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語篇連接差異之同構(gòu)關(guān)系
——以《沁園春·雪》英譯本為例

袁 婷

在分析英漢語篇連接差異中，語法方面的連接尤為重要，語法手段是通過構(gòu)建句子來體現(xiàn)的。即詞語或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的來實現(xiàn)語篇的銜接和連貫。這些詞語可以是具有語法功能的詞語或詞語的特定語法形式。除了詞語外，也可以是一些純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前者是明顯的顯性連貫，后者接近于隱性連貫。其中關(guān)于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胡壯麟做了詳細的闡明，包括重復、添加、交替和拼合四種方式，統(tǒng)稱為同構(gòu)關(guān)系。重復比較容易理解，即同樣的詞匯同樣的結(jié)構(gòu)出現(xiàn)幾次，起到強調(diào)和突出的作用，這在英漢兩種語言中都較普遍。添加，交替和拼合比較復雜，往往擴展了相同或相似結(jié)構(gòu)的范圍，遠遠超出了排比的意義功能。建立在結(jié)構(gòu)和語義的雙重基礎(chǔ)上的同構(gòu)關(guān)系，更有利于語篇的銜接與連貫。這種同構(gòu)銜接，由于其特殊的功能而被廣泛應用，不僅體現(xiàn)于文學作品中，就是實用文體中也不乏其例。但在漢語古詩詞的英譯中顯得尤為突出。本文以毛澤東詩詞《沁園春·雪》和許淵沖的譯作SnowTune:Spring In A Pleasure Garden為范本，淺析了詩篇中銜接手段的同構(gòu)關(guān)系。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nèi)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沁園春·雪》1936年2月)”

Snow

Tune:Spring In A Pleasure Garden 許淵沖

See what the northern countries show:

Hundreds of leagues ice-bound go;

Thousands of leagues flies snow.

Behold!Within and without the Great Wall

The boundless land is clad in white，

And up and down the Yellow River，all

The endless waves are lost to sight.

Mountains like silver serpents dancing，

Highlands like waxy elephants advancing，

All try to match the sky in height.

Wait till the day is fine

And see the fair bask in sparkling sunshine，

What an enchanting sight!

Our motherland so rich in beauty

Has made countless heroes vie to pay her their duty.

But alas!Qin Huang and Han Wu

In culture not well bred，

And Tang Zong and Song Zu

In letters not wide read.

And Genghis Khan，proud son of Heaven for a day，

Knew only shooting eagles by bending his bows.

They have all passed away;

Brilliant heroes are those

Whom we will see today!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這三句總寫北國雪景，把讀者引入一個冰天雪地、廣袤無垠的銀色世界?！氨眹L光”是上片內(nèi)容的總領(lǐng)句?！扒Ю锉猓f里雪飄”這兩句的同構(gòu)屬于交替性同構(gòu):原結(jié)構(gòu)和基本詞語不變，只是置換了個別詞語，且是同類詞語的置換，如“千里”“萬里”“冰封”“雪飄”兩句是交錯說的，即千萬里都是冰封，千萬里都是雪飄?！氨狻蹦话察o，“雪飄”舞姿輕盈，靜動相襯，靜穆之中又有飄舞的動態(tài)。英文譯本中，Hundreds of leagues ice-bound go;Thousands of leagues flies snow.詞語替換體現(xiàn)在，如:“hundreds of leagues”換成“thousands of leagues”，“ice- bound”換成“snow”，也忠實的再現(xiàn)了同樣的語篇銜接。此外，譯文中“go”和“snow”形成押尾韻，原詩作中“封”和“飄“未體現(xiàn)這一手法。

望長城內(nèi)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伴L城內(nèi)外”，這是從南到北，“大河上下”，這是自西向東，地域如此廣袤，正與前面“千里”“萬里”兩句相照應。這兩句實現(xiàn)了交替同構(gòu)關(guān)系，也與“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形成了對照交替同構(gòu)?！拔┯嗝А薄邦D失滔滔”分別照應“雪飄”“冰封”，這是添加式的結(jié)構(gòu)同構(gòu)，進一步強化了白茫茫的壯闊景象。英文譯本中，Within and without the Great Wall and up and down the Yellow River，all形成了結(jié)構(gòu)相似的交替性同構(gòu)，The boundless land is clad in white，The endless waves are lost to sight.也運用相似的句子結(jié)構(gòu)形成了交替性同構(gòu)?！癰oundless”和“endless”兩個詞尾相同的形容詞來譯疊字“莽莽”和“茫?！保ㄟ^重復詞語后綴“-less”達到了音美。且可謂達意傳神，勾勒出了一幅長城內(nèi)外一片白雪皚皚的景象。其中第2，3句通過“and”這個語法層面的連詞實現(xiàn)了上下句的連接。再次，“wall”和“all”，“white”和“sight”形成了押尾韻。原文中沒有體現(xiàn)。譯作中“北國風光”See what the northern countries show:許先生添加的“see”與“望長城內(nèi)外”Behold!Within and without the Great Wall中“behold”形成詞匯意思相同的重復性同構(gòu)，從而實現(xiàn)譯作在結(jié)構(gòu)和意義方面的完整性。此處也可以看出由于思維方式不同，英語注重形態(tài)，各更層次涇渭分明;而漢語構(gòu)句更偏重語義及邏輯。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吧轿桡y蛇，原馳蠟象”的動態(tài)描寫，都有活潑奔放的氣勢。加上“欲與天公試比高”一句，表現(xiàn)“山”“原”與天相連，更有一種奮發(fā)的態(tài)勢和競爭的活力。此處交替性同構(gòu)只在第1，2句體現(xiàn)，其中，“山”與“原”、“舞”與“馳”、“銀蛇”與“蠟象”分別對照。而第3句則主要靠上下文的隱性的語義連貫實現(xiàn)銜接。“山”“原”與“天”對比氣勢。譯文中，第1，2句以相同的句子結(jié)構(gòu)，置換個別詞語的方式，完成了交替性同構(gòu)。其中“mountains”對應“highlands”、“sliver serpents”對應“waxy elephants”、“dancing”對應“advancing”并形成押尾韻。第3句通過指稱代詞“all”指代“mountains”“highlands”與第一二句銜接，這一點在原作中未體現(xiàn)。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這三句寫的是虛景，想像雪后晴日當空的景象，翻出一派新的氣象?！绊殹弊忠鉃榈鹊剑?，許先生將其譯為“wait till”，意義把握準確，達到了意美。此處“看”字與“望長城內(nèi)外”中的“望”字形成了交替性對照;“紅裝素裹”，把江山美景比做少女的衣裝，形容紅日與白雪交相輝映的艷麗景象。許先生添加了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之意，將其譯作“bask in sparkling sunshine”深得原文的神韻與意境，傳達出了原詞的意美。“分外妖嬈”，贊美的激情溢于言表。原作中的三句是通過上下文語義邏輯的隱性連貫實現(xiàn)銜接的，而譯本中，第1，2句通過連詞“and”完成銜接的，第3句也是通過上下文的語義與前兩句形成隱性銜接。前一部分的“欲與天公試比高”“All try to match the sky in height.”中的“height”與“分外妖嬈”“What an enchanting sight!”中的“sight”。再一次形成押尾韻。另外，“北國風光”與上片余下部分形成了添加性的同構(gòu)關(guān)系，余篇進一步描寫北國雪景，展現(xiàn)祖國山河的壯麗。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這兩句是上文寫景與下文議論之間的過渡?！敖饺绱硕鄫伞背猩希偫ㄉ掀膶懢?，對“北國風光”作總評;“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啟下，展開對歷代英雄的評論，抒發(fā)詩人的抱負。這一過渡使全詞渾然一體，給人嚴絲合縫、完整無隙的感受。其中“競”字意為爭著，搶著。許先生添加了“vie to”來傳達，再現(xiàn)了原詞中所蘊含的多少英雄豪杰競相為祖國江山社稷奔走操勞之意?！罢垩痹妇瞎卸Y，這里引申為傾倒，操勞之意，所以許先生將其意義拼合，譯作“pay their duty”，準確傳神。此處詩作采用了隱性連貫中的語義連貫。譯作中，通過人稱代詞“her”指代“motherland”，將兩句銜接。另外，譯作中，第二句“has made”體現(xiàn)了語法連接中的時體關(guān)系，而原作中既無時也無體。第1，2句句尾“beauty”和“duty”也同樣形成了押尾韻，原作中的“嬌”和“腰”采用了同樣的韻律手法。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以“惜”字總領(lǐng)七個句子，展開對歷代英雄人物的評論。一個“惜”字，定下對歷代英雄人物的評論基調(diào)，飽含惋惜之情而又有批判。至于成吉思汗，欲抑先揚，在起伏的文勢中有惋惜之極的意味。第1，3句及第2，4句同樣形成了架構(gòu)相似的交替性同構(gòu)，其中“武”“祖”還形成了押尾韻，“略”換為“稍”，“輸”換位“遜”，通過近義詞的置換完成同構(gòu)?！拔牟伞薄帮L騷”屬于同類詞語的置換。譯作中，but alas!用連詞“but”與前兩句銜接，第2，3句通過“and”連接完成銜接，另外，第2，4句也采用相同的句式，并用“bred”“read”押尾韻的方式實現(xiàn)對照交替同構(gòu)。第4，5句通過關(guān)系連詞“and”連接。第5-7句則通過上下文的語義邏輯關(guān)系完成了隱性連貫，原作中，“嬌”“雕”押尾韻，譯作中并未體現(xiàn)。

俱往矣，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熬阃印比郑瑢⒅袊饨ㄉ鐣臍v史一筆帶過，轉(zhuǎn)向詩人所處的當今時代，點出全詞“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主題。原作中，通過語義邏輯形成了隱性連貫，譯作中第1句添加主語“they”將句子補充完整，并與后文中的“those”形成交替性對照。添加謂語“have passed”體現(xiàn)了語法連接中的時和體的關(guān)系，從而準確傳達了原作中回顧歷史，盤點古今的意圖。第2，3句通過一個定于從句結(jié)構(gòu)，用先行詞”those”和關(guān)系代詞”whom”，通過此種語法結(jié)構(gòu)實現(xiàn)了銜接和連貫。

原詩作和譯作皆是名家的大手筆，實為佳作。在英漢的連接方面，都巧妙地運用了語法連接手段及多種同構(gòu)、押尾韻關(guān)系，達到了形式銜接與內(nèi)容連貫的統(tǒng)一，文氣暢達，合情合理。既實現(xiàn)語篇的顯性和隱性的連貫，也保證了詩作的韻律美。譯文中，許先生在充分研究了原文的同構(gòu)銜接機制后，根絕兩種語言的不同特點，既顧及到了原文的表層銜接手段，又在譯文中進行了有效轉(zhuǎn)換，達到了深層次的語義連貫，不僅傳達了原詩作的內(nèi)涵和意義，譯文也妙筆生花，絲毫不遜色于原文的精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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