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慧
(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
饒宗頤教授是公認的國學大師及國際知名漢學家,他在敦煌學研究方面用力數(shù)十載,尤為世人稱道。20世紀80年代之后,他更以一人之力創(chuàng)立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身體力行促進港臺海外學術(shù)界與國內(nèi)學者的交流合作,并發(fā)起主持多項大型研究項目,對學界的貢獻可謂甚偉。目前,學界對于饒教授的敦煌學成就已有較深認識和研究,唯對饒教授創(chuàng)立之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往往一筆帶過;而在有關論述中,亦多有互相抵觸的說法。筆者在收集資料時發(fā)現(xiàn),這主要應是由于饒教授及該中心埋頭研究、不求名利的低調(diào)踏實學風,以致鮮有宣傳、說明文獻流傳而造成的,亦與該中心獨特的發(fā)展脈絡不無關系。本文因此謹嘗試從有限的材料中梳理與該中心有關的文獻及事件,并借此拋磚引玉,希望學界有緣之前輩,能多提供線索和材料,進一步還原當年的歷史。
1978年,饒教授自香港中文大學榮休,先后被聘為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名譽高級研究員(1979年),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藝術(shù)系榮譽講座教授(1982年)等。自榮休之后,除了個人研究外,他更特別留意加強與香港以外地區(qū)的交流合作。饒宗頤教授與國內(nèi)敦煌學界之交流合作始于此時。1980年,饒教授到全國各地進行學術(shù)考察,為期3個月之久,其時亦是他第一次踏足敦煌。[1]3—61983 年 8 月,中國敦煌吐魯番學學會成立大會在蘭州、敦煌兩地舉行,大會即推舉常書鴻、姜亮夫、饒宗頤等27位著名學者為學會顧問。[2]1也就是說,在中國敦煌學研究蓬勃復興之初,饒教授即投身其中,對其奠基作出卓越貢獻;并在國門剛剛打開之際,利用自己在香港中文大學的研究工作之便利及個人魅力和影響,扮演了對外交流平臺的重要角色。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即是在這種背景下成立,并一直由饒教授一人獨立負責主要工作。從某種意義上,亦可以說這個中心一開始就是饒教授在敦煌學各方面努力的機構(gòu)化延伸。
現(xiàn)知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創(chuàng)立于香港中文大學,但具體成立于何年,則有多種說法。1994年,敦煌研究院慶祝成立50周年,并在1995年出版紀念特刊(總42期),其中刊有榮新江教授《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與敦煌學研究》一文。據(jù)該文,由饒宗頤教授主持的香港吐魯番研究中心成立于1993年8月,設在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誠明館內(nèi)。該文發(fā)表時間與此相距不久,且榮新江教授曾于1992—1993 年間從饒教授游學于香港,[3]22所述應較準確。而查證該年的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校訊》,亦有公告云新亞書院將在該年8月15日成立“敦煌研究中心”。[4]即此應為中心之官方成立日期。
然而,中心真正開始運作的時間應早于此。據(jù)饒教授多次回憶,該中心成立于1992年:
我因得到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與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梁秉中院長的支持,1992年在新亞書院設立“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一機構(gòu)。[5]287
1987年得到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協(xié)助,與中文大學合作舉辦敦煌學國際研討會。1992年8月,該中心幫助我在香港開展敦煌學研究計劃,在中文大學的新亞書院成立“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6]291
以上之1992年說,固有誤記的可能;然據(jù)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網(wǎng)站(http:∥www.hkipcc.org.hk/),該中心自1992年起,即“協(xié)助名譽會長、香港中文大學榮譽講座教授饒宗頤先生”,在香港開展“敦煌吐魯番專題研究計劃”,與之亦可互證。
此外,亦有多種跡象表明,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在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正式成立之前多年,即已實際存在并運作。其中最有力的證據(jù)乃是饒宗頤教授主編之《香港敦煌吐魯番中心叢刊》第1種。饒教授編《敦煌琵琶譜》之出版時間乃是1990年,早于中心實際成立3年;而據(jù)饒教授自序,此稿初完稿于1988年除夕,時即計劃“謹以此書作為敦煌研究叢刊之一”[7]。這說明,中心甚至早在80年代末即可能已實際存在。筆者曾就中心成立年份詢問著名藏學家、中央民族大學藏學研究院名譽院長王堯教授。據(jù)他回憶,亦是在80年代末,就曾受饒教授邀請,在香港中文大學的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做訪問學者,饒教授更為他出版一本有關古西藏占卜的專著。據(jù)查,王堯教授提到的專著,應即為其與陳踐合著之《吐蕃時期的占卜研究——敦煌藏文寫卷譯釋》一書,于1987年由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出版。此亦為佐證之一。
綜上所述,筆者以為,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乃由饒教授設想,并草創(chuàng)于1987—1988年間,于90年代以前進入正式工作狀態(tài),官方成立日期為1993年8月15日。
如前所述,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長期乃由饒教授一人負責主要工作。早期運作模式,難以了解具體情況,應以饒教授個人的學術(shù)研究、參與及組織學術(shù)交流活動為主。之后,饒教授爭取到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及中華文化促進中心的支持,邀請大量國內(nèi)學者的參與,全面在港開展敦煌學方面的學術(shù)研究、出版及交流活動。中心正式成立之公告中清晰定義了自身的性質(zhì)和目標:
本院將于8月15日成立“敦煌研究中心”,以支持饒宗頤教授研究工作,試辦期3年。研究中心之藏書由饒教授選定及添購,饒教授可按需要,運用向外籌集之資源,邀請外地學者來港,從事研究工作或聘請全職或兼職之研究助理或研究員,協(xié)助研究工作。一切有關學術(shù)研究、出版及交流活動,亦由饒教授自行計劃安排。敦煌研究中心之辦公室設于本院誠明館2 樓118 室。[4]
饒宗頤教授與新亞書院之深厚淵源可追溯至書院創(chuàng)始之初,直至70年代新亞并入新成立的香港中文大學,饒教授亦為書院最早的院務委員之一;[8]7—122003 年之后,改任榮譽院務委員。[9]新亞書院亦自錢穆時代即有重視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傳統(tǒng)。因此,上至院長下至一般員工,特別是中心創(chuàng)立時的院長梁秉中教授,都大力支持饒教授的工作。上述公告中雖有“試辦期3年”之說,但實質(zhì)上至2006年,中心一直在新亞書院保持平穩(wěn)運作。而公告中提到的中心藏書,實乃饒教授將個人私藏之敦煌吐魯番研究方面的學術(shù)著作搬入中心上址專門存放,方便來訪學者查閱。[10]813—817中心的功能則包括學術(shù)研究、出版及交流活動,特別是邀請外地學者來港訪學。這些皆在饒教授的自主計劃安排下進行,但所需經(jīng)費,可能由于學院自身資源問題,需“向外籌集”,即多需饒教授自行籌措。雖有規(guī)定中心可聘請研究助理,但在這種情況下,饒教授時有身為“無兵司令”無法徹底大展拳腳的感慨,[11]63—66亦不難理解。與此同時,饒教授在中國文化研究所的助手亦常參與中心的協(xié)助工作。
至于饒教授在中心的職銜,此處并未提及。但1995年饒教授獲嶺南學院(今香港嶺南大學)頒授人文學榮譽博士銜、2000年獲國家文物局和甘肅省人民政府頒發(fā)“敦煌文物保護研究特殊貢獻獎”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qū)政府最高榮譽“大紫荊勛章”時,《新亞校訊》均發(fā)表慶賀公告,三文皆稱饒教授為“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主任”①分見《新亞校訊》1995年12月1日、2000年4月1日、2000年7月3日公告。。
至于中心進行日常工作,特別是出版、外地學者訪港所需的經(jīng)費資源,則多來自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及其他個人的贊助。而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出力至大。這是一個成立于1985年、以在本港開展各類文化活動、促進中華文化發(fā)展及交流工作的非牟利團體,在自身資源亦有限的情況下,做了相當多有意義的工作。[12]249—263香港文化界名人,多曾不同程度地活躍其間。饒宗頤教授是其名譽會長之一,而梁秉中教授亦長期服務于其理事會。因此,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早在80年代即支持饒宗頤教授進行敦煌學研究項目,并與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合辦了1987年的國際敦煌吐魯番學術(shù)會議。[13]28而在1992年之后,盡管面臨著經(jīng)費嚴重緊縮的情況,[12]249—263仍毅然開展“敦煌吐魯番專題研究計劃”,資助饒宗頤教授邀請國內(nèi)學者來港訪學,出版多種有關專著、期刊等,甚至協(xié)助辦理外地學者們的來港手續(xù)等。②據(jù)李均明先生《居延漢簡編年——居延編》后記,他為編寫該書訪港時的入境手續(xù),即由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經(jīng)理幫助辦理。同時,亦邀請受訪學者在該中心舉辦敦煌學方面的公共講座,并與敦煌研究院合作,面向公眾推出敦煌文化考察團,極大增強了廣大香港市民對敦煌文化研究的興趣。③據(jù)該中心年報及每月節(jié)目表,1991—2002年間,幾乎每年都有敦煌學主題的公共演講,饒教授多出任演講主持人。而1991年的首二次敦煌文化考察團,更獲時敦煌研究院院長段文杰先生接見,可見與一般旅行團截然不同。
除了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外,泰國著名銀行家、泰國華僑崇圣大學創(chuàng)辦人鄭午樓博士之支持和贊助亦值得一記。這位潮籍華僑富商是饒教授的老朋友,他不但促成泰國華僑崇圣大學中國文化研究院成為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的合作伙伴,更連手臺灣出版家高本釗先生,支持饒教授主編出版《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叢刊》及《補資治通鑒史料長編稿系列》兩套大型叢書,由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出版,亦支持饒教授等主編的《敦煌吐魯番研究》的創(chuàng)刊。
由上不難看出,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實始自饒宗頤教授參與敦煌學研究、乃至全面推動中國敦煌學的發(fā)展之宏偉心愿,因而以一人之力將各方支持結(jié)系在一起,不問名利默默耕耘,直至中心正式創(chuàng)立,已在征途頗有時日,亦已頗有成果。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因此亦可視為饒教授80年代后在敦煌學研究的豐碑。也就是說,自80年代末起,饒教授所有敦煌學之成就,即便未有特別注明,亦可視為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的成就。
饒教授主張作古文需取法韓愈,“先立其大,養(yǎng)足一腔子氣”。他的治學作風亦一以貫之,在精確深入掌握文獻、史料的基礎上,以縱橫交錯的氣勢勝場。他曾自言,治學中一向視敦煌經(jīng)卷文物為歷史上的補充資料,而喜運用“貫通的文化史方法”,指出這些史料在歷史某一問題上關鍵性的意義。[6]291他更倡導“廣義的敦煌學”,從研究地域、歷史時期、研究對象及素材乃至學術(shù)課題等方面進行全方位拓展,以期全面深入了解敦煌及周邊地區(qū)的歷史、地理、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民族及其文化承傳演變等。[14]1—5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雖一直只有一間辦公室,但其主要成績,仍因主事者所立下的大愿而具雄渾貫通之氣概。中心在出版大型叢書、學術(shù)刊物、組織交流活動方面,都卓有成就,現(xiàn)試簡述如下。
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最為人稱道的即是饒教授主編的《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叢刊》及《補資治通鑒史料長編稿系列》這兩部大型叢刊的出版;此外,饒教授亦有其他敦煌學方面的專著面世。
1.《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叢刊》(1990年—2006年)
如前所述,《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叢刊》乃饒教授80年代開始籌劃主編的大型叢書,十數(shù)年間,饒教授邀請不同學者來中心進行不同課題的敦煌學研究,其研究成果結(jié)集成11種專著出版,即:
(1)饒宗頤編:《敦煌琵琶譜》(1990)
(2)饒宗頤編:《敦煌琵琶譜論文集》(1991)
(3)饒宗頤主編,姜伯勤、項楚、榮新江合著:《敦煌邈真贊校錄并研究》(1994)
(4)榮新江編著:《英國圖書館藏敦煌漢文非佛教文獻殘卷目錄(記錄S.6981-13624)》(1994)
(5)張涌泉著:《敦煌俗字研究導論》(1996)
(6)黃征著:《敦煌語文叢說》(1997)
(7)楊銘著:《吐蕃統(tǒng)治敦煌研究》(1997)
(8)饒宗頤主編:《敦煌文藪》(1999)
(9)趙和平著:《敦煌本〈甘棠集〉研究》(2000)
(10)陳明著:《敦煌出土胡語醫(yī)典〈耆婆書〉研究》(2005)
(11)郝春文著:《中古時期社邑研究》(2006)值得一提的是,這套叢書中不但體現(xiàn)了國內(nèi)學者的個人參與,亦有國際學界參與其間,譬如英國知名漢學家、民族音樂學家畢鏗(Laurence Picken)為《敦煌琵琶譜論文集》作序;《英國圖書館藏敦煌漢文非佛教文獻殘卷目錄(記錄S.6981-13624)》之研究項目曾得到“王寬誠英國學術(shù)院獎學金”(British Academy K.C.Wong Fellowships)資助等。到了后期,亦開始出現(xiàn)中國國家教育部的支持和參與,如《敦煌出土胡語醫(yī)典〈耆婆書〉研究》為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資助項目;《中古時期社邑研究》享受上海市重點學科建設項目資助等。
2.《補資治通鑒史料長編稿系列》(1995—2004年)
這套叢書由泰國華僑崇圣大學中華文化研究院和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合作發(fā)起,由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主力完成。饒宗頤教授同時作為泰國華僑崇圣大學中華文化研究院院長和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主任,亦視這個系列為晚年研究工作的重中之重。[15]240—242他有感于近代學風過于強調(diào)史料,在當下新數(shù)據(jù)出土頻密的情況下,人多趨于新事物而不做基礎整理研究工作、“重跡象而輕義理”的浮躁學風,希望依照司馬光《資治通鑒》之例,作此《出土史料系年長編》,[16]把新出土零散史料加以編年,使它如“散錢之就串”[7]291。據(jù)饒教授回憶,該計劃從1988年開始,“在條件萬分不充足的情況下,艱辛奮斗,急起直追,賴國內(nèi)年青學人熱情協(xié)力”而有成,期望能出版至10冊。[15]240—242至今,出版共計 8 種,即:
(1)饒宗頤、李均明著:《敦煌漢簡編年考證》(1995)
(2)饒宗頤、李均明著:《新莽簡輯證》(1995)
(3)王素著:《吐魯番出土高昌文獻編年》(1997)
(4)王素、李方著:《魏晉南北朝敦煌文獻編年》(1997)
(5)王輝著:《秦出土文獻編年》(2000)
(6)劉昭瑞著:《漢魏石刻文字系年》(2001)
(7)陳國燦著:《吐魯番出土唐代文獻編年》(2002)
(8)李均明著:《居延漢簡編年——居延編》(2004)
另據(jù)饒教授在《我與敦煌學》一文中自述,計劃中尚有胡平生之《樓蘭文書編年》,姜伯勤之《唐代敦煌宗教文獻編年》及榮新江、余欣之《晚唐五代宋敦煌史事編年》;[6]291而據(jù)余欣透露,他曾于 2001年間于港進行《沙洲歸義軍朝野系年錄》編纂工作。上述這些著作尚未出版。[17]869
縱觀已出版的8種書目,饒教授不僅親自參與其中部分專書的撰寫,還認真與其他作者切磋討論,并為每部書撰序,指出研究重點、顯著成績及需要注意的問題,顯示出饒教授高屋建瓴的學術(shù)領導力。而總序中力陳“史必以禮為其紀綱”,針砭時弊甚是犀利。此系列在學界的成功,亦創(chuàng)立了史學研究的新典范。
3.其他
在這段時期內(nèi),饒教授在主持中心之余亦筆耕不輟,發(fā)表敦煌學著作,如1993年由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法藏敦煌書苑精華》(8冊)、1996年由臺北新文豐出版有限公司出版《敦煌曲續(xù)論》等重要學術(shù)著作。
1.《九州學刊》敦煌學專號(1992—1995年)
《九州學刊》是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邀請多位美籍華裔著名學者義務編輯之季刊,1986年創(chuàng)刊,刊登有關漢學、人文社會科學及中西文化各方面的研究論文。該刊由臺北九州學刊雜志社出版,在香港、臺灣兩地公開發(fā)行,并由北京友誼出版公司選取合適的文章匯集出版,在大陸發(fā)行。該刊對溝通海內(nèi)外華人學術(shù)界的思想與觀點起過十分積極的作用。[13]28
1992年起,饒教授于刊內(nèi)創(chuàng)辦及主編《敦煌學專號》,合共3期,分別于1992年4月(第四卷第四期)、1993年6月(第五卷第四期)及1995年3月(第6卷第4期)出版。每期分“專論”“書評”及“論壇”3個部分,收錄饒教授、姜伯勤、榮新江等著名學者論文數(shù)十篇。
2.《敦煌吐魯番研究》(1996年)
該刊創(chuàng)刊于1996年,起初由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北京大學中國中古史研究中心及泰國華僑崇圣大學中國文化研究院合辦,季羨林教授、饒宗頤教授和周一良教授聯(lián)合主編,約每年出版一卷。后自第5卷(2000年)起,泰國華僑崇圣大學中國文化研究院退出,而逐步加入上海師范大學敦煌吐魯番學研究所、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北京大學東方學研究院等。經(jīng)過多年努力,該刊獲學界高度評價,至今仍在出版。
1.訪問學者
如前所述,饒教授十分注重與國內(nèi)外學者的交流合作。自1992年開始,即與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合作“敦煌吐魯番專題研究計劃”,每年均有1—2位國內(nèi)學者因此計劃受邀來港。筆者粗略查得訪問學者名單如下:
1)王堯:1988年、1993年9—11月①王堯先生1988年的訪學由筆者對他的訪問得知。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藏有王堯教授簽贈本之《敦煌吐蕃文書論文集》(王堯、陳踐著,四川民族出版社1988年4月第1版),題有“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惠存。王堯。1993·9·11訪問期間”。
2)姜伯勤、項楚:1991年夏秋(據(jù)《敦煌邈真贊校錄并研究·跋》及《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1991年年報》)
3)榮新江:1992年冬
4)李均明:1994年12月始(據(jù)《新亞校訊》1994年1月3日通告)、2000年(據(jù)《居延漢簡編年——居延編》自序)
5)王素:1995年7—10月(據(jù)《吐魯番出土高昌文獻編年》前言)
6)陳國燦:1997—1998年間三個月(據(jù)《吐魯番出土唐代文獻編年》前言)
7)王輝:1998年4—6月(據(jù)《秦出土文獻編年》后記)
8)趙和平:1998年10—12月(據(jù)《敦煌本〈甘棠集〉研究》后記)
9)陳明:1999年6—9月(據(jù)《敦煌出土胡語醫(yī)典〈耆婆書〉研究》后記)
10)劉昭瑞:2000年或以前(據(jù)《漢魏石刻文字系年》后記)
11)余欣:2001年
12)陳應時:2002年(據(jù)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網(wǎng)站)
13)郝春文:2003年9—12月(據(jù)《中古時期社邑研究》引言)
此外,據(jù)饒教授90年代中國文化研究所的助手鄭會欣博士的論文,這段時間內(nèi)的來訪學者尚有胡平生等數(shù)名。②據(jù)鄭會欣《饒公與敦煌吐魯番學研究》一文,此段時間來訪學者尚有陳煒湛、鄧文寬、劉釗、陳偉武等,惟其中多人并非專攻、或從未從事敦煌學研究,因而不能確定這些學者是否均應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邀請前來,待考(見《華學》第九、十合輯,第813—817頁)。這些學者中既有已成名的頂尖學者,亦有極富天分的后起之秀。這一計劃極好地促進了香港和大陸學者的學術(shù)聯(lián)系,推動了兩地的合作和學術(shù)發(fā)展。
2.研討會及展覽
早在1987年,饒教授即已促成“國際敦煌吐魯番學術(shù)會議”的舉辦;同期,在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舉辦中國文化研究所與上海博物館合辦之“敦煌吐魯番文物展覽”。首次為香港學界提供了一個與大陸敦煌學界交流的平臺,亦為香港普通民眾提供了一個了解敦煌、了解敦煌學的寶貴機會。
1993年夏,第34屆亞洲與北非研究國際學術(shù)會議在香港召開,敦煌學被列為會議重要課題進行專門研究,國內(nèi)外數(shù)十名學者云集香江。饒教授本擬將會議論文在《九州學刊》發(fā)表,后因故改為將大部分收入其主編的《敦煌文藪》。[18]219—220
2000年夏,正值敦煌藏經(jīng)洞發(fā)現(xiàn)百年之際,敦煌研究院、香港大學中文系、中國文化研究院、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商務印書館(香港)有限公司在香港聯(lián)合主辦“‘紀念敦煌藏經(jīng)洞發(fā)現(xiàn)一百周年’敦煌學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約50名學者參加了會議。饒教授從中出力甚多,更親自出任大會主席并作主題演講。[29]會后,與會學者又同往敦煌,參加由國家文物局、敦煌研究院和甘肅人民政府聯(lián)合舉辦之“2000年敦煌學國際學術(shù)討論會”。在會議開幕當晚,饒教授又喜獲國家文物局及甘肅省人民政府頒發(fā)“敦煌文物保護研究特殊貢獻獎”[20]166—167,是為學界一盛事佳話。
2003年,饒教授把他數(shù)十年來因勤于學術(shù)研究而積累的藏書(包括非常珍貴的古籍善本、其他書籍和一批書畫作品)贈送給香港大學,化私為公,借此回饋香港。在眾多熱心人士的鼎力支持下,香港大學成立饒宗頤學術(shù)館(以下簡稱港大饒館),并于2003年11月開幕。10多年來,以饒宗頤教授“學藝雙攜”精神為榜樣,港大饒館逐步發(fā)展為以學術(shù)研究為首要任務,以推動海內(nèi)外中華文化研究與交流為目標,以藝術(shù)收藏、展覽與交流為特色,兼具傳統(tǒng)藏書樓功能的綜合性學術(shù)機構(gòu)。
2007年9月,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遷至港大饒館。原新亞書院舊址之藏書,因本屬饒教授個人私藏,亦在饒教授授意下一并搬至新址,編入港大饒館“選堂文庫”,此即是今日港大饒館所有關于敦煌吐魯番學方面的藏書來源。由于港大饒館的功能之一是向研究型讀者公開的小型圖書館,“選堂文庫”之藏書亦可在港大圖書館網(wǎng)站中查到,這批藏書受益者較之以往無疑是大大增多了。
同時,中心很快開始運作,繼續(xù)在饒教授領導下開展敦煌學研究,在極其有限的資源和人員支持下,仍取得了可觀的成就。試取其中重要者,簡述如下。
早在創(chuàng)立初期,中心尚未遷入前,港大饒館即已參與支持《敦煌吐魯番研究》的編輯出版工作。2005年出版之第8卷《慶祝饒宗頤先生米壽專號》即由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北京大學東方學研究院合辦。因周一良先生在2001年辭世,該刊繼續(xù)由季羨林、饒宗頤二位教授主編,直至2009年季先生亦去世,目前該刊由饒宗頤教授一人領銜主編。至今,已編輯出版至第13卷。
此外,港大饒館作為獨立學術(shù)出版機構(gòu),建館十年來亦出版了大量中國傳統(tǒng)文化研究方面的精品著作,其中由2008年開始出版的《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學術(shù)論文/報告系列》,至今已出版37種,最為學界稱道。其中亦有涉及敦煌學的專著。
2010年8月,為慶祝饒教授95歲華誕,中央文史研究館、敦煌研究院、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在敦煌聯(lián)合主辦大型的“慶賀饒宗頤先生95華誕敦煌學國際研討會”。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研討會,應邀出席的海內(nèi)外學者總數(shù)超過120位,提交了代表自己最新研究成果的高素質(zhì)學術(shù)論文來向饒先生致敬,其中不乏新題目、新數(shù)據(jù)、新方法和新觀點,不少都符合饒教授的“廣義敦煌學”主張。港大饒館亦為大會積極提交了多篇論文,其中不少是來自從事學術(shù)研究未久的年輕學者,這顯示了今日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年輕活力的新氣象。[11]
會議論文后由三家主辦機構(gòu)合力編輯,中央文史研究館館長袁行霈、敦煌研究院院長樊錦詩、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館長李焯芬領銜主編,結(jié)集為《慶賀饒宗頤先生95華誕敦煌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于2012年底由中華書局出版。該書厚達千余頁,亦可從中一窺當時之盛況。
研討會同期,還舉行了“莫高余馥——饒宗頤敦煌書畫藝術(shù)特展”,展出饒教授70年代至今的敦煌風格書法繪畫150余幅以及學術(shù)研究著述153部,充分展現(xiàn)了饒教授“學藝雙攜”的治學特點。更有假莫高窟九層樓外的露天廣場舉行的大型晚宴,500多位中外學者及嘉賓歡聚一堂,為饒教授祝壽。如此隆重盛會特為學者舉行,可謂罕見。[21]
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一直致力于推廣中華傳統(tǒng)文化,每年均舉辦不同主題的學術(shù)講座,其中亦包括敦煌學。例如2009年春,港大饒館與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合辦由榮新江教授主講的兩場講座,即“粟特地區(qū)考古發(fā)現(xiàn)所見中國文化的影響”和“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的整理及其學術(shù)價值”,分別在香港大學與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舉行。
而自2013年起,則正式啟動“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系列講座”。首場講座與香港敦煌之友合辦,2013年3月在香港大學舉行,由敦煌研究院院長、香港大學名譽社會科學博士樊錦詩教授主講,題目為“從敦煌文物看中西貿(mào)易及文化交流”。就在講座前一天,樊院長才被授予香港大學名譽社會科學博士學位。講座當日,有200余名聽眾排隊入場,氣氛十分熱烈,為該系列講座創(chuàng)造了一個極好的開始。緊接著,4月,在香港大學主辦該系列第2場講座,由南京林業(yè)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邵曉峰主講,題為“從敦煌壁畫看中國家具的千年之變”,亦取得了相當成功。
與此同時,饒教授在港大饒館的大力協(xié)助下,在敦煌學方面的成就亦登上“學藝交融”的新高峰。2006年,饒教授更在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同仁的協(xié)助下,先后發(fā)表有《敦煌學應擴大研究范圍》《中國西北宗山水畫說》兩篇言簡意賅又極具分量和影響力的論文。前者發(fā)表于《敦煌吐魯番研究》第9卷,倡導“廣義的敦煌學研究”,在該刊創(chuàng)刊10周年之際,提出了新世紀敦煌學研究的全新視野和展望;后者發(fā)表于《敦煌研究》總100期,首度正式提出中國山水畫應有“西北宗”,從探討古人論畫之心得入手,在繼承古人傳統(tǒng)的基礎上創(chuàng)新,建議了具體的新畫法,以更為生動地描繪西北獨特的自然風光及中外交融的獨特文化景觀。
在此二文的基礎上,饒教授繼續(xù)攀登學術(shù)與藝術(shù)的高峰。他甚至將《補資治通鑒史料長編稿系列》的視野拓展出敦煌之外:2009年起,領銜主編香港迪志文化出版有限公司贊助之“‘迪志’電子版文淵閣四庫全書學術(shù)研究系列計劃”之“增補資治通鑒長編研究計劃”。此新計劃雖是以《四庫全書》而非敦煌文獻為材料,卻由敦煌研究延伸而來,頗值得一記。
同時,饒教授亦身體力行地實踐“西北宗”山水畫理論,取得了輝煌的成就。2009年起,他在港大饒館的協(xié)助下,陸續(xù)舉辦多個敦煌主題的獨立書畫展覽:2009年初由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與深圳市文化局及香港藝術(shù)發(fā)展局合辦,于深圳美術(shù)館舉行的“我與敦煌——饒宗頤教授敦煌學藝展”,同時由深圳海天出版社出版紀念圖集;2010年則除前文所述8月在敦煌舉辦的祝壽展覽外,尚有11月由敦煌研究院、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及香港大學美術(shù)博物館合辦,于香港大學美術(shù)博物館舉行的“莫高余馥——饒宗頤敦煌書畫藝術(shù)香港特展”。
2010年,由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饒宗頤基金有限公司、香港國際創(chuàng)價學會重印出版饒教授1978年初版于法國遠東學院的《敦煌白畫》(Peintures monochromes de Dunhuang)一書的中文部分之余,更首次出版該書之英文及日文譯本。饒教授以近百之高齡,仍能開辟新的篇章,惠澤國際學林,顯示出旺盛的學術(shù)生命力。
饒教授曾多次提到,21世紀應是中國踏上“文藝復興”的時代。他自己一直主張多利用新出土的古籍文獻來梳理文化史上重點問題的來龍去脈,以重新塑造新世紀的新經(jīng)典、新經(jīng)學。[22]7—12他因此特別重視敦煌研究,提倡“廣義的敦煌學”,于上世紀80年代起又參與并促成了“文革”之后國內(nèi)敦煌學研究之復興。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即為此而設:80年代末草創(chuàng)于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于90年代以前進入正式工作狀態(tài);后得到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支持,于1993年8月15日正式設址于新亞書院誠名館,此亦即其官方成立日期。雖可能并無正式任命,饒教授一直都是該中心的“主任”,亦長期是該中心唯一的正式成員,連中心的書籍亦都是饒教授個人藏書。盡管條件有限,但饒教授從未放棄積極向外尋求支持,在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新亞書院、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乃至其他社會有心人士的大力支持下,邀請了大批國內(nèi)學者來港訪問研究,出版了兩套對學界影響至深的大型叢書,開創(chuàng)了敦煌吐魯番學界最重要的刊物之一;而這些學者從中受益頗多,現(xiàn)在亦皆是敦煌學界的領軍人物。饒教授更大力在香港推動敦煌學的發(fā)展和影響,舉辦了一些影響深遠的高規(guī)格學術(shù)研討會;并借著國內(nèi)學者訪問期間,在港舉辦多場公共講座和展覽,廣受市民好評。而他在如此繁重的活動中,仍還身體力行地進行敦煌學在內(nèi)的多項學術(shù)研究,成果累累,堪稱奇跡。2007年起,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因香港中文大學的政策改變,在饒教授的授意下遷至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shù)館,繼續(xù)以往的學術(shù)研究、出版等工作,為國際間的學術(shù)交流提供更方便的平臺。港大饒館的研究人員,均不同程度地參與敦煌研究,并協(xié)助中心的研討會、講座等活動,影響不俗。至此,結(jié)束了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長期“一人部隊”的境況,建立起一支在饒教授指導下的年輕團隊,繼續(xù)為實現(xiàn)中華文化之復興而努力。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香港敦煌吐魯番研究中心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取得更好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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