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翻譯中的靈感捕獲

佟曉梅

（天津外國語大學 高級翻譯學院，天津 300204）

英漢翻譯中的靈感捕獲

佟曉梅

（天津外國語大學 高級翻譯學院，天津 300204）

翻譯是一種智性活動，是一個需要有足夠智慧和靈性的過程，往往在看似平淡微妙的字里行間里掩藏著跌宕澎湃的鍛造取舍，以期達到更高的境界。靈感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思維，傳神的譯文常常閃爍著靈感的光芒，并映射在意境、口吻、意象、文風等諸多方面。從美學的視角去捕捉英漢翻譯中的動態(tài)靈感，不僅僅是為了追求譯文的超凡脫俗，更是為翻譯活動尋求一種心理關照。

翻譯；靈感；美學視角

翻譯是人類心智藝術通過語言方式得以表達的一種復雜活動[1]。人類的思維活動是一種精密復雜的能動性機制，大體上由三種形態(tài)的思維構成，即直覺思維、形象思維和邏輯思維。然而在人類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腦力勞動過程中，同時存在、如影隨形的不僅僅是上述這三種形式的思維活動，還有一種思維就是靈感。靈感思維是人們在文藝創(chuàng)作、科學研究中創(chuàng)造力突然達到超水平發(fā)揮的一種特定心理狀態(tài)。錢學森說:“如果把非邏輯思維視為形象思維，那么靈感思維就是頓悟，實際上是形象思維的特例。靈感的出現(xiàn)常常帶給人們渴求已久的智慧之光?！蔽覈g家楊苡曾經(jīng)在《一枚酸果——漫步四十年譯事》一書中講到靈感在其翻譯過程中的“自天而降”，即便是科學巨匠愛因斯坦都曾根據(jù)其畢生科學實驗的經(jīng)驗做出過這樣的評論：“我相信靈感和直覺?！笨茖W史上許多重大難題往往就是靠這種靈感的頓悟奇跡般地得到解決。所謂“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就是這樣一種意境[2]。

一、靈感譯文的定義

靈感（inspiration）一詞源自希臘語，意思是指吸入神的靈氣，即神賜的靈氣。因此，古往今來人們對靈感一詞的理解大都是來自神靈的啟示。所謂靈感譯文，指的就是靈感思維譯品，這是創(chuàng)作活動中的一種藝術直覺，其實質(zhì)是譯文達旨傳神、超凡脫俗、出神入化。也就是說，將原文的美感發(fā)揮到了極致，甚至創(chuàng)造出了比原文更為深邃的美感。其效果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二、靈感思維的創(chuàng)造性

翻譯作為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很難脫離來自語言和文化的種種牽制和障礙，正如伽達默爾在《真理與方法》中所言，“翻譯都不可能純粹是作者原始心理過程的重新喚起，而是對文本的再創(chuàng)造”。

由于現(xiàn)代科學的高速發(fā)展，翻譯開始呈現(xiàn)出智能化趨勢，從翻譯活動可以通過機器來完成的角度來看，翻譯可謂是名副其實的科學了，但是，還有很多翻譯工作是機器無法操控和把握的，必須通過人腦來完成，換言之，還需要人腦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才能實現(xiàn)，從這個角度講，翻譯很難被模式化，也不應被機械化，而是充滿了創(chuàng)造性思維的美的藝術。這也反映了譯者潛在的心理需求，即翻譯不該淪為科學的奴隸，在這份活動過程中，譯者渴望獲得科學之外的某種自由，某種美的感受。

當然，立足翻譯的標準，所謂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也不是沒有限度、沒有節(jié)制。譯者縱有生花妙筆，譯得再美，倘若偏離原作，譯出來的東西已是面目全非，豈不是嘲弄了原作，又欺騙了讀者？正所謂過猶不及，何忠之有？那種自作聰明的越俎代庖無異于篡改原作，可謂誤譯，是萬萬不可取的。因此，翻譯中的靈感創(chuàng)造絕不是天馬行空，無拘無束，而是必須在一定的空間里進行把握。

三、翻譯中的靈感顯現(xiàn)

依賴于現(xiàn)代科學技術，它使我們對靈感機制的探索成為了可能。靈感的到來需要一段累積的過程，這種久積突爆的靈感是有準備的大腦在抽象思維、形象思維的基礎上，擴大深入到主體潛意識的思維成果。靈感從來不是空穴來風，它需要思維主體在百科知識方面日積月累、悉心思考、反復琢磨，只有這樣，靈感才能噴薄而出，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純靈感思維。

（一）優(yōu)美的意境

含蓄的意境美，不會是一語道破的、直露的表達，而是一種隱晦曲折的、婉轉(zhuǎn)的、別出心裁的表達[3]。源語和譯入語讀者身處的語言文化環(huán)境迥異不同，要讓二者持對等的反映，就必須依賴于譯者的靈感活譯。

1.Hittheroad,likethisoneinLadakh,Indiaandstay there.

A.啟程，比如前往印度的拉達克并在那里停留。

B.踏上征程，路在遠方——攝于印度拉達克。

該句選自美國CNN網(wǎng)站上一篇旅游資料的圖片注釋文字。原句要表達的意境是旅途就在眼前，那是一條通向遠方的道路，充滿了未知，也昭示了無限的希望，表明了一個旅人在踏上行程之前的某種特定心態(tài)，這又何嘗不是每一個世人在人生道路上的境遇呢？學生的譯文A令人無法體驗這種意境，譯文“老實”得甚至充滿了艱澀，“啟程，比如前往印度的拉達克并在那里停留”，讓讀者如何體會“啟程”和“停留”之間的矛盾呢？筆者的譯文B——“踏上征程，路在遠方”簡潔明了，一語雙關，對一個旅人在出發(fā)之前的片刻駐足，給予了很好的詮釋。

2.Schnbergerisageographeraswellasaphotographer, andhecombinesbothdisciplinestocommunicatemorethan justthescenicbeautyofalandscape.

A.施朗伯格不僅是個攝影家，還是個地理學家，他將這二者的專業(yè)素養(yǎng)結合而展現(xiàn)出的成品不僅僅是景觀上的美感這么簡單。

B.施朗伯格不僅擅長攝影，同時也精通地理，他將二者有機地結合在自己的作品中，其作品所展現(xiàn)出的美妙意境已絕非純粹的風景所能企及。

該句選自英國BBC網(wǎng)站上的一篇人物報道，原文要表達的是施朗伯格將攝影和地理有機結合在一起，營造了獨特的效果，他所拍攝出來的畫面如夢似幻，如同童話故事中的神奇仙境。譯A掩蓋了這種意境，“景觀上的美感”所指不詳，語義模糊，令人不知所謂。譯B將“意境”與“風景”做了一番比對，讀者頓時茅塞頓開，自然體會到了神話般的魔幻世界。

（二）適宜的口吻

翻譯最難是口吻，任何篇章、故事的陳述都離不開口吻，一旦失去了口吻，就必定會失去韻味，譯文的質(zhì)量和效果就會大打折扣[4]。

3.“Weendedupinentirecountriesthatwedidn'tplan tovisit[Uganda,Rwanda,Myanmar],simplybecausewemet peoplealongthewaywhosaid,‘Yougottagothere!’"

A.“我們最后去了之前完全沒有計劃去的國家（烏干達、盧旺達、緬甸），僅僅是因為沿途遇到的人跟我們說‘你們一定要去那里！’”

B.結果，我們游覽的國家完全不在預期計劃之列，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途中有人這樣說：“你們可得到那兒看看??！”

這句來自美國CNN網(wǎng)站的旅游資料語言生動活潑，令人對假日不禁旅游心生向往。譯A的語言缺乏生氣，原句的熱情口吻消失殆盡。相比之下，譯B頗為隨意，極好地詮釋了原文積極和熱情的口吻，充滿了人情味。

4.AtsixtyIsaid：“Nowit’stimetoputmyaffairsin order,forthisisthethresholdofoldageandImustsettlemy accounts.”

A.而我六十歲時，我想：“已經(jīng)跨入了老年的門檻，我也該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清點一下賬目?！?/p>

B.到了六十歲，我說：“現(xiàn)在我該好好安排一下，畢竟已經(jīng)活到了這把年紀，也該對一切有個交代了?！?/p>

該句選自英國著名作家毛姆（WilliamSomerset Maugham）的作品MiddleAge,OldAge，學生們在翻譯這句話時，頗費周折，對“threshold”一詞把握不好，之間譯為“門檻”，而“putmyaffairsinorder”也找不到合適的解釋，干脆翻譯成了“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至于“settlemy accounts.”就更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清點一下賬目”來結束句意了。筆者建議在翻譯毛姆的作品之前要先了解作家的寫作風格，該作家文筆幽默、諷刺俏皮，令人感到清新有力。該句要表達的意思是作者已年到60，作為一個名符其實的老人，該對自己做一番總結和安排了。譯B中的“活到了這把年紀”弱化了“threshold”的范疇，靈活地處理了措辭的尷尬，而“affairs”“accounts”被譯成“安排一下”“交代”也是有了異曲同工之妙。

（三）關聯(lián)的意象

靈感思維常常伴隨形象思維而來，成功的譯者從不輕易拋棄原文中栩栩如生的形象。巴黎高翻前校長F. Isral曾經(jīng)說過，信息是清楚還是曖昧是由作者決定的。其實，即便是有意曖昧的信息，也有其特殊的相關性，也需要譯者的捕捉和再現(xiàn)[5]。意象的清晰可讀應該同樣是翻譯的一種美學要求，否則受眾無法感知意境，也無從體會其中的意脈。如果翻譯過程確實覺得障礙重重，不妨可以考慮形象的轉(zhuǎn)換，不少靈感譯文就是由此而來的。

5.Onehasreachedthethreescoreyearsandtenwhich oneisaccustomedtoacceptastheallottedspanofman,and onecanbutlookuponsuchyearsasremaintooneas uncertaincontingenciesstolenwhileoldTimewithhisscythe hashisheadturnedtheotherway.

A.但在所有的周歲紀念中，我想70歲生日是最為重要的了。一個人70歲了，也就到了通常所說的人的自然壽命，而剩下的那些年歲充滿了未知的意外事件，就好像趁著時光老人拿著他的鐮刀沖向別處時，你偷來的一般。

B.當生命的晚鐘敲響之前，余下的歲月就如同竊來的一般，充滿了未知和待定。

該句依然選自毛姆的同篇文章，對于“oldTimewith hisscythe”，學生們將其直接處理成了“時光老人拿著他的鐮刀”，試問，這樣的譯文有幾人能夠看得明白？無論是有沒有相關英語文化背景，這句話都要讓讀者駐足琢磨良久吧。原句的意思無非是說明死神的不期而至，若讓這樣的意象有所保留，的確需要我們費番心思。筆者認為，“晚鐘”似乎可以化解其中的難題，這份意象的置換建構是否可以讓這一生命中不可回避的話題產(chǎn)生出同等委婉而不失莊嚴的效果呢？

6.Andforgoodreason;ratherthanherdingpassengers onandofftheshipslikeherdsofcattle,onlytohavethem reboardtheboatsandleavebeforetheytrulygettoknoweach destination,VikingCruisesstaysalldayandletsguestseither choosesmall/largergrouptoursorwanderforhours—allday ifdesired—ontheirown.

A.維京郵輪不會催促著乘客上下船，游船會在目的地停留一整天，等到游客真的了解了每個目的地之后才離開。乘客們可以幾個人或一大群人結伴游覽，也可以獨自一人四處游逛幾個小時——如果愿意，甚至一天。

B.在維京郵輪上，乘客不會像動物一樣被驅(qū)趕著趕點上下船，游船會在景點停留一整天，等到游客盡情游覽之后才開船離開。乘客們可以選擇三三兩兩或者成群結隊集體游玩，也可以選擇獨自游覽幾個鐘頭，——如有需要，一整天也是可以的。

以上兩組譯文對“herdingpassengersonandoffthe shipslikeherdsofcattle”的處理，顯示了水平的高低。譯A干脆拋棄了“herdsofcattle”，譯為“催促著乘客上下船”，而譯B保留了形象，卻稍作轉(zhuǎn)換，將“herdsofcattle”置換成了它的上義詞“動物”，小范圍的形象置換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大效果。

（四）凝練的表述

言語凝練就是譯文上乘的美學要義，無論何種問題，這是永恒的要求。A.Albalat在《寫作的藝術》一書中曾說過:“語詞繁復的句子從來不能打動人，而簡潔明了卻能使文章增色?！?/p>

7.Mostofusseetheworldinsnippetsatatimealong weekendhere,atwo-weekvacationthere.Butwhen wanderlustgrowsbeyondwhatthosetripscancontain,a longerjourneymightbeinorder.

A.大多數(shù)人外出旅行都是匆匆一瞥，在這里過個長周末，去那里休假兩周。但是，當短期旅行無法滿足人們探索世界的愿望時，也許就需要來一場更長的旅行了。

B.人們除外游覽大多走馬觀花，這里過個周末小長假，那里來個兩周的假期。但是，當這種短期旅行令人感覺意猶未盡時，長期旅行將是勢在必行了。

這段文字說的是短期度假的局限性，以及人們選擇長期旅行的初衷。學生們在處理“snippets”一詞時過于拘束，“匆匆一瞥”詞不達意，相比之下，“走馬觀花”這一四字詞語更能表達游客的無法駐足欣賞的那份遺憾吧。同樣，譯A中“無法滿足人們探索世界的愿望”是對“when wanderlustgrowsbeyond”的死譯，拘泥于字面含義，行文拖泥帶水，不夠明朗。而譯B則以“意猶未盡”簡潔明了地表明了短期旅行讓人無法滿足的意味。

（五）關照的文風

翻譯中信息明確、言簡意賅是一種知性的美，譯者的語言能力和行文風格雖然千差萬別，但是“不以辭害意”始終是翻譯的原則。

8.Thatiswhatmakesyouthunhappy,thevehement anxietytobelikeotherpeople,andthatiswhatmakesmiddle agetolerable,thereconciliationwithoneself.

A.這些事情都有他們的好處并且會讓生活充滿歡樂，但是我再也不在乎了。時時處處想和別人一樣的強烈焦慮感，讓年輕人不快活；但也使得中年歲月變得還可以忍受，讓中年人能夠悅納自我。

B.年輕時候你追我趕的快節(jié)奏生活，令人焦灼不快；而人到中年，適時調(diào)節(jié)會讓生活步入安然。

英文文體中所一貫倡導的三性，即英語中的主語常常保持一個，這樣，保持一個中心性（topic），才會有一致性（unity），最終才會自然形成連貫性（coherence），從而使英語語言呈現(xiàn)了結構緊湊、聯(lián)系嚴密、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行文體系[6]。原句兩個“thatiswhatmakes.....”貫穿整句，兩個時間段的年齡比對一目了然，再次體現(xiàn)了毛姆簡練利落的文風。學生的譯文A雖然表現(xiàn)了句子的大意，卻丟失了原文的風采，譯文給人感覺顯得行文拖沓，意思晦澀。相比之下，譯B緊扣兩個年齡的差距，用“年輕”與“中年”引領全句，簡潔明快，語義干練，毛姆清新明快的文風似乎透過譯文躍然于紙上。

四、結語

靈感思維堪稱“心理學上的哥德巴赫猜想”，它對翻譯活動的影響不僅僅在于可以幫助譯者校對譯文的“信”和“達”，更重要的是，它還有助于譯文臻于“雅”境。許淵沖先生的意美、音美、形美的“三美”原則或許可以為我們?nèi)绾谓缍`感思維譯品提供一個可行性方法。但是，無論怎樣，如神的妙筆、靈感的迸發(fā)、剎那的光芒總是建立在追根究底、不懈探尋的執(zhí)著和努力之上的。

[1]RogerT.Bell.TranslationandTranslatingTheoryandPractice[M]. Beijng:ForeignTeachingandResearchPress,2001：45.

[2]毛榮貴.翻譯美學[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6:83.

[3]辜正坤.中西詩比較鑒賞與翻譯理論[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0:30

[4]毛榮貴.翻譯最難是口吻[J].中國翻譯,2002(2):29-30.

[5]易明華.漢英互譯的視點轉(zhuǎn)換[J].中國科技翻譯,2006(2):1-4.

[6]邵煒.從傅雷《藝術哲學》的翻譯看翻譯的接受美學[J].四川外國語學院學報,2008(6):88-91.

【責任編輯 趙 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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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05

天津市高等學校創(chuàng)新團隊培養(yǎng)計劃資助項目（TD12-5045）；天津外國語大學“未來之星”資助項目

佟曉梅，女，遼寧錦州人，天津外國語大學教授，主要從事翻譯理論與實踐、文化翻譯與傳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