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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王鵬運、況周頤詞學思想和創(chuàng)作的差異

      2014-04-10 02:39:52李惠玲
      求是學刊 2014年1期

      摘 要:從對“重拙大”的推崇、創(chuàng)作實踐、對夢窗詞的推許等看,王鵬運、況周頤的詞學思想和創(chuàng)作有很大差異。王鵬運的“重拙大”論是就詞格而言,況周頤的“重拙大”論則是在詞境的層面展開。王鵬運的詞能較好體現(xiàn)其“重拙大”的主張,而況周頤詞對“重拙大”的體認是建立在“性靈語,以沉著之筆達出”的基礎(chǔ)上。王鵬運欣賞夢窗詞“無一字無來歷”之妙,其詞學夢窗之密又糅合自己之清疏,別具特色;況周頤則更注重夢窗詞流露的真情,其詞大量運用“芬菲鏗麗”之字眼,傾心學習潛氣內(nèi)轉(zhuǎn)的筆法,力求上接夢窗。這些差異與他們的身份、性情、興趣等有關(guān)。

      關(guān)鍵詞:清代詞學;王鵬運;況周頤;詞學思想

      作者簡介:李惠玲,女,文學博士,廣西民族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從事中國古代詩詞與地域文學研究。

      基金項目:廣西高等學校一般項目“清詞中興背景下的嶺西詞人研究”,項目編號:201203YB063

      中圖分類號:I207.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504(2014)01-0110-07

      在對晚清詞壇的研究中,前人多從王鵬運、況周頤詞學思想的共性入手論述,認為況周頤主要是闡發(fā)和弘揚王鵬運的詞學主張。隨著研究的深入,部分學者開始關(guān)注二者之差異。筆者在細讀文獻的基礎(chǔ)上,從對“重拙大”的推崇、創(chuàng)作實踐、對夢窗詞的推許等方面比較王鵬運與況周頤詞學思想與創(chuàng)作的差異。

      一、從對“重拙大”的推崇看王、況之不同

      “重拙大”是王鵬運、況周頤詞學思想的核心。王鵬運之于“重拙大”,沒有具體論述,但從僅有的相關(guān)文獻中可見其端倪。況周頤《蕙風詞話》卷二有云:

      《花間集》歐陽炯《浣溪沙》云:“蘭麝細香聞喘息。綺羅纖縷見肌膚。此時還恨薄情無?”自有艷詞以來,殆莫艷于此矣。半塘僧鶩曰:“奚翅艷而已?直是大且重?!逼垷o《花間》詞筆,孰敢為斯語者?1

      細品之,況周頤將歐陽炯詞視為艷詞的典型,而王鵬運受常州詞派的影響,論詞重意格,故看到了艷詞背后隱藏的“大”和“重”。在王鵬運的指點下,況周頤才領(lǐng)悟到這是“花間”筆法。可見,“重”和“大”在王鵬運的語境里應(yīng)著眼在情感的深沉和表達的極致上。王鵬運對“大”的論述還見于《元草堂詩余》批注:“何嘗不博大昌明,倚聲一道,豈盡以勾心斗角為能事耶?!?認為劉太?!赌咎m花慢·混一后賦》詞抒發(fā)治國情懷,氣格大,境界闊,故顯得“博大昌明”??梢娡貔i運所言之“重”和“大”主要是從立意而言,強調(diào)內(nèi)涵的厚重及因之而呈現(xiàn)的開闊境界。

      王鵬運關(guān)于“拙”的論述亦僅見況周頤的轉(zhuǎn)述?!掇ワL詞話》卷一載:“半塘云:‘宋人拙處不可及,國初諸老拙處亦不可及?!庇纱丝梢?,王鵬運關(guān)于“拙”的評述是囊括整個宋代和清初的,包含兩個層面。一是北宋詞的素樸天然之美。夏敬觀《〈蕙風詞話〉詮評》云:“北宋詞較南宋為多樸拙之氣,南宋詞能樸拙者方為名家。概論南宋,則纖巧者多于北宋?!敝赋鰳阕臼窍鄬τ诶w巧而言的。北宋素樸之詞,或天趣獨到、偶然生成,或大巧若拙、不露痕跡。南宋詞的樸拙則多為后者。二是清初詞真率而樸厚的本色美。葉恭綽云:“清初詞派,承明末余波,百家騰躍。雖其病為蕪獷,為纖仄,而喪亂之余,家國文物之感,蘊發(fā)無端,笑啼非假;其才思充沛者,復以分途奔放,各極所長。故清初諸家,實各具特色,不愧前茅;遠勝乾嘉間之膚庸淺薄,陳陳相因者?!盵1](P608)說明較之乾嘉詞的淺薄,清初詞有一種樸厚的特質(zhì),因為歷經(jīng)喪亂,家國文物之感蘊含其中,“笑啼非假”,真率而樸厚。

      由此可見,王鵬運所倡之“重拙大”是就詞格而言的,認為詞有厚重的內(nèi)涵,寄寓家國文物之感,以素樸真率的本色語表達,呈現(xiàn)宏大開闊的境界,方為佳作。

      受王鵬運的啟迪和影響,況周頤在《蕙風詞話》卷一開宗明義,大力標舉“作詞有三要,曰:重、拙、大。南渡諸賢不可及處在是”。彭玉平認為:“解讀‘重拙大之旨,就必須立足于南宋詞人?!睕r周頤將重拙大“限定在‘南渡諸賢,則‘重拙大三字雖襲之,而內(nèi)涵則在悄悄地發(fā)生著變化”。[2]此言為我們解讀“重拙大”指示了門徑。的確,況周頤沿襲王鵬運“重拙大”之名,而內(nèi)涵已有差別。我們先來看況周頤關(guān)于“重”的論述:

      重者,沉著之謂。在氣格,不在字句。(《蕙風詞話》卷一)

      情真理足,筆力能包舉之。純?nèi)巫匀?,不假錘煉,則沉著二字之詮釋也。(《蕙風詞話》卷一)

      重者,沉著之謂。在氣格,不在字句。于夢窗詞庶幾見之。即其芬菲鏗麗之作,中間雋句艷字,莫不有沉摯之思,灝瀚之氣,挾之以流轉(zhuǎn)。令人玩索而不能盡,則其中之所存者厚。沉著者,厚之發(fā)見乎外者也。欲學夢窗之致密,先學夢窗之沉著。(《蕙風詞話》卷二)

      從以上論述看,況周頤論“重”是就氣格的沉著而言的。如何做到“沉著”?必須“情真理足”,輔以質(zhì)樸之筆,方能達到“沉著”之境。在宋代詞人中,況周頤認為“夢窗詞庶幾見之”。具體而言,夢窗之詞有“沉摯之思”,而又潛氣內(nèi)轉(zhuǎn),哀感頑艷,幾近“沉著”。所以,況氏所言之“重”,已不僅限于寄寓政治情懷,而涵蓋了一切真摯深沉的情思。這就突破了常州詞派崇意格、重寄托的范疇,具有更廣泛的意義。而且,況氏既強調(diào)“情真理足”,又強調(diào)“筆力包舉”,說明其對“重”是從詞的整體風貌,即詞境上予以定義的,不僅是從立意上推尊詞格。關(guān)于這一點,還有很多旁證:

      容若短調(diào)輕清婉麗……其慢詞如《風流子·秋郊即事》云:“平原草枯矣?!币饩畴m不甚深,風骨漸能騫舉,視短調(diào)為有進,更進,庶幾沉著矣。(《蕙風詞話》卷五)

      詞有穆之一境,靜而兼厚、重、大也。淡而穆不易,濃而穆更難。知此,可以讀《花間集》。(《蕙風詞話》卷二)

      況周頤所論“沉著”,多是從意境著眼。他認為納蘭性德的《風流子·秋郊即事》如果意境更進,就能達到沉著了?!澳隆本嘲恕办o”、“厚”、“重”、“大”,故“沉著”之境是“穆”境的內(nèi)涵之一。

      再談“拙”。與王鵬運將“拙”著眼于北宋和清初不同,況周頤所言之“拙”定位在南宋諸賢。況周頤沒有對“拙”進行具體闡釋,但我們從相關(guān)論述中可以得出上述結(jié)論。先看蕙風的一則評論:

      李 洲《拋球樂》云:“綺窗幽夢亂如柳,羅袖淚痕凝似餳。”《謁金門》云:“可奈薄情如此黠。寄書渾不答?!薄梆h”、“黠”葉韻雖新,卻不墜宋人風格。然如“餳”韻二句,所爭亦止累黍間矣。其不失之尖纖者,以其尚近質(zhì)拙也。(《蕙風詞話》卷二)

      此處“拙”指的是“質(zhì)拙”,是相對于“尖纖”而言的。況周頤認為“纖”是元明以后的主要詞弊之一,“詞衰于元,當時名人詞論,即亦未臻上乘。如陸輔之《詞旨》所謂警句,往往抉擇不精,適足啟晚近纖妍之習”(《蕙風詞話》卷二)。《歷代詞人考略》卷十七中亦云:“明已來詞纖艷少骨,致斯道為之不尊?!惫蕵O力反對尖纖之作,并提倡以“質(zhì)拙”救之。何謂“質(zhì)拙”?即質(zhì)樸自然,真率樸厚。主要表現(xiàn)在用筆的不琢不率和性情的真純上。況氏云:“詞太做,嫌琢;太不做,嫌率。欲求恰如分際,此中消息,正復難言。但看夢窗何嘗琢,稼軒何嘗率,可以悟矣?!保ā掇ワL詞話》卷一)過分雕琢,就顯得造作;過于粗率,就陷入蕪獷。所以況氏倡揚“恰如分際”,以達“自然從追琢中出”的化境。另外,況周頤以南宋詞人吳文英、辛棄疾作為不琢不率的典型,也體現(xiàn)了其“拙”的立足點在南宋。

      關(guān)于“大”,況周頤闡述最少,故前人對“大”的解釋分歧亦多。如黃霖認為:“所謂大,是指才情大,托旨大,有大家的風度?!盵3](P314)方智范等認為“‘大主要包含著三層意義。一是語小而不纖,事小而意厚……二是詞小而事大,詞小而旨大……三是身世之感通于性靈的寄托”[4](P391-394)。邱世友認為:“詞境之大,就其實質(zhì)說,不一定在形象,在堂廡,而在氣象,在托旨,在思想性?!盵5](P361)盡管各有發(fā)揮,但其共同點都集中在“托旨大”上,這是很有見地的。蕙風所謂“大”,主要就是“托旨”要“大”。如況氏評李治《摸魚兒·和遺山賦雁丘》過拍云:“‘詩翁感遇。把江北江南,風嘹月唳,并付一丘土。托旨甚大?!保ā掇ワL詞話》卷三)元好問《摸魚兒》賦雁丘,本是以雁寫人,歌頌天下癡兒女的堅貞愛情。李治的和作,糅入山河易主之感,較遺山又進一層,故云“托旨甚大”。從上述評語及況周頤關(guān)于己作《玉梅后詞·玲瓏四犯》“衰桃不是相思血,斷紅泣、垂楊金縷”句“斯旨可以語大”(《蕙風詞話》卷一)的評價看,況氏所謂“大”,指的是寄托的內(nèi)容重大,尤以家國情懷為主,所以孫維城認為:“大就是寄托邦國大事。”[6](P68)

      綜上所述,況周頤“重拙大”之“重”指的是氣格和詞境的沉著,“拙”指的是性情之真和用筆的質(zhì)樸自然,“大”指的是托旨大。三者雖各有側(cè)重,但都是從詞的整體風貌即詞境論詞的。正如邱世友所言:“對詞境的質(zhì)的要求,蕙風提出拙、重、大?!盵5](P352)同時,“重拙大”三者之間又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渾然一體的,所以況周頤以“融重與大于拙中”闡明“頑”之字義,認為“靜而兼厚、重、大”才能達到“穆”之一境。況氏“重拙大”論針對當時詞壇尖纖等詞弊而發(fā),有極強的現(xiàn)實意義。王鵬運的“重拙大”論從詞格入手推尊詞體,況周頤則進一步推進為從詞境著眼深入探討詞體本質(zhì),體現(xiàn)了對常州詞派只重意格的超越?!爸刈敬蟆闭撝链瞬虐l(fā)揚光大,并臻于完善。

      二、從創(chuàng)作實踐看王、況之不同

      “重拙大”詞論經(jīng)王鵬運的提倡到?jīng)r周頤的深化,成為他們填詞論詞的主要準則之一。王鵬運、況周頤在創(chuàng)作中是否實踐了他們的主張?

      王鵬運的詞能較好地體現(xiàn)其“重拙大”的主張。龍榆生云:“鵬運論詞,別標三大宗旨:一曰‘重,二曰‘拙,三曰‘大。其自作亦確能秉此標的而力赴之?!湓~多沉郁悲壯之音,自成其為‘重且‘大;同時作者如文焯、周頤輩,無此魄力也。”[7](P154-155)王鵬運之詞,是名臣之詞。雖然他只是外廷言官,地位很低,但他正直耿介,數(shù)十疏上,直聲震天下,甚至抗疏言事,差點獲罪。正是這么一位心懷家國的政治家,卻不得用于世,所以“當沉頓幽憂之際,不得已而托之倚聲”[8](跋)。故他的詞大多寄托了他的用世之志和家國情懷。王鵬運為詞,取徑甚廣,學王沂孫、辛棄疾、姜夔、吳文英、周邦彥、蘇軾等,融眾家之長而卓然自立。王鵬運氣魄之大源于天性,性情之厚得自辛棄疾,胸襟之闊來自蘇軾,寄托之深學之王沂孫,而渾成得自周邦彥,沉博得自吳文英,清疏得自姜夔??涤袨檎J為王詞“有稼軒(辛棄疾)之飛動,美成(周邦彥)之游揚佚蕩,草窗(周密)、白石(姜夔)之芳馨”[8](序)。葉恭綽曰:“清季能為東坡(蘇軾)、片玉(周邦彥)、碧山(王沂孫)之詞者,吾于先生(王鵬運)無間焉?!盵1](P642)朱祖謀《半塘定稿序》言:“君(王鵬運)詞導源碧山,復歷稼軒、夢窗,以還清真(周邦彥)之渾化,與周止庵氏(周濟)說契若針芥?!盵9]這些都說明王鵬運學詞不主一家的特點。王鵬運詞氣魄甚大,又善于熔眾制于一爐,所以自成大家。他的詞就整體詞境而言,是沉雄悲壯。如《滿江紅·送安曉峰侍御謫戍軍臺》:

      荷到長戈,已御盡、九關(guān)魑魅。尚記得、悲歌請劍,更闌相視。慘淡峰煙邊塞月,蹉跎冰雪孤臣淚。算名成、終竟負初心,如何是。 天難問,憂無已。真御史,奇男子。只我懷抑塞,愧君欲死。寵辱自關(guān)天下計,榮枯休論人間世。愿無忘、珍惜百年身,君行矣。1

      又如《念奴嬌·登旸臺山絕頂望明陵》:

      登臨縱目,對川原繡錯,如接襟袖。指點十三陵樹影,天壽低迷如阜。一霎滄桑,四山風雨,王氣銷沉久。濤生金粟,老松疑作龍吼。 惟有沙草微茫,白狼終古,滾滾邊墻走。野老也知人世換,尚說山靈呵守。平楚蒼涼,亂云合沓,欲酹無多酒。出山回望,夕陽猶戀高岫。

      以上這些詞,無論是感事而發(fā),還是詠史懷古,都寫得慨慷悲涼,意境沉雄。

      況周頤詞之于“重拙大”的體認是建立在“性靈語,以沉著之筆達出”的基礎(chǔ)上的。況周頤初填詞好為“性靈語”,后受王鵬運、端木埰等人的影響轉(zhuǎn)變了詞學觀念,追求“重拙大”。他曾一度認同王鵬運“重拙大”的詞旨,改變了詞風,但后來又回歸側(cè)艷一路。王鵬運在寫給繆荃孫的信中曾稱:“夔笙未上計車,近以近刻見寄,詞筆亦似漸退?!盵10](P657)大概指的是況周頤的艷情之作。王鵬運認為況周頤后期的詞實際上已背離“重拙大”的原意,所以告誡他《玉梅后詞》“淫艷不可刻”(《蕙風序跋·玉梅后詞序》)。而況周頤及其門人趙尊岳則認為況詞“以側(cè)艷寫沉痛”,“外蕃麗而內(nèi)幽怨”,“有絕重、絕拙、絕大處,則非作艷詞者所可望其肩背也”(《蕙風詞史》)。 這說明王、況對“重拙大”的體認并不一致。也就是說,況周頤在后期對“重拙大”進行了修正,認為詞不一定要寄寓家國文物之感,不一定要境界闊大,只要是真性情的流露,以沉著之筆達出,就是“重拙大”。況周頤詞就詞境而言,是哀感頑艷。龍榆生云:“綜覽全詞,似多偏于凄艷一路,而少蒼涼激壯之音?!盵11](P467)可謂知言。況周頤之詞,以艷筆寫哀心,表達不得已之真性靈,呈現(xiàn)出“外蕃麗而內(nèi)幽怨”的特點。如《減字浣溪沙·綠葉成陰,苦憶閶門楊柳》其二:

      翠袖單寒亦自傷,何曾花里并鴛鴦。只拼陌路屬蕭郎。 黃絹竟成碑上字,紅綿誰見被中裝??赡軐⒑薷缎标?。

      “翠袖”、“黃絹”、“紅綿”等密麗的意象中寄寓著人天相隔的悲怨,凄艷入骨。又如《減字浣溪沙·聽歌有感》:

      惜起殘紅淚滿衣,他生莫作有情癡。人天無地著相思。 花若再開非故樹,云能暫駐亦哀絲。不成消遣只成悲。

      借殘紅和流云,寫內(nèi)心莫大的隱痛,凄怨感人。又,梅向東評況周頤《西子妝慢·賦葬花劇》云:“詞中仿佛有無數(shù)麗字,飛動著粉蛾亂花,馳情眩艷,摛葩織藻,傷時涕淚,正是哀感頑艷。”[12]評論中肯。哀感頑艷,確實是況周頤詞最主要的特色。

      綜上所述,王鵬運較好地實踐了“重拙大”的主張,而況周頤則對“重拙大”進行了改造,他對“重拙大”的實踐是以沉著之筆抒寫性靈,實際已離王鵬運原意甚遠。王鵬運詞,沉雄悲壯;況周頤詞,哀感頑艷。

      三、從對夢窗詞的推許看王、況之不同

      吳文英(夢窗)詞,自從南宋末年張炎有所謂“七寶樓臺”之譏,加上夢窗詞集于明代幾乎不傳,逐漸為人所遺忘。直到常州詞派的周濟標舉四家,提出“問涂碧山,歷夢窗、稼軒,以返清真之渾化”,認為“夢窗奇想壯采,騰天潛淵,返南宋之清泚,為北宋之秾摯”[13](P205),夢窗詞才重新得到體認,并逐步受到推崇。到了晚清,王鵬運邀約朱祖謀共校夢窗詞,并將京師寓齋名為“校夢龕”,夢窗詞受到了空前的矚目,表現(xiàn)在:一是刊本越來越精,出現(xiàn)了王鵬運、朱祖謀合校本,朱祖謀四校本,鄭文焯《手批夢窗詞》等;二是“將吳文英作為詞人的典范,標立為學習的楷?!盵14](P377)。王鵬運、況周頤對夢窗詞都極為推崇,朱祖謀也稱:“君特(吳文英)以雋上之才,舉博麗之典,審音拈韻,習諳古諧,故其為詞也,沈遂縝密,脈絡(luò)井井,縋幽抉潛,開徑自行,學者匪造次所能陳其義趣?!盵15]對夢窗詞予以高度評價。由于晚清四大家的推崇,“近數(shù)十年,學清真、夢窗者尤多”(《蕙風序跋·蓼園詞選序》)。吳梅亦說:“近世學夢窗者,幾半天下。”[16](前言)

      晚清對夢窗的推崇實由王鵬運起。劉福姚《虞美人》云:“樓臺七寶窮天巧,絕境誰能到。廬山真面待君開,難得小窗風雨、故人來?!盵17]說的就是王鵬運揭開夢窗“廬山真面”的啟迪之功。王鵬運從整理、??眽舸霸~入手以推重夢窗,況周頤也曾參與校勘,其有《減字浣溪沙·校夢窗詞畢書后》詞為記,但他對夢窗詞的推尊主要體現(xiàn)在評論上。

      同對夢窗揄揚極致,王鵬運、況周頤對吳文英的體認卻各有不同。夢窗詞沉博密麗,王鵬運推崇的是夢窗之沉博,況周頤推崇的是夢窗之沉厚,體現(xiàn)了學人與才子論詞的區(qū)別。王鵬運對夢窗詞的評論僅此一則:

      夢窗以空靈奇幻之筆,運沉博絕麗之才,幾如韓文、杜詩,無一字無來歷。[18](P890)

      從上述評論看,王鵬運肯定吳文英的才氣,更重視其學力,認為夢窗詞的“沉博”表現(xiàn)在“無一字無來歷”上,體現(xiàn)了作為學人的王鵬運對詞中典故的重視。夢窗詞語言密麗又喜歡鍛煉字面,使事用典冷僻或賦予新意。讀者之于夢窗詞,若無深厚學力,便會覺得晦澀難懂;若學識淵博,則愈讀愈覺有味,并深得妙旨。況周頤則認為:

      近人學夢窗,輒從密處入手。夢窗密處,能令無數(shù)麗字,一一生動飛舞,如萬花為春,非若琱璚蹙繡,毫無生氣也。如何能運動無數(shù)麗字?恃聰明、尤恃魄力。如何能有魄力?唯厚乃有魄力。夢窗密處易學,厚處難學。(《蕙風詞話》卷二)

      況周頤稱夢窗詞最佳處在“厚”,最難學處亦在“厚”。那么,況氏所言夢窗之“厚”指的是什么呢?況氏又云:“(夢窗詞)芬菲鏗麗之作,中間雋句艷字,莫不有沉摯之思,灝瀚之氣,挾之以流轉(zhuǎn),令人玩索而不能盡,則其中之所存者厚?!保ā掇ワL詞話》卷二)“厚”即其中的“沉摯之思”,指的是夢窗詞流露的內(nèi)在情感。邱世友言:“夢窗詞的密致,如《鷓鴣天·化度寺作》……都是以一系列的景物典故襯出和渲染詞人的主觀情思,其中或羈旅懷人之苦,或吊古傷時之念,于密麗中往往給人以厚重的感受?!盵5](P357)況周頤正是從夢窗詞的密麗中看到了真情厚意,故在“厚”字上對夢窗詞有會心的體認??梢姡鄬τ趬舸暗牟W,況周頤更推許其從肺腑流露之真情,即夢窗詞之沉厚處。況氏為才子,更看重真性情,曾言:“非絕頂聰明,勿學夢窗?!保ā掇ワL詞話》卷一)其一生飄蓬不定,故夢窗羈旅漂泊的人生感受、感時念亂的生命意識更容易引起他的共鳴。

      從學夢窗詞看,王鵬運推崇夢窗,但其創(chuàng)作不以夢窗為限,甚至有學者稱:“半塘為學淹博,詞亦不專一家。四校夢窗,而不學夢窗。”[19](P49)王鵬運詞中步韻或擬夢窗體有十九首,可見其喜好。但從王鵬運的個性、氣質(zhì)看,其詞更多學辛棄疾,而非吳文英。而況周頤由早年致力于蔣捷、史達祖,到后來就學于姜夔、吳文英,夢窗詞成為其學習的典范。蕙風不僅在夢窗詞所抒發(fā)的內(nèi)在情愫上與之產(chǎn)生共鳴,他在創(chuàng)作中似乎更為夢窗“一一生動飛舞”的麗字所吸引,十分欣賞夢窗詞的用筆之妙,而耽于潛氣內(nèi)轉(zhuǎn)的筆力運用中。先看王鵬運詞對夢窗的接受。如《西子妝慢·用夢窗韻答六笙》:

      簾額曛黃,闌腰潤綠,暖日暗籠紛霧。楊花吹淚訴春心,剩飄零、斷萍河堍。珠塵綣舞。料難絆、歌云為住。笑相看,盡愁侵詩鬢,風懷何許。 匆匆誤。巷陌烏衣,舊燕誰家去。酒腸輸與帶圍寬,系斑騅、倦嘶芳樹。愁邊覓句。青衫恨、不堪重賦。念家山、甚日同聽夜雨。

      詞的上片,尤其是前三句,意象密麗,甚似夢窗;下片雖用“烏衣巷”、“青衫恨”等唐人詩句入詞,但語句清疏,頗具半塘本色。從全詞來看,王鵬運運己之清疏入夢窗之密麗,獨具特色。再從況周頤的詞作看其對夢窗詞的接受。如《西子妝慢》:

      娥蕊顰深,翠茵蹴淺,暗省韶光遲暮。斷無情種不能癡,替消魂、亂紅多處。飄零信苦。只逐水、沾泥太誤。送春歸,費粉蛾心眼,低徊香土。 嬌隨步。著意憐花,又怕花欲妒。莫辭身化作微云,傍落英、已歌猶駐。哀箏似訴。最腸斷、紅樓前度。戀寒枝、昨夢驚殘怨宇。

      這首詞正可謂“無數(shù)麗字,一一生動飛舞”,結(jié)句才點明主旨,表達其遺老思想。由此可見,況周頤學夢窗,得其神似。

      還可從況周頤對《鶯啼序》的偏愛中看出其對夢窗詞的接受?!耳L啼序》是最長的詞調(diào),四疊,240字。填此調(diào)者寥寥,而況周頤獨填9首,數(shù)量之多,為詞史僅有。長調(diào)之詞,素不易工,而吳文英的《鶯啼序》最能體現(xiàn)其巧妙的運思,用筆之回還,即潛氣內(nèi)轉(zhuǎn)之妙。夢窗善于將感情氣勢潛藏于心,使其只在體內(nèi)回蕩往復,吐言為詞便形成一種不直不露、亦陰亦柔的風格特征;在結(jié)構(gòu)上又善于轉(zhuǎn)接,因而轉(zhuǎn)折有致。這使整首詞含蓄能留,既無一瀉無余之病,又有蛇灰蚓線之妙。況周頤可謂善學夢窗者,《鶯啼序·題王定甫師〈媭砧課誦圖〉》、《鶯啼序·前題用夢窗韻》等詞,以麗詞寫哀心,在吞吐往復中揭示內(nèi)心的憂憤和悲痛,在用筆上又善于轉(zhuǎn)接,委婉層深,極得夢窗長調(diào)之妙。

      由上可見,王鵬運欣賞夢窗詞“無一字無來歷”之妙,況周頤則更注重夢窗詞流露的真情。在創(chuàng)作上,王鵬運學夢窗之密又糅合自己之清疏,別具特色;而況周頤則大量運用“芬菲鏗麗”的字眼,傾心學習潛氣內(nèi)轉(zhuǎn)的筆法,力求上接夢窗。較之王鵬運,況周頤學夢窗更專,用力更勤,氣味亦類也。

      四、王鵬運、況周頤差異性之因

      從詞學思想看,王鵬運、況周頤二人有明顯的師承關(guān)系。況氏對此多有論述,如其《餐櫻詞自序》云:

      余自壬申、癸酉間即學填詞,所作多性靈語,有今日萬不能道者,而尖艷之譏,在所不免。己丑薄游京師,與半塘共晨夕。半塘于詞夙尚體格,于余詞多所規(guī)誡,又以所刻宋元人詞,屬為斠讎,余自是得窺詞學門徑。所謂重、拙、大,所謂自然從追琢中出,積心領(lǐng)而神會之,而體格為之一變。(《蕙風序跋》)

      這段況周頤對其學詞經(jīng)歷的自述,說明王鵬運對他的影響很大。但不可忽視的是,況周頤對王鵬運詞學思想的闡述多是作了引申和發(fā)揮的,與其本意已不盡相合。他們的詞學思想和創(chuàng)作風格呈現(xiàn)出同中有異的特點,除了對詞體功能的認識有別,也與他們的身份、性情、興趣等不同有關(guān)。

      從身份職位看,王鵬運曾任內(nèi)閣中書,后為江西道監(jiān)察御史,升禮科掌印給事中。他身為御史,心懷天下,疏數(shù)十上,大都關(guān)系政要,“自諸親王以逮翁同龢、孫家鼐之屬,彈劾殆遍”[11](P438),聲震朝野。況周頤也曾任內(nèi)閣中書,后為會典館修纂,之后先后入湖廣總督張之洞、兩江總督端方幕府,后又掌教常州龍城書院,講學南京師范學堂。他除了擔任文職工作外,基本就算是一個專業(yè)詞人。身份、職位的不同,使他們詞作的關(guān)注點不同,詞體觀念亦有異。

      從性情性格看,王鵬運性格耿直而“多憂戚”[9],但其悲苦愁怨并不僅因個人得失,而主要是一種博大深沉的家國之痛、黍離之悲,是對國家、民族、時代命運的關(guān)注和體悟,這些在他的詞作中都有反映。正如嚴迪昌所說:“王鵬運在詞創(chuàng)作上可貴的態(tài)度是他的嚴肅性。……其以詞作為參與現(xiàn)實政治的一種自我表情達意的手段,有較強的自覺性,這與一般的娛情怡志的陶寫性靈的作家有所不同?!盵20](P573)況周頤多情敏感,性格有點偏執(zhí),從他不滿劉承干宴請他時誤書“況”為“況”以及他與鄭文焯的交惡等事件中均可看出其性情的狷狹。與王鵬運寄意家國大事、民族興衰不同,況周頤更多思考的是個體生命在茫茫塵世中的沉浮升降,低徊慨嘆人生的種種凄悲,借詞來“陶寫性靈”。

      從稟賦興趣看,二人都將畢生精力傾注于詞,王鵬運是著名的學人,涉獵甚廣,其興趣在校勘和填詞。從光緒初年起,陸續(xù)創(chuàng)作《袖墨詞》、《蟲秋詞》等七稿九集,存詞六百六十八首;??逃小端挠↓S所刻詞》,被尊為“四大叢刻”之一,并開創(chuàng)了近代詞籍校勘之學。況周頤為典型的才子,其愛好在填詞與論詞。十歲時詩賦已粲然可觀,十二歲從仲姐處得黃蘇《蓼園詞選》,遂專注于詞,一生不輟,有《第一生修梅花館詞》、《玉梅后詞》、《秀道人修梅清課》、《蕙風琴趣》等,存詞近四百首;論詞專著有《蕙風詞話》,被譽為千年傳統(tǒng)詞學的結(jié)穴。王鵬運二十余歲才開始填詞,重視“體格”,而況周頤十余歲就沉迷于填詞,用他自己的話說,“多性靈語”,難免“尖艷”。況周頤從一開始創(chuàng)作就已定下基調(diào),盡管后來受王鵬運的影響推崇“重拙大”,一度也改變了自己的風格,但最后又因為對詞體功能的理解不同,在某種程度上回歸“艷詞”的創(chuàng)作。這就使得兩人詞風各有獨特處。對此,葉恭綽有公允的評價:“夔笙先生與幼霞翁崛起天南,各樹旗鼓,半塘氣勢宏闊,籠罩一切,蔚為詞宗。蕙風則寄興淵微,沉思獨往,足稱巨匠。各有真價,固無庸為之軒輊也。”[1](P643)

      王鵬運、況周頤是臨桂詞人群的核心人物,也是晚清詞壇的重要人物,造詣極高,影響深遠。他們有很多相同或相近的詞學觀念,但也存在不少差異。他們對于“重拙大”的推崇,“名”雖同而“實”有異,況周頤結(jié)合自身的體悟創(chuàng)造性地加以闡發(fā)。在創(chuàng)作上,王鵬運能較好地實踐其“重拙大”的主張,而況周頤詞對“重拙大”的體認則建立在“性靈語,以沉著之筆達出”的基礎(chǔ)上。二人對夢窗詞的認識也是同中有異,在填詞中受夢窗的影響也各不相同。他們在詞學思想和創(chuàng)作上的差異與其身份、性情、興趣等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當然關(guān)鍵是對詞體特質(zhì)和功能理解的不同。厘清二人的異同有助于深入解讀晚清民初詞壇的嬗變。

      1 本文所引《蕙風詞話》、《歷代詞人考略》、《蕙風序跋》、《〈蕙風詞話〉詮評》、《蕙風詞史》均出自孫克強輯考《蕙風詞話 廣蕙風詞話》,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下不另注。

      1 王鵬運的批語出自秦恩復:《詞學叢書》,清道光九年(1829)增修補版重印本,今僅藏于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圖書館。

      1 本文所引王鵬運、況周頤詞均出自曾德珪:《粵西詞載》,漓江出版社1993年版。下不另注。

      0本文所引王鵬運、況周頤詞均出自曾德珪編:《粵西詞載》,漓江出版社1993年版。下不另注。

      參 考 文 獻

      [1] 沈辰垣等:《御選歷代詩余·附篋中詞 廣篋中詞》,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

      [2] 彭玉平:《晚清“重拙大”詞學思想溯源——端木埰〈宋詞賞心錄〉探論》,載《學術(shù)研究》2004年第8期.

      [3] 黃霖:《近代文學批評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4] 方智范等:《中國詞學批評史》,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

      [5] 邱世友:《詞論史論稿》,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6] 孫維城等:《況周頤與蕙風詞話研究》,合肥:黃山書社,1995.

      [7] 龍榆生:《中國韻文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8] 王鵬運:《味梨集》,光緒二十一年(1895)刻本.

      [9] 陳乃乾:《清名家詞》第10卷,上海:上海書店,1982.

      [10] 顧廷龍:《藝風堂友朋書札》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11] 龍榆生:《龍榆生詞學論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12] 梅向東:《論況周頤詞學的“艷骨”說》,載《文學遺產(chǎn)》2006年第3期.

      [13] 周濟:《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載尹志騰:《清人選評詞集三種》,濟南:齊魯書社,1988.

      [14] 孫克強:《清代詞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15] 朱祖謀:《夢窗詞稿跋》,彊村叢書(附遺書)本.

      [16] 吳戰(zhàn)壘:《吳文英詞欣賞》,成都:巴蜀書社,1999.

      [17] 劉福姚等:《庚子秋詞》,光緒二十六年(1900)刻本.

      [18] 王鵬運:《四印齋所刻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19] 張正吾等:《王鵬運研究資料》,桂林:漓江出版社,1996.

      [20] 嚴迪昌:《清詞史》,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 杜桂萍 馬麗敏]

      Difference of Idea of Ci and Writing of

      WANG Peng-yun and KUANG Zhou-yi

      LI Hui-ling

      (School of Literature, Guangxi Nationality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6, China)

      Abstract: There are great differences in ideas of Ci and their writing of WANG Peng-yun and KUANG Zhou-yi concerning the respect for “heaviness, clumsiness and greatness”, writing practice and praise of Mengchuang Ci. Theory of “heaviness, clumsiness and greatness” of WANG Peng-yun is concerned with meter of Ci, while that of KUANG Zhou-yi is about the context of Ci. WANGs Ci can best embody his theory while the embodiment of KUANG lies in the basis of “inspiring word conveyed with composed emotion”. WANG appreciates Mengchuang Ci in the subtleness of “each word having its origin” and his Ci imitates the intensity of Mengchuang Ci and combines his own unique purity. KUANG emphasizes the overflowing of true feelings of Mengchuang Ci and adopts “l(fā)uxuriant and beautiful” words as well as hidden emotion to be close to Mengchuang Ci. These differences are related to their social status, disposition and interest.

      Key words: Ci of Qing dynasty; WANG Peng-yun; KUANG Zhou-yi; idea of 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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