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大學生挫折教育的缺失與補救

■朱蘊麗 楊思明 陳滿生

目前，高校大學生自殺和極端心理危機事件頻頻出現(xiàn)，令教育理論界感到困惑，這似乎與20世紀八九十年代畢業(yè)的大學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為什么會形成這種明顯差異?我們認為，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目前大學生挫折教育的缺失。因此，要擺脫這種現(xiàn)象，使大學生健康成長，盡量減少或避免自殺等極端心理事件的發(fā)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要對大學生進行適當?shù)拇煺劢逃?/p>

一、大學生挫折教育的缺失

就教育的發(fā)展史來說，新中國成立初期，總體上新舊意識形態(tài)在教育中得到了有效的交接，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教育根基不僅沒有因為新舊政權的交替而發(fā)生斷裂，而且得到了有選擇的繼承，即使1957年的“反右”斗爭對絕大多數(shù)知識分子產(chǎn)生了精神傷害，但并沒有傷及我們民族教育的基脈，因為知識分子對祖國的忠誠、對教育的熱愛和對傳統(tǒng)道德的固守涵養(yǎng)并沒有因政治運動而泯滅。而這一時期成長起來的大學生，大多經(jīng)歷了無產(chǎn)階級專政下的“階級斗爭”和不斷的“政治運動”的洗禮和熏陶，這種逆向的終生難忘的“挫折教育”，鑄就了他們對國家、民族和人民的赤子胸懷。

真正傷及我們民族教育命脈的是“文革”十年浩劫?！拔母铩辈恢皇桥谐恋砬曛玫膬?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而且?guī)缀跬耆穸ㄖ腥A大地的所有傳統(tǒng)文化。教育系統(tǒng)更是首當其沖，大部分老師被當作“臭老九”下放到農(nóng)村或“五七”干校種田，老師不上課、學生不讀書成為常態(tài)，幾乎耽誤了整整兩代人，那時所謂的“老三屆”或“新三屆”在學業(yè)上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沖擊。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夕的1977年，高考制度的恢復才使我國的教育重新步入正軌。也許是“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依”的緣故，正是這批經(jīng)歷了“文革”及上山下鄉(xiāng)或工廠勞動鍛煉的“老三屆”、“新三屆”，從摸爬滾打的生活挫折中一路走來，許多人先后考上大學。他們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幾乎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學習與祖國的振興融為一體，拼命地讀書和學習，即使畢業(yè)走上工作崗位，也把工作與學習結合在一起，最終成為各行各業(yè)的佼佼者，造福社會、為人民服務。

現(xiàn)在已經(jīng)畢業(yè)或在校的“80后”或“90后”大學生，可以說大多都是這批人的下一輩，他們當中絕大部分都是“獨生子女”，有的還是“四二一”，即四個老人、夫妻倆再加一個子女，“萬般寵愛”集一身，都是在驕生慣養(yǎng)的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完全體會不到稼穡之艱辛，一絲一縷之艱難。所以，一旦在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難，就會情緒化、任性化或自閉自己，甚至會想不開、走極端。

應該承認的是，這批“80后”或“90后”大學生的確比他們的父輩擁有更優(yōu)厚的條件，他們一出生就遇到了改革開放和民族振興的大好時代，但正因為如此，這代人缺少艱苦環(huán)境的磨煉和挫折教育，導致他們的性格有缺陷。他們的父輩曾一度遭遇知識的饑荒，缺乏精神食糧的供給，而他們則生活在知識爆炸的信息時代，各種正負能量的信息令人眼花繚亂。在這種狀態(tài)下，如果家庭、學校和社會不加以正確引導，負能量的因子就會乘虛而入，有些學生就有可能走向生活和教育所期望的反面。原因有很多方面，其中一個比較重要的是當前這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應試教育體制，忽視了對學生的挫折教育。學生學習的能動性、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得不到激發(fā)和培養(yǎng)，他們自身的那種主體性功能逐步萎縮或退化了，性格成長就存在缺陷。這種教育制度忽略了對大學生綜合人文素養(yǎng)的培育和陶冶，忽視了對大學生生命價值、生命尊嚴和終極意義的教育，使大學生的人文素質(zhì)和人文信仰缺少綜合的維度，這無疑對他們心智的健康成長是不利的，勢必造成他們對生命價值和生命尊嚴的理解的缺位。

這些年來，我國在引進、吸收、消化和再創(chuàng)新西方的一些科學技術方面的確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在這個開放和接軌過程中，也不知不覺挾帶了一些西方社會也難以認同的東西。由于歷史文化、宗教淵源、地域環(huán)境或氣候變化等不同，我們必須承認東西方文化是有差異的，我們在建設市場經(jīng)濟的同時，不可能把其他民族用以支撐市場經(jīng)濟的人文文化也照抄照搬，否則，很有可能把人家所丟棄的“精神垃圾”也當作我們的寶貝。隨著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滋生了一些功利主義、實用主義、享樂主義的風氣，侵蝕著我們優(yōu)秀的傳統(tǒng)道德倫理和人文精神，樸素的民風也受到“銅臭味”的熏染，理想主義的道德信仰已被逐利的世風消解，集體主義情懷也被公權私用的貪腐現(xiàn)實所驅趕。加之與市場經(jīng)濟相適應或配套的新道德體系尚處在不斷完善的過程中，滯后的“核心道德體系”要真正融入人心似乎還有漫長的路要走。當下整個社會物質(zhì)生活的確是大大豐富了，生活方式也多元了，選擇也多樣了，但精神境界似乎沒有相應提高，學生看到的更多是貧富懸殊、家庭紛爭和人際關系的隔膜或冷漠。

現(xiàn)代社會的癥結，就在于技術不斷進步而人的心智在退化，烏托邦式的夢幻主義在現(xiàn)實面前往往不堪一擊，大學已不再是人們想象中的“神圣殿堂”，社會上的污濁之風不斷地染污或侵襲這塊“凈土”。大學出現(xiàn)了令人十分擔憂的新問題:學術研究讓位于“官本位”，學術空間已被行政權力擠兌，學術資源受控于行政權力，過去許多行之有效的自律功能已被逐漸銷蝕，科學“誠信”已被貶損，學術交流已被淡化。一些所謂的學術“骨干”或“帶頭人”卻沒有時間真正做科研、做學問，而是熱衷于跑“官場”、走關系和拉課題，有的還習慣把自己所帶的研究生或博士生當勞動力使用?？梢栽囅耄偃缥覀兊拇髮W生整天在這種教育環(huán)境下生活學習，怎能讓他們健康成長?

二、大學生挫折教育的路徑

實際上，發(fā)生在高校的大學生自殺和極端心理危機事件，其因果之鏈不能僅僅停留在大學，應該追溯到涉事者的早期教育、家庭教育和社會環(huán)境。因此，挫折教育始終是一個動態(tài)漫長的教育過程，需要家庭、學校和社會的共同呵護和承擔。而且，這種教育絕不是單一的和平面的教育，而是多元的和立體的教育。我們認為應當從以下四個方面進行探索。

(一)提高對生命終極意義的認識

大學生挫折教育應該追溯到早期的家庭教育和中小學教育，許多大學生之所以到大學后不適應或抗挫折能力差，出現(xiàn)脆弱、自卑、抑郁、孤僻等性格障礙，有的甚至心理出現(xiàn)多變和突變等不穩(wěn)定特征，既可能與青春期個體生命發(fā)育的躁動心理有關，又與學生本身的性格特征和心理素質(zhì)有關。這種與眾不同的性格差異，往往可能與其生活的家庭背景和成長經(jīng)歷相關聯(lián)，要么可能是單親家庭出身，要么父母離異，要么家庭比較貧困，要么家中遭遇什么變故，要么戀愛遭受挫折，要么心理或生理上有某種缺陷，等等。但不管怎樣，父母應該讓孩子從小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勞動，體驗一下勞動的艱辛等。一旦進入學校，不管是小學還是中學，老師就應該對他們進行忍辱教育、誠信教育、感恩教育、孝道教育、倫理教育和熱愛生命等教育。到了大學，除了要較為系統(tǒng)地進行科學、經(jīng)濟、政治和道德信仰等教育外，還要對大學生進行宗教信仰、倫理信仰、人文文化信仰等教育。特別是要提高對生命終極意義教育的認識，讓學生能充分理解生命存在的意義，既要尊重他人的生命，也要尊重自己的生命，既要尊重人類的生命，也要尊重非人類的其他生命。

(二)到艱苦的環(huán)境中去體悟生命

也許正因為生命的崇高和無價，我們就更應該讓大學生懂得珍愛生命，懂得體悟生命和錘煉生命。中華文化歷來強調(diào)“體悟”生命，如果年輕的大學生僅僅停留在物質(zhì)利益層面的追求，就會被物質(zhì)利益所迷惑和束縛，內(nèi)心深處就會失去對人生、對社會、對自我的“感悟”，精神層面也變得迷惘、失落和淺薄。找不到生命的皈依和未來，就會沉溺于現(xiàn)實的享受，就會忘卻自己人生的使命，最終失去道德的底線和心靈的張力。實際上個體生命的頑強存在并不復雜，個體生命只有融入群體生命之中，才顯得更加厚重、鮮活和生機勃勃。群體生命本身也是一個由各子系統(tǒng)組成的大系統(tǒng)，可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本身并沒有什么高低貴賤的區(qū)分。一個學生能念到學士、碩士或博士，除了自己的天賦和努力，父母或親戚朋友的幫助和支持，還要靠政府、社會等各方面力量或公益的支撐，才能夠安心學習和搞研究，等到學有所成之后，應該懂得感恩，回報和服務社會。如果一個大學生連這種基本常識都不能理解或體會不到，一旦生活中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會走極端。因此，要有效預防和干預大學生心理危機事件的發(fā)生，最好的辦法就是經(jīng)常帶學生到農(nóng)村、工廠、企業(yè)或礦山等艱苦的基層去看看，看看那里的工人、農(nóng)民是怎樣勞動和生活的，從中體悟生命的終極意義。

(三)以優(yōu)質(zhì)元素重塑大學生人格

俗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比瞬懦砷L是有規(guī)律的，不管是小學、中學或大學，一味拔苗助長是不行的，“若非一番寒澈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正如孟子所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告子下》)為什么近年來有這么多大學生、碩士生或博士生會選擇自殺的“不歸之路”，這說明我們教育灌輸?shù)慕逃齼?nèi)容是有缺陷的，這種失誤或缺陷必然會給我們下一代帶來災難性的后果。一方面，我們應該對自己的民族文化樹立信心，正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性才導致世界各民族文化的多樣性;另一方面，我們應該了解其他民族文化的特點，借鑒和吸收他們的優(yōu)點。對外來文化，我們既要有“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胸懷，又要保持“取其精華、剔其糟粕”的冷靜態(tài)度。中華文化有許多優(yōu)秀的東西，我們應當發(fā)揚光大，尤其在面對當前西方文化的沖擊和挑戰(zhàn)時，我們更應該充分挖掘和汲取傳統(tǒng)文化的元素，重塑并鍛造我們大學生的健全人格，使他們個個都能成為有理想、有愛心、有教養(yǎng)、講孝道、講慈悲、敢擔當和珍重生命的年輕一代。

(四)消弭思想錯位，凈化教育環(huán)境

近幾十年來，我們的確在經(jīng)濟發(fā)展上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大學教育也得到了長足的發(fā)展，但由于功利、拜金和實用主義思想的泛化，曾經(jīng)一度比較健康發(fā)展的大學環(huán)境也遭到一定的侵擾，其中最令人擔憂是，現(xiàn)在大學似乎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讀書和做學問的“象牙塔”，社會上的各種不良風氣正在染污著神圣的學術殿堂，特別是“官本位”思想不僅在高校領導、中層干部和教師中蔓延，也正在不聲不響地毒害學生。最為典型的例子是有些大學生一旦進入大學，便把“當官”視為“第一要務”，一旦拿到這些“官位”，稚嫩的臉上似乎會透出不該有的“官氣”，對領導、老師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對同學卻評頭品足，儼然像衙門里的“老差役”。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情況，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一種錯位的“官本”思想?，F(xiàn)在高校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無論獎學金評定，還是各種榮譽稱號的授予，學生干部往往得到特殊關照，就是畢業(yè)以后找工作，這也是一個衡量所謂“人才”優(yōu)劣的砝碼。經(jīng)過這幾年高校的快速發(fā)展，總體來說，許多高校所面臨的不是硬件不行，而往往是軟件不行;不是校舍的危房破敗，而是某些校長、教師心智的變異或信仰的殘缺。因此，教育行政部門一定要整頓和凈化好我們教育的大環(huán)境，選配好各類高校的校長，要使我們的校長成為教育的行家里手、為人師表的楷模和道德行為的表率。此外，還要強化高校師德師風建設，打破“官本位”思想，扭轉不純的學風，使我們的教師真正成為釋疑解惑的高手，要以一種全新的價值教育、境界教育、圣賢教育和心安教育來取代功利教育、實用教育、浮躁教育和“官化”教育，讓我們的學生在大學里不僅學到各種專業(yè)知識，也學會怎樣做人，健全他們的人格，提升他們的品位，減少學生之間由于事實上的不平等而產(chǎn)生的攀比心理，使高校教育的軟環(huán)境更加平等、寬松、優(yōu)美、自由與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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