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蘇、美戰(zhàn)機空襲日軍占領下的南京

孫宅巍

（江蘇省社會科學院，江蘇南京，210013）

抗戰(zhàn)期間南京失陷后，中、蘇、美戰(zhàn)機對日軍占領的南京機場等軍事設施進行了長期的空襲。

（一）

蘇聯為支援中國人民的抗日戰(zhàn)爭，自1937年10月起派遣空軍志愿隊來華作戰(zhàn)。其最初的空軍志愿隊擁有飛機168 架，共701 人，組成4 個大隊，分駐南昌、漢口、南京。聯隊長基達林斯基，副聯隊長馬琴，政委塔留金，參謀長彼圖霍夫，總工程師謝洛夫。不久，基達林斯基由于健康原因回國，馬琴任聯隊長。自蘇聯空軍志愿隊來到中國至南京失陷，該志愿隊數次參加對日空戰(zhàn)，共擊落日機20架。因中國飛機在作戰(zhàn)中已消耗殆盡，須接收蘇聯新機，并對飛行員訓練蘇式飛機的飛行技術，故中國飛行員在蘇聯空軍志愿隊作戰(zhàn)中一般未單獨駕機，而是處于輔助、接受訓練的地位。

1938年1月2日，蘇聯空軍志愿隊轟炸機大隊由波留寧大隊長率領，由南昌飛南京轟炸南京機場。在這次空襲行動中，共炸毀停駐在南京機場的日機20 余架。蘇聯飛行員符多維英、射擊士柯斯金和領航員弗洛羅夫陣亡；大隊長波留寧的座機被擊傷，在蕪湖迫降，后在當地民眾幫助下安返漢口。

中蘇飛行員此次空襲南京機場的行動，給南京民眾和在南京堅持救濟工作的國際友好人士以很大鼓舞。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主席拉貝在1月2日的日記中寫道：

今天中國轟炸機首次飛到南京上空，對此我們雖然充滿憂慮，卻等待已久。它們絕不是作為朋友而來，而是作為敵人而來！它們投彈像日本人以前一樣準確，但是到目前為止，謝天謝地，炸彈大多扔在了同一個地方，即城南的機場及其周圍地區(qū)。日本人的飛機也出現了，但是很少，相當弱。

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工作人員麥卡勒姆在致家人信函中，提及發(fā)生在1月2日的空襲致使日軍驚慌失措的情況。他在1月4日的日記中寫道：“周一（按指1月3日）我沒有記下我們經歷了一場來自中國方面的真正空襲。我們差不多已經忘記了空襲是怎么回事。日方吃驚不小，對此毫無準備，惶然失措。后來日本飛機立即采取行動，瘋狂反擊?！?/p>

1月25日，中蘇雙方聯合籌劃再次出動飛機空襲南京機場。為此，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在漢口接見了蘇聯空軍顧問日加列夫、蘇聯空軍聯隊長馬琴等人，并同他們研究了于近期空襲南京日軍機場的行動。蔣介石說：據可靠人士告訴我們，日本人在南京機場集中了大批轟炸機和戰(zhàn)斗機，顯然，他們最近就要襲擊我們的目標。我希望空軍能提前給南京機場一次打擊，要盡可能快些。馬琴先生希望戰(zhàn)斗機能為轟炸機護航的建議我已經知道了，我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現在還沒有這個可能，但我們要盡快解決。

經中國空軍副總指揮毛邦初將軍與蘇方日加列夫、馬琴等空軍高級將領研究決定，由蘇聯空軍志愿隊于1月26日派出3 個中隊CБ飛機去轟炸南京機場。參加這次空襲行動的蘇方人員有：聯隊長馬琴，總工程師謝洛夫，中隊和分隊隊長穆拉維也夫、庫滋涅佐夫、科茲洛夫、多貝斯和紐赫季林等。還有幾名中國飛行員隨機執(zhí)行任務。對其戰(zhàn)斗任務的規(guī)定為：目標，南京機場；備用目標，南京東南鐵路。隊形，楔形隊列。負載，50%爆破彈與50%燃燒彈。組織，以中隊為單位。高度，自4300米高度俯沖。時間，1月26日清晨。

1月26日天剛放亮，蘇聯空軍志愿隊的12 架轟炸機在聯隊長馬琴的率領下，以3500-4000 米的高度從南昌出發(fā)，沿著長江飛向南京。由于長江上空有濃密的10 級云量，聯隊決定在云層上進行轟炸。據聯隊長馬琴介紹：“敵人沒有料到我們會這么早來襲擊，密集和連續(xù)的轟炸，使整個機場都挨了炸彈……從機場上升起了巨大的火舌和一團團黑煙，響起了猛烈的爆炸聲，停機坪上激蕩著爆炸的氣浪，機場周圍籠罩在一片煙與火之中。這是加過油的日本轟炸機、油庫和彈藥庫在爆炸和燃燒?！?/p>

這次空襲行動，炸毀了大批停放在機場的日機。在蘇聯轟炸機完成了對南京機場的襲擊后開始返航時，10余架日軍戰(zhàn)斗機才慌忙升空追來。日機在攻擊行動中，先后損毀4 架。蘇機也被擊落1 架，該機的機組人員包括1名中國飛行員犧牲。

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主席拉貝在自己的日記中，也記錄下了中蘇飛行員的這次空襲行動。他在1月27日的日記中寫道：

昨天早上6點左右，我被一種很像是中國空襲警報的聲音吵醒了。聲音雖然不響，距離雖然不近，但并不因此而不清晰……終于，日本人也用上了電動警報系統（警報聲持續(xù)了很長時間）。這是中國飛機在自己的機場上空轟炸……麥卡勒姆這時早已起床，正在機場附近為醫(yī)院大批采購蔬菜。他親眼看見一所房子被擊中，頓時燃燒了起來。

3月10日晨，中國空軍再次飛臨南京上空，轟炸南京日軍機場，炸毀日機10余架。

1938年3月12日，是南京淪陷后的第一個孫中山先生逝世紀念日。為了憑吊孫中山先生，鼓舞南京人民的斗志，由中國空軍第3 大隊第25 中隊中隊長湯卜生駕駛單翼美式偵察機一架，低空飛入南京上空。湯卜生以驚人的勇氣和嫻熟的技藝，在中山陵上空盤旋數圈，以示謁陵。據文獻記載：他駕機“繞著粉藍的牌坊、祭壇、靈堂盤旋了三圈，帶著舉國的沉痛在靈堂上空搖翅致哀，一捧潔白的玉蘭自空飄灑而下”。湯卜生，湖北黃梅人，時年26 歲，畢業(yè)于中央航空學校第3期。他奉命駕機來南京謁陵的行動，顯示了中國空軍的英武和勇敢，是對日本侵略者淫威的蔑視，使處于鐵蹄下的南京人民倍感親切，倍受鼓舞。

自武漢、廣州等地失守后，隨著中國人民的抗日戰(zhàn)爭轉入艱苦的相持階段，以及中、蘇空軍人員及戰(zhàn)機的嚴重損耗，中國空軍除一部分擔任警戒任務外大部轉入整訓，因而在一段時期中也無力奔襲南京等日軍占領區(qū)腹地。蘇聯自1941年6月開始了衛(wèi)國戰(zhàn)爭，再也抽不出力量支援中國的抗戰(zhàn)。這年底，在華的蘇聯軍事人員基本都撤回國內，飛機和空軍裝備均移交給中國空軍。

（二）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在美國的支援下，中國空軍的實力又逐步得到恢復。此前8月，由美國空軍將領陳納德率領的志愿航空隊“飛虎隊”在緬甸同古正式成立，開始成批訓練中國飛行員，并投入中國戰(zhàn)區(qū)作戰(zhàn)；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該航空隊改組為美國駐華空軍特遣隊；1943年3月，特遣隊擴編為美國空軍第14航空隊；后中美空軍又聯合組建了“中美空軍混合團”。

自“中美空軍混合團”組建后，中、美戰(zhàn)機逐步掌握了中國戰(zhàn)區(qū)的制空權，并重新開始對包括南京在內的日占區(qū)不斷實施空襲。其中僅1944年對南京較大規(guī)模的空襲就有七八次之多，目標除日軍機場與戰(zhàn)機外，還包括長江航道及碼頭等處。其主要空襲有：5月19日，中國空軍飛機飛臨南京偵察，致南京日偽當局“異?？只?，特別戒備，并積極疏散物資”；9月4日，中、美戰(zhàn)機“猛炸南京，并對長江日軍軍事設備投下大量烈性炸彈”；11月11日，中、美空軍67 架B-29 式重型轟炸機空襲南京下關江邊與浦口之日軍碼頭和裝卸設施，造成日軍重大損失；11月22日，中國空軍B-24式中型空中堡壘轟炸機多架轟炸南京多處日軍目標；12月7日，美軍P-51 式戰(zhàn)機10 余架空襲南京日軍機場；12月25日、26日，美軍戰(zhàn)機連續(xù)在長江南京段襲擊日軍艦船、設備，擊沉日軍炮艦與貨船各1艘。這些空襲，嚴重威脅了日本侵略軍在中國大本營南京的安全，使處于日軍鐵蹄下的南京人民深受鼓舞。

進入1945年后，中、美空軍更加強了空襲南京的力度。元旦剛過，美軍即于6日出動B-29 式超級空中堡壘轟炸機12架，分批空襲南京，轟炸了下關日軍的軍用運輸設備。

3月7日，中、美空軍混合團出動10 架P-51 型驅逐機襲擊南京明故宮機場和下關日軍碇泊場碼頭。中國飛行員王光復上尉擊落日東條式戰(zhàn)斗機1 架，創(chuàng)造了個人擊落日機5架的光榮紀錄。在此次空戰(zhàn)中，美國飛行員也擊落日機3架。《大公報》在報道是日空軍戰(zhàn)績時稱：我機炸南京時，曾遇敵戰(zhàn)斗機十七架攔擊，空戰(zhàn)時我機擊毀敵機四架，可能創(chuàng)兩架，我機無損失。

3月29日，美國空軍第14 航空隊再次出動P-51 式戰(zhàn)機轟炸南京日軍機場，毀日軍戰(zhàn)斗機2架，傷14架。

5月中，中、美戰(zhàn)機又多次飛臨南京，投擲傳單，轟炸機場，襲擊江邊碼頭。5月30日，中國空軍第4 大隊出擊南京，毀日機11 架，取得輝煌戰(zhàn)績。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于當日發(fā)布戰(zhàn)訊稱：

三十日我空軍第四大隊出擊南京之敵，于到達南京后，以一部低空向明故宮機場及前中央軍校舊址掃射。于明故宮機場發(fā)現敵大型運輸機一架，經掃射后起火焚毀。另以一部于上空巡邏，發(fā)現敵零式驅逐機兩批，共三十余架，當即向敵機攻擊，敵機圖逃，被我擊落十架。我機均安全飛返。

自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中、美戰(zhàn)機聯手對南京日軍機場等軍事目標的空襲，造成了日本侵略者與日偽政權軍事上的損失與精神上的恐慌，打擊了日軍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有力支持了中國戰(zhàn)區(qū)正面戰(zhàn)場與敵后戰(zhàn)場的戰(zhàn)斗。

參考資料

［1］南京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藍天碧血揚國威——中國空軍抗戰(zhàn)史料》，中國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

［2］經盛鴻著：《南京淪陷八年史》，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0年版。

［3］高曉星、時平編著：《民國空軍的航跡》，海潮出版社199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