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形象研究述評

衛(wèi)蘭蘭

（安徽公安職業(yè)學院治安管理系，安徽合肥230039）

警察形象研究述評

衛(wèi)蘭蘭

（安徽公安職業(yè)學院治安管理系，安徽合肥230039）

警察形象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2000年以后隨著警方高層和學界對警察公共關系的重視，警察形象逐漸成為隊伍建設的研究焦點。2007年是警察形象研究的一個關鍵性年份，之前的研究文獻主要以理論研究為基礎，從隊伍建設的單一視角展開討論；2007年至今，通過公安機關、媒體和公眾之間的互動關聯(lián)展開研究。在警察形象研究中，要注意厘清警察形象和警察形象構建兩個概念，要注意探討當下警察形象如何傳播的問題，要注意拓展研究視角和領域，積極推廣并實現(xiàn)研究成果的轉化。

警察形象；警察形象構建；警察形象研究

作為政府重要職能部門的公安機關，其良好的形象對增進內部凝聚力和戰(zhàn)斗力，促進隊伍建設，提升公安機關的社會信任度，充分發(fā)揮公安機關職能作用，構建和諧警民關系都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近年來，各級公安機關圍繞警察①本文中的警察指公安機關的人民警察。形象塑造展開了形式多樣的實踐活動，理論領域亦從不同視角進行了深入探討，形成了豐富的研究成果。

一、警察形象研究概述

有關“警察形象”的研究肇始于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1]自2000年以后，隨著中國警方高層和學界對警察公共關系的重視，警察形象逐漸成為隊伍建設的研究焦點。良好的警察形象是警察內部公關的目標，也是警察外部公關的條件。早在2002年，第一屆題為“聚焦警察形象建設”警察公共關系國際論壇，邀請國內外有關專家和警界工作者參與交流和討論，形成了早期的研究成果。筆者在CNKI數(shù)據(jù)庫和維普資訊平臺以“警察形象”為主題詞進行檢索、梳理，將已有研究成果分為四大類。

（一）從理論建構角度，闡明警察形象的內涵、外延和影響因素等基本問題

李建明、李建強認為,警察形象理論研究要分描述、解釋和預測三個層次，研究內容要涵蓋警察形象概念、警察能力、隊伍建設、群眾工作、公安決策、公共關系和形象戰(zhàn)略等方面。[2]林中浩從哲學角度對警察形象進行思考后指出，警察形象是警察角色的權利、義務、素質的統(tǒng)一體，它通過一系列警察的行為與言論表現(xiàn)出來;警察形象是警務形象、意態(tài)形象與外表形象的全部綜合,是一個內在發(fā)展的過程;警察形象化的效應是一個真善美的統(tǒng)一過程;警察形象要與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協(xié)調一致。[3]在《論警察形象的幾個關系》中,他強調警察形象的主體和客體、內在和外在、整體和局部、靜態(tài)和動態(tài)關系,揭示了警察形象是多重邏輯關系的有機體系;把握和處理好以主體和客體為核心的多層次的警察形象關系,對于提升警察和公眾的互動關系,構筑和諧社會具有重要的價值。[4]胡雁分析了影響警察形象的具體因素，如政治、法律、科學技術和職業(yè)人格等。[5]崔娟等人運用馬克思主義哲學觀,全面分析了影響警察形象的因素及成因,提出了塑造警察新形象的有效路徑。[6]張兆瑞將警察形象區(qū)分為自我形象和公眾形象，認為警察自我形象是警察對自身、警察機構及職業(yè)的看法和態(tài)度，包括一系列價值和信念，是一種社會心理現(xiàn)象;警察的公眾形象是他人如何看待警察的問題，與自我形象具有互補性，即警察對自身的期望主要由其他人對自己期望的解讀所支配。[7]

（二）從“內部管理”和“組織文化”兩個維度，研究警察形象塑造

董放對警察公共關系工作中禮儀的功能、原則、意義和養(yǎng)成等問題進行了闡述，認為公關禮儀是塑造人民警察形象藝術的起點。[8]黃德林、呂云蕓認為,建立警察形象質量管理體系是彌補警察內部管理制度缺陷，完善人民警察形象的行之有效的措施。[9]馬洪根將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警察的職業(yè)特征兩個方面相結合，提出打造以人本主義為其核心，儒雅、端莊為其外表，豐富的知識為其內在素養(yǎng)，沉著果敢與勇猛為其作風，優(yōu)良的道德品質為其立身之本的警察形象。[10]陳嫻認為,警察核心價值觀是警察組織形象的本源和基礎，用核心價值觀規(guī)范警察形象需要組織對全體警員進行軟性引導、宗旨教育、信念培養(yǎng)等。[11]陳蕾強調以警察文化為依托，從“內強素質”為起點實現(xiàn)“外塑形象”的目標。[12]

（三）剖析大眾文化文本中的警察形象，研究文藝創(chuàng)作領域的警察形象建構

影視劇作、小說、報告文學、相聲、小品等各種文藝樣本也是警察形象的建構與傳播載體。王地、齊營認為,以多角度、全方位弘揚“警察文化”為旨歸，才能塑造有血有肉有良知的警察形象，避免涉案題材影視劇中警察形象臉譜化、模式化等問題。[13]張筱園通過對小說中警察角色分析，展現(xiàn)了警察形象的社會隱喻，比如身份、地位、文化和力量等。[14]高仁杰研究香港警匪電影中警察形象的嬗變，認為導演將自身的訴求和思想觀念投射到集法律、公正、道德于一體的警察熒幕形象建構中。[15]葉奕翔討論了電影、電視劇、小品、兒歌等多種文藝題材中的警察形象，認為官方主導、精英主導、民間主導和市場主導的四種模式互相滲透，共同參與著大眾文化中的警察形象建構。[16]彭耀春通過多維視角的類型研究、比較研究、創(chuàng)作訪談等方法，對警察影像中的警察形象塑造、嬗變及其社會與文化淵源進行了深度研究。[17]此類研究通常通過文化研究的微觀視角，關注警察形象是如何與意識形態(tài)、社會階層、文化、權利和性別等議題產(chǎn)生關連的，帶有濃厚的批判色彩。

（四）通過研究公安機關與大眾傳媒、公眾之間的關系，研究警察形象的傳播和維護

關于大眾傳媒對警察形象影響的研究，早在2003年以“警察和媒體”為主題的第三屆警察公共關系國際論壇上就已多見。近年來，也有不少文章予以關注。比如，趙文輝認為公安機關和媒體的共性決定了新聞輿論監(jiān)督和警察形象建設并不矛盾，兩者積極溝通、協(xié)調，加強合作，必然推動警察形象建設。[18]趙明指出了媒體在警察形象建設中具有雙重意義，通過建立良好的溝通機制讓媒體在警察形象危機中發(fā)揮積極作用。[19]關于警察形象與受眾認知的研究，董紹妍從網(wǎng)民和警方兩方面研究入手，認為保證信息和意見的有效傳播，才能促進兩者之間的良性互動，改善警察形象。[20]朱志萍強調公眾信任是警察形象建設的基礎，闡述了德國社會學家尼克拉斯·盧曼關于信任分類的重要思想對警察形象建設的借鑒意義。[21]不過，上述兩方面研究多止于理論層面的分析。關于公安機關、媒體和公眾三者互動關聯(lián)建構警察形象的研究，騰進以江蘇南通市公安局為例，對損害警察形象的職業(yè)意識淡薄、執(zhí)法不規(guī)范、公眾過度期望、輿論渲染等內外因素深入分析，提出構建對策。[22]夏斌圍繞警察組織、媒體和公眾在涉警突發(fā)事件中的相互關系進行分析，提出由警察形象危機預控、處置和修復三方面構成的警察形象危機管理體系。[23]曹禮海在《警察形象危機處理》中介紹了警察形象危機事件的媒體應對和處置方法。[24]2013年中國警察公共關系論壇也以警察形象危機管理為主題，其中不乏形象危機本質分析、警媒關系管理和危機管理機制建立之類的文章或觀點。此類研究觀照現(xiàn)實，涉警輿情應對及其引發(fā)的警察形象危機處置成為研究重點，文章常通過問卷調查、深度訪談或定量分析形成論據(jù)。

二、警察形象研究動向與趨勢

（一）研究動向

結合公安工作的實際，筆者認為,上述警察形象研究顯現(xiàn)出理論與實踐的互動關聯(lián)：從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到2002年左右，主要是針對警察形象的理論研究，屬于“導入”階段；從2003開始，公安部陸續(xù)發(fā)起全國公安機關大討論、大練兵等專項活動，圍繞人民群眾對公安工作的新期待，著眼于加強、改進公安工作和隊伍建設，有效維護人民群眾根本利益和現(xiàn)實利益，進一步密切警民關系的時代需求，警察形象研究以前一階段理論研究為基礎開始“深描”，主要著眼于管理創(chuàng)新和文化育警的內部體制機制建設；從2007年開始，隨著公安部“三項建設”等戰(zhàn)略規(guī)劃對公安工作的政治要求和工作導向，加之全國各地密集的涉警負面案事件傳播及社會影響，研究的核心問題擴大到尋求公安機關與社會公眾特別是媒體對警察形象的集體建構。這種轉變顯現(xiàn)出對既往研究忽視警察形象建設中外因的反思，并指明了一種新的研究取向。

（二）研究趨勢

根據(jù)這些資料數(shù)量和內容的變化顯示，2007年是警察形象研究的一個關鍵性年份。2007年之前，警察形象研究文獻主要以理論研究為基礎，從公安隊伍建設的單一視角展開探討；2007年至今，通過公安機關、媒體和公眾之間的互動關聯(lián)研究警察形象構建方面的文獻數(shù)量見多。

首先，研究重心開始從依靠單純的警察內部整改擴大到尋求警察、媒體與社會公眾的集體建構。其次，對警察媒介形象宏觀層面的概述性研究，開始轉向從具體媒介情境出發(fā)的針對性研究。比如，顧睿認為，媒介在建構警察形象時蘊含的復雜的權利話語是造成警察形象偏差的根源，其結論源自對《人民日報》和《南方都市報》涉警新聞報道的比較研究。[25]武文斌運用內容分析法,研究了《南方周末》以及與之相關的南方報業(yè)網(wǎng)中以“警察”為標題的345個文本資料后指出，媒介對警察負面形象的持續(xù)報道,有意或無意識地造成了負面新聞在時空上產(chǎn)生共鳴效果、累積效果,進一步加劇了警察媒介形象丑化。[26]再次，社會學、心理學、傳播學、法學等多學科交叉研究趨勢顯現(xiàn)，力圖突破過去政治學和管理學的理論框架。其中最為突出的是劉昱彤的博士論文，以沈陽市公安局為個案，對警察形象危機的成因綜合運用了社會學、心理學、公共關系學、形象學等相關學科理論進行闡釋。[27]最后，研究方法從描述式分析轉向量化式分析。既往研究習慣“借用概念”和“套用理論”，而非實際調查后的科學化結果。2010以后，開始陸續(xù)出現(xiàn)以定量方法為主要研究方法的成果，打破了傳統(tǒng)的研究定勢。比如,馬媛清對1979-2009年《人民日報》涉警報道作了細致詳盡的數(shù)據(jù)分析，包括內容分析、文本分析、個案研究和問卷調查，從歷史的角度指出了30年來《人民日報》涉警報道的特點、變化和成因。同時，結合當前的媒介大環(huán)境，提出了如何在改善涉警報道中重塑正面警察公眾形象、共建和諧警民關系的意見與對策。[28]

三、警察形象研究述評與展望

（一）關于警察形象概念的界定：警察形象是警察個體或組織的客觀存在以及對警察個體或組織的符號化表征[29]

學界關于警察形象的定義，普遍且典型的觀點認為，警察形象是社會公眾對警察個體和組織的總體看法和評價。如有專著指出，警察形象就是公安機關人民警察在依法執(zhí)法的過程中體現(xiàn)出來的行為特征、精神狀態(tài)、整體素質、綜合能力和施政業(yè)績等等為公眾所了解和感知從而形成的總體印象和評價，是人民警察儀表形象、警容風紀、職業(yè)素質、價值觀念、服務作風、辦事效率和施政業(yè)績的綜合反映。[30]筆者認為，上述描述警察形象本質的“印象”、“評價”、“反映”、“看法”均屬于社會意識的范疇，而警察形象是一種客觀存在，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因此混淆了警察形象和警察形象建構兩個概念，不符合馬克思主義唯物觀，沒有準確揭示警察形象的本質。這種意識形態(tài)決定論可能導向對警察形象的建設過度依賴社會評價系統(tǒng)，比如公眾輿論在有失公允評判的基礎上所造成的媒介審判事件。事實上，已有學者指出，警察形象是否為評價主體所認可，這應該不是警察形象這個概念所能涵蓋的范圍，而是警察形象建設所需要達到的目標。[31]厘清警察形象和警察形象建構兩個概念，才能解決有關警察形象研究最根本的問題。鑒于此，從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出發(fā)，筆者認為，警察形象應是警察個體或組織的客觀存在以及警察個體或組織的符號化表征。表征是當代建構主義思潮中的一個學術概念，又作再現(xiàn)、表象。借用此概念意在表達警察形象除了以具象形態(tài)存在外，也常以某種符號化（抽象）形態(tài)存在，比如物態(tài)層面的警械、武器、裝備、設施等，制度層面的各種組織行為規(guī)范，行為層面的公關禮儀、入職宣誓等行為模式以及文化層面的以“忠誠、為民、公正、廉潔”為主導的人民警察核心價值觀。當然，現(xiàn)實中這些形態(tài)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彼此交融，形成層次豐富的警察形象。

（二）當下警察形象研究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如何傳播

建構主義思潮代表人物斯圖亞特·霍爾認為，論述在某物被表征中存在兩個表征系統(tǒng)，依靠第一個系統(tǒng)——“共享的概念圖”，所有種類的物、人、事都被聯(lián)系于我們的頭腦中，并形成一套概念或心理表象；依靠第二個系統(tǒng)——語言/符號（帶有意義的語詞、聲音或形象），意義得以構建，各種“事物”、概念圖和符號三要素聯(lián)結起來的過程即表征。[32]由此可見，從客觀存在的警察形象到對警察的看法和評價須經(jīng)歷兩個過程，這兩個過程的共同本質就是傳播。大量已有研究在對警察形象如何定位問題達成共識后，隨之而來的研究重心應是警察形象該怎樣傳播，如何通過形象產(chǎn)生意義，構建公眾的良好認知。因此，面對多媒體交互時代信息傳播格局、社會輿論生態(tài)環(huán)境和公眾參與方式的深刻變化，警察形象傳播這一命題包含了對警察形象傳播力如何認識，警察藝術形象創(chuàng)造力如何提升（批判和解構之后如何建構），公安機關傳播管理水平如何提高，警察溝通方法、技巧與策略如何掌握等一系列現(xiàn)實問題。對此，警察形象研究工作者都應予以更為積極主動的思考。

（三）關于研究視野的拓展：更多媒介情境的具體實證研究

相比而言，提升警察形象傳播力方面，研究比較關注大眾傳媒對警察形象的建構，但定量式實證研究僅關注報紙媒體和互聯(lián)網(wǎng)新聞輿論，對電視新聞報道中的警察形象專門研究幾乎為零。而事實上，對電視新聞欄目涉警新聞報道的監(jiān)測已經(jīng)成為多地公安宣傳部門的日常工作之一，研究明顯滯后。

以2002年以來迅速席卷中國電視新聞界的民生新聞為例，筆者經(jīng)過觀察與調研發(fā)現(xiàn)：一方面，電視民生新聞對公安工作、警察形象正產(chǎn)生著重大影響。由于民生類問題與公安工作聯(lián)系的緊密性，民生新聞報道涉及公安政策法規(guī)傳播、警務活動、風紀道德、警察能力素質等方方面面，相比《新聞聯(lián)播》之類主流新聞欄目，它立體式呈現(xiàn)警察這一職業(yè)形象；相比既往法制類新聞欄目，它已突破了警察智勇、正義、忠誠等傳統(tǒng)正面形象。筆者對461名網(wǎng)民關于民生新聞欄目影響力的隨機調查發(fā)現(xiàn)，82%的網(wǎng)民認為此類欄目值得信任，68.4%的網(wǎng)民認為報道影響了他們對警察形象的認知。另一方面，公安機關對這種影響普遍缺乏理性認識和深度思考。筆者在2014年對安徽省公安民警關于“民生新聞與警察形象建設”的776份抽樣調查中發(fā)現(xiàn)，81.6%的警察對媒體記者有戒備心理、反感情緒和不信任感，53.3%的民警認為媒體報道不客觀。電視民生新聞在十余年發(fā)展和完善中探索出“公民新聞”的價值取向，即以“公共利益”為導向，擔負起“公共傳播”的社會責任，這正在為警媒共建與互動提供更多的可能，為傳播良好警察形象帶來契機和挑戰(zhàn)。鑒于此，筆者認為，警察形象研究在定量式實證研究中應重視挖掘如民生新聞報道之類重要的媒介文本，不斷拓展研究視域，積極推廣并實現(xiàn)研究成果的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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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30責任編校：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