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醒世姻緣傳》看魯南鄉(xiāng)村的民俗文化

楊曉紅

(棗莊學院文學院，山東 棗莊 277116)

《醒世姻緣傳》是明清之際一位托名“西周生”的山東籍作家撰寫的一部白話長篇世情小說。全書用山東方言寫成，富有濃郁的魯中南鄉(xiāng)土氣息。該書觸及的社會面相當廣闊，上至宮廷官吏，下至地主市民，各色人等，都有所反映，可以說，它是一部封建社會的鳥瞰圖，也是中國古代風俗人情的浮世繪。它不但在我國小說史和文學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而且在語言學、民俗學和社會學等諸方面都有不容忽視的史料價值和研究價值。胡適先生曾指出，它是“一部最豐富又最詳細的文化史料”，“將來研究十七世紀中國社會風俗史的學者，必定要研究這部書”。

雖不能具體確定《醒世姻緣傳》所描寫的是山東哪個區(qū)域的風土人情，但書中描寫的一些方言民俗至今還在魯南的鄉(xiāng)村中廣泛使用。本文將以棗莊為代表的魯南鄉(xiāng)村作為比較研究的基點，從《醒世姻緣傳》中找出其保留的有關(guān)魯南鄉(xiāng)村方言及生活習俗的文化因素，分析其異同點，以便從民俗史的角度揭示明清以來山東方言民俗演變的軌跡。

一、《醒世姻緣傳》中所見的魯南鄉(xiāng)村方言詞匯

《醒世姻緣傳》中大量使用方言土語，而其中的一些方言詞語，現(xiàn)在還在魯南地區(qū)被大量使用。

貴客:女婿

例如:周嫂兒道:“倒不為這個?！滨碓谕棠潭呎f道:“他只待替你老人家做門貴客哩?！?《醒世姻緣傳》第七十五回)

在魯南方言中，“客人”中的“客”字讀音為 ［k‘e213］。可單用，“客”即代表客人;又可和其他詞組成詞組，如“男客” “女客”。當稱呼“貴客”時，則專指“女婿”，如:你們家來貴客了(即表示女婿來了)。

勒掯 ［le211k‘?2］:拖延，故意刁難。

例1:單要等晁大官退出地來賣了上官。晁大舍道:“大尹只斷退地，不曾帶斷青苗。如今地內(nèi)黃黑豆未收，等收了豆，十月內(nèi)交地不遲。”千方百計勒掯。(《醒世姻緣傳》第十一回)

例2:他那使毒藥惡發(fā)了瘡，騰的聲往家跑的去了，叫人再三央及著，勒掯不來，二三十的鱉銀子!這不是陳大爺舉薦了趙杏川來，這大哥的命都還叫他耽誤殺了哩!(《醒世姻緣傳》第六十七回)

在魯南方言中，“勒掯”的含義為答應(yīng)給辦，老是拖著，就是不辦，含有故意刁難，意有所圖的意思。例如:他勒掯著不給辦，是不是想讓咱給他送點東西?

仔本:老實，本分。

例如:狄希陳道:“你說不該么?只是咱不敢輕意惹他。狗合老鴰不會回椎，只怕他會回椎哩。倒是他嬸子仔本，咱把他綁上個炮仗震他下子試試，看怎么著。(《醒世姻緣傳》第五十八回)

今在魯南方言里謂孩子老實、本分為“仔本”，重言為“仔仔本本”。如:小梅這孩子仔仔本本的，老實過了頭，大了怕要受人欺負。

作假:客氣，虛讓。

例1:薛如兼也沒虛讓一讓，沉沉的接將過來，放在袖內(nèi)，朝上又與丈母作了兩揖。他娘笑道:“好脫氣的小廝，你倒忒也不做假哩!”狄婆子說:“是別人么?作假!”(《醒世姻緣傳》第四十四回)

例2:童奶奶后來知道，從新稱羊肉，買韭菜，烙了一大些肉合子，叫了他去，管了他一個飽。他也妝呆不折本，案著絕不作假，攮嗓了個夠。 (《醒世姻緣傳》第七十九回)

“作假”就是客氣，虛讓。在魯南方言中又稱“假三套”，主要指走親訪友時推讓客氣，不好意思吃飽飯，喝足酒。例如:吃飽就說吃飽了，別做假。

侵:因樹木伸入地里而使土地受影響。

例如:劉鄉(xiāng)宦也絕不與他較量，后來越發(fā)種出那樹根之旁。劉家看莊的人與他講理，說道:“你樹侵了我的地，已是不順理了，你卻又種出樹外?！彼f:“我當初種樹的時節(jié)，你家是肯教我不留余地種在促邊的么?”(《醒世姻緣傳》第三十五回)

“侵”在魯南方言中是指耕地里面或邊上種上樹以后，樹蔭和樹根致使靠近樹的那片耕地地力減弱，莊稼不能生長或生長不好，這就叫“侵了地”。樹越大，樹蔭就越大，樹根就越長，侵地就越厲害。因此，一般情況下不會把樹種在地里或邊上，更不會種在靠近別人耕川的地方。例如:前年在地頭種的樹己長大了，侵地侵得很厲害了。

接萬人、娼根:罵人話。

例1:那珍哥二目圓睜，雙眉倒豎，恨不得把那一萬句的罵做成一句，把那李成名娘子罵的立刻化成了膿血，還象解不過他恨來的。罵道:“放你家那臭私窠子淫婦歪拉骨接萬人的大開門驢子狗臭屁!……?！?《醒世姻緣傳》第十一回)

例2:真正丑是家中寶，俊的惹煩惱。再要娶娼根，必定做八老!(《醒世姻緣傳》第五十一回)

“接萬人”“娼根 (又稱“浪娼根”)在魯南方言中是一種詈語，主要用于婦女之間的一種謾罵，有時又是人們相互開玩笑時的戲謔語。例如:老娼根的豆芽兒又來了，一陣風似的就賣光。

斷:追趕

例如:晁鳳跑到那里，正見晁思才手拿著一根條子，喝神斷鬼的看著小璉哥拔那天井里的草。(《醒世姻緣傳》第五十七回)

在魯南方言中，“［tu?2］”是追趕的意思，通常也寫作“斷”。例如:他跑得忒快，我～不上他。

據(jù)考證，“斷”的本字應(yīng)為“躖”?！队衿?“躖，行速也?！薄都崱?“躖，杜管切，音斷，踐處也?！?/p>

姑娘:姑姑

例1:一日，相棟宇使了兒子相于廷來與他姑娘商量事體。又因薛素姐合了兩場大氣，每日吵鬧不止，狄婆子不由得別著暗惱，手腳一日重如一日。 (《醒世姻緣傳》第五十八回)

例2:狄希陳道:“在下原籍大明國南贍部洲山東等處承宣布政使司濟南府繡江縣人;家住離城四十里明水鎮(zhèn);家父姓狄，名宗羽，號賓梁;先母相氏，就是現(xiàn)任工部主事相于廷的姑娘?！?(《醒世姻緣傳》第八十一回)

在魯南方言中，對父親的姊妹，當面稱“姑”或“姑娘”?！肮媚铩边@一稱謂可以說是古代親屬稱謂的一種遺存。例如:今天俺到俺姑娘家去走親去了。

獻淺:獻殷勤，向人討好

例1:素姐在那常功的肩上一連兩鞭，罵道:“他走動走不動，累你腿事!你倒不疼，要你獻淺!你好好與我快走開去!”狄希陳只得仍舊牽著驢子往前苦掙。(《醒世姻緣傳》第六十九回)

例2:那晁住媳婦原是個鑿木馬脫生的，舌頭伸將出來，比那身子還長一半;又是吳國伯嚭托生的，慣會打勤獻淺。(《醒世姻緣傳》第八回)

在魯南方言中，一般把獻殷勤，向人討好這種行為說成“獻淺子”。與《醒世姻緣傳》中的說法相比，增加了“子”這一后綴。這與魯南方言中帶后綴“子”的詞匯逐漸增多相適應(yīng)，反映了魯南方言詞匯發(fā)展過程的一大特點。例如:他這人好向當官的獻淺子，怪惡影人。

怪、苦:程度副詞，很，非常

例1:(珍哥)黃著虎臉，撅著嘴，倒象那計家的苦主一般。揪拔了頭面，卸剝了衣裳，長吁短氣，怪惱。晁大舍并不知是甚么緣故，低三下四的相問。 (《醒世姻緣傳》第八回)

例2:都說是幾年的新活洛，通不似往年的肉松，甜淡好吃，新到的就苦咸，肉就實拍拍的，通不象似新魚。 (《醒世姻緣傳》第五十八回)

以上幾句中的“怪”“苦”，做的都是程度副詞，相當于“很”“非?！钡龋硎境潭鹊倪M一步加深。

在魯南方言中，“怪”做程度副詞使用范圍寬，出現(xiàn)頻率高，異?；顫姟Ｋ〈似胀ㄔ捴小疤薄昂堋钡奈恢?，成為起修飾作用的常用副詞，經(jīng)常掛在人們嘴邊，成為耳熟能詳?shù)幕驹~?！肮帧迸c形容詞組合，在語義、色彩、音節(jié)方面幾乎沒有什么要求?！肮帧迸c動詞的組合是有條件的:能與“怪”組合的動詞多數(shù)是表示心態(tài)、能愿和評價的動詞。如:怪大、怪小、怪窩囊、怪好看?！翱唷弊龀潭雀痹~，在魯南方言中，使用范圍較窄，一般只與“咸”“辣”等單音節(jié)形容詞結(jié)合，形成比較級形式，如:苦咸、苦不咸、苦咸咸。

杭好杭歹:時好時壞

例如:那內(nèi)官的姓兒是拿不定的，杭好杭歹。(《醒世姻緣傳》第七十一回)

在魯南方言中，“杭好杭歹”的含義與《醒世姻緣傳》中的含義相同，都表示人的脾氣性格不穩(wěn)定的意思。例如:這個人的脾氣咱摸不準，不好處，杭好杭歹的。

莞子 ［y?2455］:指圓底兒的籃子，由簡麻擰成的細繩兒和藤條、柳條等編制而成，上面有提梁。

例如:一百六十文錢，買了兩個莞子。(《醒世姻緣傳》第五十四回)

在魯南地區(qū)，莞子過去曾被廣泛使用，現(xiàn)在已不常見。例如:現(xiàn)在俺家不大用莞子盛東西了。

墜腳:累贅

例如:說走就走，不消和他說，除惹的他弟兄們死聲淘氣的，帶著個老婆，還墜腳哩。(《醒世姻緣傳》第八十六回)

在魯南方言中，“墜腳”一詞仍在鄉(xiāng)村中使用，也是“累贅”“礙事”的含義。例如:我去趕集買菜，小私孩兒總呼在我身上，真墜腳。

打牙巴骨:因寒冷或害怕，渾身發(fā)抖，上下牙齒不斷碰擊

例如:狄希陳唬的那臉蠟滓似的焦黃，戰(zhàn)戰(zhàn)的打牙巴骨，回不上話來的。(《醒世姻緣傳》第五十二回)

在魯南方言中，“打牙巴骨”的含義同《醒世姻緣傳》。例如:他凍得渾身哆嗦，直打牙巴骨。

叉把掃帚:農(nóng)村麥場中用的一些農(nóng)具:

例如:雖然沒有什么堅甲利兵，只一頓叉把掃帚，攆得那賊老官兔子就是他兒。(《醒世姻緣傳》第三十二回)

在魯南的鄉(xiāng)村，“叉把掃帚”是一些打場用具的總稱，較籠統(tǒng)。例如:明天打場時，把那些叉把掃帚的都準備好。

以上選取了一些在《醒世姻緣傳》中使用的，又在當今魯南鄉(xiāng)村中耳熟能詳?shù)姆窖栽~匯，借以說明《醒世姻緣傳》中所使用的語言，與魯南方言之間存在著某種內(nèi)在的關(guān)聯(lián)。這對研究《醒世姻緣傳》的方言特色，理解《醒世姻緣傳》所描繪的風土人情，具有重要的意義。

二、《醒世姻緣傳》中所見的魯南鄉(xiāng)村民俗風情

《醒世姻緣傳》的一些情節(jié)，涉及到了有關(guān)婚姻、生育及飲食等方面的生活習俗。這些習俗在當今的魯南地區(qū)還大量存在，有的雖有所演變，但還依然可以看出過去的影子。

(一)《醒世姻緣傳》中所見的魯南鄉(xiāng)村婚嫁禮俗

1.開臉

例如:見了婆婆的禮，面向東南，朝了喜神的方位，坐在一只水桶上面。狄婆子把他臉上十字繳了兩線，上了鬏髻，戴了排環(huán)首飾，又與婆婆四雙八拜行禮。(《醒世姻緣傳》第四十四回)

《醒世姻緣傳》中寫到了舉行婚禮前給新娘開臉的情節(jié)?！伴_臉”是中國舊時女子嫁人的標志之一，又稱“絞面”“絞臉”。即去除面部的汗毛，剪齊額發(fā)和鬢角的儀式，是母系時代成人禮的一種遺存形態(tài)，這一習俗在魯南地區(qū)也同樣存在。只不過魯南地區(qū)的開臉儀式是在新娘上拜之前，由大伯嫂或女迎親用絲線把新娘臉上的汗毛絞掉，絞額角上的汗毛之前，先用粉搽一搽，然后將新娘從娘家?guī)淼碾u蛋煮了染紅，由大伯嫂或嬸娘手拿紅雞蛋在新娘臉上滾動。開臉標志著從此新娘羞顏已開，祝福她早得貴子。這種儀式也有的是第二天一早進行的。

2.鋪床

例1:狄希陳出來見丈母，巧姐出來見婆婆，又都見了連親家母，相婆子崔婆子都相見過了。薛婆子合連婆子都往狄希陳屋里與他鋪床擺設(shè)。 (《醒世姻緣傳》第四十四回)

例2:卻說十五日晚上，薛教授夫婦從狄家鋪床回來，叫人置了一桌酒，要合家大小同女兒團坐一會，說起狄賓梁良善務(wù)本，象那還楊春的銀，送汪為露的助喪，種種的好事，這都是人所難能的。(《醒世姻緣傳》第四十四回)

“鋪床”是中國傳統(tǒng)婚俗中一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一般在舉行婚禮的前天下午或晚上，找親屬或鄰里中的父母子女齊全的婦女來為新人鋪好床褥，取其家庭和美之意。在現(xiàn)在的魯南地區(qū)鄉(xiāng)村，與傳統(tǒng)鋪床禮儀不同的是，鋪床一般在結(jié)婚前的頭天下午舉行，由兩位女迎親的具體操作。先在床上放一捆秫秸，秫秸忌折斷，取“一順百順”之意。秫秸上面鋪兩捆谷草。谷草上面鋪苫子，苫子上面放紅席。四個床腿用四塊磚墊著，磚用大紅紙包著，叫“四塊金磚墊床腿”。

魯南地區(qū)的鋪床習俗較傳統(tǒng)鋪床習俗更為繁瑣，但其寓意更加豐富，區(qū)域民俗色彩更為濃厚，其中仍可窺見傳統(tǒng)鋪床習俗的大體輪廓。

3.撒帳

例如:夫婦登床，賓相撒帳。將手連果子帶五谷抓了滿滿的一把往東一撒，說道:撒帳東，新人齊捧合歡鐘。才子佳人乘酒力，大家今夜好降龍。 (《醒世姻緣傳》第四十四回)

“撒帳”這一情節(jié)，在《醒世姻緣傳》中描寫得較為詳細。它將婚禮中的這一禮儀向讀者做了生動的展示，對我們了解古代婚禮中的“撒帳”風俗有很大的幫助作用。

撒帳是新人進門之后到婚床前舉行的儀式。魯南地區(qū)多用栗子、大棗、麩子、彩色咕嚕錢、桿草矬子等做撒帳物品，在新娘被架著走向香臺前的過程中，由大伯嫂子抓托盤里的東西往新娘頭上撒去，寓意是“早生貴子”。在撒帳時還要唱撒帳歌:“一把栗子兩把棗，閨女小子往家跑。一把麩子兩把棗，先有妮子后有小兒，這個屋里盛不下，往他老爺奶奶屋里跑”，以此祝愿新人生活甜蜜，兒女雙全，家業(yè)興旺等。

《醒世姻緣傳》中所見的魯南鄉(xiāng)村生育習俗

生育對一個家庭來說是一件大事，自然非常重視。從懷孕、降生、滿月到百日、周歲，舉慶致喜，送禮祝賀，繁文縟禮，環(huán)環(huán)相扣，自古以來都是如此。《醒世姻緣傳》中對生育習俗描寫得也比較詳細，有一些在當今的魯南地區(qū)仍舊盛行。

1.送粥米

例如:到了三日，送粥米的擁擠不開，預(yù)先定了廚子，擺酒待客;叫了莊上的婆娘都來助忙，發(fā)面做饃饃，要那一日舍與貧人食用;又叫外面也擺下酒席，要請那晁思才這八個族人，里邊也還要請那些打搶的十四個惡婦。 (《醒世姻緣傳》第二十一回)

小說中只提到了小孩出生三日后“送粥米”這一禮俗，并沒具體描寫送了什么禮物。在魯南地區(qū)，“送粥米”俗稱“送米糖”“送祝米”。男孩出生后第12天，女孩9天后，由姥娘、妗子、姨姑等備車前往。常攜帶米、面、雞蛋、紅糖、面粉、衣料、首飾、玩具等為禮品，前往新生兒家祝賀。中午，設(shè)宴款待送粥米的男女來客，邀親友同席相陪，謂之“喝喜面”。

2.散紅雞蛋

例如:他那東昌的風俗，生子之家，把那雞蛋用紅曲連殼煮了，趕了面，親朋家都要分送。(《醒世姻緣傳》第二十一回)

“散紅雞蛋”這一習俗在魯南地區(qū)現(xiàn)在還流行，又稱“撒喜”。一般是上午招待送粥米的客人，下午送走客人后，主人沿街分送紅糖水，俗謂“散喜糖茶”，并分散紅雞蛋，散得越多越好。鄉(xiāng)村多散給左鄰右舍，或一條街或幾條街，小的村莊要散遍全村，表示同喜之意。

3.鉸頭

例如:吃過了早飯，可可的那十六日是個上好的吉日，“煞貢”“八?！薄懊魈谩薄包S道”“天貴”“鳳輦”都在這一日里邊，正正的一個剃頭的日子，又甚是晴明和暖，就喚了一個平日長剃頭的主顧來與小和尚剃胎頭。(《醒世姻緣傳》第二十一回)

從小說中可以看出，人們對新生兒剃胎頭比較重視，要選好日子，還要舉行一定的儀式。在魯南地區(qū)，新生兒第一次理發(fā)，俗稱為“鉸頭”，人們對此也非常重視。鉸頭之前要燒香，并請鄰家兩個年輕的姑娘，手持剪刀在孩子頭上象征性地剪三下。鉸頭后，姥娘家要送給“鉸頭雞”一對，或送給“鉸頭羊”一只。所送的雞或羊，盡可能長期喂養(yǎng)，輕意不殺掉食用或賣給他人。

(三)《醒世姻緣傳》中所見的魯南鄉(xiāng)村飲食民俗

飲食民俗是區(qū)域民俗的主要組成部分。富有特色的飲食習慣，獨特的食品種類，體現(xiàn)了特定區(qū)域的民俗特色?！缎咽酪鼍墏鳌分忻鑼懥嗽S多的食品種類，有些種類的食品在現(xiàn)實生活中已不存在，而有些仍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出現(xiàn)在飯桌上。

1.馓子

例1:晁夫人叫人收拾了一大盒麻花馓子，又一大盒點心，叫人跟了潤哥家去，叫他零碎好吃，都打發(fā)的去了。(《醒世姻緣傳》第三十回)

例2:他在廟里尋見了候、張二位老道，送了些布施，夾在那些柴頭棒仗的老婆隊里，坐著春凳，靠著條桌，吃著麻花、馓枝、卷煎饃饃，喝著那川芎茶，掏著那沒影子的話。(《醒世姻緣傳》第五十六回)

“馓子”在《醒世姻緣傳》中又寫作“馓枝”“散子”等。馓子是一種用糯粉和面扭成環(huán)的油炸面食品。用面粉制成，細如面條，呈環(huán)形柵狀。從小說中可看出馓子是當時比較常見的食品，可作為禮品贈送別人。而在魯南地區(qū)，馓子是與饅頭、鍋餅等并列的食品，是人們?nèi)粘Ｉ畹闹魇场?/p>

2.扁食

例1:恰好孫蘭姬正在家里，料他今日必定要到他家，定了小菜，做了四碗嗄飯，包了扁食，專在那里等他，流水的打發(fā)他吃了。(《醒世姻緣傳》第三十八回)

例2:剛只合了眼，童奶奶合調(diào)羹已先起來，點上燈。調(diào)羹包的扁食，通開爐子，燉滾了水，等狄希陳梳洗完了才下。(《醒世姻緣傳》第八十一回)

扁食，即水餃。在現(xiàn)在的魯南鄉(xiāng)村，人們?nèi)耘f將水餃稱為“扁食”。

以上分別從方言詞匯、民俗風情兩個角度，選取了《醒世姻緣傳》中出現(xiàn)的、而在當今的魯南鄉(xiāng)村仍普遍流行的民俗文化因素。我們從中可以看出，它們之間同中有異，既存在聯(lián)系，又有明顯的區(qū)別，體現(xiàn)了一種繼承發(fā)展的關(guān)系。這對于考證《醒世姻緣傳》的作者及其風俗描寫的區(qū)域，能起到一定的指導作用。更重要的是，通過二者的縱向?qū)Ρ?，明確其區(qū)別與聯(lián)系，對于研究山東地區(qū)民俗的傳承與演變，更有重要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