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認同視角下的塔吉克斯坦俄語地位變遷*

上海外國語大學 俄羅斯研究中心 楊 波

民族認同視角下的塔吉克斯坦俄語地位變遷*

上海外國語大學 俄羅斯研究中心 楊 波

本文以俄語在當代塔吉克斯坦的作用與地位為研究對象，主要在回顧俄羅斯與塔吉克斯坦文化交流史的基礎上探析俄語在塔吉克斯坦的法律地位、社會作用，以及俄語地位折射的塔俄關系等問題。俄語在塔的地位變遷實際是塔吉克斯坦提高主體民族意識、復興主體民族文化進而構建國家民族進程的一個側面，也是塔俄關系的一個縮影。

塔吉克斯坦；民族認同；俄語；語言政策

1. 引言

塔吉克斯坦是一個多語言、多民族、多文化和多宗教的國家。19世紀末以來，塔吉克斯坦先后經歷了俄羅斯帝國、蘇聯(lián)、獨立民族國家等迥異的國家政治形態(tài)，國境多次重勘，蘇聯(lián)前、蘇聯(lián)和后蘇聯(lián)時期的政治歷史因素造就了當代塔吉克斯坦復雜多樣的語言格局。

2010年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塔吉克斯坦共有120多個民族和族群，使用近100種語言。塔吉克人占人口總數的80％，講塔吉克語；東部戈爾諾—巴達赫尚自治州有近11萬帕米爾少數民族，其語言屬于東伊朗語；烏茲別克人（人口總數的15.3％）、吉爾吉斯人（人口總數的1.1％）和土庫曼人（人口總數的0.3％）的語言屬于突厥語；俄羅斯人占人口總數的1.1％，講俄語（Нагзибековa 2010：27）。目前，塔吉克語、烏茲別克語和俄語是塔吉克斯坦最普及的三大語言。

1991年獨立后，塔吉克斯坦的民族成分、人口結構和語言格局都發(fā)生了顯著變化。塔政府著手根據新國情制定新的語言政策，目的是“界定各種語言的法律和實際地位；確立語言地位調整和語言建設的任務和階段；形成公民和各族群的民族認同和語言認同；形成族群語言認知和自我認知；防止語言沖突；明確國家語言政策和語言規(guī)劃的實質和類型；制定落實語言政策的方法，評價語言規(guī)劃措施的效力；關注國語功能的變化，重振國語，發(fā)揮其語言活性”（Нозимов 2010：3）。

塔吉克斯坦憲法第2條規(guī)定：“塔吉克斯坦共和國的國家語言是塔吉克語，俄語是族際交際語”。

2. 20世紀俄塔文化交流

1924年，蘇聯(lián)在中亞地區(qū)重新進行民族區(qū)域劃界，成立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隸屬于當時的烏茲別克社會主義加盟共和國，“塔吉克”這一名稱正式開始使用。1929年，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改制為塔吉克社會主義加盟共和國。蘇聯(lián)在塔吉克人成立民族國家、建設國家基礎設施、發(fā)展國民經濟和教育科學方面功不可沒。

1930年，塔吉克人開始使用拉丁字母為基礎的文字取代原有的以阿拉伯字母為基礎的文字；1940年，塔吉克標準語正式啟用基里爾字母（即俄語字母）為基礎的文字，成為塔吉克文字發(fā)展史上的重大事件。蘇聯(lián)時期，俄語是塔吉克斯坦最普及的語言，居民受教育、工作，以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離不開俄語。俄語還是塔吉克人向世界傳播本民族優(yōu)秀文化成果、學習世界先進文化技術的媒介。蘇聯(lián)境內各民族的交流也主要依靠俄語。

蘇維埃政權的確立改變了塔吉克斯坦的人口結構，俄羅斯族居民數量急劇增長：1959年，塔吉克斯坦俄羅斯族居民總數為26.3萬人，1979年39.5萬人，1989年38.85萬人。據蘇聯(lián)1989年人口普查數據，俄羅斯族居民占全塔人口總數的7.6％，主要居住在各大城市，例如，1989年，杜尚別市的俄羅斯族居民占全市總人口的32.4％。

20世紀90年代蘇聯(lián)解體和塔吉克斯坦內戰(zhàn)等事件導致在塔俄羅斯族居民大規(guī)模外遷。官方數據顯示，至1997年，全塔有70％多俄羅斯族居民遷出。俄語的使用范圍明顯縮小。盡管如此，俄語依然是塔的一種重要語言。據2000年人口普查數據，約25％塔吉克公民講俄語，俄羅斯族居民掌握俄語的比例為100％，掌握主體語言塔吉克語的比例僅為14.9％（Усмонов 2011：8-21）。

獨立初期，塔吉克斯坦繼續(xù)使用俄語作為公務用語，但是，無論從政治經濟角度看，還是從財政支出因素考量，塔俄雙語辦公都難以長期維持。蘇聯(lián)解體后，新獨立的塔吉克斯坦迫切需要解決國家認同和民族認同的問題，語言成為最有效、最普遍的手段。多民族的客觀國情要求塔政府對民族關系進行調整，包括界定各種語言的法律地位。

3. 有關俄語的法律法規(guī)

塔吉克斯坦界定俄語地位的語言法規(guī)主要有這樣幾部：

《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語言法》頒布于1989年7月22日，規(guī)定塔吉克語為國語，俄語為族際交際語，塔吉克公民有權用俄語接受教育和獲得學位，自然人和法人可自行選擇用俄語或者塔吉克語到國家機關辦理事務。

《塔吉克斯坦政府發(fā)展國語和本國境內其他語言的綱要》（以下簡稱《綱要》）頒布于1997年10月21日?！毒V要》分塔吉克語條款和其他語言條款兩部分，要求在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全面推廣國語。涉及其他語言的條款則規(guī)定，國家必須為使用獨聯(lián)體國家族際交際語——俄語創(chuàng)造良好條件，所有中學必須開設俄語課。1998年1月1日，塔總統(tǒng)令對《綱要》進行了增補，要求在社會服務領域全面推廣塔吉克語。

《2004-2014年完善俄語和英語教學研究國家規(guī)劃》頒布于2003年12月2日。規(guī)劃要求發(fā)展作為塔吉克斯坦與獨聯(lián)體國家及波羅的海沿岸國家間交際手段的俄語；從學前教育起的普通教育各階段不間斷地開展俄語教學；按照《塔吉克斯坦共和國國家教育構想》更新俄語教學的內容，改進教學方法；通過定期出版物、廣播、電視等媒介系統(tǒng)宣傳學習俄語的重要性。

《塔吉克斯坦國家語言法》（以下簡稱新《國家語言法》）頒布于2009年10月5日。新《國家語言法》的頒布是俄語地位在塔變遷過程中的重要事件。新《國家語言法》對塔吉克語（法爾西語）作為國家語言的法律地位和使用細則作出了詳細界定。主要內容有：塔吉克語是塔吉克斯坦共和國的國語，掌握國語是塔吉克斯坦公民的義務；立法、行政和司法機構以及軍隊都要用國語辦公，國家和私營機構的口頭和書面交際必須使用國語。各種廣告、印章、機構名稱、信息技術交流都要使用國語等。新法最受關注的地方是，條款中取消了“俄語作為族際交際語言”的規(guī)定。

《關于在公文事務中徹底停止使用俄語的決議》于2010年3月4日獲塔議會批準。根據決議，《塔吉克斯坦共和國公文文書起草規(guī)范》中“關于在正式出版物和議會公報上的所有法律和標準法規(guī)文本必須使用兩種語言——塔語和俄語”的規(guī)定被廢除。今后，塔吉克斯坦所有法律及其他標準文書將只能用國語（塔吉克語）發(fā)布1參見杰尼斯·基列耶夫在俄羅斯《共青團真理報》“喀山頻道”2010年3月5日發(fā)表的評論——“塔吉克斯坦議會徹底廢止俄語”。網址：http://kazan.kp.ru/online/news/627751/（2014年3月12日讀?。?。

《檢察院機構》、《立法法院》、《人權事務代表》、《國家安全機構》、《國家反腐金融監(jiān)管處》、《國家公務機構》和《國家海關法》等國家法律的修正案于2011年5月24日獲塔議會批準。根據修正案，國家政府機構公務員必須掌握國語，應聘公務員者必須通過國家有關部門組織的塔吉克語水平測試2參見“中亞研究網”2011年5月30日新聞：“塔吉克斯坦國家機構將規(guī)定只使用塔吉克語”。網址：http://euroasia.cass.cn/news/400713.htm（2014年5月6日讀?。?。

4. 語言政策與“去俄羅斯化”

語言和文字是一個民族最重要的特征之一。1991年12月21日蘇聯(lián)解體，塔吉克斯坦成為獨立的主權國家。建設本民族國家要求振興民族文化，弘揚民族精神，形成新的民族價值觀。塔吉克語是國家性和獨立性的象征，是國家、民族和語言認同的有效手段，因此，復興國語成為國家語言政策的核心要素。關于字母拼寫拉丁化的問題在塔吉克斯坦曾多次提出，但至今尚未掀起較大浪潮，塔仍然使用帶有波斯文字的斯拉夫—塔吉克語，但這并不意味著政府無意采取“去俄羅斯化”的措施，而只是“塔吉克斯坦與蘇聯(lián)歷史達成的一種妥協(xié)，因為塔領導人認為，承認蘇聯(lián)歷史在本民族歷史過程中產生的影響，有利于體現(xiàn)本民族歷史的連續(xù)性”（曾向紅、楊恕 2006: 161）。應該說，這是一種對待文字改革的溫和態(tài)度。

事實上，塔吉克斯坦的“去俄羅斯化”已有時日。早在蘇聯(lián)解體前，塔政府就開始豎起恢復民族文化的旗幟，采取各種措施，有意弱化或消除蘇俄的歷史文化痕跡。例如，恢復一些地名的歷史名稱，塔吉克斯坦首都蘇聯(lián)時期稱斯大林納巴德（Стaлинaбaд），1961年恢復古稱杜尚別（Душaнбе）；歷史名城苦盞（Xоджент）蘇聯(lián)時期曾更名為列寧納巴德（Ленинaбaд)，1991年恢復古稱苦盞（Xуджaнд）。塔吉克斯坦總統(tǒng)拉赫蒙發(fā)起的更改姓氏活動也是塔高層呼吁回歸本民族文化的突出體現(xiàn)。2007年，他本人用塔吉克語構詞方式構成的姓“拉赫蒙”（Paхмон）正式取代含俄語后綴的姓“拉赫莫諾夫”（Paхмонов），并下令禁止家長給新生兒注冊帶有俄羅斯化后綴“-ов”和“-ев”的姓。

應當指出，塔吉克斯坦的“去俄羅斯化”行動較之中亞其他國家整體上呈現(xiàn)出“溫和性”特點，所采取的緩慢而漸進的“去俄羅斯化”方式沒有引發(fā)社會的劇烈震蕩。支配“去俄羅斯化”的核心始終是復興主體民族文化、建構國家民族的思想。由于這一思想符合剛剛獲得獨立的塔吉克人的民族心理，因此，這些做法得到了認同。

自塔吉克斯坦獨立后到新《國家語言法》制定和頒布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塔吉克斯坦的語言地位規(guī)劃比較統(tǒng)一，俄語在塔的法律地位比較高，被賦予了“族際交際語”的地位。在這段時間內，塔成為事實上的雙語制國家，“去俄羅斯化”不具有全局性。

2009年10月，《塔吉克斯坦共和國國家語言法》的頒布在塔社會引起了巨大反響，國內外各種支持和反對的聲浪此起彼伏。反對者認為新法會影響與俄羅斯的關系，“俄羅斯近期可能會對塔吉克斯坦實施簽證制度”1參見費爾干納新聞通訊社（Fergananews）2009年10月2日標題為“塔吉克斯坦：本國公民必須學習塔吉克語”的新聞。網址：http://ferghana.ru/news.php?id=13108（2014年6月4日讀?。?；支持者則表示許多原蘇聯(lián)國家早已對俄語重新定位，而且，有的國家的做法還很極端，轉用國語辦公的事實“從來沒有使俄羅斯的偽愛國主義者們感到不安”2參見塔吉克斯坦Asia-Plus通訊社網站2009年10月8日新聞：“部分俄羅斯媒體和專家公然說謊”。網址：http://hrt.tj/downloads/overview/October_1-15_2009.doc（2014年6月4日讀?。?。

實際上，新《國家語言法》的頒布是塔吉克斯坦政治經濟改革與文化戰(zhàn)略調整的客觀結果，這些變革也對塔吉克語的功能和語言結構產生著深遠影響。2009年以來，塔吉克語在行政管理、廣告?zhèn)髅?、科學研究領域的應用日漸頻繁，促成了塔吉克語自身的顯著變化。此外，塔官方有意識、有計劃地在大眾傳媒上宣傳國語知識，加大力度報道塔語推廣過程中的各種重大事件，力求增強塔語的功能，擴大塔語的使用范圍，為塔語的發(fā)展和使用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

5. 俄語在當代塔吉克斯坦的地位

塔吉克斯坦獨立后，俄語居民大量移民國外，俄語的日常交際功能大大降低。目前，塔吉克斯坦約有10萬人以俄語為母語，其中俄羅斯族6.8萬，韃靼族1.9萬，烏克蘭族約3800人，朝鮮族約1700人。此外，俄語仍然是塔吉克、烏茲別克和吉爾吉斯等民族最普及的第二語言。

從社會積極性來看，俄語在當今塔吉克斯坦的語言體系中位列第二（Нaгзибековa 2008: 233）。俄語是塔各級教育機構的必修科目。近幾年，盡管俄語學校和班級的數量有所減少，但是其熱門程度在日益提高，而且，進入這些學校的學生大部分來自非俄羅斯族家庭。例如，2004-2005學年，塔俄語學校一年級新生班普遍超員，人數達到36-50人（常規(guī)編制每班20-30人），以俄語為母語的新生人數僅為0-7人（Шамбезода, Дубовицкая, Гусейнова 2006：139）。家長選擇俄語學校主要是希望子女以后可以去俄羅斯就業(yè)，而且，俄語學校的教學水平普遍較高。

學術研究是塔吉克斯坦與俄羅斯文化語言合作的重要領域。根據塔俄兩國的政府間協(xié)議，塔吉克學者的學位和職稱由俄羅斯教育部最高鑒定委員會（BAK）評定授予。2005年前，塔吉克斯坦碩士、博士研究生論文還可以用塔吉克語撰寫，2005年后，則必須用俄語撰寫，否則不準答辯。

大眾傳媒也是俄語作用于塔日常生活的重要渠道。塔吉克斯坦俄語廣播、電視、出版、網絡媒體都很普及，有俄語或俄塔雙語定期出版物近50種，12家全國發(fā)行的報紙設有俄文網站。塔吉克國立電視臺和廣播電臺每日播放俄語節(jié)目。塔正式注冊的10家電子媒體發(fā)布大量俄文信息。2009年，霍瓦爾國家通訊社發(fā)布的3969條新聞中1400條為塔俄雙語。

勞動移民是俄語在塔吉克斯坦持續(xù)普及的另一個關鍵因素。塔吉克斯坦經濟不發(fā)達，就業(yè)形勢緊張，導致大批勞動力外流，俄羅斯是塔勞動移民的首選國家。勞動移民每年為國家?guī)泶蠊P外匯收入，正在成為塔社會經濟發(fā)展的決定性因素之一。2011年，在俄務工的塔吉克人匯回國內的外匯總額約30億美元，占塔國內生產總值的近一半1參見俄羅斯總統(tǒng)網2012年10月5日報道：“俄羅斯—塔吉克斯坦元首會晤后向媒體發(fā)表聲明”。網址：http://www.kremlin.ru/news/16606（2014年4月16日讀?。?。。據不完全統(tǒng)計，每年到俄羅斯謀生的塔吉克斯坦勞動移民的總數約為50-80萬人。如考慮到年度人數浮動，最近10多年來赴俄務工的塔公民總數可達200-250萬。在俄羅斯生活期間，勞動移民必須使用俄語，語言環(huán)境也促成其快速掌握俄語（Алпaтов 2003: 426）。

目前，俄語在塔吉克社會上還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因為俄語是塔居民了解最新科技成果和文學作品的重要工具，塔吉克民族的許多優(yōu)秀作品也因被譯為俄語而聞名于世。從客觀上講，塔吉克斯坦目前還不具備保證所有居民掌握國語、在各領域用國語全面取代俄語的條件。獨立20年來，塔政府普及推廣塔吉克語的成效還不盡如人意，免費塔吉克語培訓班寥寥無幾，塔語師資和教材都很缺乏?！按蟛糠制胀ㄋ巳说膰Z水平只能進行日常交流，熟練掌握標準塔吉克語的高級政府官員也為數有限?！?參見2009年10月5日BBC俄羅斯分社阿諾拉·薩爾科羅娃的文章：“塔吉克立法者‘推開’俄語”。網址：http:// linguistics-msu.livejournal.com/12774.html（2014年4月16日讀?。?。

6. 俄語地位重大事件及反響

2009年7月，俄羅斯總統(tǒng)梅德韋杰夫對塔吉克斯坦進行工作訪問。訪問期間，塔總統(tǒng)拉赫蒙明確向梅德韋杰夫表示塔將繼續(xù)使用俄語。梅德韋杰夫則表示，俄方對俄語在塔地位問題不再存有疑問。

2009年10月，《塔吉克斯坦共和國國家語言法》正式生效。核心內容是將塔吉克語確定為國語，所有國家立法、行政和司法機構以及軍隊都要使用國語進行辦公。新《國家語言法》對俄語作為族際交際語的地位只字未提，在塔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一貫將支持境外俄語教育，保護俄羅斯僑胞利益視為己任的俄羅斯政府對該法持反對態(tài)度，俄政府希望“保持俄語在塔境內的地位，并將密切關注塔吉克斯坦的俄語問題”2參見2009年10月7日俄羅斯外交部發(fā)言人涅斯杰連科的聲明：“俄外交部：新語言法將對塔吉克斯坦少數民族造成影響”。網址：http://tajikistan.russiaregionpress.ru/archives/569http://hrt.tj/downloads/overview/October_1-15_2009.doc（2014年4月16日讀?。?。。針對這些輿論，塔總統(tǒng)拉赫蒙同年10月訪問俄羅斯時回應稱，新《國家語言法》只是界定了塔吉克語的使用范圍，而俄語擁有憲法賦予的族際交際語言的地位。他強調說：“誰也不打算改變它（俄語）的地位……普希金和托爾斯泰，羅蒙諾索夫和門捷列夫，舒克申和列維坦的語言不需要游說支持，即便沒有任何幫助，它（俄語）也一貫擁有，并將永遠擁有應有的地位?！?參見俄羅斯新聞社網站2009年10月22日新聞：“俄語在塔吉克斯坦的地位保持不變”。網址：http:// ria.ru/culture/20091022/190107839.html（2014年6月4日讀?。?/p>

2010年2月8日，塔吉克斯坦東方獨立研究中心就“你對哪個國家及其人民感覺‘溫暖’？”這一問題展開民調，結果顯示，98％的塔吉克斯坦公民對俄羅斯抱有好感，71％的受訪者認為俄語不應該從日常用語中被排除掉，66％的受訪者認為俄語應獲得官方地位4參見光明網2010年2月9日，署名張春友的文章：“多數塔吉克斯坦人支持保留俄語地位”。網址： http://www.gmw.cn/01gmrb/2010-02/09/content_1052832.htm（2014年4月16日讀取）。。

2011年，塔俄兩國簽署決議，決定在對方國家首都互設文化信息中心，以鞏固俄語在塔吉克斯坦的地位。據塔吉克斯坦教育部統(tǒng)計，全塔共有20所俄語普通中學，前蘇聯(lián)時期曾有近100所。2011年6月9日，塔吉克斯坦議會上院通過法案，俄語被重新確定為族際交際語言，但塔吉克語國語地位保持不變，全國各權力機構之間的公務信函必須用塔吉克語書寫。

2012年5月7日，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簽署了《關于維護族際和諧的命令》。根據該法令，除專業(yè)技術人員外，所有到俄羅斯務工的勞務移民必須通過俄語、俄羅斯歷史和俄羅斯法律三門考試。2012年10月5日，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在結束對塔吉克斯坦進行國事訪問后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表示：“掌握俄語能夠大大促進塔吉克公民的個人職業(yè)發(fā)展，首先能擴大年輕人的就業(yè)機會，使其能夠輕松地獲取俄羅斯和獨聯(lián)體國家的信息，接受教育并找到更好的工作。”1參見俄羅斯總統(tǒng)網2012年10月5日報道：“俄羅斯—塔吉克斯坦元首會晤后向媒體發(fā)表聲明”。網址：http://www.kremlin.ru/news/16606（2014年4月10日讀取）。

7. 結語

塔吉克斯坦修正俄語地位，復興主體語言的過程始終以提高主體民族意識、復興主體民族文化進而構建國家民族為目的。俄語地位的變遷實際上是一個由漸進式的、溫和型的變革到全面化的、強制性的改革過程，體現(xiàn)了塔當局復興主體民族語言文化的強硬態(tài)度。但是，這將是一個長期、復雜的過程?，F(xiàn)階段，俄語在塔社會上仍然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發(fā)展和普及塔吉克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目前，在行政領域用塔語完全取代俄語面臨諸多困難，其他領域面臨的困難更多。而且，與俄羅斯搞好關系是塔穩(wěn)定發(fā)展的有利條件，“因為國家經濟對俄羅斯的依賴程度很高，約45％GDP來自勞動移民的匯款”2參見莫斯科大學“周邊國家社會政治發(fā)展實驗室信息分析中心”2009年11月1日發(fā)布的內容：“專家：今后50年多數中亞國家居民的第二語言是俄語”。網址：http://www.ia-centr.ru/expert/6318/（2014年4月16日讀?。?。

同時，俄語在塔地位問題實際上也是反映塔俄關系敏感度的“風向標”。1993年5月25日《俄塔友好合作及互助條約》簽訂以來，俄塔雙方已經簽訂了130多項各類協(xié)議，內容涉及政治、經濟、軍事和文化等領域。兩國關系中問題較多的是俄駐塔201軍事基地和羅貢水電站的建設問題。新《國家語言法》頒布實施于羅貢水電站貸款談判僵持未決時期，修正俄語地位實際是塔政府向俄方施壓的一種方式。2012年10月5日，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訪塔期間與拉赫蒙總統(tǒng)簽署了將201軍事基地使用期延長至2034年的協(xié)議，雙方能源合作也有新的進展。同時，普京強調了兩國教育合作的重要性，重申了俄方對俄語在塔地位問題的關切。如今，面臨美國和北約作戰(zhàn)部隊將撤出阿富汗，塔阿邊境安全形勢嚴峻的新情況，塔俄關系走向又發(fā)生了新的變化。可以預見，未來30年，基于借助俄羅斯力量保障國家安全和經濟發(fā)展的考量，俄語在塔地位至少能夠保持穩(wěn)定。對俄羅斯而言，如何搞好與包括塔吉克斯坦在內的中亞國家的關系，保護俄語在這些國家的地位和權利，進而鞏固俄羅斯在該地區(qū)的文化陣地和現(xiàn)實利益則是一項現(xiàn)實而又緊迫的任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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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向紅、楊恕，2006，中亞各國國家民族的構建：以塔吉克斯坦為例[J]，《國際政治研究》（2）：150-163。

楊波，博士，上海外國語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副教授。主要研究領域：俄語詞匯學、俄羅斯及中亞國家社會與文化。電子郵箱：anjayang@hotmail.com

* 本文系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高校一流學科建設（“十二五”俄語學科建設系列項目）“中國—中亞利益共同體構建研究”的階段性成果。