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騰崇拜的武術文化生產(chǎn)研究

周道鑫　許輝

摘要：圖騰文化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滲透到現(xiàn)代社會的方方面面，被冠以中華文化全息縮影的武術也同樣會受其影響。文章通過對動物圖騰、自然物圖騰、神話人物圖騰這三個方面如何影響武術文化生產(chǎn)進行初探，認為：動物圖騰生產(chǎn)了武術的技術、拳種、門戶、理論，自然物圖騰生產(chǎn)了武術套路的雛形，對神話人物圖騰生產(chǎn)了武術傳承的文化空間和具體化的武德傳承方式。

關鍵詞：圖騰崇拜 武術 文化生產(chǎn)

中圖分類號：G8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5643（2014）01—0025—04

“圖騰”一詞來源于印第安語“totem”，它有兩層意思：一為“它的親屬”，初民們認為他們都起源于某個物種，并與它具有親緣關系，于是某種動、植物便成了這個民族最古老的祖先。第二個意思是“標志”，就是說它還要起到某種標志作用。圖騰標志在原始社會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它是最早的社會組織標志和象征，具有團結群體、密切血緣關系、維系社會組織和互相區(qū)別的職能?？梢?，圖騰就是人們把某種動物、植物或無生物當作自己的親屬、祖先或保護神，相信它們能保護自己，并且能獲得它們的超人的力量、勇氣和技能。人們以尊敬的態(tài)度對待它們，一般情況下不得傷害。一些社會群體以它們的圖騰物命名，并以圖騰作為標志。

1 圖騰崇拜物與中國的圖騰

1.1 圖騰崇拜物

縱觀歷史上各民族都有自己各式各樣的圖騰，被奉為圖騰者，從多至少依次是動物——植物——無生命物——白然現(xiàn)象——人。圖騰的選擇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該地區(qū)的自然環(huán)境，取決于該地區(qū)的動物群和植物群?？梢哉f，圖騰是該地區(qū)或相鄰地區(qū)的存在物，無虎之地決不會以虎為圖騰，無獅之處絕不會認獅作親屬或祖先各群體在選擇圖騰時，往往偏重于大動物，如果一個部落所在地有獅、象、虎、豹、熊等，則多以這些動物為圖騰。最早的圖騰是動物，而且很可能又是哺乳動物因為哺乳動物的形貌，生理特征和行為與人較接近，較容易被人認為是同類植物圖騰種類也很多，但比動物圖騰少，植物圖騰中大多是可食或可用的，如袖、葫蘆、草松、柏、稻、蕎、等。無生命物和自然現(xiàn)象圖騰產(chǎn)生要晚些，主要有石、工具、人造物、太陽、月亮、星星、雷、閃電、水、火、風、云、海等。當然神話故事中的人或神也有很多成為圖騰的對象。

1.2 中國的圖騰

中國古籍中沒有圖騰這個詞，但圖騰及圖騰崇拜在古籍中卻在大量記載。這些記載為研究圖騰文化提供了最完整、最豐富的資料，因此可以說，研究圖騰及圖騰文化，最肥沃的土壤在中國。《禮記·禮運》說：“麟、鳳、龜、龍，謂之四靈”，麟、鳳、龜、龍，實際都曾經(jīng)是中國古代的圖騰，是中國先人們的崇拜之物。郭沫若在《關于晚周帛畫的考察》中說：“鳳是玄鳥，是殷民族的圖騰”；“龍是夏民族的圖騰”。圖騰作為民族的崇拜物和民族標志，常常對這個民族的文化和民族心理會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在神話人物方面，中華民族也有自己獨特的圖騰對象，如伏羲和被稱為武圣的關羽。

2 圖騰崇拜與武術

2.1 動物圖騰對武術的生產(chǎn)

2.1.1 龍圖騰崇拜

中華民族有一個共同的圖騰——龍。數(shù)千年來，各族人民把它視為神靈，虔誠地崇拜、祭祀。它既是中華民族的標志和象征，同時也是帝王和皇權的象征。

在中國古籍中，涉及龍的幾乎隨處可見?！吨芤住分械那裕情_篇第一卦，其卦文均以龍為象征：“潛龍，勿用”；“見龍在田，利見大人”，“或躍在淵，無咎”；“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亢龍，有悔”；“見群龍無首，吉”。龍是中國先人們的崇拜物，是圖騰，這可以從《周易》的這些話中得到印證。也因此，龍成了中華民族的象征，皇帝是龍的化身，把皇帝稱為真龍?zhí)熳?，中國各族人民成了“龍的傳人”。由于龍的這種至高無上的地位，人們編出了許多有關龍的武術動作，形成了許多與龍有關的武術門派。在漢語詞匯中，與龍有關的詞也多到不可勝數(shù)，在近年出版的《漢語大詞典》中，單是以龍字為詞頭的詞語就有數(shù)十個之多。龍圖騰對武術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1）很多的武術動作的名稱以龍命名，如“青龍出水”等；（2）拳種與門派以龍命名，如龍形拳、青龍幫等產(chǎn)生了；（3）形成了新的武術運動形式，不僅使用龍的名稱，而且對龍的形與神進行模仿，從而形成了風格與形式獨特的新拳種；（4）武術器械上刻有龍的圖案，多見于寶劍之上。

由于龍在人們的心中有了無以替代的神圣地位，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或者從這種圖騰那里得到無形的力量，以龍命名或象形龍的拳種極多，僅四川就有水龍拳、青龍拳、烏龍拳、盤龍拳、龍形拳等。雖然這些拳種亦多號稱既取龍之翻滾曲涌、探爪俯首之形，又取龍之抖擻精神。但硬從仿生學的角度講是講不通的。龍是取雞爪、鹿角、馬首、蛇身裝配而成的抽象圖騰。它是先民民族大融合、民族圖騰大融合的產(chǎn)物。它事實上僅作為圖騰動物存在而不作為實際動物存在。龍的象形類武術，只能以其中蘊含著圖騰文化因子來解釋。

2.1.2 虎、鳥、熊等動物圖騰崇拜

在中華悠久的歷史長河中，不同時期不同民族會有不同的圖騰物，《史記》記載的“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玄鳥”便成為商族的圖騰；傣族人歷來崇拜孔雀，傣鄉(xiāng)被稱為孔雀之鄉(xiāng)，人們普遍善歌善舞，極為流行“孔雀舞”，鳥圖騰是中國原始人的主要圖騰之一，原始社會中的許多氏族部落都崇拜鳥圖騰，他們相信自己的氏族或部落源于某種特定的鳥類，從而加以崇拜信仰，殷商民族崇鳥，因此有“天命玄鳥，將而生商”的說法。叫，國古代東南沿海一帶、長江下游地區(qū)、山東地區(qū)都有過鳥崇拜的習俗。

這些動物圖騰在武術中的影響較為明顯，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1）學之于動物，生產(chǎn)武術拳種。與動物有關的武術比比皆是：鶴拳、蛤蟆功、螳螂拳等等，中國人早就將動物的一舉一動融入到武術當中，從而創(chuàng)造了獨特的拳種：象形拳。少林五拳取“虎、豹、鶴、龍、蛇”形成別具一格的拳種。（2）學之于動物，服務氣之內(nèi)練。武術向來有內(nèi)外兼修的功能，正所謂內(nèi)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武術的內(nèi)練始于養(yǎng)生的需要，因此人們選擇那些生命力較強的動物對其行為方式進行模仿?！渡袝ひ骛ⅰ匪d“猿猴舞、雀鳥舞、熊舞、象舞”，《漢書·藝文志》所記“沐猴舞”，馬王堆《導引圖》中的仿生動作，漢末醫(yī)學家華佗五禽戲。在對這些圖騰物的行動進行模仿的同時，武術也模仿動物的叫聲來擔高武術的內(nèi)練之效，例如，以“龍腰、熊膀、鷹捉、虎抱頭、雷音”作為身體特征的形意拳，也以仿生性發(fā)聲“虎豹雷音”解釋“雷音”，以達到加強內(nèi)練的效果。（3）學之于動物，豐富文化表達。人們用動物行為形象地描繪動作的形態(tài)，而且也以動作的動物化命名指稱運動風格、運動狀態(tài)，為習者身體動作的文化表達和精神活動指明方向。endprint

2.1.3 魚圖騰崇拜

華夏民族的“四靈”即朱雀、青龍、白虎、玄武，其中的玄武即神龜則代表了神魚，魚圖騰在民族傳統(tǒng)文化充當了重要角色，因為水對于耕種的民族很重要，雨水的多少直接影響農(nóng)業(yè)的興衰，水中的生物就顯得威力無窮。中國的神話和著名歷史人物的出身很多和魚有關，如大禹、女蝸等，“禹、魚”相通，大禹即大魚。

對于魚的崇拜在中國的歷史中不難發(fā)現(xiàn)，太極圖也稱陰陽魚，由圖1可看出太極圖是由兩條相互環(huán)抱的魚組合而成的，“陰陽魚”太極圖的思想淵源可上推到原始時代的陰陽觀念，現(xiàn)存文獻中最早一張“陰陽魚”太極圖出自南宋張行成的《翼玄》，“陰陽魚”太極圖經(jīng)明初趙謙改造（簡化），定型于明末趙仲全。太極圖中的思想觀念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武術是中華文明長期氤氳滋養(yǎng)而發(fā)展起來的一種運動形式，折射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基本精神，是中華文化的重要構成。太極圖對武術思想與理論的形成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沒有雙魚圖的思想觀念就沒有中國特有的武術理論。

2.2 自然物圖騰對武術的生產(chǎn)

2.2.1 日月圖騰崇拜

炎帝和黃帝是遠古時期的兩個部落，他們被認為是中華民族的祖先，炎黃子孫是中華民族的自稱?！栋谆⑼āの逍小吩唬骸把椎壅?，太陽也”，炎帝被稱為太陽神，以兩個“火”字構成的“炎”為部落名稱，此“火”并非水火的火，而是太陽光之火。黃帝的“黃”古文構字從日從光，黃帝即光芒四射的太陽之帝。可見華夏民族的子孫自古以來就崇拜太陽。在生產(chǎn)力低下的古代，人們無法解釋各種天體現(xiàn)象，日月有著無法抵抗的神秘力量，太陽給人帶來光明和溫暖，而久陽不雨會給大地帶來干旱，直接影響著農(nóng)業(yè)和畜牧業(yè)的興衰。

為了得到神秘力量和神靈的保護，人們通過各種儀式活動對日月進行祭拜，并相信參舞加跳之后，便可得到特殊的魔力。而在那個與動物相搏斗的社會，少不了各種獵殺技巧的演練。既然是演練，那么在此前應該對所表演的內(nèi)容有所預設性編排，長期如此使得這種表演動作程式化，與后來出現(xiàn)的武術套路有許多相近的文化特征。套路體現(xiàn)的是一種程式化、靈活多變的一種理想打法。因此對日月的崇拜，在武術的發(fā)展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2.2.2 水火圖騰崇拜

火是重要的自然崇拜對象，原始社會先民們就已經(jīng)會使用火，火能使人溫暖、酷熱和旱災，于是人們對火敬畏交加，火的神秘莫測在他們的信仰意識中被神靈化后，產(chǎn)生了對火的崇拜?；鸢压?jié)是由古代火崇拜發(fā)展而成的民族節(jié)日，人們把火視為光明、幸福和吉祥的象征，視為能驅邪鎮(zhèn)惡的神奇力量。如果說原始人從火的出現(xiàn)便有了對火的崇拜思想的話，那么人們對于水的崇拜同樣源于原始社會，原始人們最早大都傍水而居，水對于生活必不可少，同時也帶給人類毀滅性的災難，對水的依賴和恐懼，導致人們對水的膜拜。傣族等民族的潑水節(jié)起源于原始祁求風調雨順，近現(xiàn)代主要有祝福和消災除病的意義。

提起水火的崇拜必然想到五行，五行是中國古代的一種物質觀。多用于哲學、中醫(yī)學和占卜方面。五行指：金、木、水、火、土。認為大自然由五種要素所構成，隨著這五個要素的盛衰，而使得大自然產(chǎn)生變化，不但影響到人的命運，同時也使宇宙萬物循環(huán)不已。這種思想對武術思想的影響也是深刻而久遠的，五行拳是根據(jù)五行金、木、水、火、土的形意特色結合五行八卦陣的陣法而創(chuàng)立出五行拳，五行拳最早出現(xiàn)在宋朝由陳摶老祖?zhèn)鞒?。此拳必須結合五行八卦陣的陣法才能得此拳法精髓。五行八卦陣傳人為當代陳氏堪輿第18代傳人賢金大師，賢金大師素以五行八卦陣、五行連環(huán)拳、五行預測法而聞名于東南亞各國。

2.3 神話人物圖騰對武術的生產(chǎn)

初民對神仙的篤信尤如人們今天對科學堅信一樣，他們相信冥冥中一定有種不可知的力量，“在原始人世界中不存在巧合，每件事物都有原因和聯(lián)系。人們的任務是發(fā)現(xiàn)它們?！薄霸谠既诵哪恐校蚝托Ч呛涂梢娛澜缫酝獾牧α亢同F(xiàn)象相聯(lián)系的。對原始人來說……超自然的東西也是客觀存在。我們稱為信仰的現(xiàn)象，對他們來說卻是知識的表現(xiàn)?！毕抻诋敃r的科學技術，對于原始人來說有太多無能為力的事情，他們只有選擇信奉神明。為祈求得到圖騰神的護佑和幫助，原始先民運用多種藝術手段拉近與圖騰神的距離，如把人體裝扮成圖騰或圖騰神的模樣，達到“圖騰同體化”；鳥圖騰氏族常有羽人扮相，先民認為這樣做可能會被賦予神的力量。

2.3.1 “關二爺”傳揚武德

三國時期各路英雄好漢各顯神通，最為人們稱道的當數(shù)關羽，我們常會聽到拜“關二爺”，也因此人們尊之為與“文圣”孔子并列的“武圣”。明清以來，關羽在民間幾乎成了萬能之神——武神，就連大旱祈雨、生病討方、紛爭公斷、馭鬼避邪，都要求助于他了。不僅民間如此，而且關羽信仰被列為國家祭禮要典，清初，其廟祀遍九洲大地。即使到了今天，大大小小的關帝廟全國到底保留著多少，恐怕也沒有人能夠講清楚，關公崇拜在百姓中仍然到處可見。一名武將，在中國人心中競有如此地位，究其原因，崇高的武德是其被尊為‘武圣”的主要原因。人們在崇拜“武圣”的同時不會僅限于對技擊能力的追求更會對其德行進行推崇，即武德的崇尚。通過對具體的英雄人物的崇拜，使得武德的表現(xiàn)不再是無形的，而是有形的、具體的。

中國神仙體系繁多，但主要是神話傳說中的神仙，如伏羲，在中國的古神中，他大概是在人們的心目中地位很高的一位男神，還有佛教和道教的護法神、門神、八仙等。聽說得最多神仙當數(shù)后羿、叱咤、二郎神、太白金星、八仙等。下面我們將從這些熟悉的神仙入手分析他們的形像與武術的關系。（見圖2）吉祥天母為西藏“八仇兇神”之一，屬于出世間護法神，是藏傳佛教與大黑天并列的重要女性護法神。她一手持劍，一手持韁繩馭騾。如圖3舊時農(nóng)歷新年貼于門上的一種畫類。門神是道教和民間共同信仰的守衛(wèi)門戶的神靈，舊時人們都將其神像貼于門上，用以驅邪辟鬼，衛(wèi)家宅，保平安，助功利，降吉祥等，是民間最受人們歡迎的保護神之一。他們手持器物為兵器，形像是個武將。其它還有后羿、叱咤、二郎神的形象已經(jīng)很熟悉，他們都是“功夫高手”。他們的形象當然是受武術文化的影響，然后他們的這種形象又反過來促進了武術的傳播。endprint

3 結語

圖騰觀念激發(fā)了人們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對動物崇拜和模仿創(chuàng)造了新的拳種，產(chǎn)生了新的活動方式，生產(chǎn)了新的門戶，使武術追求的不僅是“搏斗能力”，更是一種“智”的追求“生”的渴望，進而生產(chǎn)了武術的理論和內(nèi)練。人們?yōu)閺纳衩刈匀晃镏蝎@得超自然的力量對其崇拜，并舉行各種儀式活動，這種行為促使人們對動作進行預編而程式化，生產(chǎn)了武術套路的雛形。圖騰神觀念在圖騰祖先觀念的基礎上產(chǎn)生，圖騰神被視為氏族、胞族、部落、家庭或個人的保護者，被認為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圖騰神話就是關于圖騰神的故事，它通過各種表現(xiàn)形式如儀式、舞蹈、繪畫、雕塑、詩歌等傳流播開來，使得武德的傳承有形化、具體化，也生產(chǎn)了新的武術傳承文化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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