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斷腸集》人權(quán)思想探析

(麗水學(xué)院 文學(xué)院,浙江 麗水 323000)

中國最早的人權(quán)意識可追溯至先秦時期。我國古代的眾多作品中也都蘊含著豐富的人權(quán)思想，但都是男性觀照下的人權(quán)意識，而出自女子自覺關(guān)注自身人權(quán)的作家作品并不多見，朱淑真的《斷腸集》讓我們強烈地感受到作者大膽反抗封建禮教，追求自身種種權(quán)利的鏗鏘之音。

一、女子弄文誠無罪：追求男女平等的受教育權(quán)

在中國封建社會，“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禮教，嚴(yán)重地剝奪了婦女受教育的權(quán)利，女子即使讀書識字，所學(xué)也是“女誡”、“列女傳”一類讓女子附庸于男子的書籍。面對“磨穿鐵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自責(zé)》)的封建禮教，朱淑真進行了大膽的譏諷，在“非吾事”與“卻有功”的否定與肯定的對比中，表達了對封建禮教的憤慨，并大膽地喊出自己的心聲：“女子弄文誠無罪”！

男權(quán)社會對女子的種種束縛，集中體現(xiàn)于“三從四德”、“七出之條”。“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戒律，將女子緊緊地困于繡房閨閣之中，以“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教來禁錮她們的心志，使她們喪失做人的靈性，成為任男人擺布的木偶而不自知。幾千年封建倫理道德觀的灌輸和壓抑，無數(shù)次自我選擇斗爭的失敗，使女性的自我意識由在沉重的枷鎖下呻吟而漸漸沉寂了。自我意識的徹底喪失帶來的是對生活的‘責(zé)任式’對待和知天樂命的生活態(tài)度，生活對于她們不再是一種生命的追求、幸福的體驗、享樂的獲得，而完全地外在于她們，變成了一種負(fù)擔(dān)、一種折磨。然而，朱淑真卻是獨醒于她們之外的一個精靈，她沒有被封建禮教的重重束縛所嚇倒，在“磨穿鐵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自責(zé)》)的否定與肯定中，表達了對封建禮教的萬分憎恨以及欲沖破禮教束縛的“不安分”之情。名為“自責(zé)”，實是對封建禮教的大膽譏諷。金性堯先生在《宋詩三百首》中評價說：“在宋代的道學(xué)統(tǒng)治下，婦女本身亦會受到這種勢力的影響，這首詩說的卻是憤激性的反語。所謂自責(zé)，其實是對不公平社會的譴責(zé)?！蓖跻蚁壬撘嗤骸霸娒蹲载?zé)》，實即指責(zé)，是憤怒的控訴，在那樣的時代里，敢于這樣提出問題，本身就是對神圣不可侵犯的封建傳統(tǒng)禮教的挑戰(zhàn)?！盵注]王乙.勁直忠臣節(jié) 孤高烈女心——“斷腸”人朱淑真的剛烈詩風(fēng)[J].文史雜志 1990(6):13-14.面對“翰墨文章之能，非婦人女子之事”(《掬水月在手詩序》)的不平等待遇，朱淑真沒有屈從，她要在封建禮教的重重藩籬中尋求自己的出路：讀書填詞、舞文弄墨，在讀書和創(chuàng)作中為自己贏取一個與男子平等的精神世界。

為了求得與男子平等的受教育權(quán)，朱淑真全然不顧“婦德”對女子的要求，對“繡折金針”的態(tài)度是“誰能更覷閑針線，且滯春光伴酒卮”(《春日雜書》其六)，把婦功要求的“專心紡績，不好戲笑”全部拋諸腦后，不僅無心“紡績”，還喝酒解悶，這無疑是對封建禮教的大膽挑戰(zhàn)。不僅如此，朱淑真還閑來無事便讀書：“獨自憑欄無個事，水風(fēng)涼處讀文書。”(《夏日游水閣》)因為性好讀書往往誤了“婦德”而招致譴責(zé)，“情知費事因詩句，習(xí)氣難除筆墨緣”(《暮春》其二)，便是她舞文弄墨導(dǎo)致“費事”而招致譴責(zé)的寫照。雖遭譴責(zé)，朱淑真依然“習(xí)氣難除”，一有機會便舞文弄墨，如“浴罷晚妝慵不卸，卻親筆墨賦新詩”(《雨過》)，詩人對浴后散亂的妝束無心整理，面對雨后清新的景致不由詩興大發(fā)，“卻親筆墨賦新詩”，女子愛美的天性在這里卻輸給了作詩填詞的雅興，詩人積極爭取讀書權(quán)利的努力由此可見一斑。在詩人的心里，舞文弄墨不僅是“性之所好，情之所鐘”的愛好，還可讓人在六月酷暑里如沐涼風(fēng)：“眼界清無俗事來，要涼更作好詩催”(《夏雨生涼》)，由此可見其酷愛翰墨的稟性已融入骨髓了。

讀書縱有千般苦，在朱淑真看來也是幸福的，“吟箋謾有千篇苦，心事全無一點通”(《寄恨》)，徜徉在吟詩填詞的世界里，朱淑真是不會感覺寂寞的，在“當(dāng)?shù)丶拍拢瑑删湓姵扇f古名”(《吊林和靖二首》其一)中，詩人表達了寂寞作詩，詩成留名的甘苦感受。朱淑真在詩里傳達的，不是深閨女子閑來無事填詞作詩消遣時日的寂寞，而是爭取實現(xiàn)與男子一樣青史留名的抱負(fù)。

二、梅花恣逞春情性：追求自由和愛的權(quán)利

宋代理學(xué)盛行，婦女權(quán)利幾乎被剝奪殆盡?！爸页疾皇露懪桓蛑?，直至宋代而明。一明于太宗責(zé)范質(zhì)之死，一明于程伊川謂‘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而后為人臣、為人婦者之防始嚴(yán)?！盵注]翁注困學(xué)紀(jì)聞:中冊[M]．臺灣：世界書局出版社，1963：781．而生于仕宦之家的朱淑真，在備受父母寵愛的優(yōu)裕環(huán)境中長大，養(yǎng)就了她性好自由而又倔強的性格。面對桎梏人性的封建禮教，她依然率性而為，熱烈追求個性的解放，大膽追求美好的愛情，不畏禮教，不避人言，執(zhí)著于自己愛與自由的權(quán)利。

“初合雙鬟學(xué)畫眉，未知心事屬他誰？待將滿抱中秋月，分付蕭郎萬首詩?！?《秋日偶成》)寫的是一個剛到及笄之年、情竇初開的女子，便在詩里為自己描畫了一幅理想的愛情畫卷?！胺指妒捓扇f首詩”道出了朱淑真心目中的佳偶應(yīng)是一個能詩善賦、與自己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待將滿抱中秋月”則對自己將來花好月圓的美滿婚姻暗暗祈禱。此類詩作，不免少女的嬌羞與內(nèi)斂，而《清平樂·夏日游湖》則是詞人大膽熱烈的愛之宣言：“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xì)雨。 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到人懷，最是分?jǐn)y時候，歸來懶傍妝臺”。作者把與戀人相約相會的繾綣，大膽享受愛情的歡愉，分手歸家后的眷戀全部流于筆端，全不管封建衛(wèi)道士們將其斥為“淫娃佚女”，“有失婦德”。面對“風(fēng)刀霜劍嚴(yán)相逼”的吃人禮教，朱淑真寫下了“梅花恣逞春情性，不管風(fēng)姨號令嚴(yán)”(《雪兩首》其一)的詩句以表心志。較之于摧殘梅花的“風(fēng)姨”，朱淑真面對的封建禮教更為無情，但是，詩人卻像寒梅一樣，在嚴(yán)寒相侵的社會里，呈現(xiàn)出春天般的勃勃生機，頑強地與封建禮教作斗爭，始終孜孜以求自己愛的權(quán)利。

朱淑真就像一個追求愛和自由的斗士，在男權(quán)社會設(shè)置的重重藩籬中左沖右突，爭取自己應(yīng)有的權(quán)利。黃嫣梨說她“生于禮教森嚴(yán)、封建思想濃厚的社會，卻能大膽強烈的追求誠摯的愛情，實在令人敬佩之至。她的思想可說已走向時代之先了。”[注]黃嫣梨．朱淑真研究[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2：55.198.此言甚確。

三、不隨黃葉舞秋風(fēng)：追求婚姻自主的權(quán)利

困于禮教重重枷鎖下的朱淑真終究是不幸的，雖然她像一個斗士一樣不余遺力地與封建禮教作斗爭，但她是孤單的，一個孤軍奮戰(zhàn)的弱女子，怎敵得過強大的封建禮教呢？由于種種原因，朱淑真未能與自己相戀的人結(jié)婚?！伴T前春水碧于天，坐上詩人逸似仙。白璧一雙無玷缺，吹簫歸去又無緣?！?《湖上小集》)便道出了她的不幸。“逸似仙”的“詩人”，該是她傾心的戀人，從“白璧一雙”可看出二人是一對佳偶，然而卻不知何故，他們無法像蕭史和弄玉那樣乘鳳而去，有情人未成眷屬，所以發(fā)出“吹簫歸去又無緣”的悲嘆。對美好愛情婚姻的憧憬，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破滅了。“早歲不幸，父母失審，不能擇伉儷，乃嫁為市井民家妻，一生抑郁不得志。”[注]魏仲恭．?dāng)嗄c詩集序[M]//張璋．朱淑真集注．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1．

朱淑真憧憬中的佳偶，是可以“分付萬首詩”的“蕭郎”，可現(xiàn)實中的丈夫，卻是個不解風(fēng)情，無法與她詩酒唱和的俗人?！吧缴怆S地改，共誰裁剪入新詩”，“對景如何可遣懷，與誰江上共詩裁”(《舟行即事》)的描寫，道出了朱淑真對丈夫的深深不滿。望著滿川的秀色，大好的風(fēng)光，卻無人可以與自己吟詩唱和，其落寞惆悵情何以堪？“顰眉獨坐水窗下，淚滴羅衣暗斷腸”(《舟行即事》)描寫了她憂愁無以排解，只有以淚洗面的痛苦，其幽怨之情溢于言表。

無法詩詞唱和姑且能忍，但丈夫納妾卻讓朱淑真無法忍受。朱淑真是一個追求感情專一的人，“勁直忠臣節(jié)，孤高列女心。四時同一色，霜雪不能侵”(《詠直竹》)便是她心志的表現(xiàn)。雖然南宋社會流行狎妓納妾之風(fēng)，但朱淑真卻對此大聲斥責(zé)。在“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宜。東君不以花為主，何似休生連理枝?！?《愁懷》)[注]況周頤．蕙風(fēng)詞話:卷四：“《愁懷》一首，大似諷夫納姬之作。近有才婦諷夫納姬詩云：‘荷葉與荷花，紅綠兩相配。鴛鴦自有群，鷗鷺莫入隊’。正與此詩暗合?！眳⒁姡合愀郏荷虅?wù)印書館，1961：23．中她以花喻己，譴責(zé)“東君”不為自己做主；鴛鴦自有群，何堪鷗鷺插一足？如果不是同類也要放在“一池”，天下又何必有夫妻這一倫呢？

社會禮教對女子的不公，丈夫?qū)橐龅谋撑?，讓本就多愁善感的朱淑真愁怨迭生。無法排解的朱淑真，將自己的滿腔怨恨全部訴于筆端，寫下了大量感人肺腑的“斷腸”詩篇。據(jù)統(tǒng)計，《斷腸集》中，“愁”字用了近80處，“恨”字約20處，“斷腸”12處。其愁其恨，其實都是她追求自身權(quán)利的吶喊。

如“春已半，觸目此情無限。十二闌干閑倚遍，愁來天不管。 好是風(fēng)和日暖，輸與鶯鶯燕燕。滿院落花簾不卷，斷腸芳草遠(yuǎn)?！?《謁金門·春半》)詩中的“春已半”，既指春天過去了一半，亦指自己的青春逝去了一半，其惆悵已是“無限”；“十二闌干閑倚遍”，“十二”指愁之多，“倚遍”指愁緒不得排遣；“愁來天不管”，天本無情無覺，如何管得了人間愁怨，此是以天喻人，詩人譴責(zé)的是背叛自己的丈夫?！帮L(fēng)和日暖”，風(fēng)光無限，自己卻輸給了成雙成對的鶯鶯燕燕。丈夫納妾，朱淑真便被冷落一旁，心，無比地凄涼。花落滿地?zé)o心掃，鶯鶯燕燕不忍看；“斷腸芳草遠(yuǎn)”，讓人眼酸。

無愛的婚姻，人前歡笑人后淚流(“桃花臉上汪汪淚，忍到更深枕上流”)的日子，終不是富于叛逆精神的朱淑真所能忍受的。在“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fēng)雨苦相摧。愿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落翠苔?！?《惜春》)和“東君若也憐孤獨，莫使韶光便是秋”(《訴春》)中，詩人似在乞求“青帝”、“東君”憐惜自己，為自己作主，但在“東君負(fù)我春三月，我負(fù)東君三月春”(《問春》)中，表達的便是一種激烈的憤恨之情了。在“癡漢常騎駿馬走，巧妻偏伴拙夫眠。老天若不隨人意，不會作天莫作天”(《悲懷》)中，朱淑真對命運的不公安排，則是憤怒的指控了。其煎熬一步步加深，其抗?fàn)幰徊讲郊ち?！面對變質(zhì)的婚姻，朱淑真選擇了決絕：“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fēng)”(《黃花》)，一個“不隨”，顯示了詩人對獨立人格與自由人性的無上追求，顯示了她絕不同流合污，不向世俗低頭的無畏與決絕。從“婦人雖軟眼，淚不等閑流。我因無好況，揮斷五湖秋?！?《秋日述懷》)中更可看出詩人頑強的意志和決絕的態(tài)度，她不以自己是女子而自傷，“婦人雖軟眼，淚不等閑流”，絕不把自己置于男性附庸的地位自怨自艾；她是勇敢的，堅強的；“我因無好況，揮斷五湖秋”，如快刀斬亂麻般，對變質(zhì)的婚姻做個徹底的了斷，顯示了自己追求婚姻自主的勇氣。

朱淑真深知，吃人的禮教是不可能維護自己權(quán)利的，所以，她要自己解救自己，“不許蟾蜍此夜明，始知天意是無情。何當(dāng)撥去閑云霧，放出光輝萬里清?！?《中秋月不見月》)便是她心意的表達?！笆贾煲馐菬o情”，罵盡古今虛偽禮教的同時，朱淑真也徹底認(rèn)清了社會現(xiàn)實，她知道只有自己“撥去閑云霧”，才能見到“光輝萬里清”。于是，朱淑真毅然選擇了結(jié)束自己的婚姻，回母家獨居[注]張璋.朱淑真詞六首[M]//唐宋詞鑒賞辭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6：775-782．。用最后的決絕，捍衛(wèi)自己婚姻自主的權(quán)利。

四、停舟今喜笑談親：追求男女平等的社交權(quán)利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封建禮教，要求女子安守閨房，恪守禮教。迫于禮教的重重束縛，朱淑真不得不將大部分時光消磨在閨房繡閣中，但她向往自由，追求平等的個性，讓她無時不在渴望沖破狹小的生活圈子，步出閨房，像男性一樣把酒吟詩，觥籌唱和。朱淑真的贈答、唱和詩，便是她追求男女平等，走出閨房繡閣，融入社會生活的體現(xiàn)。

如《宴謝夫人堂》：“竹引春風(fēng)入酒卮，森森涼氣暗侵膚。冰巒四疊渾無暑，不似人間六月時?！泵鑼懥怂c謝夫人一道游宴賞玩的情景。人間六月，酷暑難當(dāng)，但詩人與友人卻在涼風(fēng)侵肌的竹林里把酒吟詩，脫離閨閣的愜意，讓她全然忘卻了暑之酷熱，感受到的是習(xí)習(xí)涼風(fēng)。又如《次韻見贈簡吳夫人》：“南北常嗟見未因，停舟今喜笑談親。張姬淑德同冰玉，李白高吟泣鬼神。和管幸聽鳴鳳侶，濫竽還愧賞音人。佳篇獎拂還過實，班衛(wèi)聲名豈易倫。”則抒發(fā)了與友人久別重逢后的喜悅。朱淑真與友人喜笑交談，撫琴相娛，像李白一樣把酒吟詩，屢作佳篇。對于友人的交口稱贊，謙虛地說自己“濫竽還愧賞音人”、“佳篇獎拂還過實”，雖然自謙自己不及班昭和衛(wèi)夫人的才情，但詩中卻傳達了“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欣喜之情。

此外，朱淑真還作有《答求譜》、《代謝人見惠墨竹》、《謝人惠雙筆》、《會魏夫人席上命小鬟妙舞曲終求詩于予以飛雪滿群山為韻作五絕》、《和前韻見寄》等贈答唱和詩，此類詩作雖然只占少部分，但我們從中可以窺見，朱淑真是努力爭取融入社會，與男子爭取平等權(quán)利的。

雖然生于男女極度不平等的南宋社會，但朱淑真是不會自輕于男子的。如“非無欲透龍門志，只待春雷震一聲”(《春日湖上觀魚》)中，詩人從魚兒躍躍欲試的狀態(tài)中感受到它們對春雷的期待，對跳躍龍門的渴望。其實這也是詩人希望像男性一樣施展才能抱負(fù)的渴望?！皶r來天地云雷興，起作人間救旱霖。”(《臥龍》)表現(xiàn)出詩人宏偉的志向，博大的胸懷，進取的意志，追求平等的理想，表現(xiàn)了其巾幗不讓須眉的氣概。朱淑真不僅不會自輕于男子，而且她是一個自視甚高的人，對男權(quán)社會的虛偽也是秉筆直書，如《讀史》：“筆頭去取千萬端，后世遭它恣意瞞。王霸漫兮心與跡，到成功處一般難?！敝敝競鹘y(tǒng)史書出于維護統(tǒng)治者需要而欺瞞后世的虛偽，什么“王道”、“霸道”全是一派捏造之詞，或是史家們閉門造車之作。由此可知，朱淑真的心志是博大的，她不僅要爭取男女平等的社交權(quán)，而且想女子之不敢想，發(fā)男子所未曾發(fā)。不僅如此，朱淑真還借詩詞議論時政，如“豈意為花屬后庭，荒迷亡國自滋生?！?《后庭花》)便用陳后主的典故評議時政。按《隋書·樂志》：“(陳)后主于清樂中造黃驪留及玉樹后庭花、金釵兩鬢垂等曲與幸臣等制其歌詞，綺艷相高，極于輕蕩，男女唱和，其音甚哀?！庇帧杜f唐書·音樂志》：“前代興亡，實由于樂，陳將亡也，為玉樹后庭花?！庇纱丝梢姡焓缯娼枨按肥聦Ξ?dāng)權(quán)者進行諷喻，表現(xiàn)了她極想像男子一樣馳騁仕途，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和抱負(fù)。朱淑真雖然面對的是極不平等的社會現(xiàn)實，但她對生活是熱愛的，對自身權(quán)利的爭取，她是自覺的，主動的，甚至是“越軌”的。

朱淑真的《斷腸集》，表現(xiàn)的不全是憂傷哀怨的情感，其中更跳動著一顆熱愛生活、追求自由、反抗禮教、追求平等的倔強的心?！芭畠杭业膵砂V，不是朱淑真的全部面目，女兒家的慧眼，及通過此慧眼洞悉的世情冷暖，生活悲傷，社會不平，人生險詐等等的成熟心態(tài)，才是朱淑真的真面貌，真性情?！盵注]黃嫣梨．朱淑真研究[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2：198.這慧眼，讓朱淑真一步步走向成熟；而她倔強的心，則鼓舞著朱淑真不遺余力地與封建禮教作斗爭，爭取男女平等的受教育權(quán)、社交權(quán)；追求自由的個性和美好的愛情；沖出不幸的婚姻藩籬，在與友人的吟詩唱和中洗濯著疲憊的身心。朱淑真的一生，是痛苦的一生，又是覺醒的一生，更是抗?fàn)幍囊簧?！一路走來，朱淑真一路悲歌，一路抗?fàn)?，在封建禮教的重重藩籬中，始終執(zhí)著地追尋著、捍衛(wèi)著屬于自己的權(quán)利！她的覺醒，她的抗?fàn)帲瑢τ诮裉烊匀惶幱谌鮿萑后w的女性，同樣具有借鑒和激勵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