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接受中的文化闡釋性
——以《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為例

李志華，趙雙玉

（石家莊學院 外語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35）

文學接受中的文化闡釋性
——以《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為例

李志華，趙雙玉

（石家莊學院 外語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35）

文學作品的文化屬性不僅來自于作家、作品本身的文化創(chuàng)造過程，也生成于讀者、批評者在文學接受活動中的文化闡釋行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是英國現(xiàn)代主義小說家D·H·勞倫斯的最后一部長篇小說。其文化意義蘊含于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過程中，并深化于作品的文學接受過程中。從接受美學的角度來看，該作品在文學接受中的文化誤讀、審美接受、文化闡釋經(jīng)歷了一個不斷深入、不斷升華的嬗變過程。其中性愛主題研究、原型批評、生態(tài)批評從不同層面說明了文學批評過程中的文化闡釋行為。

勞倫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文學接受；文化闡釋

D·H·勞倫斯（D.H.Lawrence）是英國20世紀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也是世界文壇上最具爭議的作家之一。爭議中尤以對其作品《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最多，世人對《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審美接受、文學解讀、文化闡釋經(jīng)歷了一個不斷深入、不斷升華的嬗變過程。20世紀60年代出現(xiàn)的接受美學認為，傳統(tǒng)文學理論低估了接受在文學活動中的意義，接受不但是對文本的接受，而且參與了文本的創(chuàng)造。所以文學接受是一種特殊的文化創(chuàng)造活動，文本的意義不僅來自作家的創(chuàng)作過程，也生成于讀者、研究者接受活動中的欣賞與批評，并且文學接受中的誤讀是難免的。以接受活動的性質和形態(tài)分，文學接受分為：閱讀、欣賞和批評三類。[1]《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從最初的因為性描寫而被禁、被誤讀，到后來的跨文化交流、多元文學批評，充分體現(xiàn)了文學接受的積極性、創(chuàng)造性及其文化屬性。并且其文學接受過程的文化闡釋性充分挖掘出了作家的文化創(chuàng)造思想及作品本身的文化意蘊。本文旨在結合勞倫斯一生的文學活動和文化創(chuàng)造行為從接受美學的角度分析《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文本接受及欣賞過程的文化屬性，并從性愛主題研究、原型批評、生態(tài)批評三個方面分析其文學批評過程中的文化闡釋行為。

一、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文化創(chuàng)造行為

勞倫斯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開篇寫道：我們所處的時代從根本上來說是一個悲劇的時代。在勞倫斯的所有作品中我們都可以感悟到作家所特有的那種憂患意識和救贖情懷。在資本主義工業(yè)文明如日中天之時，勞倫斯憑著自身對人和自然的本能關愛，憑著其天賜的藝術敏感，觸及到了現(xiàn)代文明的種種弊端和疾病癥候。小說伊始，即是一場浩劫后的一片廢墟，這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滿目瘡痍的象征，更是大戰(zhàn)后人之精神荒原的寫照。然后，勞倫斯選擇了遠離工業(yè)文明的森林，男女主人公體驗著自然淳樸的愛情，依此作者表達出對現(xiàn)代文明殘酷性的抗爭，并創(chuàng)造出成人的童話。

勞倫斯一生共創(chuàng)作了12部長篇小說，他是充分利用小說這一藝術形式為人類文明發(fā)展作出貢獻的藝術家之一。《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創(chuàng)作于1928年，是勞倫斯最后一部長篇小說，此時的勞倫斯對人物及情節(jié)的刻畫已爐火純青，對其終身探索的兩性關系也有了更深思熟慮的答案。早在1912年，勞倫斯與弗里達私奔到意大利北部的嘎達湖畔時，他就已經(jīng)通過直覺觸及到了未來生命中的一部驚世駭俗的小說的主題，其理念在游記《意大利的薄暮》中已初露端倪。在他生命的后期，查出肺結核三期后，他在給澳大利亞女作家莫莉·斯金納（MollySkinner）的信中說：“我還是想寫一部長篇小說，你可以與你創(chuàng)造和記錄下的人物及經(jīng)驗生死交關，它本身就是生命，遠勝過人們稱之為生命的俗物。”[2]293隨后1925年和1926年，他最后回故鄉(xiāng)兩次，陰郁的故鄉(xiāng)和明麗的意大利兩相比較、兩相沖撞，他終于失望而歸。在意大利，他通過考察墓葬和壁畫，深深迷上了羅馬人之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意大利人真正的祖先伊特魯里亞人。他們充滿血性的性格、自由浪漫的生活方式、對神靈的虔誠膜拜、對死亡的豁達，與基督教文明下的物欲橫流和人性的異化產(chǎn)生了鮮明的對比。于是，潛隱作家心靈深處多年的小說主題終于落筆于《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小說《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創(chuàng)作過程飽含了作家對人類本質的深刻體驗和對人類理想的不懈追求，創(chuàng)造的是一種源于現(xiàn)實而超越現(xiàn)實的藝術真實、形而上的文化理想和文化精神。勞倫斯的藝術境界，除了造化使然，后天的生活經(jīng)歷和精神砥礪亦是關鍵——生活在骯臟的工業(yè)文明與田園牧歌的老英國的交界地帶，吸取的是其時代最優(yōu)秀的文化，探究的是超然的真理。就作家的創(chuàng)作本性來說，《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有一種合乎人性的生存愿望，并為人類提供了特殊的文化趨向。

二、小說的審美接受過程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最初的文本接受過程是一個從誤讀到欣賞的過程。文學欣賞是讀者在作家創(chuàng)造的基礎上，以自己的人生經(jīng)驗來感受、體認和想象文學文本所表現(xiàn)的思想感情和藝術形象的過程，它使文學欣賞成為一種接受者參與的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

1928年，《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剛一問世即遭到猛烈的攻擊，被視為淫書?！恫樘┤R夫人的情人》在英國的遭遇是一種階級意識的沖突。英國懼怕無政府主義、工人革命和躁動，上流社會中很多人對性抱有過度的謹慎，盡管他們在行為和言語上與勞動階級一樣并非清教。30年后，20世紀50年代末，英國似乎進入了一個性自由的社會，1959年終于出臺了“淫穢出版條例”，以防止法律對含有色情描寫的嚴肅文學構成威脅。1960年，企鵝出版社在勞倫斯逝世30周年之際推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全本，卻被檢察官告上法庭。結果企鵝出版社贏了，結束了長達30年的禁令。文化學家理查德·霍嘉特（Richard Hoggart）在法庭上就特別指出這本書“講道德，甚至有清教之嫌”。①轉引自黑馬《〈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生命之書》，載《博覽群書》2010年第5期。在霍嘉特看來，當時的法官和檢察官對這樣的文學名著是缺乏審判資質的，他們的文化、智慧和鑒賞力都明顯不足，因此無法理解一本小說公然寫了性事，他們也沒料到這件事碰巧成了社會文化變革的標志。

對于《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獨到之處，倒是中國的文化界不乏識玉之人。這部小說一問世，中國文學界就報以寬容和同情。中國20世紀30年代就出版了饒述一先生翻譯的單行本，但因為是自費，發(fā)行量僅千冊。著名作家林語堂、郁達夫都曾有精辟的見地，對勞倫斯的作品給予肯定。其后50年間，由于時代的局限性和文化語境的變遷，中國對勞倫斯的介紹出現(xiàn)了近半個世紀的空白，讀者與此書無緣。直至1986年，饒述一先生的譯本在湖南再版，并以趙少偉研究員發(fā)表在1981年《世界文學》第二期的論文《戴·赫·勞倫斯的社會批判三部曲》為標志，重新肯定了勞倫斯的文學地位。而在1985年上海出版的專著《現(xiàn)代英國小說史》中，《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仍被指責為“黃色淫穢”，作者并把開禁這本書作為“當前西方社會的道德風尚已經(jīng)墮落到何種地步”[3]223的標志。這也反映了文學接受過程中個體語境與時代語境的差距。

到了20世紀末，東西方一些國家都先后成立勞倫斯學會，對《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研究也更加廣泛、深入，從單純的文本接受到文學批評，從性愛主題研究到原型批評、女性主義批評、心理批評、生態(tài)批評、文化研究等?！恫樘┤R夫人的情人》的文學接受從以文學作品為媒介的讀者與作者之間的交流，擴展為以閱讀、解讀為中介的作家與讀者、作家與批評家、批評家與讀者間的復合交流過程。一部偉大的文學作品，尤其是有爭議的作品，它的文學接受過程代表了一種特殊的文化理解和文化闡釋行為?！恫樘┤R夫人的情人》就是一個很好的文學個案，它的文學接受過程已超越了純審美的傾向，而指向一種新的文化交流和對話?！恫樘┤R夫人的情人》的文學接受過程把作家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所內化的社會意識、所創(chuàng)造的文化精神，從接受者的角度呈現(xiàn)出來，從而實現(xiàn)了作家與接受者的雙向交流以及文學作品的文化積累和文化衍生。

三、文學批評中的文化闡釋

文學批評是文學接受的一個特殊類型，是指在鑒賞的基礎上，運用某種理論對文學文本及其相關的文學現(xiàn)象進行分析、研究和評價的闡釋活動。欣賞是感受性的，批評則是闡釋性的。20世紀50年代后，西方流行的文學批評方法大多是文化闡釋性的，這反映了文學接受的一種價值態(tài)度和取向。盡管諸多批評模式在釋義內容和價值取向上各有不同，但有一點卻是共同的，即文學接受中的釋義行為是一種特殊的人文闡釋活動。文學作品是表現(xiàn)文化最敏銳的部分，而文學批評觸摸到了文學作品的文化內涵，挖掘出了作品所蘊含的民族文化精神與人類普遍的文化精神，其文化意義不言而喻。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所蘊含的豐富文化內涵，在文學接受過程中，現(xiàn)代批評理論下，不斷得到揭示和呈現(xiàn)。下文擬從性愛主題研究、原型批評、生態(tài)文化批評3個方面來分析文學批評中的文化闡釋性。

（一）生命本質的探索——性愛主題研究

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勞倫斯把在《兒子與情人》《虹》和《戀愛中的女人》中已經(jīng)展開的性愛主題推向了高潮?！秲鹤优c情人》是性愛主題的開端，這時勞倫斯還沒有去構建新的理想的兩性關系，他關注的焦點只是舊的兩性關系的不合理性。在《虹》和《戀愛中的女人》中，勞倫斯以滿懷的熱情和深度記錄了男女兩性關系從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的演進過程，而且滿懷向往地構建了自己心目中的新型兩性關系——星式均衡的兩性關系?！恫樘┤R夫人的情人》是勞倫斯的代表作，也是他對兩性關系的童話式描述。他用一個老套的故事、大膽的性愛描寫，再次證明了現(xiàn)代文明的僵死，自然人性的鮮活，拯救人類的根本途徑在于人性的返璞歸真、在于性愛的完美實現(xiàn)。

勞倫斯在文學創(chuàng)作過程中，由于受到以叔本華（Arthur Schopenhauer）、尼采（Nietzsche）、弗洛伊德（Freud）為代表的非理性主義的影響，加上自身對生命的直覺與感悟，一生都在探索兩性關系的理想境界及靈與肉的和諧統(tǒng)一，以此來救贖現(xiàn)代文明的墮落。在勞倫斯眼中，性與生命同在，性甚至就是生命最重要的特質，性是美的。勞倫斯說：“性和美是同一的，就如同火焰和火一樣?！盵4]210反過來，勞倫斯對現(xiàn)代文明深惡痛絕，認為文明的最大災難就是對性的病態(tài)的憎恨，它殘害性、壓抑性。

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作為自然人，麥勒斯與康妮擺脫了文明的桎捁，蕩滌了基督教的原罪感，用生命的欲望和熱情去愛，享受生命本源的快樂，尋求性愛的極致。麥勒斯是生機盎然的大森林的守護者，他所代表的是自然，是人性，是蓬勃的生命。與其對立的克里福德則代表了失去生機、頻臨死亡的現(xiàn)代文明?？的輶昝摽死锔５碌牧b絆投入麥勒斯的懷抱，從性愛中升起對生命、自然的神圣感，對人類的信念。勞倫斯的性愛描寫有嚴肅的目的性，他不以追求感官體驗為目的，而是強調人物瞬間的心理感受和生命體驗。面對潮水般的攻擊謾罵，勞倫斯曾多次為自己的文章辯護。在1929年《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一辯》中他說他寫《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目的就是“要讓男人和女人們全面、誠實、純潔地想性的事，即使我們不能盡情地縱欲，但我們至少要有完整而潔凈的性觀念”[5]295。

勞倫斯的性愛意識、性愛描寫進入到了一個哲學與審美的高度，使人們徹底擺脫了淫穢意識，上升到了形而上的思想境界。中國文豪林語堂早在20世紀30年代就指出，“在于勞倫斯，性交是含蓄一種主義的”[6]。在1961年版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序言中，霍嘉特稱這本書是“潔凈、嚴肅的美文”?！叭绻@樣的書我們都試圖當成淫穢書來讀，那就說明我們才叫骯臟。我們不是在玷污勞倫斯，而是在玷污我們自己?！雹俎D引自黑馬《〈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生命之書》，載《博覽群書》2010年第5期。時至今日，普遍的研究認為，勞倫斯對性持一種清教徒的觀點：“他之所以常常被稱作清教徒，就是因為他認為性是生命和精神再生的鑰匙，也因為他認為這是極嚴肅的事情。”[7]207勞倫斯的同鄉(xiāng)戲劇家蕭伯納也說過：每一個少女都應該讀這本純潔的書。這也可以看作是對人類文明發(fā)展的預言吧！

（二）精神家園的找尋——原型批評

在以文化人類學和非理性主義為思想基礎的20世紀英國現(xiàn)代主義作家中，勞倫斯是利用原始因素進行創(chuàng)作較為突出、探索也較為深入的一位。勞倫斯的一生，深受希臘神話、《圣經(jīng)》、印第安神話等原始文化因素的影響，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一直試圖用理想化的原始文明來拯救西方現(xiàn)代文明的墮落腐敗。在《無意識幻想曲》前言中，勞倫斯描述了一個“生機勃勃”“壯麗宏偉”的人類遠古異教時代。在那個時代，人類的生活和著宇宙自然的規(guī)律，保持著生命的完善，創(chuàng)造了“偉大、富有魅力”的文明。在《精神分析與無意識中》，勞倫斯更進一步把人類原始文明看得高于現(xiàn)代文明。在《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一辯》中，勞倫斯描繪了人類的兩性關系發(fā)展史，指出原始異教時代的婚姻是與宇宙、自然的節(jié)奏一致的。他呼吁，人類“應該回轉身尋回宇宙節(jié)奏”，使婚姻“走向永恒”，而這“意味著重返古老的形態(tài)”。[5]321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即是勞倫斯利用原始性因素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化創(chuàng)造的代表性作品，反映了勞倫斯將原始社會理想化的思想。在希臘神話中，原始社會就是人類的“黃金時代”。在《圣經(jīng)》中，伊甸園的描述和亞當夏娃的生活境界就是理想化的原始社會的圖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正是按照《圣經(jīng)》的敘述體系：已生—死亡—復活來展開故事脈絡，尋找人類的精神回歸。勞倫斯一開篇就把戰(zhàn)爭描述為現(xiàn)代文明的大毀滅，因戰(zhàn)爭而失去性能力的男爵就是死亡的象征，而臉色紅潤又躁動不安的女主人公預示著生命的復活。為了與《圣經(jīng)》中人類的原始意象相契合，勞倫斯以詩意的筆觸描繪出一個原型的自然世界——拉格比莊園，一片年代久遠的原始森林。樹林在勞倫斯眼中，象征著人與自然本真的生命活力，更象征著人類的精神家園，而樹林中萬物的生發(fā)繁衍，無不孕育著一個性字。勞倫斯選擇了原始意象森林，又選擇了護林者麥勒斯作為小說的英雄，并且按照神話原型中四季發(fā)展的敘事結構，從秋季到冬季、春季、夏季展開了男女主人公的情愛歷程和感情升華。于是在這片森林中，男女主人公通過本能、肉體、欲望、血性等被現(xiàn)代文明壓抑的原始沖動，上演了《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的一幕，奏出一曲生命的抒情詩。

原型批評是能最大闡釋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文化內涵的文學批評模式。原型批評是弗萊（Northrop Frye）以榮格（Carl G.Jung）的集體無意識學說和弗雷澤（James G.Frazer）的神話理論為基礎的，而這兩種理論本身就含有相當多的原始文化因素。榮格的集體無意識說，認為遠古人類反復的生活經(jīng)歷在心靈上留下印記和影像，并被人類集體無意識地世代傳承下來，在潛意識領域建立起原始人與現(xiàn)代人之間的聯(lián)系。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勞倫斯利用原始意象構建小說的原型框架及敘事結構，利用《圣經(jīng)》的救贖情懷為人類描繪出一個烏托邦式的理想社會，并引領人類回歸精神的家園。所以原型批評理論使《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文學接受過程中的文化闡釋更加厚重。

（三）和諧社會的建構——生態(tài)批評

生態(tài)批評（Ecocriticism）于20世紀70年代出現(xiàn)在美國，90年代后迅速發(fā)展為文學研究的顯學。生態(tài)批評是通過文學和文化研究來重新審視、探討人和自然的共生關系，揭示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對大自然的破壞、對人的異化及由此所帶來的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背離，并倡導人類回歸自然，還人性以自然狀態(tài)，構建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和諧美好的關系。生態(tài)批評的特質無疑與勞倫斯的創(chuàng)作思想完全吻合，對于進一步挖掘其作品的文化內涵大有裨益。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勞倫斯對人類自然生態(tài)、社會生態(tài)、精神生態(tài)的細致刻畫，充分體現(xiàn)了勞倫斯的生態(tài)意識和救贖情懷。

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勞倫斯首先描述出在工業(yè)文明和自然對立下的慘遭破壞的自然生態(tài)，離拉格比莊園不遠的“毫無靈魂、丑陋無比”的中部煤鐵世界：在陰沉的拉格比府房間里，她聽到了礦井上篩煤機的咣當聲、卷揚機的噗噗聲、火車轉軌的咯噔聲和礦車嘶啞的汽笛聲。當風從那邊刮過來時，經(jīng)常是這么個刮法，房子里就充滿了爛泥里燒出的硫磺惡臭。即使是無風的日子，空氣里也總是彌漫著地下冒出來的雜味：硫磺、煤炭、鐵或硫酸。在這里，工業(yè)文明把自然作為人役使的對象，由于對大自然的過度開發(fā)和利用，人與自然呈現(xiàn)出對立的狀態(tài)，自然生態(tài)失衡了。接著，作家同樣描繪出工業(yè)文明下冷漠的社會生態(tài)：拉格比府與特瓦蕭村之間沒有往來，一點也沒有。他們之間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雙方都暗自懷有抵觸情緒。這倒不是因為她和克里福德沒有人緣兒，只是因為他們是另一種人，一種與礦工截然不同的人。這簡直是違背普通人性、莫名其妙的事！可以說資本主義的工業(yè)化和機械化在破壞自然生態(tài)平衡時，也造成社會生態(tài)的失衡，致使人性的異化和人際關系的畸形。然后，勞倫斯通過自然生態(tài)和社會生態(tài)的失衡，透視出人們精神生態(tài)的虛無。男爵克里福德成了戰(zhàn)爭的犧牲品、心靈癱瘓的異化人。而婚后的康妮，承受著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她自由、淳樸、叛逆的天性被壓抑，一種對于所有事物的驚恐、冷淡、空虛，一步步地侵襲到她的靈魂。

從廢墟到原始森林，由異化人到自然人，勞倫斯用本真的性愛為男女主人公解除了心靈的桎捁，用非理性的意識找回精神的家園。這一文本解讀透視出勞倫斯強烈的生態(tài)憂患意識及對理想和諧社會的深切呼喚。生態(tài)批評的思想基礎是生態(tài)哲學中的整體觀、聯(lián)系觀與和諧觀等生態(tài)文化，這正是勞倫斯作品的文化屬性。

四、結語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從被禁，到欣賞、批評的文學接受過程充分展現(xiàn)了接受者的感知、理解、評價、闡釋等一系列的文學活動，并體現(xiàn)了這一過程對文本意義的再創(chuàng)造，對文化意義的再衍生。由此可見，文學作品的文化意義和社會功能是由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行為和接受者的文化理解、文化闡釋行為完成的。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勞倫斯以現(xiàn)代主義作家所特有的非理性主義思維、原始性文化、玄思的意象去關注人的自然本能、內心本我，探尋人類靈魂自我拯救的道路，寫就一首廢墟上生命的抒情詩。在小說的接受過程中，接受者和作品的文化意蘊已形成了一種雙向轉化與融合的過程?！罢f不盡”正是文學的魅力所在。

[1]文學接受[EB/OL].[2013-08-03].http://baike.baidu.com/link? url=QoEEEfQmZK5lTNJal0XaC4lgw-xNCFPVsGecn7eV4q 49vmy735OemAEu-vhcnywl.

[2]ZYTARUK G J，BOULTON J T.The Letters of D.H.Lawrence：Volume5[M].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2002.

[3]侯維瑞.現(xiàn)代英國小說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2001.

[4)][英]勞倫斯.性與美[M]//勞倫斯.勞倫斯散文精選.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1996.

[5][英]勞倫斯.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一辯[M]//勞倫斯.勞倫斯散文精選.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1996.

[6]林語堂.讀勞倫斯[J].人間世，1934，（19）：34.

[7][英]克莫德.勞倫斯[M].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6.

（責任編輯 蘇 肖）

The Cultural Interpretation in Literary Acceptance：A Case Study of Lady Chatterley’s Lover

LI Zhi-hua，ZHAO Shuang-yu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hijiazhuang University，Shijiazhuang，Hebei 050035，China）

The cultural meaning of a literary work not only comes from the writer，the work’s creative process，is also generated in the literary interpretation of readers and critics in their process of acceptance activity.Lady Chatterley’s Lover is British modernist novelist D.H.Lawrence’s last novel.Its cultural meaning is implied in the writer’s literary creation and deepened in the work’s literary acceptance.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ceptional Aesthetics，this paper holds that the work undergoes a deepened process of cultural misreading，aesthetic acceptance and cultural interpretation in the literary acceptance of readers and critics.And it further analyzes the cultural interpretation in literature criticism from the three aspects：sex theme study，archetypal criticism，ecological perspective.

Laurence；Lady Chatterley’s Lover；literary acceptance；cultural interpretation

I106

：A

：1673-1972（2014）02-0079-05

2013-09-05

李志華（1967-），女，河北辛集人，副教授，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