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新《民事訴訟法》對醫(yī)療糾紛案件司法鑒定的影響

寇興華 郭殊嘉 宋世強

淺論新《民事訴訟法》對醫(yī)療糾紛案件司法鑒定的影響

寇興華 郭殊嘉 宋世強

新《民事訴訟法》對司法鑒定相關問題作出了調整，包括完善舉證期限、鑒定人出庭、專家輔助人制度等，從而進一步推動了醫(yī)療糾紛司法鑒定的規(guī)范化建設；但對鑒定時限、鑒定人的權利、專家輔助人的資質等方面仍未予以明確規(guī)定，這將對醫(yī)療糾紛案件的審判產生重要影響。文章圍繞各方主體的舉證期限和鑒定時限、鑒定人出庭的權利保障以及專家輔助人制度等進行了分析，提出了完善醫(yī)療糾紛司法鑒定制度的意見和建議。

新《民事訴訟法》；醫(yī)療糾紛；司法鑒定

新《民事訴訟法》已于2013年1月1日起正式實施，新法在司法鑒定方面作出了許多調整，它的實施必將對司法鑒定的發(fā)展產生巨大影響，對于醫(yī)療糾紛案件更是如此。由于醫(yī)療糾紛案件的專業(yè)性較強，故醫(yī)患雙方爭議較大；而審判人員多不具備醫(yī)學相關知識，故在審判實踐中絕大多數(shù)的醫(yī)療糾紛案件均需委托專門的司法鑒定機構進行鑒定，且當前醫(yī)療糾紛案件存在重復鑒定、多次鑒定等問題。本次新《民事訴訟法》的出臺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醫(yī)療糾紛鑒定中的一些難題或者弊端，同時也引出了新的問題。

一、關于舉證期限

在處理醫(yī)療糾紛案件過程中，筆者經常會遇到如下情況：審判機關將案件委托于鑒定機構后，因當事人延遲繳納鑒定費、未能如期參加聽證會、不斷補充證據(jù)材料、不斷提出更改或增加鑒定事項訴求等導致鑒定中止或鑒定時限延長，從而使案件久拖不決。新《民事訴訟法》第六十五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根據(jù)當事人的主張和案件審理情況，確定當事人應當提供的證據(jù)及其期限。當事人在該期限內提供證據(jù)確有困難的，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延長期限，人民法院根據(jù)當事人的申請適當延長。當事人逾期提供證據(jù)的，人民法院應當責令其說明理由；拒不說明理由或者理由不成立的，人民法院根據(jù)不同情形可以不予采納該證據(jù)，或者采納該證據(jù)但予以訓誡、罰款?！北敬瘟⒎▽τ谂e證期限及逾期提供證據(jù)所要承擔的法律后果給予了明確規(guī)定，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訴訟當事人惡意拖延審限以達到某些訴訟目的的情況。

然而，新《民事訴訟法》在對當事人的舉證期限予以明確規(guī)定的同時，卻給予了審判機關在此方面較大的自由裁量權，致使一定程度上未能規(guī)避審判機關的惡意拖延問題。審判機關接到當事人鑒定申請后委托于鑒定機構的期限、鑒定機構要求補充材料的送達期限、收到鑒定意見書后通知訴訟當事人并開始審理的期限等問題，本次立法均未予以明確說明。另外，對于鑒定機構接到委托后的審核期限、受理期限及鑒定期限問題本次立法也未予規(guī)定。雖然《司法鑒定程序通則》第二十六條指出“司法鑒定機構應當在與委托人簽訂司法鑒定協(xié)議書之日起三十個工作日內完成委托事項的鑒定”，但同時規(guī)定“在鑒定過程中補充或者重新提取鑒定材料所需的時間，不計入鑒定時限”。一個醫(yī)療糾紛案件的審理，需要審判機關、訴訟當事人以及鑒定機構的整體配合，若其中一方有所拖延，必定導致整個案件審理的滯后。所以，對于醫(yī)療糾紛案件而言，僅對當事人的舉證期限加以規(guī)定難以完全避免審限被拖延的問題。筆者認為，除了對當事人的舉證期限予以明確規(guī)定外，應就委托人及鑒定機構參與鑒定相關環(huán)節(jié)的期限出臺相關司法解釋加以明確細化和說明；而在規(guī)定期限內未能如期完成的，應給出合理理由，如此便能在處理案件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中防止其中一方故意拖延，從而提高訴訟效率，真正將舉證時限的制度落實到實處。筆者建議，除規(guī)定鑒定機構的鑒定時限應在三十個工作日之內，其他涉及委托人、鑒定機構及當事人的材料交接、案件審核受理等溝通性問題的時限均應以規(guī)定不超過十個工作日為宜。

二、關于鑒定人出庭作證

（一）鑒定人出庭的必要性

2002年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五十九條規(guī)定“鑒定人應當出庭接受當事人質證”，但是“鑒定人確因特殊原因無法出庭的，經人民法院準許，可以書面答復當事人的質證”。在司法鑒定實踐中，司法鑒定人很少出庭接受質證，據(jù)調查，當前鑒定人出庭率不到5%，[1]而醫(yī)療糾紛案件中鑒定人能夠出庭質證的更是寥寥無幾。在審判實踐中，鑒定人多是在當事人對鑒定意見爭議較大并申請法院通知時才會到庭接受質詢，但很少因為法庭自身的客觀審判需要被要求出庭，縱然如此，仍有很多鑒定人因各種“特殊原因”拒絕到庭。因此，在庭審過程中，訴訟當事人只能針對鑒定人出具的書面意見進行相互辯論和質證，而喪失了向鑒定人當面質詢的機會。因為大部分法官和患方多不具備相關專業(yè)知識，從而導致了法官“以鑒代審”和患方不斷上訴、重新鑒定甚至上訪情況的屢屢發(fā)生。

新《民事訴訟法》第七十八條明確規(guī)定：“當事人對鑒定意見有異議或者人民法院認為鑒定人有必要出庭的，鑒定人應當出庭作證。經人民法院通知，鑒定人拒不出庭作證的，鑒定意見不得作為認定事實的根據(jù)；支付鑒定費用的當事人可以要求返還鑒定費用?！贝隧椧?guī)定在鑒定人出庭問題上進行了本質性的改革，不僅指出了鑒定人出庭的必要性，更明確了鑒定人拒絕出庭將會承擔的后果——“不得作為認定事實的根據(jù)”及“返還鑒定費用”。

鑒定人出庭接受質證，既能夠保障訴訟雙方充分行使其訴訟權利，是實現(xiàn)司法公正、確保鑒定意見準確的有效措施，又是鑒定意見產生證明效力的必要前提條件。[2]首先，鑒定人通過出庭的詳細陳述說明，使訴訟雙方及法庭對鑒定意見有更加直觀明確的了解，一方面能夠保證鑒定人鑒定意見的公信度，另一方面也能提高鑒定人對其所出具的鑒定意見的重視程度，避免鑒定人“隨意鑒定”情況的發(fā)生；其次，鑒定人通過出庭質證保障了訴訟雙方的合法權益，能夠消除雙方關于鑒定的眾多疑慮，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有效防止因不服鑒定意見而引起的上訪、纏訴等問題；再次，法官在庭審過程中根據(jù)鑒定人的陳述情況能夠更準確客觀地評價鑒定意見的公正性、合理性。鑒定人出具書面鑒定意見后，并非代表鑒定行為的結束，只有鑒定人在法庭上針對訴訟雙方及法官對鑒定意見所提出的疑問作出其合理解釋和說明，從而能夠被當事人和法官所信服才是鑒定人鑒定使命的完結。綜上，筆者認為，鑒定人出庭接受質證是必要也是必須的；本次立法修改后，醫(yī)療糾紛案件中鑒定人出庭率將會大大提高，鑒定意見的公正度、透明度也將會進一步提升。

（二）鑒定人的權利

鑒定人出庭接受質證是其應履行的法律義務，但鑒定人同時也應享有一定的權利。在司法實踐中，鑒定人的諸多權利未能得到有效保障也是導致鑒定人出庭率低、鑒定人出庭積極性不高的原因之一。新《民事訴訟法》對于鑒定人在出庭過程中所應享有的權利仍未予以明確規(guī)定。

1.應明確鑒定人不出庭的例外情況。

筆者認為，應就2002年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五十九條鑒定人可以不出庭的“特殊原因”作出明確規(guī)定，具體可以包括以下方面：（1）因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或其他不可抗力因素導致無法出庭的；（2）鑒定人因年老、病重無法出庭的；（3）委托人并未采信該鑒定意見或者該鑒定意見已被新的鑒定意見所取代、并不作為審判證據(jù)使用的；（4）訴訟雙方對于鑒定意見本身并無異議、僅對相關專業(yè)知識或其他與鑒定意見無關的問題需要解答的；（5）鑒定意見書存在材料摘抄失誤、用語欠規(guī)范、標點符號使用錯誤等情況，但并不影響鑒定意見且訴訟雙方對鑒定意見無異議的。

2.應建立鑒定人出庭經濟補償制度。

鑒定人出庭時必然會花費一定的精力、時間及差旅費用，同時也會影響其正常生活和工作。比如很多案件的審判所在地與鑒定所在地并非同一地區(qū)甚至相隔較遠，鑒定人出庭需乘坐火車、飛機等前往，期間至少需要2天以上的時間，甚至有時鑒定人出庭所支出的費用已遠遠超過了鑒定費用。所以，筆者認為，對鑒定人出庭接受質詢給予相應的經濟補償是必要的，應建立鑒定人出庭經濟補償制度，具體補償方式可以比照新《民事訴訟法》第七十四條關于證人出庭作證補償?shù)南嚓P規(guī)定；另外，可以根據(jù)鑒定人出庭的距離、人數(shù)、鑒定人資質及案件的復雜程度等，對鑒定人出庭的誤工費、交通費、食宿費及其他經濟補償費用制定相應的范圍和標準，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鑒定機構出庭亂收費等問題。

3.應保障鑒定人出庭的人身安全。

鑒定人出庭應享有獲得應有人身保障的權利。目前，醫(yī)患矛盾日益激化，鑒定機構所出具的鑒定意見往往至少對其中一方不利，故鑒定意見出具以后，醫(yī)患之間的矛盾將極有可能轉化為一方當事人與鑒定機構之間的矛盾。若鑒定人出庭未能獲得基本的人身安全保障，則將有可能導致鑒定人因害怕打擊報復而拒絕出庭或出庭時作出傾向性陳述等情況發(fā)生，這必將影響鑒定人出庭制度的有效實施和法庭審判的順利進行。所以，對出庭作證的鑒定人采取必要的安全保障，也是保證鑒定人出庭制度得以落實的重要因素。[3]

三、關于專家輔助人

在科學證據(jù)受到推崇的新形勢下，如何防止“偽科學”證據(jù)或“冒牌專家”的鑒定意見進入法庭，即如何設定“守門人”的職責，已成為我國司法鑒定法律制度改革的核心問題。[4]其實，《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六十一條已經規(guī)定：“當事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由一至二名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員出庭就案件的專門性問題進行說明。人民法院準許其申請的，有關費用由提出申請的當事人負擔。審判人員和當事人可以對出庭的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員進行詢問。經人民法院準許，可以由當事人各自申請的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員就有關案件中的問題進行對質?！比藗兌鄬ⅰ皩ｉT知識的人”稱為“專家輔助人”，此次新《民事訴訟法》第七十九條則把專家輔助人制度提高到了立法的層面，可見專家輔助人制度對于司法鑒定的重要性。

醫(yī)療糾紛鑒定主要是鑒定人運用自身的醫(yī)學專業(yè)知識對案件中的專門性問題作出分析判斷并形成鑒定意見的過程。因為并無固定的鑒定依據(jù)和技術方法，其間必然會有鑒定人的主觀參與；然而醫(yī)學知識浩瀚無際，且在不斷的更新和發(fā)展，鑒定人雖然已通過相關資格審查，但其所掌握的醫(yī)學專業(yè)知識畢竟有限，在審查醫(yī)療機構醫(yī)療行為過程中，不能排除鑒定人存在片面理解甚至錯誤認識的情況；此外，對于鑒定人出庭時的陳述，普通法官和當事人因為自身知識局限均無法作出客觀準確的評判，這極有可能導致冤假錯案的發(fā)生。鑒此，在法庭質證過程中，除了訴訟當事人進行質證之外，專家輔助人的參與顯得尤為重要。控辯雙方通過聘請專家輔助人，對案件的專門性問題向鑒定人提問并對鑒定人的出庭陳述作出專業(yè)性評價，便能彌補當事人專業(yè)知識不足的缺陷，同時也能幫助法官準確認定案件事實，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鑒定人錯誤鑒定、法官盲目采信等問題。

但是，我們也應該注意到，關于專家輔助人的資質問題、專家輔助人的意見能否作為證據(jù)使用以及證明力大小等問題，并未予明確規(guī)定，致使法官在審理案件過程中能否采信專家輔助人的意見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這將可能導致出現(xiàn)冒充“專家”輔助人的意見被采信或真正的專家輔助人意見卻拒之門外的尷尬局面，從而直接影響專家輔助人制度在司法實踐中的運用。筆者認為，專家輔助人的資質可以從相關學歷、職稱及經驗三方面加以限制；而就醫(yī)療糾紛案件而言，具有相關醫(yī)學或法醫(yī)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以上學歷或取得中級以上技術職稱或從事相關工作十年以上并具有豐富經驗的人員，可作為專家輔助人出庭。而專家輔助人的意見能否作為證據(jù)使用，一方面要看其能否提供支持其觀點意見的相關法律法規(guī)、專業(yè)書籍及文獻資料記載，另一方面要看法官對專家輔助人意見的合理性、邏輯性能否作出合理心證；對于專家輔助人的意見，法官在判決時應當說明其采信或不予采信的理由。

四、結語

司法鑒定涉及到各個專業(yè)領域和各種社會關系，醫(yī)療糾紛司法鑒定承擔著解決醫(yī)患矛盾的重要使命，新《民事訴訟法》的修改并不能解決所有的矛盾和問題，需要我們在社會實踐中不斷摸索和總結，逐步完善司法鑒定體系和相關制度，從而更好地輔助司法審判，發(fā)揮司法鑒定所應有的社會職能。

[1]孫業(yè)群.司法鑒定制度改革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275.

[2]范方平.構建統(tǒng)一司法鑒定管理體制的探索與實踐［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316.

[3]盧意光.醫(yī)療損害案件鑒定人出庭問題探析［J］.醫(yī)學與法學，2013,5（4）：65.

[4]常林.誰是司法鑒定的“守門人”？——《關于》司法鑒定管理問題的決定實施五周年成效評析［J］.證據(jù)科學，2010（5）:618-632.

（責任編輯：羅剛）

Discussions on the Influence of New Civil Procedure Law on the Forensic Appraisal of Medical Disputes

Kou Xinghua Guo Shujia Song Shiqiang

New Civil Procedure Law has made an adjustment to the related systems of judicial authentication, including perfecting adducing evidence,the appearance of judicial appraisers,expert auxiliary,etc.,so as to further promote the standardization of medical disputes judicial authentication.But the time limit for appraisal、the right of judicial appraisers,and the qualification of expert auxiliary have not been stipulated in the law,which will have great influence on the judgment of medical disputes.After analyzing the time limit of adducing evidence and identification of various parties,right protection of the appearance of judicial appraisers and expert auxiliary system,this paper puts forward opinions and suggestions to perfect the forensic appraisal of medical disputes.

New Civil Procedure Law；medical dispute;forensic appraisal

寇興華，北京華夏物證鑒定中心法醫(yī)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法醫(yī)臨床、法醫(yī)病理司法鑒定。郭殊嘉，北京華夏物證鑒定中心主檢法醫(yī)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法醫(yī)臨床、法醫(yī)病理司法鑒定。宋世強，北京華夏物證鑒定中心法醫(yī)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法醫(yī)臨床、法醫(yī)病理司法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