考。

瑪·金·羅琳斯；佛羅里達牛仔；荒野；氣象

2008年2月，美國郵政發(fā)行了一枚以瑪·金·羅琳斯為主題的文學(xué)紀念郵票。然而，這位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被譽為“佛羅里達女梭羅”，并以長篇小說《鹿苑長春》獲得普利策獎的美國地域女作家卻長期被學(xué)界所忽略。她出生在美國華盛頓，前三十年基本上都在北方大都市中度過，但在父親和祖父農(nóng)場中度過的較為短暫的童年時光卻讓她對自然產(chǎn)生了無限的熱愛。一個偶然的機會，她來到美國佛羅里達中北部的荒野地區(qū)，這里到處是橘林、叢莽、沼澤和沙地，零散居住在那里的十幾戶牛仔靠狩獵、打漁和種植墾荒生活。羅琳斯第一次見到這里，就有種“回家”的感覺，在其自傳性作品《克羅斯小溪》中,她寫道：“經(jīng)歷了多年的精神漂泊和鄉(xiāng)愁之后，我在這里再一次重新找到了童年時期的感覺。這里就是我的家”［1］（P8）。于是，她在這里的克羅斯小溪村購買了一片橘林和一座老房子定居下來。在這里，羅琳斯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作靈感，她滿懷熱情地記述這里獨特的地理氣候、野生動植物和牛仔與荒野和諧相處的生活。

位于美國東南部的佛羅里達州，素來被稱為“陽光之州”，該州南部接近熱帶，而羅琳斯描述的中北部氣候則屬于副熱帶，冬季溫和，她也因此認為，“克羅斯小溪的冬天是舒適而愜意的”［1］（P340）。盡管如此，霜凍依然會發(fā)生。在羅琳斯定居克羅斯小溪后，這里在1934年和1940年發(fā)生過兩次大霜凍。霜凍摧毀了這里的橘林和農(nóng)作物，“羅琳斯本人的農(nóng)作物至少有四次被徹底毀掉，而其他幾次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2］（P73）。悶熱而潮濕的漫長夏季也是這片地域突出的氣候特點，羅琳斯曾說過：“因為熱，夏季是我難以忍受的兩個事物之一。”［1］（P11）夏季的潮濕源于周邊湖泊多和降雨量的豐沛。在這種氣候下，佛羅里達中北部荒野區(qū)植被繁茂,森林遍布，盛產(chǎn)甘橘，同時也吸引了一些佛羅里達牛仔在此定居。

羅琳斯對佛羅里達中北部荒野地區(qū)的天氣變化和四季循環(huán)有著超常的感知能力，美國學(xué)者格爾頓·皮格羅在《邊疆伊甸園》中寫道：“毫無疑問，她對天氣和四季循環(huán)有著非同尋常的敏感，而其中的部分敏感如同一個靠天吃飯的農(nóng)民能夠敏銳地覺察風(fēng)、雨或陽光對莊稼的每一點極細微的影響”［2］（P73）。在其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南方月亮下》（1933）、《鹿苑長春》（1938）、自傳性文學(xué)作品《克羅斯小溪》（1942）（以下分別簡稱為《南》、《鹿》、《克》）和諸多中、短篇小說中,風(fēng)雨雷電、日月星辰

和四季循環(huán)等豐富的氣象變化不僅是羅琳斯描寫的主要內(nèi)容,同時也在其創(chuàng)作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四季的交替變化是組織作品架構(gòu)的重要方法；氣象災(zāi)害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并決定人物命運；自然界的各種氣象是促進人物成長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此外，羅琳斯還通過氣象書寫表達了自己對自然的熱愛，以及對人與自然關(guān)系的深刻思考。

一、組織作品架構(gòu)

氣象變化是羅琳斯組織作品架構(gòu)的常用方法?！堵埂返墓适掳l(fā)生在一整年時間里，從前一年的四月寫起,到第二年四月結(jié)束。時間的輪回對應(yīng)了主人公裘弟的成長過程。小說開篇描寫裘弟徜徉于四月的美好天氣中，體現(xiàn)其生活的無憂無慮；而在小說結(jié)尾，又是一個四月，但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年。在經(jīng)歷了一系列諸如一周的暴風(fēng)雨、小伙伴“草翅膀”死去、父親被蛇咬傷、小鹿屢次糟蹋用于糊口的莊稼而不得已被射殺等痛苦考驗后，裘弟最終認識到，無憂無慮的童年已經(jīng)逝去，他應(yīng)該象父親貝尼那樣承擔起養(yǎng)家的責任。至此整部作品通過一年十二個月構(gòu)成了一個環(huán)形結(jié)構(gòu),使讀者隨著一年的氣象變化看到了裘弟的不斷成長。

中篇小說《雅各的梯子》分別以兩次颶風(fēng)開始和結(jié)束。故事的開篇，在男主人公馬爾特帶走女主人公弗羅里的當天，恰好趕上颶風(fēng)，預(yù)示他們接下來的生活不會風(fēng)平浪靜。為了謀生，他們換過無數(shù)地方，馬爾特嘗試過各種各樣的方式。他在橘林里當過長工、在墨西哥灣捕過魚、誘捕過獵物、制造過私酒，但他們卻一次次遭遇各種不幸和艱難、一次次上當受騙。故事結(jié)尾，他們選擇了重新回到弗羅里父親的家。而回歸的那一天，他們再次遭遇了颶風(fēng)，這次颶風(fēng)仿佛為他們曾經(jīng)不平靜的生活畫上了句號。這樣的安排使作品結(jié)構(gòu)非常完美。

此外,在《克》中，氣象也是組織作品結(jié)構(gòu)的重要方法之一。羅琳斯在作品的23個章節(jié)中安排了分別以“春”“夏”“秋”“冬”冠名的四個章節(jié)。細致入微地描寫了克羅斯小溪地區(qū)四個季節(jié)中豐富的氣象,尤其描述了不同的季節(jié)和天氣里,各種花草樹木、鳥獸蟲魚身上發(fā)生的細微變化,因為這里沒有日歷,人們對季節(jié)的劃分主要靠觀察周圍的事物。而其它章節(jié)無論是描述植物、動物還是牛仔,無不與四季的氣象變化和各種事物的季節(jié)變化緊密相關(guān)。

二、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決定人物命運

夏季的暴風(fēng)雨、颶風(fēng)，大叢莽地區(qū)的干旱，以及冬季可能發(fā)生的霜凍，都是佛羅里達中北部荒野地區(qū)容易發(fā)生的氣象災(zāi)難。這些氣象災(zāi)難成為羅琳斯作品中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和決定人物命運的關(guān)鍵因素。

短篇小說《一季蠶豆》講述了主人公里奇種植的蠶豆多次遭受霜凍侵襲的故事。里奇種在濕地小島上的蠶豆在剛出苗或即將成熟的時候接連遭到霜凍的摧毀。最后一次，因為在霜凍來臨的前一晚，他和妻子提前用土將豆苗逐棵蓋好，而使豆苗幸存下來。與此同時，其他幾家的蠶豆因為保護不及時,在霜凍中損失殆盡。里奇因為搶先收獲了蠶豆，且賣了好價錢而很快成為當?shù)馗晃?。雖然后來因為存錢的銀行突然倒閉，致使所有錢財付諸東流，但妻子節(jié)約下來的五十元錢以及成功在霜凍期挽救了豆苗的經(jīng)歷,給了他們繼續(xù)生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心。

短篇小說《敵人》再次凸顯了惡劣天氣對牛仔生活的重要影響。小說主人公米爾福德及其祖輩一直生活在大叢莽地區(qū)。長期以來,十幾戶人家在這里自由地放牧、狩獵。共同享用牧草與河水。然而，一個北方人的到來打破了牛仔原有的平靜生活。他圈占了河邊大片的牧草地用于建廠，還運來了自己的牛群。當?shù)嘏Ｗ幸虼耸チ嗽械拈_放的牧草地，牛群到河邊喝水的路徑也被柵欄隔斷。而這時,大叢莽恰好趕上了一場大干旱。因為牛群無法到河邊飲水，生存遇到很大威脅，牛仔們的生活也因此面臨挑戰(zhàn)。干旱、炎熱天氣成為牛仔面臨的又一個重要“敵人”。

中篇小說《雅各的梯子》原名《颶風(fēng)》，“因為惡劣的天氣在作品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兩次颶風(fēng)，一場持續(xù)很久的干旱，發(fā)生在佛羅里達冬季的一次罕見的暴風(fēng)雪”［2］（P82），這一系列的氣象災(zāi)難一次又一次改變主人公弗羅里和馬爾特的生活，將他們一步步逼上“回歸”的路途。

羅琳斯創(chuàng)作《南》時有意地利用了牛仔的氣象民俗傳說。小說的題目“南方月亮下”就取自當?shù)孬C人有關(guān)“狩獵和月亮位置”的說法。他們認為，各

種動物覓食或驚動決定于月亮所處的四個位置,即“月亮升”、“南方月亮上”、“月亮下”和“南方月亮下”，獵人依此確定狩獵時機。因此，小說中生活在大叢莽中的牛仔總是時刻注意月亮所處的位置。小說最后,主人公蘭特決定殺死克利夫也是受到月亮的影響。蘭特在密林中有一個制私酒的作坊，這是牛仔在生活極度困難時不得已選擇的謀生方式?？死虻弥菡畱屹p非法酒點的消息后，違背了荒野居民一向堅守的保密原則告發(fā)了蘭特，他的作坊隨之被搗毀。一天夜里，蘭特突然發(fā)現(xiàn)克利夫拿著槍在樹林中跟蹤他。盡管他并不想殺死克利夫，但由于當時正處于“南方月亮下”，他感覺自己完全被自然力量所控制，“無論是河流、沼澤、島地，還是茂密的叢林，都無法阻止一個人不受到自然的最終干涉……整個地球都必須按照太陽、月亮和一種無形力量的指引而移動?！保?］（P265）一種“深不可測的力量”促使他殺死了克利夫。

三、促進人物成長

美國作家溫戴爾·貝利曾這樣說道，“要想知道你是誰，你首先要清楚你在哪里。不管你能否意識到它們的影響，你所處地域的環(huán)境因素都作用在你的身體、情感甚至精神等各個方面，都在你的身份建構(gòu)中發(fā)揮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決定了‘你是誰’”［4］（P1）。在羅琳斯的很多作品中，對氣象的了解是人物成長的重要組成部分。

《鹿》歷來被認為是一部經(jīng)典的“成長小說”。書中描寫的所有氣象變化都對裘弟的成長發(fā)揮著潛移默化的作用。羅琳斯在小說中詳細、準確地記述了每個季節(jié)、每個月份的氣象變化及裘弟的成長。

小說開頭描寫了裘弟在父親貝尼的呵護下快樂地生活，他“常常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站在鳥、獸、花、樹、風(fēng)、雨、日、月等奇妙的自然現(xiàn)象之前”［5］（P22），而貝尼也總是不失時機地教他如何在叢莽中生存。四月里，貝尼會告訴他“熊是在四月滿月時分，從冬眠的巢穴里鉆出來的”［5］（P14）；狩獵時，貝尼會告訴裘弟如何根據(jù)“風(fēng)向”來追尋獵物的蹤跡，如何區(qū)別公鹿和母鹿:“母鹿的足跡是尖細而又小巧的。而每一個人都能夠說出這足跡有多新鮮，因為時間久的足跡會有沙土吹在里面”［5］（P107）；而當裘弟說熱愛颶風(fēng)時，貝尼告訴他，“颶風(fēng)會刮倒谷物，淹死可憐的水手，將橘子從樹上吹落……當它向南刮過來時，它會吹倒房屋，無情地殺死人！”［5］（P238）在貝尼的指引下，裘弟學(xué)會了“對事物進行真正的觀察”。

美好的天氣，讓裘弟倘佯其中，感受他與大地融為一體的愉悅，而惡劣的天氣卻不斷改變他看待事物的方式，常常讓他頓悟。當貝尼被響尾蛇咬傷后，天空打起了閃電、刮起了狂風(fēng)，而后大雨傾盆而下。他不得不獨自在雨中奔跑去尋求佛列斯特兄弟的幫助。他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責任感:“電光一閃，看到他自己身上的白凈皮膚他吃了一驚。他忽然感到身上毫無保護。他是孤獨的，而且光著身子在一個充滿敵意的世界里；被人遺棄在黑暗和暴風(fēng)雨中”［5］（P162）；“貝尼是不能死的……失去了貝尼，就什么也沒有了。他從來不曾這樣驚慌”［5］（P163），而以往遇到暴雨和父親在一起，他從來不曾有過恐懼?；丶液?，經(jīng)常丟下手中活跑出去玩耍的他，這次卻主動去抱干柴，并安慰傷心的母親。

《南》中的小主人公蘭特的成長也與他對各種氣象的了解有緊密的關(guān)聯(lián)。視大叢莽為家的老獵人潘恩一直對過早失去父親的小蘭特視如己出。他是蘭特了解自然、學(xué)習(xí)叢莽生活技能的向?qū)А庀笫撬榻B的重要內(nèi)容。他告訴蘭特，要想找到狩獵的最佳時機,就要時刻知道太陽、月亮所處的位置,各種動物覓食、走動的時間都由月亮所處的位置決定。蘭特對叢莽中的各種氣象逐漸變得了然于胸,在難辨方向的遼闊大叢莽中,他永遠不會迷路,因為“有太陽照耀時,我會按照太陽的位置走,天上要是有月亮的話,月亮也是一個好幫手。如果沒有太陽,天氣是多云的或是下毛毛細雨時,風(fēng)就是最好的方向標。有時候,風(fēng)從河岸那邊吹過來,有時從叢莽吹過來,沒關(guān)系,不論從哪個方向來,只要你跟隨它的蹤跡就行,風(fēng)向變化,你就要注意它的變化”［3］（P107-108）。豐富的氣象變化不僅是蘭特欣賞的對象,熟悉它們也是蘭特要在大叢莽中生活下去必須具備的能力。

四、傳達生態(tài)之思

當羅琳斯開始書寫佛羅里達中北部這片荒野時，美國南方各州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已日益惡化，如“截止到20世紀30年代，松脂制品和伐木公司已經(jīng)

使長葉松林幾乎全部消失……百分之三十被砍伐后的松林空地由于土壤流失、污水等原因已不能再支撐任何樹木的生長”。［6］（P70）而羅琳斯所描寫的這片“邊疆伊甸園”也隨著“現(xiàn)代文明”的不斷入侵而日益面臨消失的危險。羅琳斯一生熱愛自然，并將其大部分創(chuàng)作生涯都致力于對人與自然關(guān)系的思考，在其氣象書寫中她同樣傳達了自己的生態(tài)之思。

她認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中的萬千氣象是人類獲得內(nèi)心愉悅和心靈慰藉的源泉。門外一條未經(jīng)鋪砌的小路是羅琳斯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當身處困境的我走在這條小路上時，微風(fēng)從身旁的樹木間刮過，讓我感到放松；當內(nèi)心絕望時，那夕陽的紅色即是我自己的血液，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所有的這些事物在我們來到世上之前就存在著，也將在我們離開世間之后而繼續(xù)存在下去，所以大地是讓我們?nèi)谌胨鼈?，并獲得內(nèi)心的安慰?！保?］（P6）“我們需要雨點打在棕櫚葉上的聲音，需要風(fēng)兒刮過樹林的聲音——再也沒有比棕櫚悟性更好的風(fēng)弦琴。松樹是善良的，松針葉掠過彼此總是極盡溫柔，松樹間也總有風(fēng)兒吹過。”［1］（P3）當編輯帕爾金斯寫信請她幫助美國作家菲茨杰拉德走出精神困境時，羅琳斯也在回信中寫道：“倘若一個人無法在大地、山崗、微風(fēng)和星星中得到安慰，我會為此而感到很難過”［7］（P167）。

自然界的豐富氣象在羅琳斯眼中是美麗而和諧的，“那奇異多彩的云、靛青色的天、那雨和風(fēng)、明月和黑暗、日出和日落、四季的遷移變換都是她日常生活中親密的一部分。”［2］（P83）但偶爾出現(xiàn)的惡劣天氣也讓她深切感受到人類在自然面前的脆弱，認識到每一個季節(jié)的來臨，會帶來美麗，也會帶來挑戰(zhàn)。在定居荒野的最初幾年，干旱、霜凍先后摧毀了她用于維持生計的橘林，以至于她曾懷疑自己會像其他北方人那樣，被這里惡劣的天氣趕走。羅琳斯通過對一些氣象災(zāi)難的描寫，表達了人類應(yīng)該敬畏自然的思想。

如前所述，在《雅各的梯子》、《一季蠶豆》、《敵人》等小說中，她向讀者展示了人類在氣象災(zāi)難面前的渺小。在《鹿》中，羅琳斯借用貝尼的話傳達了自己的生態(tài)思考。當九月間一場歷時一周的暴風(fēng)雨持續(xù)到第七天的時候，貝尼對妻子說，“恐怕是上帝在提醒我們，得更加謙遜一些，那就是說，世界上沒有一樣?xùn)|西可以算是你自己的?！保?］（P253）在《克》中，羅琳斯直抒胸臆:“在我看來，大地是無法被購買的，只能被借用；我們可以用，但絕不能擁有。它會為愛和呵護奉獻自己，奉獻自己的春華秋實。但是我們只能是佃農(nóng)而不是擁有者，只能是愛它的人而非征服者”。［1］（P368）

羅琳斯在描述氣象災(zāi)難時，同時傳達了自己對人與動物關(guān)系的思考?！堵埂分忻枋龅哪菆龀掷m(xù)一周的暴風(fēng)雨，不僅摧毀了農(nóng)作物，也使叢莽中的各種動物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傷害：“動物的尸體在銀谷洪水倒流的地方到處漂浮”［5］（P258）；“其中以負鼠和鼬鼠的損失最為慘重。它們的尸體成打地橫陳地面，那是洪水退去后留下來的；有的則和各種廢物一起掛在低矮的樹枝上。東方和南方一片死寂”［5］（P257）。一個月后，瘟疫又掃蕩了這里所有的獸類，“沒有一種動物能夠幸免于難”［5］（P288）。當福列斯特兄弟要打死幸存下來的野貓和猞猁猻時，貝尼說道：“真可憐，我們還得給它們增添苦惱。按理說，世界上有足夠的地方可以讓動物和人類兩者同時生存的?！保?］（P261）在短篇小說《敵人》中，干旱的天氣導(dǎo)致無法到河邊喝水的牛群面臨死亡的威脅，而生活在荒野中的負鼠、浣熊等動物也不得不離開原有的棲息地。羅琳斯以此所傳達的是，在氣象災(zāi)難面前，人類和各種動植物是平等的，他們都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并且是緊密聯(lián)系的生物共同體。

靠天吃飯的佛羅里達牛仔及其本人在荒野中的生活經(jīng)歷讓羅琳斯深刻體會到了人與大地的緊密聯(lián)系。在《克》中，她寫道：“人和大地之間當然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一旦出生，我們可以離開父母，離開其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離開朋友甚至任何人類之愛而生活，但我們絕不能沒有大地或者離開它。當一個人對大地產(chǎn)生了厭煩情緒，而只顧關(guān)注人類事物時，他的心靈就會枯萎”［1］（P3）；然而，人類個體的存在是短暫的，只有蘊含豐富氣象的自然會永恒存在下去，在回答“克羅斯小溪終究屬于誰”時，羅琳斯告訴我們，“克羅斯小溪屬于風(fēng)，屬于雨，屬于陽光和四季，屬于種子的宇宙秘密，并超越這一切，屬于時間?！保?］（368）

隨著佛羅里達地產(chǎn)業(yè)的不斷繁榮和其它各地人口的大量涌入，截至1953年羅琳斯去世時，佛羅里達中北部的荒野地區(qū)、曾經(jīng)生活在荒野中的

原住民及其與荒野和諧相處的生活方式最終在“現(xiàn)代文明”的侵襲下，逐漸消失。羅琳斯通過其創(chuàng)作，記錄了這片“邊疆伊甸園”消失之前的最后一段歷史。羅琳斯的氣象書寫，不僅生動記錄了這個地區(qū)獨特的氣象景觀，而且將氣象變化、四季循環(huán)等作為其創(chuàng)作的重要手法，體現(xiàn)了羅琳斯精湛的創(chuàng)作藝術(shù)。同時，羅琳斯又是一位有深刻生態(tài)意識的作家，通過以再現(xiàn)人與自然密切關(guān)系為核心的氣象書寫，表達了自己的生態(tài)之思，即人類應(yīng)該尊重、敬畏自然，應(yīng)該與其它非人類存在物和諧共生。在當下生態(tài)環(huán)境不斷惡化，氣象災(zāi)難頻發(fā)，人類與自然關(guān)系嚴重失衡的背景下，研究羅琳斯的氣象書寫，對我們放棄根深蒂固的人類中心主義思想，構(gòu)建生態(tài)文明不無借鑒和啟示意義。

［1］Rawlings,Marjorie Kinnan.Cross Creek[M].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42.

［2］Bigelow,Gordon E.Frontier Eden:The Literary Career of Marjorie Kinnan Rawlings[M].Gainesville:University Press of Florida,1966.

［3］Rawlings,Marjorie Kinnan.South Moon Under[M].New York:Scribner's,1933.

［4］Dreese,Donelle N.Ecocriticism:Creating Self and Place in Environmental and American Indian Literatures[M].New York:Peter Lang Publishing,Inc.,2002.

［5］瑪·金·羅琳斯.鹿苑長春[M].李俍民譯.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0.

［6］Rieger,Christopher.Clear-Cutting Eden:Ecology and the Pastoral in Southern Literature[M].Tuscaloosa:University Press of Alabama,2009.

［7］Tarr,Rodger L.Marjorie Kinnan Rawlings Meets F.Scott Fitzgerald[J].Journal of Modern Literature,1998(1).

On the Meteorological Writing of Marjorie Kinnan Rawlings,an American Regional Writer

ZHANG Dong-mei
（School of Language and Culture,Nanjing University of Information Science&Technology, Nanjing 210044,China）

American regional writer Marjorie Kinnan Rawlings is often called"a Florida Female Thoreau".Many of her works were written with the North Central Florida of wilderness as settings and subjects.The rich meteorological phenomena of the region is not only a main part described in her works,but also plays other key roles in her writing:the cycle of seasons is a common organizing device;meteorological disasters facilitate the plot development and determine the characters'destiny; meteorology is a primary factor contributing to the characterization of protagonists.The above shows Rawlings's skillful writing art on the one hand,her love of nature and her insightful thought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kind and nature on the other hand.

Marjorie Kinnan Rawlings;meteorology;Florida Crackers;wilderness

I046

A

10．3969／j．issn．1674－8107．2014．01．019

1674－8107（2014）01－0109－05

（責任編輯：劉伙根，莊暨軍）

2013－09－17

江蘇省高校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研究基金項目“生態(tài)批評視野中的地域女作家瑪·金·羅琳斯研究”（項目編號：2012SJB750025）。

張冬梅（1979-），女,河北唐山人,講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xué)和生態(tài)文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