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 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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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野亭研究 ???????????????????????????????????? ???????????????????????? 主持人:黃念然
主持人語:“珠山八友”在立足于地域文化的基礎上,面對主流文化和主流藝術對陶瓷文化的同化,將古代“文人畫”的藝術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文化意識交匯、融合在一起,同時也追求著瓷板畫藝術風格的多樣化展開。珠山八友的作品多用粉彩顏料表現(xiàn)國畫意境,無論是青綠山水、雪后山景、花鳥蟲魚、松竹梅蘭、人物仕女,無不生動靈秀。在具體的創(chuàng)作中,又各有所長。比如,同為擅長花鳥創(chuàng)作,徐仲南有高雅清朗之氣,田鶴仙有古樸豪放之勢,畢伯濤有別致淡雅之韻,劉雨岑有清新典雅之風,程意亭有華麗重彩之神。同為擅長人物畫創(chuàng)作,王琦的人物畫畫法自由奔放,王大凡的人物畫則工整細致,自成一格。而以山水見長的汪野亭,則別出機杼,卓然獨立。其山水畫呈現(xiàn)出鮮明的精致濃麗,細潤秀雅的藝術風格和獨特的秀潤蒼郁、超然出塵的藝術追求。汪野亭的這些藝術風格與藝術追求具體體現(xiàn)在其審美境界與生態(tài)智慧中。本欄目第二期這兩篇文章對此作了較為詳細的闡述。
汪野亭瓷板畫的生態(tài)智慧論
易 璐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 430079)
民國時期瓷板畫藝術家汪野亭是“珠山八友”代表人物之一,他善于在瓷板上作畫,工于山水自然,巧用佛理禪趣,其畫具有很深的文人書卷氣。他在瓷板畫這一藝術形式上取得了較高成就,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從他筆下的山水花鳥、漁樵耕讀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中,我們提煉出其瓷板畫作包含的生態(tài)智慧,涉及到自然—社會—精神—文化領域,體現(xiàn)出生生之美的生態(tài)智慧、天人合一的廣大和諧、寧靜致遠的藝術心境和知有所合的審美追求。
自然生態(tài);社會生態(tài);精神生態(tài);文化生態(tài)
中國繪畫藝術源遠流長,從彩陶到宣紙、從人物畫到山水畫,脈絡貫穿古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身為“珠山八友”之一的民國畫家汪野亭一生致力于瓷板畫創(chuàng)作,推崇新粉彩青綠山水畫。他寄情于山水,執(zhí)筆于腕下,在瓷板上揮毫潑墨,指點江山。他多產(chǎn)的瓷板畫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開創(chuàng)了“汪派山水瓷畫”的新格局,展示出文人山水畫的新風貌,閃爍著豐富而深刻的生態(tài)智慧。近年來,汪野亭的瓷板畫在社會上逐漸受到認可和推崇,其畫作的地位與價值也大大提升。通過欣賞與研究其眾多的藝術作品,可以發(fā)現(xiàn)在處理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自我三大核心關系上,汪野亭瓷板畫作品都給予我們全面而多樣的啟示。他的瓷板畫作品中所形成的自然—社會—精神—文化生態(tài)體系,對于解決當代生態(tài)危機有著重要啟迪作用。本文通過探討其瓷板畫的描寫對象、繪畫風格、審美情趣、藝術追求等多方面的特點,提煉出其中所蘊含的生態(tài)智慧。
中國繪畫發(fā)端于遠古的巖畫、陶畫,歷經(jīng)悠悠歲月傳承發(fā)展至今,描寫對象囊括天地、社會、宗教、人物等。其中,從宋元開始,山水花鳥題材一躍成為畫壇的主流。在千年的畫壇中,藝術家們將天地之間的山水、樹石、花鳥等都看作是具有獨特審美價值的有生命之物,體會其中流動的生命氣息,寄托心中的審美理想。名山大川以其雄闊之勢眩人耳目,浮花浪蕊以其暗香浮動沁人心脾,江河湖海以其潮漲潮落耐人尋味。在自然中,藝術家們滌蕩心靈,發(fā)現(xiàn)山水之妙處,心靈便得到安息之所。正如徐復觀所言:“山川是未受人間污染,而其形象深遠巍峨,易于引發(fā)人的想象力,也易于安放人的想象力的。”[1]自然因其處于本真、原始的原生狀態(tài),啟迪著藝術家們的思維與想象,引發(fā)著藝術家們的欣賞與頌揚。名山勝水向藝術家們打開懷抱,等待其中所蘊含的生機和趣靈被人解讀,藝術家們便將心中之所思所感寄托于天地山水的生生不息之中。正是在人與自然生命氣息的相互溝通中,天地變得玄妙,變得有大美而不言。由此,對畫作中山水題材生命意蘊、生機內涵的凸顯也就成為了歷代繪畫藝術家們孜孜不倦的追求。
在這樣一種傳統(tǒng)畫理和審美意趣的影響下,汪野亭秉承著石濤“搜盡奇峰打草稿”(石濤《畫語錄》)的宗旨,遍訪山山水水,得造化之功,集天然意趣。他將青山綠水、花草獸石、煙云草亭攬入胸中,揮于筆下。在他的畫中,祖國南方山川河流,少了幾分凝重,多了幾分生趣,獨有一派“鳥獸禽魚自來親人”(劉義慶《世說新語·言語》)的和諧之境。他緊緊抓住山水畫的精神,描繪出江南山水的清新、俊秀、靈動,顯得生機勃勃、妙趣橫生。他的潑墨山水畫以有限的篇幅描繪自然無限的生機盎然,以山花爛漫的一瞬表達出自然恒久的生生不息,真可謂是“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或咫尺之圖,寫百里之景;東西南北,莞爾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筆下”。(王維《山水訣》)他的畫作給觀者以含蓄蘊藉、宣暢無遺之感,短短的瓷板之上承載的是無限的生命意識,纖毫微墨之間濃縮的是大千世界的勃勃生機。
生態(tài)以“生”彰顯其存在。自然本是一個創(chuàng)生不已、豐潤飽滿的生命整體,在藝術家的妙筆下,其中所蘊含的生命氣息更是得到提煉與升華,展現(xiàn)出一派生生不息,熠熠勃發(fā)之態(tài)。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取法自然?!盵2]莊子有所謂:“圣人者原于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3]中國古代的傳統(tǒng)思維和智慧觀很大一部分都是建構在天地自然之上,天道人理本位一體,山水天地之美教會人們領悟宇宙創(chuàng)生的智慧,通達人生之至理,中華民族的根脈中所孕育的智慧力量表現(xiàn)在藝術創(chuàng)造中,正是那生生不息之美態(tài),即方東美概括的“生生之美”。自然是美的樂園,生命的場所,藝術家們唯有體會到其氣韻生動才有可能通過自己的藝術語言盡情表達自然的色彩、輪廓、生態(tài)、精神。在汪野亭的圣手之下,山石、樹木熠熠生輝,靈動有質,從其代表作《紅樹青山圖》、《青綠山水圖》、《蘇堤春曉圖》、《溪樓聽雨圖》、《桃榴春光圖》中總能感受到自然的勃勃生機與翠意盎然。青山俊秀,或高遠、或平遠、或深遠,有明有晦,或飄渺恍惚,或清明可見。山林聳立,云煙繚繞,遙見瀑布傾勢而下定格在一瞬之間;江水滔滔,飛鳥翔集,孤帆遠影游子歸客漸漸消逝在畫布之中。在他的構圖中,樹木挺立,高山巍峨,紅花盛開,一派生機,自然生命創(chuàng)生不已、生生不息之精髓躍然紙上。靜觀其畫作,我們可以參悟生命之妙智,油然生出心曠神怡之意態(tài),了悟生命情蘊之神奇。
汪野亭透過其瓷板畫要透露出來的首先就是對于自然生態(tài)美的感受與發(fā)現(xiàn),在他的揮毫潑墨、精心構圖中,一切自然都變得生香活意。從古至今,我們正是從自然中感受風云變幻,學習這種山水精神。研究汪野亭的畫作,我們發(fā)現(xiàn)中國藝術的生生不息,創(chuàng)造不已的生生之美。美學大師方東美如是說:“凡是中國的藝術品,無論他們是任何形式,都是充分表發(fā)這種昂然生意。一切藝術都是從體貼生命之偉大之處得來的,我認為這是所有中國藝術的基本原則。[4]”汪野亭正是抓住天地之大美就在普遍生命之變化流行,創(chuàng)造不息的原則,清醒認識到這天地之美在于寄予生命,在于燦然活力與浩然生氣,在他的畫作中我們處處得以尋見這種生生之美的自然生態(tài)智慧。
人生天地間,時刻與自然接觸,甚至人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作為生態(tài)系統(tǒng)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必然和自然生態(tài)有著密切聯(lián)系。人與自然的關系向來就是生態(tài)研究的核心內容,如魯樞元所說:“生態(tài)作為問題,也早已越出自然的邊界,蔓延進社會領域和人文領域。[5]”可見“生態(tài)”已不是狹義的自然生態(tài),而是擁有更廣闊的內涵和外延——社會生態(tài)領域。山水畫宗師郭熙《林泉高致》中說道:“君子之所以愛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園養(yǎng)素,所常處也;泉石嘯傲,所常樂也;漁樵隱逸,所常適也;猿鶴飛鳴,所常觀也。”(郭熙《林泉高致》)我們生于自然,長于自然,人與自然親和的審美意識使人投入大自然的懷抱,在欣賞美的過程中滌蕩人們心中的塵滓,使自然與人類默契忻合。
發(fā)掘社會生態(tài)智慧,調整人與自然的關系,有利于糾正人在天地間錯置的位置,達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汪野亭山水畫中體現(xiàn)的人與自然關系是與我國傳統(tǒng)文化推崇的天人合一的社會生態(tài)智慧精神相契合的。儒家提出天人合一、天地合德的終極命題,《易經(jīng)》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兇吉。”[6]人與天地萬物同生同德,人要順其自然規(guī)律而發(fā)展。道家也企圖創(chuàng)立一種和諧美好的圖景,實現(xiàn)“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3]的目標,即自然與人之間猶如母子,親密無間,天地人合成一片,共同譜寫宇宙美妙的樂章。
在汪野亭的潑墨山水畫中,呈現(xiàn)出天人合一、人與自然和諧相親的天然生趣,強調天人合一與萬物統(tǒng)一的思想,順應自然本性,倡導人與自然圓融相處,時時閃爍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相親相愛的和諧畫面。漁、樵、耕、讀是汪野亭畫作的常有之物。江河流淌,斯人岸邊獨釣,游人泛舟江上,悠閑漂流。在這青山綠水懷抱中,偶爾錯落著幾處房屋、幾個涼亭,我們可以想象生活在這樣風景如畫的自然中會是多么的悠然自得與快意爽快。《江南水鄉(xiāng)圖》中山石嶙峋,樹木茂盛,瀑布掛在巖壁之上,煙云裊繞,卻見幾點帆影由遠及近的鋪散開來,近處有人撐桿劃船。山水畫不再只是一種純粹的風景,而因為人的出現(xiàn),多了些許人氣和生氣,畫面一下子生動起來。汪野亭晚年創(chuàng)作的《古剎鐘聲》圖瓶,只有黑白潑墨,筆力蒼勁,給人一種枯寂之感,畫面中山石茂密,郁郁蔥蔥,用黑墨點染極其肅穆。中間江河蜿蜒,零星幾點帆船順流而下,漸漸消逝在云天相接的盡頭。近處有一獨木橋,樵夫正從橋上扛鋤走過,整幅瓷板畫含蓄蘊藉,給人以濃重之感,總覺有種不可言傳之深意蘊含其中。汪野亭為此題詩:“古寺晨鐘響入云,客帆風箏喜潮平,林泉到處皆名勝,山水之間有妙人?!弊匀灰巡皇菃渭兊淖匀?,而有人聲、人影、人氣,自然景物到處打著人的烙印,晨鐘因人而響,山川因人而名,江濤因人而動,就在這一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融之間我們領悟畫作的詩情畫意和筆墨情趣?!叭伺c自然那種愉悅親切和牧歌式的寧靜,成為它的基本音調,即是點綴著負薪的樵夫、泛舟的漁夫,也決不是什么勞動的贊歌,而仍然是一副掩蓋了人間各種痛苦和不幸、懶洋洋、慢悠悠的傳統(tǒng)農村的理想圖畫?!盵7]可見,在這樣的畫作中,因為人與自然相親相融,譜就了一曲和諧的田園牧歌,充滿著生活的氣息,給人以寧靜和喜悅。
“山水之間有妙人”正可謂汪野亭畫作社會生態(tài)智慧的集中概括,天人合一的古老命題通過其藝術作品得以完美呈現(xiàn)。在自然中我們避開塵世的喧囂,沉醉在空靈的化境,徜徉山水之間,寄情天地之中以此完成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親。
藝術本身就是一種精神活動,它有可能在一個更高的層面上對人類的生活,乃至整個地球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平衡發(fā)揮重要作用。雅思貝爾斯說:“人就是精神,而人之為人的處境,就是一種精神的處境?!盵8]就個體而言,我們不僅是生物性的、社會性的,更是一種精神性的存在。如果說西方的繪畫藝術注重對外在事物的模仿,那么中國繪畫則是出色地表達藝術家的精神情感。在中國特殊的文化背景之下,一切中國藝術一直都作為人們精神的棲息地而存在,包含濃厚主觀精神情感在內的中國畫更是具有著情感宣泄、陶冶情操、凈化心靈的功效?!拔覈睦L畫,是要把自然物的形相得益成立的神、靈、玄,通過某種形相將其畫出來,所以最高的畫境不是模寫對象,而是以自己的精神創(chuàng)造對象?!盵9]藝術家就是借藝術表達自身,因此好的藝術作品不應僅僅停留在表層,同時也要深入到精神層面,融貫藝術家的審美情趣、藝術追求和人生頓悟。
汪野亭晚年經(jīng)歷世事動蕩,時局變革,逐漸皈依佛門,修性論道。他喜交僧人、道人,平日念經(jīng)打坐,致力于修身潔行。汪野亭瓷板畫中還融入了儒、佛、道家的思想。[10]每到深山寫生,必到寺廟歇息,與大師談經(jīng)論道,探討如何將佛教的意趣融入繪畫實踐。其晚年心境的沖淡平和反映在藝術上便呈現(xiàn)出追求筆墨形式簡淡、不復雕琢的特點,這一時期他的畫風突變,山水畫多有清淡枯寂之風?!陡呤看蓤D》、《秋山論道圖》、《修竹苑亭圖》以黑白兩色加以渲染,毫不設色,呈現(xiàn)出一種蕭瑟冷寂之感、靜穆枯淡之境。他將古寺、遠山、野渡、小橋,寒江引入畫中,構成浩淼空寂的冷寂之感。單色水墨是極其樸素的顏色,正因為其樸素不加修飾,才得以接近自然,還原自然山水之本色、本真。在畫家手中,我們只見墨的枯濕濃淡,點的疏松繁復,卻仍然可感其山川巍峨聳峙,江湖蜿蜒流淌,云霧虛無縹緲。在畫家筆下只有黑白淺淡,虛實相生,卻使我們有如看見廣袤無垠之宇宙,窺見其不爭、無為之心境。
將佛理、禪意寓于畫中是汪野亭瓷板畫的一大特色。參禪悟道的汪野亭內心平靜,已然進入虛靜狀態(tài),不爭不執(zhí),不畏不懼,不煩不悶,有著“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寬慰豁達,有著“問我何以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的怡然自得,以此達到寧靜可以致遠的逸格。其晚年代表作《古剎鐘聲圖》也為墨彩繪制,毫無色彩渲染,古剎鐘聲一語已帶人入化境,有著不可言說之妙趣。參禪悟道的山水畫家在中國繪畫史上比比皆是,如王維、蘇軾,正是因為禪宗的超然忘我與自然山水相融合,藝術家真如本性與畫家追求恬淡空寂的境界相貫通。明末禪師畫家擔當說道:“畫中無禪,唯畫通禪,將謂將謂,不然不然?!倍U學修養(yǎng)滲透入他的創(chuàng)作實踐,將畫與禪融合,不僅使畫家內心平如明鏡,又可以增添畫作的深意和意境,使得汪野亭瓷板畫脫穎而出,使我們從有限的篇幅中見到了無限廣袤的山水實體,從畫面的一瞬定格,悟見了超越時間的永恒的藝術魅力。
當塵世俗人心浮氣躁、我獨閑閑;當凡夫俗子急功近利,我獨察察。汪野亭似乎懂得更深層的生態(tài)危機發(fā)生在人的精神領域,因此選擇了隱逸,選擇了佛理、禪意,將對生命的頓悟與凝想凝聚于瓷板畫中,盡情抒發(fā)。汪野亭沉醉在自己的藝術世界中,將他對生命所有的感悟化于筆下的創(chuàng)作,而幸運的是,他妙手天成,從他的瓷板畫中我們已然讀出其寧靜致遠之精神生態(tài)智慧。
生態(tài)已經(jīng)融入人文領域直至開拓出文化生態(tài)這一范疇。文化生態(tài)借用了生態(tài)的概念,在關注自然生態(tài)、社會生態(tài)和精神生態(tài)的同時,文化生態(tài)也應該受到重視。中國傳統(tǒng)繪畫是中國畫家們創(chuàng)造的文化財富,歷久彌新,其中文人畫凝聚了豐富的藝術形式,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特有之物,是中國民族繪畫傳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文人畫大多是古代社會文人士大夫的繪畫,它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與封建文人的藝術修為、興趣愛好分不開。注重筆墨情趣與書法篆刻的結合,具有濃郁的抒情性和文人氣,帶有明顯的文人情趣和文人思想是文人畫的特色。所謂“詩不能盡,溢而為書,變而為畫”詮釋了畫能言詩所不能言之妙趣。在文人畫家筆下,詩、書、畫、印為一體,多種藝術形式相得益彰。但文人畫不是詩、書、畫、印的簡單相加,而是哲學、文學、藝術的融合,將社會、自然、文化恰如其分的升華,這是中國繪畫區(qū)別于西洋繪畫的突出特點。
文人山水畫家汪野亭的創(chuàng)作,深得文人畫之精髓。他將文人書卷氣躍然于瓷板之上,其作品將文人繪畫與瓷繪技藝相結合,提高了瓷繪藝術的文化內涵,開創(chuàng)了山水文人瓷畫的先河,為日后的山水瓷繪奠定了重要的基礎。汪野亭能文、能詩、能書、擅畫,以傳統(tǒng)文人畫的旨趣入畫,文人氣十足。通過它們表現(xiàn)出畫家的閑情野趣、隱逸淡遠、文質彬彬的審美趣味和思想品格。文人畫區(qū)別于傳統(tǒng)的繪畫,講究簡約書寫,詩書配畫,畫面意境上有文人的淡雅和歸正,題材上多梅蘭松石對象,聊寫心中逸氣,追求蕭疏淡遠、天然清新的審美格調,達到詩詞、書畫、篆刻等多種藝術形式完美結合。
且看汪野亭瓷板畫的詩畫合璧。有時盡管沒有題詩,也本著“詩畫一律”的宗旨,將詩情畫意巧妙融合,表達感人的情致和幽遠的意境,如孤帆遠影、流水人家、江邊獨釣等,無不使人浮想聯(lián)翩,只有經(jīng)歷了素材的積累和視野的開闊,才能將外在的山水與自身內在的審美理想相融合。[11]另外汪野亭常在畫作上題詩,“謹將筆墨寫秋山,點綴煙霞尺幅間,欲訪高人在何許,寒林渺渺水潺潺”一首七言絕句已經(jīng)勾勒出一派意境深遠、清高淡泊之感,寥寥幾句可見汪老先生的文字功底,既幫助我們理解畫意,又為繪畫增添一層旨趣。汪野亭早期書法細勁娟秀,中晚期則剛勁豐腴,作品很少長篇題款,一般都是題寫一兩句詩文后再落干支姓名款,但格式變化較多。有行書、隸書、篆書落款,在內容上表現(xiàn)畫家的畫意,在形式上配合畫作,表現(xiàn)出力度和美。通過運筆節(jié)奏可以感受畫家當時的心境、狀態(tài),通過書法風格也可加深畫作的理解和印象。提款不僅要求詩文精美,書法精妙更可體現(xiàn)畫家的修為,題字、提款與繪畫相和諧,補充和深化了繪畫的意境,也增強了繪畫的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
印章也是汪野亭瓷板畫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它以鮮紅的色彩補充了畫面的單調呆板,增添一絲生氣,配合畫面的虛實,調和了構圖的整體氛圍。汪野亭印章有方有圓,有中規(guī)中矩,有圓形隨意,或簡潔或繁復,配合著整幅作品的風格韻致。
真正的智慧一定是包羅萬象、海納百川的。荀子曰:“知之在人者謂之知。知有所合謂之智”。[9]汪野亭文人瓷板畫的藝術形式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的繪畫藝術,又融合了瓷板這一特殊材質,在守護傳統(tǒng)的基礎上開拓創(chuàng)新,不僅有詩的抒情、書法的筆意、印章的色彩、更有陶瓷的質感,豐富了繪畫的文化內涵和藝術表現(xiàn),是中國傳統(tǒng)繪畫藝術的繼承和發(fā)展,集中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內蘊和品格。汪野亭瓷板畫所體現(xiàn)的正是這種知有所合的文化生態(tài)智慧,是畫家多方面文化素養(yǎng)的集中體現(xiàn)。
本文立足于汪野亭瓷板畫描繪對象、藝術追求、文化內涵的研究,著意探討其瓷板畫中蘊藏的生態(tài)智慧。通過對其畫作中表現(xiàn)出的自然生態(tài)、社會生態(tài)、精神生態(tài)、文化生態(tài)的梳理,提煉其生生之美的自然生態(tài)智慧,天人合一的社會生態(tài)智慧,寧靜致遠的精神生態(tài)智慧和知有所合的文化生態(tài)智慧。汪野亭雖然在當下并非家喻戶曉也非瓷板畫藝術造詣最高者,但他通過自己的畫作展現(xiàn)出的藝術世界和藝術境界卻足以使他在中國畫壇占有一席之地。他不僅有畫家的藝術才能,也有工匠的技巧,將中國傳統(tǒng)文人山水畫與瓷板這一特殊材質相結合,開創(chuàng)出新的藝術天地。本文對其瓷板畫的研究還有一定不足,在探討汪野亭畫作的道路上還有漫長的路要走,汪野亭瓷板畫更多的藝術魅力和藝術價值尚待我們發(fā)現(xiàn)與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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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鄭宗榮)
On the Ecological Concerns in Wang Yeting’s Porcelain Paining
YI Lu
Wang Yeting, representative of “Eight Friends of Zhushan” in Republic of China, was a master of porcelain Painting. His works centrally reflect the harmony of nature, the Buddhist spirit, and profoundly a scholarly type. His attainments in his respect highlight his unique artistic style. The mountains, rivers, flowers, birds and the agricultural planting scenes all reflect his ecological concerns--covering natural, social, spiritual and cultural domains. All these are his pursuits of ecological concerns of a ceaseless life, heaven-human unification, quietude running far and knowledge-reality unity.
natural ecology; social ecology; spiritual ecology; cultural ecology
2013-10-11
易 璐(1990-),女,湖南岳陽人,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研究生,主要研究文藝學。
華中師范大學橫向項目“汪野亭及珠山八友研究”成果之一
J217
A
1009-8135(2014)01-006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