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諺語芻議

袁凌

(湖南女子學院 文學與傳媒系，湖南 長沙 410004)

諺語是一種簡練生動、含義深刻的俗語，是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地域、不同行業(yè)的人們在生產(chǎn)斗爭、階級斗爭和其他社會斗爭中所獲得的知識經(jīng)驗的結(jié)晶。[1](P165)作為漢語詞匯的一部分，諺語的獨特性主要體現(xiàn)在兩方面：從結(jié)構(gòu)上看，諺語相當于一個句子，包括單句形式、復句形式和緊縮句形式；從語義上看，諺語具有表述性，總是講述某種知識(含經(jīng)驗)。[2](P5)而作為流行在民間的通俗語句和口耳相承的傳世常言，諺語的修辭色彩也特別濃厚，讓人賞心悅目。在現(xiàn)代漢語教學中，諺語無論是在語法領域還是在修辭領域都是可供分析研究的寶貴語料。

一、諺語的語法結(jié)構(gòu)

(一)單句形式

單句按照句子的結(jié)構(gòu)成分和結(jié)構(gòu)方式可以分為主謂句和非主謂句兩個子系統(tǒng)。主謂句是由主謂短語構(gòu)成的句子，可分為名詞謂語句、動詞謂語句、形容詞謂語句、主謂謂語句等四個子系統(tǒng)。非主謂句是由單詞或非主謂短語構(gòu)成的句子，又可分為三個主要的子系統(tǒng)：名詞性非主謂句、動詞性非主謂句、形容詞性非主謂句。漢語單句類型并不難，但如何說明、學生能否接受卻是關鍵。而生動形象、清新活潑的諺語在句型上格外豐富，很容易打動學生。

主謂句在單句形式的諺語中占據(jù)了大多數(shù)。例如：屬于名詞謂語句的諺語有“百人百條心”，“丑妻家中寶”，“人生一盤棋”；屬于形容詞謂語句的諺語有“強扭的瓜不甜”，“天下烏鴉一般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屬于主謂謂語句的諺語有“好男兒志在四方”，“貧賤夫妻百事哀”，“萬事開頭難”。動詞謂語句情況復雜，可以分為動詞句、動賓句、存現(xiàn)句、連動句、兼語句等。屬于動詞句的諺語有“笨鳥先飛”；屬于動賓句的諺語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屬于存現(xiàn)句的諺語有“黃泉路上無老少”；屬于連動句的諺語有“燕子銜泥壘大窩”；屬于兼語句的諺語有“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

非主謂句在單句形式的諺語中不是主流，數(shù)量有限，但也不可忽略。常見的有動詞性非主謂句，如“沒有不透風的墻”，“可憐天下父母心”等。

(二)復句形式

從數(shù)量上來說，漢語中復句形式的諺語明顯優(yōu)于單句形式，而且復句類型還多種多樣。例如：“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一木不成林，一花不成春”是并列關系復句；“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條件關系復句；“寧愿站著死，決不跪著生”，“與其找臨時馬，不如乘現(xiàn)時驢”是選擇關系復句；“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小事不治，大事不止”是假設關系復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是因果關系復句；“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是轉(zhuǎn)折關系復句；“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是連貫關系復句。

(三)緊縮句形式

由于漢語的靈活性和復雜性，某些詞語和句式(尤其是口語里的句子)一直處于單句和復句兩端的相互轉(zhuǎn)化之中，不能簡單地歸入單句或復句，這就是緊縮句。就性質(zhì)來說，緊縮句是復句的緊縮，是用單句的形式表達復句內(nèi)容的句子。表達上，緊縮句具有精煉、緊湊、明快的特點。緊縮句中間沒有語音停頓，一些詞語也往往被省略了。例如，“不是冤家不聚頭”相當于一個假設復句“如果不是冤家對頭，就不會經(jīng)常聚在一起”；“狐貍再狡猾也斗不過好獵手”相當于一個轉(zhuǎn)折復句“狐貍即使再狡猾，也斗不過好獵手”；“老要癲狂少要穩(wěn)”相當于一個并列復句“老年人行為舉止不必過于拘泥，年輕人則要穩(wěn)重、規(guī)矩”；“心里痛快百病消”相當于一個條件復句“只要心情愉快，什么病都會沒有了”。

二、諺語的修辭特點

諺語是運用簡練的語言形式形象地表達深刻的道理。語言的簡練無從掩蓋諺語在修辭上的光芒，而其形象的表達又與修辭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一)諺語中的語音修辭

老舍先生曾在《民間文藝的語言》中指出：“除了注意文字的意義之外，還注意文字的聲音和音節(jié)。這就發(fā)揮了語言的音韻之美。我們不要叫文字老爬在紙上，也須叫文字的聲響傳到空中。”諺語聲音和諧，瑯瑯上口，便于記憶和流傳。

1．諺語中的疊音

疊音，就是音節(jié)的重疊。音節(jié)一經(jīng)重疊，不但能產(chǎn)生音韻美，而且能增強描繪感和感情色彩。例如：“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步步”渲染了一種懊惱的情緒；“十個指頭咬咬哪個都疼”，“咬咬”能給人一種動態(tài)的畫面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家家”強調(diào)每一家、每一戶。其他的還有“年年防歉，夜夜防賊”，“人人有面，樹樹有皮”，“年年有儲存，荒年不慌人”，“處處留心皆學問”，“勤勤干，滿滿飯；涼涼坐，荒荒餓”，“搖錢樹，人人有，就是自己兩只手”等。

2．諺語中的押韻

諺語韻腳和諧，讀起來順口悅耳，更便于傳誦。押韻的諺語有“大事清楚，小事糊涂”，“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火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人無主心骨，要吃眼前苦”，“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小河漲水大河滿，小河沒水大河干”，“天下道理千千萬，沒錢不能把事辦”，“什么種子出什么苗，什么葫蘆畫什么瓢”，“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等。

(二)諺語中的修辭格

宗守云在《修辭學的多視角研究》中說道：“修辭格是一種語言中為了提高表達效果而有意識地偏離語言常規(guī)并逐步形成的固定格式。”[3](P215)諺語雖然短小，但其中的修辭格的容量卻很大。例如：“兵敗如山倒”，“救人如救火”，“伴君如伴虎”，“人死如燈滅”，“人是鐵，飯是鋼”，“小人得志，狠如虎狼”，“丫頭是當媽的小棉襖”等用了比喻；“羊羔跪乳，烏鴉反哺”，“曲不離口，拳不離手”，“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幫人幫到底，救人救到家”，“寶劍贈與烈士，紅粉送與佳人”，“杯杯酒耗盡家當，毛毛雨打濕衣裳”等用了對偶；“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等用了對比；“為人不當差，當差不自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耳聞不如目睹，目睹不如身受”，“聞名不如交交口，交口不如對對手”，“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等用了頂真；“難者不會，會者不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開水不響，響水不開”，“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等用了回環(huán)。

總而言之，在現(xiàn)代漢語教學中，諺語作為特殊的詞匯成分，既可以在語法教學中充當句子類型的例證，又可以在修辭教學中用來說明修辭的無處不在，學生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也能在這種生動活潑的氛圍中被發(fā)揮出來。

參考文獻：

[1]吳啟主.現(xiàn)代漢語教程[M].長沙: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2]溫端政,沈慧云.通用諺語詞典[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4.

[3]宗守云.修辭學的多視角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